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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天 12月9日星期四

北大西洋

  此时,瑞安正乘着飞机出海去舰上执行任务,在途中他暗自思忖,塞缪尔?约翰逊把海上航行比作“坐牢,还有被淹死的可能”,可他至少可以自慰的是,他是乘安全工具去舰上的。可是别忙,在降落到舰上以前,他还是有可能同飞机一起坠毁、摔成一滩血肉的。杰克弓着身子坐在一架格鲁曼“快轮”式飞机左弦的凹背坐椅上。海军一般地把这种飞机叫作“空中传送车”,是为航空母舰执行输送任务的。机上的坐椅朝着机尾方向,彼此间隔很小,他拱起的双膝几乎顶着了下巴。这种机舱非常适合于装货,坐人可就不怎么样了,机尾的板条箱中装着三吨重的发动机和电子设备的零部件;如果坠机,客舱中的四具尸体无疑将成为这堆昂贵设备的缓冲物。舱内既没有暖气,又没有弦窗,机身是一层薄薄的铝皮,机外200节的风力吹打着双涡轮发动机,发出呼呼的尖叫声。最可怕的是他们正在5,000英尺的高空穿过一个风暴区,“快轮”式飞机象一辆失控的滑行铁道车,以100英尺的幅度上下颠簸着。瑞安感到唯一幸运的是舱里没有灯光,至少没有人能看见他苍白发青的面色。两名飞行员就坐在他的身后,正海阔天空地谈得起劲,声音大得盖过了发动机的噪声。这两个浑蛋还在自寻开心呢!

  发动机的噪声小了些,似乎是这样,但他说不准。在机上,有人发给他一个泡沫橡胶耳塞和一件黄色充气救生衣,还教过他坠机时如何行动。但是,象那样马马虎虎地交待几句管什么用,在这样的黑夜里一旦掉下去,谁都料得到幸存的可能性有多大。瑞安讨厌飞行。他曾当过海军陆战队少尉,但是三个月以后,他那个排乘坐的直升飞机在北约组织的一次演习中坠毁于克里特岛,他从此结束了现役生活。他的后背受了伤,差点造成终身残疾,从那以后,他就决定要尽量避免坐飞机。他感到,飞机突然在颠簸着下降,不再上升,大概已经接近“肯尼迪”号了,否则,那就不堪设想了。他们从弗吉尼亚海滩欧欣阿纳海军一级航空站起飞不过90分钟,瑞安却觉得象是过了一个月。他暗自发誓,从今以后,坐民航班机他决不再害怕了。

  机头向下倾斜了大约20度,象是在向着一个目标径直飞去,开始降落了,这是航空母舰飞行行动中最危险的时刻。他想起越南战争期间的一份研究报告说过,航空母舰飞行员身上装备有袖珍心电图描记器,监测心动紧张状况,其结果使许多人感到意外,他们神经最紧张的时刻并不是在遭到射击的时候,而是在向航空母舰上降落的时候。特别是在夜间降落的时候。

  天啊,还在胡思乱想些什么!瑞安自言自语着,他紧紧地闭上了眼睛,是死是活,几秒钟以后就见分晓。

  “肯尼迪”号航空母舰的甲板被雨水浇得十分光滑,在风浪中上下不停地起伏着,舰体四周亮着界灯,从机上望去,宛如一个黑洞。在航空母舰上降落,实际上是一次有控制的坠落,为了减轻降落时的千钧之力,甲板上装有巨大的起落架支柱和减震器。飞机向甲板冲下去,机身猛烈地震动着,最后被拦阻索挡住,停了下来。终于降落了,安然无恙,但愿如此。过了一会儿,飞机又开始向前移动,边滑动边发出一种奇怪的声音。瑞安发现这种声音是机翼向上折起时发出的。刚才在机上,他可没有想到还会有机翼脱落这种危险,不过到头来都是同样下场。飞机终于完全停止了。接着后舱门打开了。

  瑞安解开安全带,急不可待地站起来,一头撞到了低矮的机顶上,顾不上达文波特了,他把帆布包紧紧抓在胸前,急急地冲出了后舱门。他四周看了看,一个身穿黄衬衣的舱面水兵正向他示意,让他到“肯尼迪”号司令塔去。雨下得很猛,他虽然看不见却能感觉出海浪足有15英尺高,航空母舰仍在风浪中前进。他向50英尺外一个敞着门亮着灯的舱门跑去,在那儿等达文波特赶上来。少将并没有奔跑,而是迈着标准的30英寸的步子,保持着一个将级军官应有的尊严。瑞安暗暗想,他们此行是半秘密性质的,因而听不到水手长的哨子声,也看不到舰上仪仗队,达文波特可能因此感到心中不快吧。舱门内站着一名海军陆战队下士,下穿条纹蓝裤,上着卡其布衬衣,打领带,还系着一条雷白的手枪带,向他俩敬礼欢迎。

  “下士,我要见佩因特将军。”

  “将军在司令舱里,先生。需要派人带你去吗?”

  “不用了,小伙子,我以前指挥过这艘军舰。跟我来,杰克。”瑞安只好提着两个人的帆布包。

  “天哪,先生,你以前也吃过这碗饭?”瑞安问道。

  “夜里在航空母舰上降落?当然是,足有200多次。这有什么了不起,”达文波特看来没有料到瑞安会对此感到害怕。瑞安认为他这是故作姿态。

  “肯尼迪”号的内部同瑞安度过他短促军人生涯的直升飞机突击舰“关岛”号很相似。仍是常见的海军迷宫,钢制舱壁和一排排管道。所有东西都涂上了一层暗青灰色。管道上有几条色带和模印的缩写字母,大概只有这艘舰上的人才知道它们的含义。瑞安认为,这些东西就象是新石器时代的岩洞壁画。达文波特带着他穿过一个走廊,拐了一个弯,走下一个全钢的梯子。梯子很陡,他差一点摔跟斗。然后他们又穿过一条走廊、又拐了一个弯。此时瑞安已经完全迷失了方向。最后,他们来到一个门前,一名站岗的海军陆战队中士向他们行了一个漂亮的军礼,然后为他们拉开门。

  瑞安跟着达文波特走了进去,眼前的景象使他惊讶不已。“肯尼迪”号的司令舱简直就象比肯山大楼的豪华房间,右边是一幅整墙壁画,画面之大足以装饰一间宽大的起居室;其他墙上分别挂着五、六幅油画,其中一幅是与这艘航空母舰同名的约翰肯尼迪总统的画像。墙上装饰着华贵的镶板;甲板上铺着厚厚的深红色地毯,摆设着纯民用的栎木家具,铺上锦缎,一派法国式的乡土风格。如果不抬头看看天花板下一排排灰色的管道。简直难以想象这是在一艘军舰上。这些管道同整个房间显得格格不入。

  “啊,查理,你好啊!”乔舒亚?佩因特少将从隔壁一间房里走进来,一边用毛巾擦着手上的水,一边问道:“一路顺风吗?”

  “有点摇晃,”达文波特照实直说。他们握握手。“这位是杰克.瑞安。”

  瑞安对佩因特久闻其名,但从未见过面。越南战争时期,他当过“鬼怪”式飞机的驾驶员,后来写过一本论述实施空战的书,叫做《稻田攻击》。这是一本描写真实的书,并非那种哗众取宠之作。他个子矮小,好动,体重不超过130磅。他通晓战术,为人正直不阿。

  “是你的部下,查利?”

  “不,少将,我在詹姆斯.格里尔手下工作;我不是海军军官,请原谅,我本人不喜欢弄虚作假。这一身军服是中央情报局的主意。”少将不由得皱了一下眉头。

  “哦?那么,我猜你就是来告诉我伊凡在搞什么名堂的,太好了,我一直盼着有人弄清这个谜。是第一次到航空母舰上来吧?你觉得这种飞行怎么样?”

  “在上面审问战俘可能是个好办法。”瑞安尽量装出毫不在子的样子。两位将官听了都开怀大笑起来。接着,佩因特命令把饭送来。

  几分钟后,通向走廊的双层门打开了,两个男招待——“伙食管理专家”——走了进来,一个托着食盘,另一个拿着两壶咖啡。三位军官都得到了适合身份的招待。食物很一般,盛在镶银边的盘子里,可瑞安还是吃得津津有味。他已经有12个小时没有吃东西了。他在自己盘子里满满地盛上了凉拌卷心菜和土豆色拉,又加上两块黑面包夹咸牛肉。

  “谢谢。这就行了。”佩因特向招待说道。他们立正后离开了房间。“好,现在言归正传。”

  瑞安急忙吞下了半块三明治,说道:“将军,这个情报是20个小时以前刚得到的。”他从帆布包中取出几个文件夹递给两位将军,接着介绍了20分钟,他一边介绍情况,一边抓紧时机吃下了那两块三明治和一大盘凉拌卷心菜,还把咖啡溅到了自己手写的提纲上。两位将军洗耳恭听,一次也没有打断他的话,但是他们盯着瑞安流露出难以置信的目光。

  “天啊!”瑞安刚讲完,佩因特就惊叹道。达文波特则两眼瞪着,面无表情,他正在考虑从内部来检查一艘苏联导弹潜艇有无可能。他的模样使瑞安觉得他一定是个难对付的打牌高手。佩因特接着问:“你真的相信这种说法吗?”

  “我相信,先生。”瑞安又倒上了一杯咖啡。要是再有一杯啤酒就咸牛肉那就更好了,不过这已经相当不错了。象这样地道的咸牛肉在英国还吃不上呢。

  佩因特身子向后一靠,看着达文波特说:“查利,你告诉格里尔,要给这小伙子上几堂课,譬如说,一个当官儿的可不能象现在这样自找麻烦。难道你不觉得这有点牵强附会吗?”

  “乔舒亚,他就是今年六月撰写关于苏联导弹潜艇的巡逻方式报告的那个瑞安。”

  “是吗?那份报告写得不错。它证实了我坚持了两三年的观点。”佩因特起身走向房间的一角,望着窗外狂怒的大海。“那么,我们应该采取什么行动呢?”

  “行动细节还没有制定出来,我估计他们会指示你找到‘红十月’号并设法同她的舰长建立联系。然后呢?我们就得想出一个万全之策将她藏到安全的地方。可是,总统认为我们即使能够搞到她,也无法保住她。”

  “什么?”佩因特猛地转过身来,迅捷打断达文波特问道。瑞安花了几分钟的时间解释这个问题。

  “我的老天啊!你们交给我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然后又说,如果我成功了,也得把他妈的那玩艺儿还给他们!”

  “将军,我有个建议,总统也问过我,我们应设法把这艘潜艇保存下来。这是非常值得的。所以,除了中央情报局以外,参谋长联席会议也支持你。当然咯,如果水兵要求回国,我们就把他们送回去,这样,苏联人就会知道潜艇肯定在我们手里。实际上,对方的理由也很清楚。这艘潜艇价值连城,而且是他们的财产。何况,我们又怎么可能把一艘30,000吨的潜艇藏起来呢?”

  “要把潜艇藏起来就得把她沉到海底,”佩因特怒气冲冲他说。“你知道,他们肯定也会这样做的。什么‘他们的财产’!这不是什么他妈的客船,是为了杀人而设计的潜艇,是杀我们的!”

  “将军,我是支持你的。”瑞安镇静地说。“先生,你刚才说我们交给你一个不可能完成的任务。为什么?”

  “瑞安,要找到一艘不让人发现的导弹潜艇绝不是轻而易举的事情,我们用自己的舰艇试验过,要找到也非常勉强。你说这艘潜艇已穿过了东北部声纳监视系统的所有防线。大西洋宽阔得很,一艘导弹潜艇的声迹是很微小的。”

  “你说得对,先生,”这时,瑞安可能也感到他成功的希望过于乐观了。

  “你在想什么,乔舒亚?”达文波特问。

  “相当不错,真的。我们刚结束了‘漂亮海豚’演习,这次演习干得不坏。我是说我们一方。”佩因特补充道。“‘达拉斯’号使对方大吃了一惊,目前,我的反潜水兵工作状态极佳。给我们哪些支援?”

  “我离开五角大楼的时候,海军作战部长正在检查大西洋上P-3飞机的分布情况,你可能会再得到一些这种飞机。另外,所有能够出海的船只都已陆续启航。你这是唯一的一艘航空母舰,所以你掌握着全面战术指挥权,对吗?好了,乔舒亚,你是我们最优秀的反潜专家。”

  佩因特倒上一杯咖啡。“这么说,我们只有一艘航空母舰。‘美洲’号和‘尼米兹’号离这儿还有整整一周的航程。瑞安,你说你还要飞到‘无敌’号上去,把它也利用起来,是不是?”

  “总统正在想办法,需要它吗?”

  “当然需要。怀特上将的反潜嗅觉很灵,‘海豚’演习中他们很走运,‘击毁’了我们两艘攻击潜艇,文斯.加勒里大为恼火。这种事情就得靠运气。这样一来,我们手上就不是一艘而是两艘航空母舰了。不知还能不能多弄几架S-3飞机?”佩因特指的是洛克希德“海贼”式舰载反潜飞机。

  “为什么?”达文波特问。

  “我可以把F-18转移到岸上,这样我们就有地方多载20架‘海贼’式。我不想失去这一部分攻击力量,但是这次行动需要更多的反潜力量,也就是更多的S-3飞机。杰克,你要知道,如果你的分析错了,我们就得去对付俄国佬的那部分水面力量。你知道它们载有多少舰对舰导弹?”

  “不清楚,先生。”瑞安明白那一定是很多的。

  “我们是唯一的航空母舰,必然成为他们攻击的主要目标。如果他们向我们开火,我们就会孤军作战,那可就要热闹了。”电话铃响了。“我是佩因特……是的,谢谢你。哦,‘无敌’号刚才已经掉头。还配备两艘驱逐舰,太好了。其余的护航舰和三艘潜艇继续返航。”他皱了皱眉头。“当然,我不能责怪他们这样做。这就是说我们还得派护航舰去。不过,还是值得的,我希望他们准备好飞行甲板。”

  “可以派一架直升机把杰克送走了吧?”瑞安怀疑达文波特是否明自总统交给他的任务,看来他似乎有意想使瑞安离开“肯尼迪”号。

  佩因特摇摇头。“直升机飞不了那么远。也许可以请他们派一架‘鹞’式飞机来接。”

  “‘鹞’式飞机是战斗机,先生。”瑞安插话道。

  “他们正在试验一种反潜巡逻用的双座‘鹞’式飞机。据说在直升机环形防线外使用后效果相当好。由于我们的一艘攻击潜艇疏忽大意被这种飞机‘干掉’了。”佩因特一仰脖子喝干了杯里的咖啡。

  “那好吧,先生们,现在我们到下面的反潜控制室去,想想办法怎样来演这场马戏。大西洋舰队司令肯定要想听听我有什么打算。我看最好还是我自己决定吧。瑞安,我们还要请‘无敌’号派飞机来接你。”

  瑞安跟着两位将军走出了司令舱。他呆了两个小时,观察佩因特如何调动他的舰队,简直就象象棋大师那样在摆弄他的棋子。

  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巴特.曼库索在总指挥所里连续值勤已经20多个小时了,而且上次执勤后又仅仅只睡了几个小时。他一直吃的是三明治,喝的是咖啡。厨师还给他送来了两杯浓汤,让他换换胃口。他正看着手里的冻干浓汤发愣。

  “舰长?”他转过身去,看见声纳宫罗杰.汤普森站在他面前。

  “什么事?”曼库索说着离开了那张战术示意图,他聚精会神地研究这张示意图已有好几天了。汤普森站在这间舱室的后部,琼斯站在他身旁,手里拿着一块书写板和一个象是录音机的东西。

  “先生,我认为你应该看一看琼斯搞出来的东西。”

  在这种时候曼库索是不愿别人来打扰他的,长时间的值勤总会使他显得耐心不够。但是,琼斯看上去很兴奋,很急切。“好吧,到海图台前来。”

  “达拉斯”号上的海图台是个同BC-1O型计算机连接在一起的新式装置,它将海图投射到一个四平方英尺的电视式的玻璃屏幕上,把“达拉斯”号航行的情况自动显示出来。相比之下画在纸上的海图早就过时了。不过,他们仍然保留着。海图是不能中断的。

  “谢谢你,舰长,”琼斯的样子显得比平时更加恭顺。“我知道你现在正忙,但是我认为我已经弄出点名堂来了。那天收到的那个不规则信号一直便我坐卧不安。后来由于其他的俄国潜艇都出动繁忙了一番,我只好不管了,但是为了证实那个信号还在,我又回头收听过三次,第四次收听时信号就完全消失了。我想让你看看我是怎么搞出来的。先生,你可以在这上面把我们当时的航迹显示出来吗?”

  海图台通过BC-10型计算机同艇上惯性导航系统相连接,曼库索亲自输入指令。一输入指令,计算机就开始工作起来……“达拉斯”号的航迹用一条红色曲线显示出来,线上有许多分段号,每段表示15分钟间隔。

  “真棒!”琼斯惊叹道。“我还从来没有见过计算机画的航迹,不错,行啦。”琼斯从后裤兜里取出一把铅笔。“是这样,我第一次发现这个目标是在9点15分左右,方位是2-6-9。”他放上一支铅笔,橡皮头对准“达拉斯”号所在位置,笔尖向西指着目标。“接着在9点30分第二次听到,方位是2-6-0;9点48分又在2-5-0方位听到。舰长,这里面会有些误差,因为这个目标很不容易跟踪,但是这些误差总应有个平均数。大概就在这个时候,突然出现了其他潜艇的活动,我只好撇下它跟踪新目标。但是,10点钟我又重新收听了这个目标,方位是2-4-2。”琼斯在“达拉斯”号驶离冰岛海岸向正东方航行留下的那条航迹上放上了另一支铅笔。“10点15分,方位移到了2-3-4,10点30分又到了2-2-7。最后这两个数字可能不准确,先生,信号实在是太微弱了,我的跟踪也就无法很准确。”说到这儿琼斯抬起头,显得有些紧张。

  “讲得很好,琼斯,别紧张,你要是想抽烟就抽吧。”

  “谢谢,舰长。”琼斯摸出一支烟,用丁烷打火机点着。从来没有这样同舰长接近过。他知道,只要有话对他讲,曼库索都会耐心地听取。他是个随和的舰长,但是,他不喜欢别人浪费他的时间;此时此刻,肯定他更不容别人浪费他的时间。“好,先生,我们来估计一下,它离我们不会很远,是吗?也就是说,它肯定处在我们与冰岛之间。那么,假设它正好处在我们两者的中途,这样,它的航迹大概是这个样子。”琼斯接着又放下几支铅笔。

  “慢着,琼斯,哪儿来的航迹?”

  “哦,是这样,”琼斯打开书写板说道:“不知是昨天早上还是晚上,反正是刚下岗的时候,我又想起了这个目标。所以,我就以我们驶离冰岛海岸的航向为基线,为它画了一个大概的航迹,这个我会,舰长,我读过航海手册。其实这个很容易,同我们以前在加州理工学院画星体运动的轨迹一样。我在大学一年级的时候上过天文课。”

  曼库索忍着没有哼出声来,这还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件事很容易。但是看看琼斯计算出的数字和画出的航迹,似乎确实没有错。“说下去。”

  琼斯从衣袋里拿出一个“休利特?帕卡德”牌科研计算器和一张画满铅笔标记和杂乱线条的地图,这张图就象《全国地理》杂志里的地图那样。“你要核实一下这些数据吗,先生?”

  “我们要核实的,不过现在我相信你的。这是什么地图?”

  “舰长,我知道这样做是违反规定的。但是,这只是我个人对那帮坏蛋采用的航线作的记录。从来没有离开过我们的潜艇,先生,我说的是实话。我也许计算得不太准确,但是把所有这些数字连起来就形成了一条约为2-2-0的航向,航速约10节。这样,他就正好对着‘一号航线’入口,对吗?”

  “说下去。”这一点曼库索已经想到了:琼斯确实发现了重要的问题。

  “可是,航迹画出来以后,我就再也无法入睡了,便立即回到声纳舱,把对这个目标的全部录音拿出来。我用计算机运算了好几遍,把无用的海洋杂音、其他潜艇的噪音等等全都过滤掉,然后,用十倍于正常速度的高速把它的声音录了下来。”他把那架盒式录音机放到海图台上,“舰长,你听这个。”

  录音中杂音很多,但是每隔几秒钟就可听到一种轧轧声,他们听了两分钟,发现间隔时间很有规律,大约五秒钟一次。此时,站在汤普森身后的曼尼恩上尉,一边看着,听着,一边点头思索着。

  “舰长,这肯定是人为的声音,其他的声响都不会那样有规律。在正常速度下听不出有什么名堂,但是一加速我就发现这骗人的家伙了。”

  “好极了,琼斯,继续说完。”曼库索说道。

  “舰长,你刚才听到的声音是一艘俄国潜艇的音响特征,它正沿着冰岛海岸外的一条沿海航道驶向‘一号航线’。舰长,你可以和我打赌。”

  “罗杰,你看呢?”

  “我信了,舰长。”汤普森回答道。

  曼库索再一次看了看航迹,试图找出别的可能性,但是没有找到。“我也信了。罗杰,从今天起琼斯升为一等声纳兵,下一班交班以前把文字报告写好交给我,推荐信要写得好一些,写完给我签字。罗恩,”他用手指戳戳琼斯的肩膀,“别过意不去。你干得太棒了!”

  “谢谢你,舰长,”琼斯高兴得合不拢嘴。

  “帕特,请叫巴特勒上尉到总指挥所来。”

  曼尼恩走到电话前,通知了轮机长。

  “你还能估计出这是潜艇上的什么声音吗,琼斯?”曼库索转过身问道。

  声纳乒摇摇头。“不是螺旋桨的声音,我从来没有听到过这种声音。”他把磁带倒回来,重新放了一遍。

  两分钟后,厄尔?巴特勒上尉走进总指挥所。“你叫我,舰长?”

  “听听这个,厄尔。”曼库索又把磁带倒回,放了第三遍。

  巴特勒是得克萨斯大学的毕业生,后来又在海军学院学过潜艇和发动机系统。“听听这是什么声音?”

  “琼斯认为是一艘俄国潜艇,我认为他说得对。”

  “这个录音是怎么搞到的?”巴特勒问琼斯。

  “先生,这个录音比原速度快十倍,是我们BC-10型计算机上过滤了五遍以后录制的。按正常速度录制,听不出什么道道。”琼斯的活说得很有节制,他没有告诉他们,他早就听出问题来了。

  “象是一种谐波?我的意思是说,如果这是一个螺旋桨,那它的直径至少有100英尺,而且每次只能听到一片桨叶的声音。这样有规律的间断说明这是一种谐波。”巴特勒紧锁双眉撇着嘴。“但是,是什么东西的谐波呢?”

  “不管是什么,它正向这儿驶来。”曼库索用铅笔敲着图上的“雷神的孪主子”双峰。

  “那就证明是俄国潜艇,没有错,”巴特勒也同意了。“那么,他们又在使用新式玩艺儿了。”

  “巴特勒先生说得对,”琼斯说。“这种声音听起来确象一种谐波轰隆声。另外,它的背景噪音很奇怪,象是水通过管道时发出的声音。我不明白是什么声音,这盘磁带上没有,可能是计算机把它滤掉了。开始的时候它相当微弱。反正这我就管不着了。”

  “这就够好了。你今天干的成绩已经远远超过了一天的工作量。感觉怎么样?”曼库索问。

  “有点累了,舰长,一段时间来我一直在琢磨这玩艺儿。”

  “如果我们以后再接近这个家伙,你有把握跟踪到它吗?”曼库索知道琼斯会怎样回答。

  “包在我身上,舰长!既然我们知道要收听的目标,放心我会逮住这个王八蛋的!”

  曼库索看看海图台。“嗯,如果它是向‘双峰’行驶,以大约28至30节的速度通过这条航线,而后再回到他的基本航向上以10节左右的速度航行,那么……它现在的位置大约在这儿,离我们已经相当远了,如果我们现在以最高航速前进……48小时以后我们就可以到达这个位置,这样就赶到了它的前面。对吗。帕特?”

  “差不多,先生,”曼尼恩上尉表示赞同,“你的估计是它以最高航速通过这条航线,然后再减速——有道理,它穿过那段鬼门关用不着无声航行。它可以这样毫无顾忌地航行四五百海里之后,为什么不关掉发动机呢?要是我也会这样做的。”

  “好,我们就按照这个分析试一试。先发报请示同意我们离开‘托尔布思’位置跟踪这艘潜艇。琼斯,高速航行一旦开始,你们声纳兵就会有一段空闲时间。你把这盘磁带装到模拟器上,让所有声纳兵都熟悉它的声音。但是,你要好好休息一下,你们大家都要好好休息。当我们重新开始搜寻这家伙的时候,我要求你们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投入工作。先痛痛快快地洗个淋浴,这是你应该享受的,然后好好睡一觉。等追踪开始,就要长时间地艰苦工作了。”

  “不用担心,舰长,我们会帮你逮住它的,保证逮往。你想把磁带留下吗,先生?”

  “当然。”曼库索取出磁带,一看大吃一惊,抬起头问道:“你为此牺牲了一盘巴赫的曲子?”

  “这一盘不怎么样,先生。我还有一盘克里斯托弗?霍格伍德演奏的,比这盘好多了。”

  曼库索把磁带放进衣袋,“你可以走了,琼斯。干得漂亮。”

  “乐意效劳,舰长。”琼斯转身离开了总指挥所,心里盘算着晋级会给他增加多少薪金。

  “罗杰,你手下的人这两天要保证好好休息。到时候跟踪追击,可有苦头吃了。”

  “是,舰长。”

  “帕特,立刻上浮到潜望镜深度,向诺福克报告。厄尔,你研究一下到底是什么东西发出这种声音的。”

  “好的,舰长。”

  曼库索开始拟电文;曼尼恩上尉把水平舵转到仰角,把“达拉斯”号的潜望镜天线伸出海面。从500英尺以下的海底上浮到波涛汹涌的海面下,用了五分钟。潜艇在海浪的冲击下开始摇晃,虽然其程度对水面舰只说来简直微不足道,但是水兵们却都感觉到了。曼尼恩把潜望镜和电子支援措施天线升起,这种天线是供探测雷达信号而设计的宽频带接收器使用的。他在潜艇四周海面五海里范围之内没有发现任何东西;电子支援措施仪表上除了显示出远处的几架飞机以外,也没有发现其他情况。这些飞机离他们很远,没有什么可重视的。接着,曼尼恩升起另外两个天线柱,一个是象芦苇似的超高频接收天线,另一个是新式的激光发射机。这根天线可以不断旋转,自动跟踪位于大西洋上空专供潜艇使用的通信卫星的载波信号;通过激光发射器,他们可以在不暴露潜艇所在位置的情况下大密度地发报。

  “准备完毕,先生,”值班报务员报告说。

  “开始。”

  报务员揿动了一个按键,几分之一秒内信号就输送完毕,由光生伏打电池接收下来并通过超高频发射机送出,经抛物面天线反射到诺福克大西洋舰队通信司令部。通信司令部的报务员收到信号以后,也揿动一个按键,将发来的信号发射到卫星上,送回“达拉斯”号。这是鉴别电文是否发生错乱的简单办法。

  “达拉斯”号的报务员将收到的信号同刚发出的信号进行比较后说道:“一模一样,先生。”

  曼库索命令曼尼恩除了电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频天线之外,其他一切全部落下。

  大西洋舰队通信司令部

  在诺福克,“达拉斯”号发来的电文已经由综合通信部最高机密处的计算机录制下来,电报的第一行标出了一次密码本密码顺序的页数和行数。一位军官在他的计算机终端上打入相应的号码,计算机立刻送出一份译出的电文。他再次检查了是否有错乱之处,确信没有之后,他撕下电文向房间另一头走去,文书军士正坐在那里的电话机前。军官将电报交给他。

  文书军士打上相应的收报地址,通过陆上通信专线发到半英里外的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作战部。这是一条装在钢导管中的光纤通信线,埋在一条铺石路面的街道下面。为了保证安全,每周要对这条线路检查三次,就连核武器活动的秘密也不如这种日常战术通信保守得严密。

  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作战部

  作战室里响起了一阵铃声,电文发到了“绝密”电传机上。电文前标有一个“Z”字,表示这是“火急电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时间04:14

  绝密

  发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收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

  上报:大西洋舰队总司令

  //N00000//

  红色舰队潜艇活动

  1.报告12月7日格林威治时间09:00左右发现异常声纳目标并在红色舰队潜艇活动突然增加后消失。事后鉴定目标为红色舰队核动力潜艇或核动力舰队弹道导弹潜艇通过冰岛海岸航线驶往一号航线。航向西南航速10节下潜深度不详。

  2.证实目标具有异常的,重复一遍,异常的音响特征。异于已知任何红色舰队潜艇。

  3.请求批准离开托尔布思跟踪侦察,估计该潜艇使用了具有独特声响特征的新式拖动装置。相信很有可能将其测定验明。

  一名中尉军官把电文送到了文森特?加勒里中将的办公室。

  自从苏联潜艇开始大规模行动以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官就没有离开过他的岗位,总感到有不祥之兆。

  “‘达拉斯’号发来‘火急电文’,先生。”

  “嗯嗯。”加勒里接过黄页电报读了两遍。“你认为这个电报是什么意思?”

  “说不上,先生。看来他好象听到了什么,也费了时间琢磨了一番,现在想去再敲住它。他似乎认为他们发现了异常情况。”

  “那么,我怎么回答他呢?说说看,先生。说不定将来有一天你也要当将军得自己作决定呢。”加勒里心想,他不太可能有这样的前途。

  “先生,‘达拉斯’号目前的位置非常理想,苏联水面舰只到达冰岛海域后它正好进行跟踪。我们需要它留在原地。”

  “标准的书本答案。”加勒里抬起头冲着年轻人笑了笑,决定不让他说下去了。“再说,‘达拉斯’号的舰长是一个很有能力、相当称职的军官,他要不是真正认为掌握了情况,他是不会来打扰我们的。电文说得不具体,可能是因为战术‘火急电报’不可能写得太复杂,也可能他认为我们了解他的良好判断力,可以相信他的话。‘具有独特声响特征的新式拖动装置’,这可能是一派胡言,但是,毕竟是他在现场,而且正等着我们答复。告诉他我们同意了。”

  “是,先生。”中尉嘴上回答着,转过身去心里却在想,这个干瘪老头大概是靠抛硬币来作出决定的。

  “达拉斯”号潜艇

  Z12月9日格林威治时间04:32

  绝密

  发报: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部

  收报:美国‘达拉斯’号潜艇

  A.美国‘达拉斯’号潜艇Z12月6日格林威治时间04:14电悉

  B.大西洋潜艇部队司令即时回电2000.5

  行动区域规定//N04220//

  1.批准A项要求

  2.从9日格林威治时间05:00至14日00:01,B、E、G区域为B项规定的无限制行动区域。必要时报告。

  加勒里中将签发。

  “真他妈的痛快!”曼库索暗自笑道。加勒里就是这点好,只要你提出问题,不论他同意与否,不等你收下天线,他都会给你一个明确的答复。当然,曼库索也想过,如果琼斯的分析有误,追踪一无所获,他就得费神作番解释。加勒里撤过不止一个舰长的职,使他们从此离开军舰到陆上任职。

  曼库索明白这无疑也是他的最后下场。从他在安纳波利斯学院学习的第二年起,他就盼望着有一天能当上攻击潜艇的舰长。现在他已经如愿以偿。他也知道他以后的事业将要走下坡路。在海军其他部队里,第一次当舰长就是第一次;如果你走运,又碰上有一群能干的部下,还可能步步高升,最终当上个海上舰队司令官。不过,潜艇兵没有这份福气。不管他在“达拉斯”号干得好还是坏,他都会很快地失去它。他只有这唯一的一次机会。以后怎么样呢?他认为他至多不过能当上一艘导弹潜艇的舰长。他以前在导弹潜艇上服过役,十分清楚指挥导弹潜艇、哪怕是新型的“俄亥俄”级导弹潜艇,都枯燥乏味得很。导弹潜艇的任务就是东躲西藏。而曼库索希望成为一名猎手,当了猎手之后才离开这一行才叫来劲呢。指挥过导弹潜艇以后又会怎么样呢?也许能捞到一个“一级水面舰只舰长”的职务,比如指挥一艘漂亮的加油船。说不定他还能混上个中队司令官,坐在汽艇的办公室里催交情况报告,充其量一个月出一次海,主要任务就是给那些不想见到他的潜艇舰长找点麻烦。也许,他也可以在五角大楼谋个一官半职——那多有意思!曼库索懂得为什么一些宇航员登月归来后便从此一蹶不振的原因;他和他们一样,为当舰长苦苦奋斗了好多年,可是一年之后“达拉斯”号就不再是他的了;他不得不把“达拉斯”号让给别人。不过,目前他还占有它。

  “帕特,落下所有天线柱,下潜至1,200英尺。”

  “是,先生。落下天线柱,”曼尼恩发出了命令,一名上士推上了液压澡纵杆。

  “电子支援措施和超高频天线柱已落下,先生。”值班上士电工兵报告。

  “很好。潜水官,下潜深度1,200英尺。”

  “是,1,200英尺。”潜水官回答。“水平舵下倾角15度。”

  “下倾15度。”

  “下潜吧,帕特。”

  “是,舰长。全速下潜。”

  “是,全速下潜。”操舵兵伸手拧开了信号器。

  曼库索观察着部下在操作。他们的操作象机械一样准确无误。但是,他们并不是机器,而是人,是他的人。

  在潜艇尾部的反应堆舱里,巴特勒上尉指挥着轮机军士们的操作,及时地发出一个又一个命令。反应堆的冷却剂水泵开始快速运转;大量高压热水进入交换器,把热量转换成外层环回管道中的蒸气,当冷却剂回到反应堆中时已被冷却和浓缩,从而促使反应堆分离出更多的中子,加速裂变反应,释放出更大的能量。交换系统的“外层”或称非辐射性环回管道中的饱和蒸汽,再通过一组一组的控制阀门推动高压涡轮机的叶片。“达拉斯”号巨大的铜螺旋桨迅速旋转起来,推动潜艇向前、向下行驶。

  轮机兵都镇静地操作着。随着整个推进系统释放出越来越大的能量,轮机舱里的噪音也明显升高。机械师一刻不停地检查着各种仪器,保证机器正常运转。所有水兵都照常默默而准确地工作着,全神贯注,没有人闲聊。如果把医院里的手术室同潜艇上的反应堆舱相比,手术室简直就象一个浪人窝。

  在前舱,曼尼恩从深度计上看着潜艇下潜到600英尺以下。一旦到达900英尺,潜水官就要让潜艇开始平驶,使下潜准确无误地到达指定的深度。曼库索舰长准备让“达拉斯”号下潜到温跃层以下,也就是冷热不同水温层的分界线以下。同一水层中的海水总是处在等温层中。在较热的水面区与较冷的深水区之间有一个相对平展的水层,是个半渗透性的屏障,能够反射声波。那些确能突破温跃层的声波大都也会被海水所吸收。因此,只要在温跃层以下,尽管“达拉斯”号以30节的高速航行,噪音达到最高点,水面声纳还是难以探测到;但同时,它自己也几乎变成了瞎子。不过,在这样的深海里是不会撞上什么物体的。

  曼库索拿起有线广播系统的麦克风。“我是舰长。现在,我们已开始全速航行,将持续48小时。两天前,有一艘俄国潜艇从我们身边溜过去了,我们要赶到前面去,希望能截住它。这艘俄国潜艇所使用的显然是一种以前没有人碰见过的新式无声推进系统,我们必须争取赶到它的前面去,等它再次从我们旁边经过时就跟上它。现在我们已经知道了它的声音。这一回我们会弄清它的真面目。好,现在我要求大家好好休息,到达目的地以后就要开始长时间艰苦的追踪;到时候,我希望每个人都要拿出百分之百的精力去工作。这次行动可能是非常有趣的。”他关上麦克风。“今晚放什么影片?”

  潜水官等深度计的指针在指定深度上停了下来才回答。他是艇上的军士长,同时负责管理“达拉斯”号上的有线电视系统。食堂里有三台盒式录像放映机,分别同军官餐室和各个水兵居住舱的电视机相连。“舰长,你决定一下吧,一个是故事片《回到绿野》,还有两个是橄榄球赛,一个是‘俄克拉何马’队对‘内布拉斯加’队,另一个是‘迈阿密’队对‘达拉斯’队。这两场球赛都是在我们演习时进行的,先生。所以,看录像就象在现场看比赛一样。”他笑了笑。“广告节目也不少。厨师已经在做爆玉米花了。”

  “好!我要所有人都消遣一下,放松放松。”曼库索不明白他们为什么从来得不到海军录像带,当然罗,今年陆军要比他们吃香……

  “早上好,舰长。”副舰长沃利.钱伯斯来到总指挥所。“有情况吗?”

  “来,沃利,我们到后面的军官餐室去,我让你听个东西。”曼库索从衬衣口袋里取出录音带,带着钱伯斯向艇尾走去。

  “科诺瓦洛夫”号潜艇

  在“达拉斯”号东北方向200海里处的挪威海。“科诺瓦洛夫”号正以41节的航速向西南方向疾驶。图波列夫舰长独自坐在军官餐室里,拿出两天前收到的电文又看了一遍,悲愤交集,他的教官居然干出那种事来!他简直惊呆了。

  他是,这又有什么办法呢?给他的命令含意非常明确因为政治委员曾指出过,他曾经是叛徒拉米乌斯的学生,命令的含意就更清楚了。要是这个自私的家伙叛逃成功,他本人的日子也就很不好过了。

  这么说来,马科不仅欺骗了“科诺瓦洛夫”号,也欺骗了其他的所有人。图波列夫还一直傻头傻脑地在巴伦支海海域偷偷摸摸地设伏,而马科却早已经背道而驰了。图波列夫可以肯定,他们每个人都成了马科的笑料。多么可憎的变节投敌行为!对祖国造成了多么可伯的威胁!简直令人难以置信——太不可恩议了!马科有四间一套的住房、一座别墅,还有自己的“日古利”牌桥车,什么都有了,而他图波列夫连私人汽车还没有呢,好不容易当上了舰长,现在却又受到了威胁。他要能保住已经得到的一切,那就谢天谢地了。

  他想,我必须杀死自己的朋友。是朋友吗?是的,他不能否认马科曾经是他的好朋友和好老师。他到底是怎么啦?

  是为了娜塔利娅.波格达诺娃。

  不错,肯定是因为她。那是件大丑闻。他们在一起吃过多少次饭?娜塔利娅为有这么多可爱、强壮的大儿子又欢笑过多少回?他摇摇头。一个如此善良的女人,竟然死在一个混帐的外科医生手里,只因为他是一个中央委员的儿子,谁也奈何他不得。建设社会主义已经历了整整三代人的努力,可是这类无法无天的事仍然屡见不鲜!但是,这些都不足以解释马科这一疯狂的举动。

  图波列夫伏在他从驾驶室带回的海图上,仔细地琢磨着。他可能要在指挥岗位上坚持五天;如果轮机不出毛病,而且马科溜得不是太快的话,也许还用不了五天。马科不可能逃得太快。他是一只狐狸,而不是一头公牛。图波列夫料到其他的A级潜艇可能会先他赶到堵截海域,但是没有关系,这个任务还得由他去完成。他要赶到马科的前面,等他过来。马科一定会千方百计地溜过去,“科诺瓦洛夫”号将在那儿恭候;“红十月”号的未日就要到了。

  北大西洋

  一分钟以前,空中出现了一架英国FRS.4海上“鹞式”飞机。它在“肯尼迪”号左舷外正侧方上空盘旋了一会儿,飞行员估量了一下着陆点、风速和海浪状况。然后,他把航速保持在与航空母舰相同的30节上,一个漂亮的右侧滑就稳稳地降落到了舰体中部、司令塔前的甲板上,正好落在飞行甲板的中央。一群甲板水兵立刻向飞机跑去,其中三人扛着沉重的金属轮挡,另一人很快地将金属梯子安放在已经打开舱盖的座舱外;四个水兵拉着一根长长的加油管走到飞机旁。显然,他们都想表现一下美国海军飞机勤务的神速本领。飞行员身穿桔黄色飞行服和黄色救生衣,把飞行帽放在前座的后背上,走下了金属梯。他很快地打量了一下身边的水兵,确信他的战斗机没有落到一群笨蛋手里后,才向司令塔跑去。他在舱门口见到了瑞安。

  “你是瑞安吧?我叫托尼.帕克,厕所在哪儿?”瑞安给他指了指方向,他便一溜烟地跑去了,留下身着飞行服、已手提帆布包的瑞安呆呆地站在那儿。他的另一只手拎着一个白色塑料飞行帽,不停地摇晃着。他一边看着水兵们为“鹞”式飞机加油,一边心里想,这些人准不知道自己在干些什么。过了三分钟帕克才回来。“中校,”他说,“有一样东西从来也没有装到过战斗机上,那就是要命的厕所。他们先让你灌足了咖啡和茶水,然后送你上天,憋得你走投无路。”

  “我知道那种滋味。你还有别的事要办吗?”

  “没有了,先生。飞来的途中你们的将军通过无线电对我交待过了。看来你们的小伙子已经把油加好了。现在起飞吗?”

  “这个放在哪儿?”瑞安举起帆布包问道,他估计大概得由自己抱在胸前了。他已经把情况介绍提纲放在飞行服里面,紧贴着胸膛。

  “当然放在行李箱里。来吧,先生。”

  帕克轻快地向战斗机走去。黎明的天色很昏暗,在大约一二千英尺高空蒙着一层厚厚的乌云,还没有下雨,但看来就要下了。海面上仍然翻滚着八英尺高的风浪,灰蒙蒙的大海上到处卷起层层白浪。瑞安可以感觉到“肯尼迪”号正在行驶,真想不到这样的庞然大物也能被驱动。他们来到了“鹞”式飞机前,帕克一手拿过瑞安的行李包,另一只手伸到机腹下摸到一个凹入的把手,一拧一拉,打开了一个象小型电冰箱大小的行李箱。帕克把包寨进去,关上门,再试试锁杆是否关牢。一个穿着黄色衬衫的甲板水兵上前同飞行员攀谈起来。舰尾部,一架直升机开始隆隆发动,另一架“雄猫”式战斗机正向舰体中部的飞行弹射器滑去。上空,30节的阵阵海凤正呼啸而过。航空母舰真是一个嘈杂喧闹的地方。

  帕克挥挥手叫瑞安上梯子。杰克讨厌飞行,也同样讨厌爬梯子。他几乎是从舱口跌到了舱里的坐椅上。他急忙坐好,让一个甲板水兵一一系好四点固定装置的皮带,戴上飞行帽。水乓指指插座,提醒他接上机内通话器。看来美国水兵对“鹞”式飞机还确实很了解。插头旁边就是开关。瑞安打开开关。

  “听得见吗,帕克?”

  “听见了,中校。坐好了吗?”

  “差不多了。”

  “好的,”帕克转过头检查了发动机进气道的情况。“开始发动了。”

  舱盖仍然向上开着。三个水兵拎着很大的二氧化碳灭火器站在飞机近旁,随时准备扑灭发动机一旦爆炸所引起的火灾。十多个水兵站在司令塔下观看着这架外国飞机。随着一声轰鸣,“佩加休斯”型发动机转动起来了。紧接着落下了舱盖。

  “准备好了吗,中校?”

  “就看你的了。”

  “鹞”式战斗机的体形并不大,但是发出的声音肯定是最大的。帕克扳动推力方向控制器,瑞安全身立刻感到了发动机产生的声浪。机身剧烈地颤抖起来,机头倾斜,然后震动着升到了空中。瑞安看到一个水兵正站在司令塔下向他们挥手。“鹞”式战斗机斜滑到左舷外,开始升高,于是飞离了司令塔。

  “起飞不坏。”帕克说道。他操纵着推力控制器,“鹞”式战斗机开始向前飞行,瑞安几乎没有感觉到飞机在加速,只看到“肯尼迪”号飞快地向身后退去。几秒钟之后,他们已经飞出了“肯尼迪”号的内层护航圈。

  “我们飞到这些乌云上面去吧。”帕克说。他一拉操纵杆,飞机径直向云层飞去。在穿过云层的几秒钟里,瑞安的视野从原来的五海里一下降低到了五英尺。

  杰克打量着座舱四周,到处是各种飞行控制器和仪表。飞行速度已达到150节,而且还在继续加快;飞行高度已达到400英尺。不难看出,这架“鹞”式飞机是一架教练机,不同的是它的仪表盘经过了改装,增加了可以安装在机腹下的探测吊舱的读出仪表,这是穷对付的办法。不过,据佩因特将军介绍,这个探测装置的效果还相当不错。他猜测那个象电视屏幕一样的仪器是一部前视红外热探测器的读出器。飞行速度表上的指针指到了300节,爬高度指示器显出飞机的迎角为20度,而实际感觉似乎不止20度。

  “马上穿透云层,”怕克说。“出来了!”

  在耀眼的阳光下,瑞安看到现在他们已上升到26,000英尺的高空。瑞安始终不习惯飞行,原因之一就是,无论地面上天气多么恶劣,飞机到达一定的高度时总会见到太阳。阳光非常强烈,但是天空的颜色明显地比地面上看到的浅蓝色要深得多。躲开了低空的湍流,飞行立刻变得象民航班机一样平稳了。瑞安笨拙地戴上护目镜,挡住了刺眼的阳光。

  “现在感觉好多了吧,先生?”

  “好多了,上尉,比我原来的估计好得多。”

  “你指的是什么,先生?”帕克问。

  “我是说比乘坐商办航班有意思。视野开阔得多,这一点太重要了。”

  “可惜我们的油不富裕,不然我可以给你表演几个特技飞行动作。‘鹞’式战斗机几乎什么动作都能做,你尽管提就是了。”

  “那没关系。”

  帕克变得健谈起来。“你们的将军说你不喜欢坐飞机。”

  “鹞”式飞机突然旋转起来,瑞安慌忙抓住坐椅的扶手。转了整整三圈才恢复了水平飞行。他忍不住放声大笑起来。“啊,英国式的幽默感。”

  “这是你们的将军给我的命令,先生。”帕克有点抱歉地解释道。“我们并不想让你觉得‘鹞’式飞机是破烂货。”

  瑞安琢磨着是哪一位将军,佩因特还是达文波特?也可能是两人合计的。云层顶部就象一片起伏的棉田,他在民航班机上透过一英尺见方的舷窗从来没有领略过这样的美景,他坐在后坐上,就仿佛坐在机舱外的云堆里。

  “可以提一个问题吗,先生?”

  “当然可以。”

  “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什么意思?”

  “你看,先生,他们让我们的军舰调转头来,接着就命令我到‘肯尼迪’号上把一个大人物接到‘无敌’号上去。”

  “哦,这不能讲,帕克。我要给你的上司送情报去。我只是个邮差。”瑞安撒了一个谎,翻来复去地说了三遍。

  对不起。中校。跟你说,圣诞节一过,我妻子就要生孩子了。这是我们的第一个孩子。先生,我想回到她身边去。”

  “你住哪儿?”

  “查塔姆,就在——”

  “我知道。我眼下就住在英国,在马洛,伦敦的上游。我的第二个孩子就是在那儿怀上的。”

  “在那儿生的吗?”

  “只是在那儿怀上的。我妻子说那些旅馆的床真怪,她每次都是在那上面怀上的。帕克,我要是跟你打赌,准赢。头胎总是会晚产的、别着急嘛。”

  “你说你住在马洛?”

  “对,今年初我们还在那儿造了一幢房子。”

  “杰克.瑞安——约翰.瑞安?是同一个——”

  “正是。上尉,这个你不必告诉任何人。”

  “明白,先生,我还不知道你原来是海军军官。”“正因此不能对任何人说。”

  “是,先生。刚才转了几圈多有冒犯,实在抱歉。”

  “没事儿。想必将军们也会开开小玩笑的。我听说你们同我们的人刚刚搞过一次演习。”

  “是的,中校。你们的一艘‘白鱼’号潜艇被我击沉了,是我和探测兵一起击沉的。那天晚上,我们用前视红外热探测器在接近海面处发观了它,马上在它周围投下了许多噪音发生器。我们事先没有告诉任何人我们有新式装备,你知道这没有什么不公平。‘白鱼’号的舰长因此而气急败坏,我很能理解,原希望到诺福克港后能见见他,可是直到我们启航的那天他也没有到。”

  “你们在诺福克玩得痛快吗?”

  “痛快,中校。我们有幸在切萨皮克湾,就是你们叫做东海岸的地方打了一天猎。”

  “是吗,我也在那儿打过猎。打得怎么样?”

  “成绩不错。半小时不到我就打了三只野鹅。可惜只限猎三只——真没道理。”

  “捕猎季节都快过了,半个小时你还能打到三只鹅?”

  “我就是靠射击这门手艺吃饭的嘛,中校。”帕克说道。

  “今年9月,我在英国同你们的将军一起打过松鸡。我原来一直用的是一支‘雷明顿’牌自动步枪,可他们非让我用双筒猎枪不可。如果你拿着自动步枪出现在他们面前,他们就会把你当作恐怖分子看待。我只好用两支‘珀迪’猎枪,用起来不顺手,一共打到15只松鸡。那种打猎方式显得太懒惰,一个人专门给我装子弹,另外还有一帮打猎侍从负责轰赶猎物,整个松鸡家族大概都快被我们灭绝了。”

  “我们每英亩面积上的猎物比你们多。”

  “你们的将军也这样说。到‘无敌’号还有多远?”

  “40分钟。”

  瑞安看了看油表,燃料已消耗了一半,如果在汽车里,他就该想到要加油了。半个钟头就耗费了这么多油。可是帕克似乎毫不在乎。

  这架“鹞”式空中传送车在英国“无故”号上降落时的情景同它在“肯尼迪”号上降落时完全不同。飞机穿过云层下降时又开始剧烈颠簸。瑞安觉得他们又碰上了昨天晚上经历的那场风暴的前缘;坐舱上雨水如注,成千上万的雨滴敲打着机身,噼里啪啦,莫非是在下冰雹?他看看仪表,发现飞机下降到1,000英尺高度又开始平飞,而他们仍然笼罩在云层之中。不一会儿,飞机缓慢下降,终于在100英尺高度飞出了云层。“无敌”号航空母舰的体积还不到“肯尼迪”号的一半。他看到舰体在15英尺高的海浪上不断摇晃。帕克同上次降落一样,先在航空母舰左舷外上空盘旋片刻再向右斜滑,向20英尺下的涂色着陆圈降下。尽管这次着陆很艰难,瑞安还是睁眼看着飞机安全着陆,舱盖随之打开了。

  “你就在这儿下吧,”帕克说。“我得把飞机滑到升降机上去。”梯子已经准备好,他顾不上解衣脱帽就出了机舱。一个水兵取出了他的帆布包,带着瑞安走到司令塔下,迎接他的是一名少尉军官。

  “欢迎你,先生。让我帮你脱下飞行服吧。”瑞安想,眼前这个年轻人可能还不满20岁。

  少尉站在一边,瑞安解开拉链,取下飞行帽,脱去救生衣和工作服,而后从帆布包里取出了自己的军帽。他几次差一点跌倒在甲板上,因为“无敌”号好象随着顺流在翻腾行进。难道是顶头风和涌浪?在冬季的北大西洋上,不会有什么大了不起的事的。少尉拎起了帆布包,瑞安则用手紧紧地按住情报资料。

  “带路吧,少尉。”瑞安一扬手说,年轻人三步并作二步地爬上了梯子,杰克不得不气喘吁吁地拼命追赶,心想这样的跑法真够他呛。坐飞机已经弄得他的内耳嗡嗡作响,再加上舰体又在不停地晃动,他感到头晕,身体不由自主地东碰西撞。那些职业飞行员是怎样熬过来的?

  “司令台到了,先生。”少尉用手拉开了门。

  “你好,杰克!”韦斯顿第八代伯爵、中将约翰?怀特声音洪亮地叫道。中将50岁,身高体壮,脖子上的白围巾更显得他红光满面。杰克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年初,从那以后,他妻子卡西和伯爵夫人安东尼娅就成了亲密的朋友,并且一起加入了一个业余音乐家组织。卡西.瑞安弹得一手好钢琴;44岁的托妮.怀特是一个很有魅力的女人,有一把意大利造琴世家瓜奈里家族造的小提琴。约翰.怀特对自己的爵位并不看重,只把它当作逢场作戏的需要。他完全凭借自己的功绩在皇家海军中建立了自己的事业。杰克迎上前去握住他的手。

  “你好,将军。”

  “这次飞行感受如何?”

  “很不一般。我以前从来没有坐过战斗机,更没有坐过这种妄想同蜂鸟交尾的飞机。”瑞安含笑说道。司令台的暖气烧得暖烘烘的,很舒适。

  “好极了,来,到舰尾我的舱里去。”怀特示意少尉离开。少尉把帆布包交给杰克后转身出了舱门。将军带瑞安经过一段不长的走廊,来到了左边的一个小舱室。

  舱室异常简朴,同英国人爱好舒适的习气和怀特的贵族地位很不相称。里边两个舷窗上挂着窗帘,摆着一张书桌和两把椅子,唯一带有人情味的装饰是他妻子的一张彩色照片。一张北大西洋海图占据了整整一面舱壁。

  “看来你累了,杰克。”怀特挥挥手让他坐到有软垫的椅子上。

  “是累了,从——昨天早晨6点开始我就一直没有停过,连时差我都搞不清楚,我的表大概还是欧洲时间。”

  “这儿有一封你的电报,”怀特从衣服口袋里抽出一张字条递给他。

  “格里尔致瑞安。‘柳树’证实无误,”瑞安读道。“巴兹尔问候你。完。”“柳树”情报已得到证实,是谁证实的呢?可能是巴兹尔爵士,也可能是里特。管他是谁呢,在这个问题上他可不想去打赌。

  杰克把电报塞进衣袋里。“这是个好消息,先生。”

  “干吗穿军服?”

  “这不是我的主意,将军。你知道我为谁干活吧!他们认为这样不那么显眼。”

  “倒是挺合身的。”将军拿起电话让人送些吃的来。“杰克,家里人都好吗?”

  “都好,谢谢你,先生。我出发的前一天,卡西和托妮正在奈杰尔.福特家演出。我没能参加。你知道,如果他们再提高一步,一定会创纪录的。象你妻子那样优秀的小提琴手并不多见。”

  炊事兵送来满满一盘三明治。英国人喜欢在面包里夹黄瓜。这种口味杰克始终难以理解。

  “说说看,出了什么紧急情况?”

  “将军,你刚刚给我的这封电报的意思是,我可以向你和你的三名军官说明情况。这是一个非常紧急的情况,先生。您酌情挑选三名军官吧。”

  “连我这支个舰队也调了头了,看来情况是够紧张的。”怀特考虑了一下,拿起电话命令三名军官到他舱里来。他挂上电话说:“卡斯泰尔斯上校、亨特上校和巴克利中校,他们分别是‘无敌’号的舰长、舰队作战军官和舰队情报军官。”

  “不叫上参谋长吗?”

  “他回国了,家里死了人。来点什么就咖啡一起喝好吗?”怀特从书桌抽屉里拿出一瓶白兰地酒。

  “多谢,将军。”他确实感谢将军的这瓶白兰地酒,这样喝起来就来劲了。将军很大方,给他倒了满满一杯,也许是想让他说话更随便一点。怀特虽然是瑞安的朋友,但毕竟结交不久,而他当英国水兵的时间却要长得多。

  三名军官同时到达,其中两人带着金属折叠椅。

  “将军,”瑞安开始说道。“最好你先留下这瓶白兰地酒,等听完我的介绍,也许我们大家都要喝一杯的。”他把剩下的两个文件夹递给他们,凭着记忆介绍了15分钟。

  “先生们,”他最后说道,“我必须强调一点,这个情报必须严格保密。眼下,除了在坐的各位以外,谁也不准知道。”

  “真可惜,”卡斯泰尔斯说道。“这本来是一个绝妙的海上故事。”

  “我们的任务是什么?”怀特手里拿着照片,又给瑞安斟上了一口白兰地。他瞄了一下酒瓶,然后把它放回到书桌抽屉里。

  “谢谢,将军。我们目前的任务是找到‘红十月’号,以后怎么办还说不清楚。我估计要找到她已经相当困难了。”

  “高明的见解,瑞安中校。”亨特说。

  “告诉一个好消息,佩因特将军已请求大西洋舰队司令调拨几艘美国军舰归你指挥,大概包括三艘1052级驱逐领舰和两艘‘珀雷’级燃气轮机导弹驱逐领舰,每艘都有一两架舰载直升机。”

  “怎么样,杰弗里?”怀特问道。“是个没有料到的好消息。”亨特表示同意。

  “这些军舰一两天之内即可到达。佩因特将军要我转告你,他充分信任你的舰队和全体官兵。”

  “一艘完整无缺的俄国导弹潜艇……”巴克利自言自语地说道。瑞安笑了。

  “这主意不错吧,中校?”至少一个人已被他说服了。

  “如果这艘潜艇驶向英国怎么办?这不就成了英国的行动了?”巴克利直率地问道。

  “我想是这样。但是,从海图上看,如果拉米乌斯想驶往英国,那么现在他应该已经抵达那儿了。我看到过总统给首相信的复印件。为报答你们的帮助,我们获得的资料将一视同仁地提供给皇家海军和我国海军。我们是一家人嘛,先生们。问题在于我们能否办到。”

  “亨特,你的意见呢?”将军问。

  “如果这个情报准确的话……我估计成功的可能性很大,大概有百分之五十的把握。一方面,这艘潜艇千方百计地躲避我们的探测;另一方面,我们有大量的反潜工具可以投入搜索,而且‘红十月’号可能去的地方也是有限的。当然首先是诺福克,而后还有纽波特、格罗顿、金斯湾、大沼泽地港或者查尔斯顿。我认为象纽约那样的民用港口可能性不大。问题是,伊凡已把它的全部A级潜艇都派出来了,它们肯定会先于‘红十月’号到达你们的海岸外,那怎么办?说不定他们心里已有具体的目标。而我们要再过一天才知道。所以,我认为俄国人也有一半成功的可能性。他们完全可以在离你们的海岸很远的地方展开行动,这样,不论他们干什么,贵国政府也找不到有力的法律根据来反对他们。总之,我认为苏联人占有优势,他们不仅更了解这艘潜艇的能力,而且总的任务也简单得多。这就使他们比较落后的探测能力大大地得到了弥补。”

  “为什么拉米乌斯不加快航速?”瑞安问道。“这是我未能搞清楚的一个问题。他越过冰岛沿岸外的声纳监视系统线以后,就可进入深海盆地,那他为什么不全速航行,直奔我国海岸呢?”

  “至少有两个原因,”巴克利回答道。“你能看到多少作战情报资料?”

  “我执行各种单独任务,也就是说总是东奔西跑,办完一件又办下一件。举例说,我对苏联的导弹潜艇比较了解,但是对攻击舰艇就知之不多。”端安不必说他是中央情报局的。

  “那好,你知道苏联人各部门之间的分工是很严密的。所以,拉米乌斯对他们攻击潜艇的活动区域可能并不了解,至少不完全了解,因此,如果他快速航行,就要冒碰上游戈的V级潜艇的风险,还没弄清情况就被人家击沉了。第二,如果苏联人真的请求美国人帮助怎么办?他们可以说一伙反革命水兵哗变,夺取了一艘导弹潜艇。接着,美国海军探测到一艘导弹潜艇从北大西洋直奔美国海岸而来。你们的总统将作何决断?”

  “是啊,”瑞安点点头。“我们就要把它炸得粉身碎骨。”

  “说的是啊。拉米乌斯只有悄悄地航行,按他知道的去做,不能越雷池一步啊。”巴克利最后说。“是祸是福,反正他是精于此道的。”

  “我们什么时候可以得到有关这个无声拖动系统性能的资料?”卡斯泰尔斯希望了解。

  “我们希望在最近一两天内。”

  “佩因特将军要我们负责哪一个海域?”怀特问。

  “根据他们诺福克提交的计划,你们在右翼。他希望‘肯尼迪’号负责沿海一侧,对付他们的水面部队;希望你们负责沿海以外的海域。佩因特认为拉米乌斯有可能经格陵兰--冰岛--联合王国海底盲区南下,深入大西洋盆地,然后在那里静静地等待一段时间。他在那儿比较有利,可以躲避探测;如果苏联派舰队追捕他,他可以依仗舰上足够的给养潜伏下来,赢得时间,一直等到苏联舰队迫于技术上和政治上的原因而不得不离开我国海岸。另外,将军还希望你们这支打击力量能在那里威胁他们的侧翼。这个计划还有待大西洋舰队总司令批准,许多细节也有待制定。比如,佩因特要求派一些E-3‘哨兵’式飞机支援你们。”

  “让我们在大冬天到大西洋中呆上一个月?”卡斯泰尔斯心有噤悸。在福克兰群岛战争期间,他是“无故”号的副舰长,在波涛汹涌的南大西洋上连续熬过了好几个星期。

  “有E-3飞机支援应该高兴嘛。”将军笑道。“亨特,你搞个计划,看看怎么使用美国给我们的那些军舰,还有,怎么才能控制住最大的海域。巴克利,你搞个评估报告,分析一下我们这位朋友拉米乌斯将如何行动。假设他还是那个我们现在已开始了解和喜爱的精灵鬼。”

  “是,先生。”巴克利同其他人一起站起。

  “杰克,你在这儿要呆多久?”

  “不知道,将军,大概要等到他们把我召回‘肯尼迪’号。我看,这次行动开展得太快了,谁也不真正知道我们到底应该干些什么。”

  “那好,何不让我们暂时操一会儿心呢?看你累坏了,睡一会儿吧。”

  “说得太对了,将军。”瑞安觉得白兰地的后劲上来了。

  “那边的小舱里有一个帆布床,我让人给你搭好,你就暂时睡在那里。如果有你什么事,会叫醒你的。”

  “承蒙关照,先生。”杰克感到怀特将军真是一个大好人,他的妻子也是个很讨人喜爱的人。不到十分钟,瑞安已躺在帆布床上酣然入睡了。

  “红十月”号潜艇

  每隔两天,副舰长就把幅射胶片剂量计收回,这已经成了半正规检查的一个项目。首先,他逐一检查每个水兵的鞋是否擦亮,铺位是否整理好,床脚箱是否按水兵手册的要求摆好,然后收回两天前发的旧胶片剂量计,发给新的剂量计,而且,照例还要简单地叮瞩他们保持军容整齐,做名副其实的新苏维埃人。这一套鲍罗丁已经干得很熟练,有条不紊。今天同往常一样,他花了两个小时依次检查了所有的居住舱。检查结束后,左臀的口袋里已经塞满了旧剂量计,右边口袋里的新剂量计也已分发一空。他带着那些使用过的剂量计来到医疗室。

  “彼得罗夫同志,我给你带礼物来了。”鲍罗丁解下皮口袋放到医生的桌子上。

  “太好了。”医生微笑着抬起头看着副舰长。“舰上的年轻人个个身强力壮,我除了看看医学杂志外几乎无事可做。”

  鲍罗丁离开医生走了。医生将剂量计按顺序摆好。每个剂量计上都有一个三位数的号码。第一个数字表示剂量计的编组序列,如果发现有辐射,就可以根据这个序列知道事故发生的大概时间。第二个数字代表水兵的工作位置;第三个代表水兵各自的居住舱,这个数字系统比过去使用的定人定号码的办法更方便。

  显影检查的程序非常简单,就象看着菜谱做菜一样。彼得罗夫不用功脑子就能顺利完成。他首先取下头顶上的白色灯泡,换上红色的,然后锁上办公室的门,从舱壁的托架上取下显影架,接着打开塑料盒,取出底片胶带固定到显影架的弹簧夹子上。

  彼得罗夫拿着显影架走进里间的实验室,把它挂在唯一的病历箱的把手上,然后就把化学药水倒入三个方形的大水盆里。虽然他是个合格大夫,但是他学过的无机化学知识差不多已经忘光了,这些化学显影剂是什么物质,他再也记不清了。一号水盆倒入一号瓶里的药水;二号水盆倒入二号瓶里的药水;三号水盆他还记得,应该倒人清水。彼得罗夫一点也不着急,因为离午饭时间还有两个小时,而他的日常工作又实在让人感到腻味。这两天他一直在阅读关于热带病的医学课本。他同艇上别的人一样急切地盼望着去古巴观光一番。说不定哪个水兵碰巧会染上某种起因不明的疾病,那么,他的工作就会变得很有意思了。

  彼得罗夫把买验室的定时器拧到75秒的位置上,然后把胶带浸入一号水盆,同时按下记时器的开关。他注视着红灯下的定时器,心里却在想古巴人是否还制作甘蔗酒。好些年前他也到过古巴,而且爱上了这种外国酒。当然,伏特加仍是他最喜欢的酒,他毕竟还是一个地道的苏联公民嘛,只是偶尔地想换换口味。

  定时器响了,他拎起显影架,小心翼翼地抖掉胶片上的水珠,以免化学液体溅到军服上。是硝酸银吧?好象是的。他把架子放进二号水盆,又上好了定时器。真他妈的令人遗憾,事先谁都不知道行动命令的内容,不然他就把那套热带军服带来了。就这样子到古巴去,准会把他热得汗流如注象头猪。那地方的野蛮人从来不洗澡,15年过去了,是否会有点长进呢?他得瞧一瞧。

  定时器又响了,彼得罗夫第二次提起显影架、抖抖水,然后把它放进清水盆,好了,又完成了一件讨厌的工作。为什么没有人从梯子上摔下来,把哪儿折断呢?他希望见到一个真正的病人,他好使用一下那台民主德国造的X光机。他不信任德国人,不管他们是不是马克思主义者。但是话又说回来,他们制造的医疗设备确实不错,这里的X光机、高压消毒锅以及大部分药品都是德国货。时间到了,彼得罗夫取出显影架,把它固定到X射线读数屏幕上,打开了开关。

  “怎么一回事?”彼得罗夫不禁倒抽了一口气。他得好好想想。他的胶片已经部分感光,模糊不清。编号是3-4-8:第三组剂量计,医疗室、厨房和艉部的军官居住室。

  这种胶片剂量计大小只有两厘米见方,采用可变灵敏度,通过胶片上的十条纵向线显示放射线辐射的程度。彼得罗夫发现他的胶片的前四格已经感光,轮机舱的水点达到五格,而一直在艏部工作的鱼雷兵辐射污染程度只有一格。

  “婊子养的!”波得罗夫尽管清楚地记得每一刻度代表多少拉德,但他还是拿出医生手册一一核查。幸好这十个刻度的换算是使用对数的。结果,他受到的辐射是12拉德,轮机兵是15至25拉德。两天内接受12至25拉德的辐射并不危险,不会真正危及人的生命。不过……彼得罗夫还是谨慎地把胶片留在了实验室,自己回到外间办公室。他拿起了电话。

  “拉米乌斯舰长吗?我是彼得罗夫。请你到艇尾我的办公室来一下,好吗?”

  “好的,就来,医生同志。”

  拉米乌斯从容不迫地向艇尾走去。他很清楚发生了什么问题。启航的前一天,当彼得罗夫上岸采办药品时,鲍罗丁就在X光机上将这些胶片剂量计感了光。

  “怎么啦。彼得罗夫?”拉米乌斯随手关上了门。

  “舰长同志,艇上出现了辐射渗漏。”

  “胡说,如果发生渗漏,艇上的仪器肯定会立即发现的。”

  彼得罗夫从实验室里取出胶片交给舰长。“你看看吧。”

  拉米乌斯把胶片举到灯下,从上到下把全部胶片看了一遍。皱起了眉头。“有谁知道这件事?”

  “你和我,舰长同志。”

  “不要告诉别人,对谁都不要讲。”拉米乌斯顿了顿。“会不会是这些胶片本身——出了毛病,会不会你在冲洗过程中搞错了?”

  彼得罗夫使劲地摇摇头。“不会的,舰长同志。这些胶片只有你、鲍罗丁同志和我接触过。你也知道,在启航的前三天,每批胶片我都做过抽样检查。”彼得罗夫并没有按规定抽样检查,而只是检查了剂量计箱子里最上面的一层。不过,谁遇到这事也不会承认的。实际上这并不是抽样。

  “看来最大辐射量是……10至20拉德吧?”拉米乌斯有意估计得低一些。“涉及哪些人?”

  “布尔加宁和苏热波伊。前舱的鱼雷兵受到的辐射都在三拉德以下。”

  “那好,医生同志,这可能是反应堆舱出现了一个微小的——注意,彼得罗夫——是微小的渗漏,最多不过是有点漏气。以前也出过这种毛病,没有死过人。我们很快就会找到修好的。但是这个小小的秘密必须保守,决不能无缘无故地把全艇官兵搞得惊慌失措。”

  彼得罗夫点点头表示同意。但是他知道1970年“伏罗希洛夫”号核潜艇上发生过类似事件,死了一些人,“列宁”号破冰船上死的人要多一些。当然,这两起事件都发生在很久以前,更何况他相信拉米乌斯是一个善于处理问题的人。难道不是这样吗?

  五角大楼

  “E”号楼是五角大楼最外层、也是最大的环形楼。从它的外侧窗户看到的不是终年不见阳光的后院,因此,国防部最高级官员的办公室都设在那里,其中包括参谋长联席会议作战处处长的办公室,他的代号为“J-3”。此时,他不在办公室里,而在一般人叫做“坦克”的地下室里,因为那里四面都是金属墙,墙壁上装着电子噪音发生器,可以干扰其他的电子装置。

  他下到这间地下室已经24个小时了,但是,从他的外表上却看不出来。绿色的军裤依然中缝分明,卡其布衬衣上还看得出洗衣店熨过的折痕,衣领笔挺,打着领带,别着一枚金质海军陆战队领带夹,端正整洁。埃德温.哈里斯中将既不是外交官也不是军事学院的毕业生,但是,他却扮演着调解人的角色。这种身份对一个海军陆战队的军官说来很不相称。

  “真他妈的见鬼!”大西洋舰队司令布莱克伯恩上将骂道。他的作战军官皮特.斯坦福少将也在场。“就这样去开展一次军事行动?”

  参谋长们都在这间地下室里,谁也没有想到会这样进行军事行动。

  “可是,布莱基,我已经告诉过你这是谁的命令。”参谋长联席会议主席希尔顿上将说,听声音他很累了。

  “这我知道,上将。但是,这次任务主要是一次潜艇行动,是不是?我现在必须把文斯.加勒里叫来,你呢,应该让萨姆.道奇开始准备。丹和我都是战斗机飞行员出身,皮特是反潜战专家,这次行动还需要一名潜艇驾驶员。”

  “先生们,”哈里斯冷静地说,“目前,总统要我们提交的计划只需要说明如何对付苏联人的威胁。我们暂把那艘叛逃的导弹潜艇放一放,行不行?”

  “我同意,”斯坦福点点头。“眼下要我们操心的事情已经够多的了。”

  于是,八个将级军官都把注意力转回到了地图台上。58艘苏联潜艇、28艘水面军舰及一大群加油船和补给舰无疑正向美国海岸驶来。面对这种情况,美国海军只有一艘航空母舰可以使用,“无敌”号不算在内。苏联的威胁相当大。苏联舰只上共带有300多枚水面对水面巡航导弹。虽然这些导弹主要都是反水面舰艇武器,但是其中1/3据信带有核弹头,足以摧毁美国东海岸的全部城市。如果以新泽西州海岸外某处为发射点,这些导弹的射程足以覆盖以诺福克到波士顿之间的广大区域。

  “乔舒亚?佩因特建议我们把‘肯尼迪’号部署在沿海海域,”布莱克伯恩上将说。“他想以这艘航空母舰为基地展开反潜行动,把舰上的轻型攻击机转移到岸上,换上一批S-3反潜飞机。他准备把‘无敌’号部署在外海侧翼。”

  “我不同意,”哈里斯中将说。皮特.斯坦福也不同意,并且他们早就商量好了由哈里斯提出一个反计划,“先生们,如果我们只有一个飞行甲板,那么就应该把它真正作为航空母舰来使用,而不能把它改造成一个超大型反潜平台。”

  “说下去,埃迪。”希尔顿说。

  “我们应该把‘肯尼迪’号部署到沿海以外,”他把模型上位置的标记移到了亚速尔群岛以西的位置上。“乔舒亚的攻击机群保留不动,把‘无敌’号部署在沿海负责反潜任务。英国人设计的这艘航空母舰就是于这个的,对吧?应该是相当在行的。‘肯尼迪’号是攻击型的航空母舰,它的任务是给苏联人造成威胁。所以,如果这样部署,就能达到威胁的目的。它可以在苏联舰载水面对水面导弹的环形防线以外展开攻击——”

  “更有利的是,”斯坦福插话说,指着地图上的一些舰只,“还可以威胁到这一带的后勤舰只。如果损失了这些加油船,他们就别想回家了。因此,为了对付这种威胁,他们就得重新部署力量。首先,他们必须把‘基辅’号从靠近海岸的地区调到海岸外,以增强空防力量,同‘肯尼迪’号抗衡。我们的S-3反潜飞机可以海岸为基地,仍然可以巡逻原来的那些海域。”说着,他沿海岸外500海里处画了一条线。

  “不过,这样一来,‘无敌’号岂不是要孤军奋战了。”海军作战部部长福斯特将军指出。

  “乔舒亚要求给英国人提供一些E-3特种电子设备飞机。”布莱克伯恩看了看空军参谋长克莱尔?巴恩斯上将。

  “要什么给什么,”巴恩斯说道,“从明天黎明开始,我们的‘哨兵’式飞机就可以到达‘无敌’号上空。如果你们把它调到沿海一带,我们就能提供24小时空中保护。如果需要,我还可以投入一队F-16战斗机。”

  “那么,你有什么要求呢,马克斯?”福斯特问道。没有人叫他克莱尔。

  “依我看,你的‘萨拉托加’号航空母舰上的飞机现在正闲着无事。到星期六,我将把600架战术战斗机部署在从多佛至洛林一带。我的那些飞行员对反舰战不熟悉,为了应急,只好匆匆地多少学一点。所以,我要求把你的飞行员派来同我们合作,并且需要你的‘雄猫’式战斗机。我喜欢把战斗机和装载导弹结合使用。从冰岛派一个中队,再从新英格兰派一个中队跟踪伊凡熊到我国海岸。我负责增派,如果你们需要,我还可以把一些加油飞机派到拉日斯,为‘肯尼迪’号上的飞机助一臂之力。”

  “布莱基,你看呢?”福斯特问道。

  “就这样说定了。”布莱克伯恩点头应道,“我只担心,‘无敌’号没有足够的反潜能力。”

  “所以我们要增派一些,”斯坦福说。“中将,如果把‘塔腊瓦’号从小克里克拉出来,把‘新泽西’号的人马搬上去,再增加十来架反潜直升机和七八架‘猎兔狗’式飞机,你看如何?”

  “好主意,”哈里斯立刻表示。“这样我们就有了一支由两艘航空母舰组成的不可忽视的打击力量,同他们的编队正面抗衡。‘肯尼迪’号隐蔽在东侧,数百架战术战斗机在西侧,把它们逼进一个三面合围的圈子里。这样实际上就为我们提供了更大的反潜巡逻能力,这要比其他方案强。”

  “‘肯尼迪’号在那里能独当一面吗?”希尔顾问。

  “这你放心,”布莱克伯恩回答说。“我们能吃掉任何力量,大概一个小时之内就可以干掉他们四个编队中的任何两个。马克斯,最靠近沿岸的两个编队由你去收拾。”

  “你们这两个角色把这场戏排练了多久?”海军陆战队司令马克斯韦尔上将向作战军官问道,大家哄然笑了起来。

  “红十月”号潜艇

  总工程师米列克辛把反应堆舱清理干净,然后开始检查渗漏问题。拉米乌斯和彼得罗夫在场,执勤轮机军官和一个名叫斯维亚多夫的年轻上尉也在场,三名军官手里都拿着盖革计数器。

  反应堆舱相当大,它容纳了巨大的圆桶状反应堆钢制密闭容器。反应堆虽已停上了工作,但是密闭壳仍然是热的。在反应堆舱的每个角上都画着一个红圈,圈内装着自动幅射探测器,前后舱壁上还挂有好多个。在潜艇上,只有这个舱最干净,钢质的甲板和舱壁都涂上了一层洁白的油漆,一尘不染。原因很简单,即使所有探测器全部失灵,反应堆冷却剂的任何细小的渗漏都能让人一目了然。

  斯维亚多夫沿着密闭壳一边的铝梯爬上去,用计数器的活动探计检测每一根导管的焊缝。手提式计数盒上的报警器开到了最大音量,以便舱里的每个人都能听到警报声,斯维亚多夫戴着一副高灵敏度的耳机。这个年仅21岁的年轻人心里很紧张。只有傻瓜在寻找辐射渗漏时才感到轻松泰然。苏联海军中流传着一个笑话,说的是如阿去辨别一个人是不是北方舰队的水兵,只要看他在黑暗处会不会发光就知道了。在岸上这确实是个笑料,但是此时此刻却不然。他知道为什么让他担任这个检测任务,因为他最平凡,最没有经验,是一个最无足轻重的军官。他竭力控制着颤抖的双膝,费劲地检查着所有的反应堆管道。

  计数器不是充全没有声音,每当不规则粒子通过电离气体管道发出“咔”的声音时,斯维亚多夫的腹部也随之引起一阵抽搐。每隔几秒钟,他就扫一眼幅射强度刻度盘——没有记录到任何异常情况,一切都在安全范围以内。反应堆的密闭壳共有四层,每层都用几厘米厚的硬质不锈钢做成。四层钢板构成的三个夹层中部装满防止中子和丙种粒子逃逸的物质,第一层中是钡水合剂,第二层是铅板,第三层是聚乙烯。这种钢板、钡、铅和塑料的结合体有效地遏制了核反应所产生的危险成分,只有大约几度的热量能透过这层防护体。目前刻度盘显示出的辐射量比索契海滩上的幅射量还要低,这使他大为放心。检查结果,只有一只灯泡附近的辐射读数稍高一点。上尉脸上露出了微笑。

  “同志们,幅射读数全部在正常范围以内。”斯维亚多夫报告说。

  “再检查一遍,”米列克辛命令。“从头开始。”

  20分钟以后,斯维亚多夫作了同样的报告。这晚他已经被聚集在反应堆舱顶部的热空气烤得汗流浃背,手脚都累酸了,狼狈地爬下了梯子。

  “抽支烟吧。”拉米乌斯建议说。“干得很好,斯维亚多夫。”

  “谢谢,舰长同志。舱顶的灯和散热管太多,热得很。”上尉把计数器交给米列克辛,下方的刻度盘记录了累计辐射量,也在安全范围以内。

  “可能有些剂量计受过污染,”总工程师说,满脸不高兴。“这绝不是第一次了。一定是工厂或者码头供应处的一些家伙干的恶作剧,我们那些苏联军事情报总局的朋友们真该好好地调查一番。‘破坏分子’!开这种玩笑的家伙应该尝尝子弹的味道。”

  “也许是,”拉米乌斯笑道。“记得‘列宁’号发生的那次事件吗?”“列宁”号是一艘核动力破冰船,因为反应堆出了事故,在船坞里困了两年,无法使用。“船上的一个厨师有几口结了厚垢的平底锅,一个工程师简直是个疯子,建议直接用蒸汽去清洗。这个白痴走到底舱的蒸汽机前,把平底锅放在一个检验阀门下,打开了阀门。”

  米列克辛转动着眼珠说道:“想起来了!当时我还是文职工程师。厨师是船长请来的,是个哈萨克人——”

  “喜欢马肉就荞麦粥,”拉米乌斯说。

  “——那个傻瓜对舰艇一窍不通,结果自己送了命,还害死了三个人,整个轮机舱受辐射污染长达20个月。船长去年才获释出狱。”

  “不过,我敢打赌,厨师的平底锅肯定洗得很干净。”拉米乌斯说道。

  “那当然,马科?亚历山德罗维奇,那几口锅再用50年也没有问题。”米列克辛粗声粗气地笑了起来。

  彼得罗夫认为,这种事情不该当着年轻军官的面讲,反应堆渗漏有什么好笑的,一点也不可笑。不过,大家都知道米列克辛很有幽默感。他同反应堆打了20年的交道,可能也和舰长一样,对潜在的危险已经麻木了。不过,这个故事却有它的含意,绝不能让任何非轮机人员进入反应堆舱。

  “好了,”米列克辛说道,“现在检查发电机舱里的管道。走吧,斯维亚多夫,我们少不了你这双年轻力壮的腿啊!”

  后面一个舱里装置了热交换器蒸汽发电机,涡轮发电机组和一些辅助设备。隔壁一个舱里是主涡轮机,因为现在使用的是电动的“毛虫”系统,涡轮机目前处于静止状态。但是,带动涡轮的蒸汽无论如何也不应该受到污染,因为只有内循环系统中才有核辐射,而且具有快速而危险的核辐射的反应堆冷却剂也不可能蒸发。发电机组属于外循环系统,蒸汽也是用未受污染的水煮沸而成的。只有热交换器上有许多配件和阀门,是冷却剂最有可能渗漏的地方。可是,内外循环水虽然都经过热交换器,但从来不会混到一起的。

  这里的管道更加复杂,需要50分钟才能检查完毕,而且绝热性也不如前舱管道好,斯维亚多夫两次差一点被烫伤。他检查完第一遍以后,脸上已经汗流如注了。

  “读数全部安全,同志们。”

  “很好,”米列克辛说道。“先下来休息一会儿,再检查第二遍。”

  斯维亚多夫真想对他的上司回敬几句,但是他说不出口。作为一个有事业心的年轻军官和共青团员,就是付出再大的努力也是应该的。他小心地爬下梯子,接过米列克辛递给他的第二支烟。米列克辛是个优秀工程师,头发已经花白,对自己的下属也很关怀。

  彼得罗夫搬来一把折叠椅。“坐下,上尉同志,歇歇腿。”

  上尉一屁股坐了下来,伸出双腿活动活动关节。高级海军水下航行学校的教官曾经对他说,他到这儿来工作真是走运,因为拉米乌斯和米列克辛是北方舰队中两名最优秀的教官,在他们手下工作的水兵无不对他们的善良和工作能力表示钦佩。

  “真该给这些管道增加绝热设备,”拉米乌斯说。米列克辛摇摇头。

  “那样检查起来就太困难了。”他把计数器递给舰长。

  “完全没有危险,”舰长读着累计数字说。“照料一座花园受到的辐射也比这个多。”

  “那倒是,”米列克辛说。“煤矿工人在井下受到氡气的辐射就比我们多。不用说,肯定是胶片剂量计的质量问题。为什么不取出一批胶片全检查一遍呢?”

  “办不到啊,同志,”彼得罗夫回答说。“我们这次巡航已经延长了时间,要那样的话,就会有好几天没有剂量计可用。我怕这是违反规定的。”

  “你是对的。不管怎么说,剂量计只是我们那些仪器的辅助手段。”拉米乌斯用手指指舱房四周画着红圈的监测器。

  “那么,你到底要不要再检查一遍?”米列克辛问。

  “我看还是应该再检查一遍。”拉米乌斯说。

  斯维亚多夫暗暗诅咒,低头看着甲板。

  “安全工作永远不会过分。”彼得罗夫引用了这条原则。“非常遗憾,上尉。”其实,医生心里丝毫不感到遗憾,相反地他一直非常担心。现在,他才感到宽心得多了。

  一小时以后,复查完毕。彼得罗夫立刻把斯维亚多夫带到前舱,给他服些盐片,喝些茶水,恢复体液平衡。上级军官离开后,米列克辛命令重新启动反应堆。水兵们彼此交换着眼光,纷纷回到了各自的岗位上,军官们刚刚用仪器检查完这些“有放射性的”舱室,军医开始时吓得脸色苍白,现在一言不发。不少轮机兵都心神不定地摸摸自己的辐射剂量计,反复地看手表,计算着离下岗还有多长时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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