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 霍洛韦路
他们的双手被绑在身前，四周都是相貌凶恶的伦敦年轻人，旅行者们就这样再度启程了。这些抓住他们的人却不像他们所期待的那样，带他们往东走进入废墟地区的中心，而是掉头向北。看守芮恩的那个少女用她的弩弓指着中央的高地说：“那儿有好多危险地带。周围也有，就是没那么糟糕而已。如果你们继续朝前边走，你们会在电轨里被打爆的。恶心哟。”
芮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她来得及发问之前，加拉蒙先生便生气地叫道：“安静，安琪·皮博迪！不要和拾荒者称兄道弟的！”
“咱没跟任何人称兄道弟！”那个少女气呼呼地大喊。
“我们不是拾荒者。”汤姆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只是……”
“安静！”加拉蒙坚持说道，他像个老师一样努力维持着一个捣蛋班级的秩序。他举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在他脖子上的一根绳子上挂着一个奇特的小机器，上面有很多天线，他皱眉看着这个小机器上的一个仪表。“有妖精！”他突然大喊，“所有人都趴下！”
他手下的年轻人们都瞬间服从了他的命令，趴到了泥地里，还把汤姆、芮恩和沃尔夫也一起拉了下来。这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嗡嗡声，这个声音很快就变响了起来，音调也不断升高，直到超出了人耳的听力范围；然后一道巨大的弧形闪电噼啪一声划破了两座融化甲板所形成的尖塔之间的空间。
“那是什么？”芮恩倒抽一口冷气，努力揉着眼睛想要甩掉闪电的残像。拿着弩弓的少女扶着她站了起来。
“是美杜莎的残余能量。”看守着汤姆的那个人高兴地说，“咱们管它们叫‘妖精’。刚才那个和咱们以前遇到的相比太弱啦。在过去，整个伦敦都是危险……”
“请安静，威尔·霍斯沃思。”加拉蒙先生喊道，他挥手示意队伍前进。霍斯沃思瞥了一眼芮恩，像顽皮的小孩一样挤挤眉头，惹得她发笑。她心想，以前抓过她的那些人可比这些年轻的伦敦人坏多了。
他们脚下的小路转了个弯，绕开了废墟的核心，于是他们便不再经过危险地带了。有两次，他们穿过了一些几乎没有残骸的地方，在那儿的绵延空地上，作物已经成熟。在一堆堆瓦砾之间，矗立着用废金属建造的风车，仿佛是一枝枝生锈的向日葵。
他们向下走进了一条宽阔的楔形谷地，侧壁是各种死寂的建筑物，泥泞的地面深掩于阴影之中。芮恩抬起头，便看见悬在上方的树木枝杈以及一张绳索和钢缆缠成的繁复大网遮住了天空，枯枝和布条穿插编织在其中，形成了类似屋顶的构造。几缕阳光穿透进来，像聚光灯一样照在系泊在山谷底部的一艘飞艇上。
“‘始祖鸟’号！”汤姆叫出了声，他认出了这艘漂亮的小船，上次他见到它的时候，它正从天空之城飞走。
“所以他们就是把它藏在这儿了啊……”沃尔夫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吃惊。他开始渐渐忘记了被俘的羞辱，像其他人一样好奇而感兴趣地环顾四周。
他们走过这艘静悄悄的飞艇，然后又走过一排破旧的储气罐，上面标着“燃料”和“升空气体”，最后是一间小岗哨，里面摆着几把破烂的躺椅，马口铁皮的墙壁上钉着旧日伦敦的风景照片。在这条谷地的尽头是一座金属峭壁，加拉蒙便命令他的队伍走进一条似乎通向峭壁下方的隧道里。
隧道的圆形截面，以及它墙上和顶上一圈圈的环状凸起，都令汤姆迷惑不解，直到那些伦敦人点亮提灯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条旧通风管道，类似的管道像一条条死蛇一样盘绕在废墟各处。管道底部铺着轨道，两辆木制轨道车停在尽头的缓冲区。在它们上方，弯曲的墙面上，一块陈旧的珐琅标牌在提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那是一块伦敦升降车站的名牌：白色方块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宽边圆环，中间穿过一条蓝色的横杠。蓝杠上用白色的字母写着霍洛韦路。
“咱们就是这样把沉重的货物从‘始祖鸟’号上运到伦敦去的。”芮恩的看守——安琪低声说道，“只要咱们一直走在这条旧铁管里头，蘑栖人的间谍鸟就看不到咱们。咱们管这叫‘乘地铁’。”
“霍洛韦路。”芮恩说着，又读了一遍这块名牌，“噢，很有趣(霍洛韦路是伦敦北部的一条商业街。其名字有“凹陷的道路”的含义，此处为双关。)……”
“哎，人就得找个乐子，对不？”
他们沿着霍洛韦路走了大约一英里或更远，有时借着提灯的光亮，有时则借着透过旧管道外壳上的裂缝洒进来的斑驳阳光，道路扭曲转折，地板有时还会剧烈起伏，因为管道陷进了外面地上的坑洞里，或是披在了另一段废墟上。在他们脚下，铁轨之间积着尘土，上面被来来往往的靴子踩出了一个个脚印。
在管道的尽头，他们又路过了几辆临时的载货轨道车，然后是另一段缓冲区，随后便再次走到了外面的阳光下，面前出现了一条用金属板铺成的通道，穿过两堆陡峭的废铁小山之间。小山的另一侧，一片空地铺展了开去，其上的残骸碎片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这里被开辟成了一片菜园，用泥炭土壤铺出了一畦畦菜地，正在摘卷心菜和挖土豆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身来盯着俘虏们被一路带了过去。
汤姆回视着他们。伦敦之中不光有人，这儿有很多人。他望着他们的脸，但没有一个是他认得的。这并不重要，他们是伦敦人，那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的身上有旧伤的痕迹：他看见了残缺的四肢和手指，一个男人的脸烧伤了，一个瞎眼的女人被她的孩子们牵着，孩子们兴奋地对她讲着汤姆、芮恩和沃尔夫的事。伤痕无处不在。赫丝塔在这里会感觉像回到了家一样，他想着。他真希望在美杜莎发射次日的上午，风是把“鬼面鱼”号往另一个方向吹的，那样就会把他和赫丝塔带来伦敦，而不是远离它。要是他们从那时起一直生活在这片废墟地区里，一切都将变得怎样的不同啊……
在菜园的另一侧，一块巨大的甲板覆盖在废墟上，形成了一个低矮的洞穴。加拉蒙带着他的队伍穿过狭长的信箱形洞口走了进去。里面的铁皮天花板低得令每个人都不得不躬身，但在洞穴的阴影里，却矗立着数十座小屋子，都是用废铁和碎木建造的。孩子们兴奋地跑在队伍前头，向等候在那里的人群宣告他们的到来。“波兹小姐在哪儿？”加拉蒙喊道，他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杂音，于是一位身穿肮脏的白色橡胶外套的光头绅士（一个工程师！汤姆不安地心想）回答道：“她在市政厅，加拉蒙。”
队伍继续前进，走进了这座金属顶的洞穴越来越深的地方，直到头上的甲板低到他们必须得弯下腰才能不让脑袋撞在从甲板上戳下来的旧螺栓和配件上。“所以这儿才叫作伏尾区(亦为现实中伦敦北部的一个地区。)。”芮恩那位友好的看守说，“住在这儿可不怎么舒服，不过从前啊，咱们得躲着妖精、蘑栖，还有其他魁科才晓得是啥的东西，所以在咱们头上有片屋顶还是很有好处的呢……”
“安琪·皮博迪。”加拉蒙先生吼叫道，“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闭上你那张只懂吃的嘴了！”
在甲板最低矮的角落里嵌着一座建筑，是用一间旧的肠道监督员的办公室和许多其他东西拼凑成的，都以一种务实的方式用钉子和螺栓连接在一起，并涂成了欢快的红色。伦敦应急委员会，有人在门上仔细地用大写字母这么写道。加拉蒙把他的队伍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与什么人含混地说了几句。然后他又走了出来，把门推得敞开了。“进去吧，俘虏们。”他说，“放尊重点。你们即将要面对伦敦的市长大人！”
这座建筑里面的地板是挖空的，所以便不需要再弯腰了。汤姆第一个进去，威尔·霍斯沃思跟在他身边，提醒他要小心脚下。尽管如此他还是绊倒了，摔进了一间房顶倾斜的大房间里。房间的一面墙上覆盖着一张废墟地区的地图，上面到处都是用票券、小旗，以及神秘的红色大头针做出的标记。屋子中央一张破旧的铁皮桌边上围坐着十几个人，看上去像是正在开会，却被加拉蒙先生和他的俘虏们的到来打断了。其中之一正是克莱蒂·波兹。当她认出汤姆时，便站起身来。“哦，魁科啊！”她说道。
在她身边，委员会的另一名成员已经站起身来迎接新来者们。他的破烂红色长袍和链徽清楚地标示他就是市长大人。汤姆顿时松了口气。刚才他还担心会面对面地遇上马格努斯·克罗姆，也就是在他的童年时代曾统治伦敦的那个邪恶工程师。但眼前这位年老发福的绅士，耳朵边上一撮撮白发就好像蒸汽一样冒出来，所以并不是克罗姆。松了口气之后，惊讶便随之而来，因为汤姆发现他竟然认得那张圆圆的红脸，在这里遇见他甚至比初次遇到克莱蒂·波兹更加令人震惊。
“恰德雷·珀玛罗伊！”他大叫道。
“我——伟大的魁科和克莱奥啊！”那个老人说道。他的白眉毛惊讶地扬了起来：“以黑炭皮特(魁科是伦敦的保护神。克莱奥是历史女神，经常被历史学家公会的成员挂在嘴边。而黑炭皮特则是引擎室与烟囱之神。)的神圣黑毛巾的名义！这不就是那个年轻的学徒家伙嘛！年轻的名字叫啥来着！年轻的，嗯……”
“纳茨沃西。”汤姆说道。他一直有点怕这位历史学家公会的副会长，但在这儿遇见他，意识到他这些年来都幸存了下来，度过了一切艰难，这让他幸福得哭了起来。他擦掉眼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汤姆·纳茨沃西，珀玛罗伊先生，三等学徒。我回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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芮恩不知道她在说什么，在她来得及发问之前，加拉蒙先生便生气地叫道：“安静，安琪·皮博迪！不要和拾荒者称兄道弟的！”
“咱没跟任何人称兄道弟！”那个少女气呼呼地大喊。
“我们不是拾荒者。”汤姆彬彬有礼地说，“我们只是……”
“安静！”加拉蒙坚持说道，他像个老师一样努力维持着一个捣蛋班级的秩序。他举起手来示意众人安静。在他脖子上的一根绳子上挂着一个奇特的小机器，上面有很多天线，他皱眉看着这个小机器上的一个仪表。“有妖精！”他突然大喊，“所有人都趴下！”
他手下的年轻人们都瞬间服从了他的命令，趴到了泥地里，还把汤姆、芮恩和沃尔夫也一起拉了下来。这时传来了一阵微弱的嗡嗡声，这个声音很快就变响了起来，音调也不断升高，直到超出了人耳的听力范围；然后一道巨大的弧形闪电噼啪一声划破了两座融化甲板所形成的尖塔之间的空间。
“那是什么？”芮恩倒抽一口冷气，努力揉着眼睛想要甩掉闪电的残像。拿着弩弓的少女扶着她站了起来。
“是美杜莎的残余能量。”看守着汤姆的那个人高兴地说，“咱们管它们叫‘妖精’。刚才那个和咱们以前遇到的相比太弱啦。在过去，整个伦敦都是危险……”
“请安静，威尔·霍斯沃思。”加拉蒙先生喊道，他挥手示意队伍前进。霍斯沃思瞥了一眼芮恩，像顽皮的小孩一样挤挤眉头，惹得她发笑。她心想，以前抓过她的那些人可比这些年轻的伦敦人坏多了。
他们脚下的小路转了个弯，绕开了废墟的核心，于是他们便不再经过危险地带了。有两次，他们穿过了一些几乎没有残骸的地方，在那儿的绵延空地上，作物已经成熟。在一堆堆瓦砾之间，矗立着用废金属建造的风车，仿佛是一枝枝生锈的向日葵。
他们向下走进了一条宽阔的楔形谷地，侧壁是各种死寂的建筑物，泥泞的地面深掩于阴影之中。芮恩抬起头，便看见悬在上方的树木枝杈以及一张绳索和钢缆缠成的繁复大网遮住了天空，枯枝和布条穿插编织在其中，形成了类似屋顶的构造。几缕阳光穿透进来，像聚光灯一样照在系泊在山谷底部的一艘飞艇上。
“‘始祖鸟’号！”汤姆叫出了声，他认出了这艘漂亮的小船，上次他见到它的时候，它正从天空之城飞走。
“所以他们就是把它藏在这儿了啊……”沃尔夫的声音听起来相当吃惊。他开始渐渐忘记了被俘的羞辱，像其他人一样好奇而感兴趣地环顾四周。
他们走过这艘静悄悄的飞艇，然后又走过一排破旧的储气罐，上面标着“燃料”和“升空气体”，最后是一间小岗哨，里面摆着几把破烂的躺椅，马口铁皮的墙壁上钉着旧日伦敦的风景照片。在这条谷地的尽头是一座金属峭壁，加拉蒙便命令他的队伍走进一条似乎通向峭壁下方的隧道里。
隧道的圆形截面，以及它墙上和顶上一圈圈的环状凸起，都令汤姆迷惑不解，直到那些伦敦人点亮提灯后，他才意识到这是一条旧通风管道，类似的管道像一条条死蛇一样盘绕在废墟各处。管道底部铺着轨道，两辆木制轨道车停在尽头的缓冲区。在它们上方，弯曲的墙面上，一块陈旧的珐琅标牌在提灯的照耀下闪闪发亮。那是一块伦敦升降车站的名牌：白色方块的中间有一个红色的宽边圆环，中间穿过一条蓝色的横杠。蓝杠上用白色的字母写着霍洛韦路。
“咱们就是这样把沉重的货物从‘始祖鸟’号上运到伦敦去的。”芮恩的看守——安琪低声说道，“只要咱们一直走在这条旧铁管里头，蘑栖人的间谍鸟就看不到咱们。咱们管这叫‘乘地铁’。”
“霍洛韦路。”芮恩说着，又读了一遍这块名牌，“噢，很有趣(霍洛韦路是伦敦北部的一条商业街。其名字有“凹陷的道路”的含义，此处为双关。)……”
“哎，人就得找个乐子，对不？”
他们沿着霍洛韦路走了大约一英里或更远，有时借着提灯的光亮，有时则借着透过旧管道外壳上的裂缝洒进来的斑驳阳光，道路扭曲转折，地板有时还会剧烈起伏，因为管道陷进了外面地上的坑洞里，或是披在了另一段废墟上。在他们脚下，铁轨之间积着尘土，上面被来来往往的靴子踩出了一个个脚印。
在管道的尽头，他们又路过了几辆临时的载货轨道车，然后是另一段缓冲区，随后便再次走到了外面的阳光下，面前出现了一条用金属板铺成的通道，穿过两堆陡峭的废铁小山之间。小山的另一侧，一片空地铺展了开去，其上的残骸碎片都已经被清理干净。这里被开辟成了一片菜园，用泥炭土壤铺出了一畦畦菜地，正在摘卷心菜和挖土豆的人们停下了手中的活，站起身来盯着俘虏们被一路带了过去。
汤姆回视着他们。伦敦之中不光有人，这儿有很多人。他望着他们的脸，但没有一个是他认得的。这并不重要，他们是伦敦人，那才是最重要的。很多人的身上有旧伤的痕迹：他看见了残缺的四肢和手指，一个男人的脸烧伤了，一个瞎眼的女人被她的孩子们牵着，孩子们兴奋地对她讲着汤姆、芮恩和沃尔夫的事。伤痕无处不在。赫丝塔在这里会感觉像回到了家一样，他想着。他真希望在美杜莎发射次日的上午，风是把“鬼面鱼”号往另一个方向吹的，那样就会把他和赫丝塔带来伦敦，而不是远离它。要是他们从那时起一直生活在这片废墟地区里，一切都将变得怎样的不同啊……
在菜园的另一侧，一块巨大的甲板覆盖在废墟上，形成了一个低矮的洞穴。加拉蒙带着他的队伍穿过狭长的信箱形洞口走了进去。里面的铁皮天花板低得令每个人都不得不躬身，但在洞穴的阴影里，却矗立着数十座小屋子，都是用废铁和碎木建造的。孩子们兴奋地跑在队伍前头，向等候在那里的人群宣告他们的到来。“波兹小姐在哪儿？”加拉蒙喊道，他的声音盖过了其他杂音，于是一位身穿肮脏的白色橡胶外套的光头绅士（一个工程师！汤姆不安地心想）回答道：“她在市政厅，加拉蒙。”
队伍继续前进，走进了这座金属顶的洞穴越来越深的地方，直到头上的甲板低到他们必须得弯下腰才能不让脑袋撞在从甲板上戳下来的旧螺栓和配件上。“所以这儿才叫作伏尾区(亦为现实中伦敦北部的一个地区。)。”芮恩那位友好的看守说，“住在这儿可不怎么舒服，不过从前啊，咱们得躲着妖精、蘑栖，还有其他魁科才晓得是啥的东西，所以在咱们头上有片屋顶还是很有好处的呢……”
“安琪·皮博迪。”加拉蒙先生吼叫道，“我想我已经告诉过你闭上你那张只懂吃的嘴了！”
在甲板最低矮的角落里嵌着一座建筑，是用一间旧的肠道监督员的办公室和许多其他东西拼凑成的，都以一种务实的方式用钉子和螺栓连接在一起，并涂成了欢快的红色。伦敦应急委员会，有人在门上仔细地用大写字母这么写道。加拉蒙把他的队伍留在门外，自己走了进去，与什么人含混地说了几句。然后他又走了出来，把门推得敞开了。“进去吧，俘虏们。”他说，“放尊重点。你们即将要面对伦敦的市长大人！”
这座建筑里面的地板是挖空的，所以便不需要再弯腰了。汤姆第一个进去，威尔·霍斯沃思跟在他身边，提醒他要小心脚下。尽管如此他还是绊倒了，摔进了一间房顶倾斜的大房间里。房间的一面墙上覆盖着一张废墟地区的地图，上面到处都是用票券、小旗，以及神秘的红色大头针做出的标记。屋子中央一张破旧的铁皮桌边上围坐着十几个人，看上去像是正在开会，却被加拉蒙先生和他的俘虏们的到来打断了。其中之一正是克莱蒂·波兹。当她认出汤姆时，便站起身来。“哦，魁科啊！”她说道。
在她身边，委员会的另一名成员已经站起身来迎接新来者们。他的破烂红色长袍和链徽清楚地标示他就是市长大人。汤姆顿时松了口气。刚才他还担心会面对面地遇上马格努斯·克罗姆，也就是在他的童年时代曾统治伦敦的那个邪恶工程师。但眼前这位年老发福的绅士，耳朵边上一撮撮白发就好像蒸汽一样冒出来，所以并不是克罗姆。松了口气之后，惊讶便随之而来，因为汤姆发现他竟然认得那张圆圆的红脸，在这里遇见他甚至比初次遇到克莱蒂·波兹更加令人震惊。
“恰德雷·珀玛罗伊！”他大叫道。
“我——伟大的魁科和克莱奥啊！”那个老人说道。他的白眉毛惊讶地扬了起来：“以黑炭皮特(魁科是伦敦的保护神。克莱奥是历史女神，经常被历史学家公会的成员挂在嘴边。而黑炭皮特则是引擎室与烟囱之神。)的神圣黑毛巾的名义！这不就是那个年轻的学徒家伙嘛！年轻的名字叫啥来着！年轻的，嗯……”
“纳茨沃西。”汤姆说道。他一直有点怕这位历史学家公会的副会长，但在这儿遇见他，意识到他这些年来都幸存了下来，度过了一切艰难，这让他幸福得哭了起来。他擦掉眼泪，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汤姆·纳茨沃西，珀玛罗伊先生，三等学徒。我回家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