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 美杜莎之子
恰德雷·珀玛罗伊叫人从定居地的公用厨房里拿来了点心饮料，并激动地让他的同事们挪开成堆的纸张，为来访者在桌边清出空地。汤姆开始从震惊中恢复过来，转身看着其他的委员们。其中两位是工程师——一个小个子的棕色皮肤男人和一个长相严肃的老太太，脑袋光秃秃的像两块卵石，身上穿着破烂的白色橡胶外套。其余的人都只是普通的伦敦人，这些人有着各种体型，各种身材，还有好几种不同的肤色，其中一个精瘦而皮肤粗糙的小个子男人朝着安琪挥手，于是她也对他挥手并说道：“你好，爸爸！”那个男人在汤姆看来就好像在美杜莎发射之前曾经是肠道里的劳工一样，绝对不是过去你会在伦敦议会厅里看得到的那类人。
最后，他们给新来者们清出了三个座位。恰德雷·珀玛罗伊眉开眼笑地望着他们坐了下来。“很高兴见到你，纳茨沃西小姐。”当汤姆介绍芮恩的时候，他一边说着，一边越过桌子来与芮恩握手，“还有科波尔德先生。我们听说过很多关于你们的城市和它的盟友的勇敢事迹。这位波兹小姐让我们一直跟得上战争的新闻。欢迎来到伦敦。”
“谢谢你，先生。”沃尔夫说着，利索地鞠了一躬，他的手移动到剑柄本来该在的位置，不过加拉蒙先生之前已经把他的剑拿走了。“这不是我的第一次访问了。上一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在得以真正遇见你们之前就被送走了……”他狡黠地朝着周围迷惑不解的面孔微笑，然后迅速解释了他初次拜访废墟地区的故事。
“伟大的魁科啊！”加拉蒙喃喃自语地说，“我现在想起他来了……”
“你不是第一个在这里寻求庇护的迷失士兵。”珀玛罗伊说道，“战争双方有时都会有迷失和受伤的士兵误闯进废墟的边缘。我们不能冒风险，让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离开这里并将我们的秘密泄露给外面的世界，但我们也不想杀死他们什么的，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只是简单地吓跑他们。几声神秘的呻吟通常足以把最胆大的人吓跑，不过时不时地我们也会遇上好奇心更强的人。每当这种时候，我们就在他们来得及看到任何东西之前，用氯仿把他们弄晕过去，然后把他们扔在废墟外面。大多数人都领会了我们的意图。而你是第一个回来的。”
“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把我们弄晕，然后把我们带到野外去呢？”芮恩问道。
“问得好。”一名委员抱怨道，瞪着加拉蒙。
“那行不通！”加拉蒙气冲冲地说，“他们乘着飞艇进来的，不是走进来的。他们看上去像拾荒者，不是遇难的人。而且这位纳茨沃西先生看上去不太健康。如果我的小伙子们给他用了氯仿，他可能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汤姆开始抗议说他的身体没问题，说他很欢迎来上一剂令人振奋的氯仿。幸运的是，在争论来得及升温之前，吃的就送上来了：有面包和黄油，有苹果酥和自制的饼干，还有装在旧的锡水壶里的接骨木花酒。
“我看你们已经学会了在光秃秃的大地上谋生。”沃尔夫·科波尔德轻声说道，“就像蘑栖那样。”
克莱蒂·波兹朝他灿烂地微笑，她对这个新来的英俊年轻人很有好感，于是没有觉察到他声音里的一丝淡淡厌恶。“哦，我们在锈铁堆之间的小块田地里种植各种东西。土壤非常肥沃。一些幸存者在美杜莎事件之前曾是农业区的工人，他们教会了我们如何种植食物的一切知识。我们的拾荒队则在废墟中寻找各种各样的东西：罐装食品，糖、茶叶。现在伦敦有不到两百人，所以我们有足够的东西给每个人用。”
“咱们也打猎。”安琪热切地说道，“兔子和鸟还有别的东西在废墟地区安了家……”加拉蒙先生转过身来瞪着她，她便住口不言了；其他的年轻人都还等在外面，所以芮恩怀疑安琪其实根本不应该进这个会议室来的。
“而克莱蒂还用她的飞艇运来了几头山羊和绵羊。”那位安静的老年女工程师加了一句。
“但我不明白……”汤姆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们都死了。”珀玛罗伊和蔼地说，“而这一点，顺便一提，我也是这么以为你的。那个恶棍瓦伦丁告诉我你掉进了城市之肠里的一条垃圾滑道。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对那天晚上把你派下去而感到内疚。要来点酒吗？”
他把一堆五花八门的锡烧杯和搪瓷茶杯倒得满满的，另一个委员会的成员给新来者们每人递了一杯，与此同时，珀玛罗伊便坐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边整理着思绪。然后，在他们吃喝的时候，他便对他们讲述伦敦的最后几个小时：历史学家公会与克罗姆手下那些渴望权力的工程师之间的紧张关系，最终是如何演变为博物馆里的公开战争的，而凯瑟琳·瓦伦丁和工程师学徒珀德又是如何爬上一条叫作猫行楼道的秘密楼梯，试图去阻止工程师们使用美杜莎的。
“不久之后……”他说，“工程师动用了暴力进攻，事情就变得混乱起来了。当然啦，我们战斗起来像老虎一样凶猛，但他们有潜猎者和其他东西，于是他们把我们逼入了自然历史展区。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阿肯伽斯和皮尤特泰德还有卡璐娜博士都已经被杀害了，而克莱蒂则受了相当严重的伤。我决定在那条蓝鲸的老标本后面做最后的抵抗——出于某些原因，它已经从天花板上被拆了下来，躺在地板上，成为了一个过得去的街垒。我们蹲在它后面，等着那些复活过来的家伙来干掉我们，突然，轰！大楼开始从接缝处裂了开来……”
“珀玛罗伊先生把我扔进了鲸鱼的嘴里。”克莱蒂·波兹一边说着，一边悲伤地俯视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段回忆仍然使她心烦意乱。
“没错。”珀玛罗伊赞同地说，“然后，我以非同寻常的沉着冷静，跟在她后面跳了进去。时间刚刚好！我想那一刻整个第二层肯定都崩溃了。强烈的耀光从鲸鱼皮上的每一道裂缝和每一个子弹孔里射进来，照在我身上。我感觉它开始滚动，滑行，在空中翻跟斗！那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乘坐在鲸鱼玻璃纤维的体内，沿着一座正在崩解的城市侧翼如冲浪一般滑下去，我觉得吧，这可真不是我的菜，我相当迅速地晕过去了……”
“鲸鱼最后在废墟地区南缘的两根倒塌的层间支柱之间停了下来。”克莱蒂解释道，她接过话头继续讲述这个故事，“一些来自废品场的工人在那儿找到了它，便帮我们爬了出来。就在那时候，我看到城市发生了什么事。它……哦，我根本没法开口形容。到处都是火焰，浓烟如沸升入天空，爆炸持续不断，所以一直有残骸在陆续崩塌，灰烬轻轻地飘落在四周。有时候，在废墟中间会噼噼啪啪地冒出巨大的白色光爪，在地上到处摸索着，好像在感应着我们一样……”
“是啊，那段时间可真是危险。”珀玛罗伊庄重地点点头说，“反牵引联盟也在附近，渴望着复仇。我们看见一些幸存的同胞冒险从残骸跑出来，向联盟的巡逻队投降，然而他们都被当场射杀了。所以克莱蒂和我以及我们那些废品场的朋友们决定留在原地。一段时间后，我们开始接触其他幸存者的小群体，我们联合了起来，想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想过沿着城市辙印溜回西面去，但那又能把我们带到哪儿呢？可能只是带进某座拾荒镇的奴隶棚里罢了，在那里我们不会比遇到联盟好到哪里去。所以最终我们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伦敦也许的确是遭遇了惨败，但它仍然是伦敦，对吗？依然是家。”
他的同事们都点着头，喃喃地赞同着，珀玛罗伊深情地拍了拍这间委员会房间的墙壁，墙壁顿时令人警觉地晃动了起来。
“我们搬到伏尾区，是因为它看起来不受妖精威胁。”克莱蒂解释道，“而且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在这里能够躲过联盟不断派过来的空中巡逻船。肠道有一大片区域没怎么受损，就搁在这儿东面大约半英里的地方，于是我们从那里抢救出了大量有用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大箱钱。所以后来，当联盟的巡逻稀少了一点之后，我们之中的有些人就能够偷偷溜出去，买下了‘始祖鸟’号，然后开始弄来一些其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那一定很危险。”汤姆说，他想到自己穿越绿色风暴边界线的经历。
“有时候根本不可能。”克莱蒂承认道，“但我们通常每年能够成功几次……”
“收集古代科技吧，我想。”沃尔夫·科波尔德说。
克莱蒂看上去不太确定的样子。几个委员坐在捡回来的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
“那么这些工程师呢？”沃尔夫·科波尔德接着说，同时朝那两个光头的男人和女人点了点头，“你们看上去对他们很友好，尽管伦敦一开始爆炸都是他们的错。”
那位女工程师轻声说道：“我们公会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马格努斯·克罗姆和他那个疯狂计划的。我们之中那些反对他的人被放逐到了肠道的监狱和工厂里去做低贱的工作。我猜那就是我们活下来的原因。在美杜莎失灵的时候，所有支持克罗姆的人都和他一起在顶层。”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很高兴能有我们的工程师们在。”安琪的父亲，那个精瘦的旧日工人说道，“他们帮我们敲敲打打做出了各种各样能派上用场的玩意儿——脚踏动力的电热板、太阳能发电机、风车、起重工具。还有可以击晕绿色风暴的机械间谍鸟的电力枪。这位阿布罗尔博士——”他指着另一位工程师，后者谦虚地咧嘴一笑——“建造了一个接收器，让我们能够侦听绿色风暴的无线电通信，所以要是他们来寻找我们的话，我们能及时得到警告。而柴尔德麦斯博士，我们的副市长，曾经是磁悬浮研究部门的负责人。就是她——”
“够了，岚。”那位女工程师用警告的口气说。
“绿色风暴肯定知道你们在这里。”沃尔夫说，“这一切风车和田地还有别的，等等。他们一定见过你们。”
“我想也是。”克莱蒂·波兹说。
“然而他们却选择让你们和平地生活。也许他们以为你们是反牵引主义者，就像他们一样？”
“好吧，那么他们就错了。”安琪的父亲说。他觉察到科波尔德的提问中的质询之意，不禁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
“岚。”柴尔德麦斯博士说道。恰德雷·珀玛罗伊赶紧插嘴说：“无论如何，现在年轻的纳茨沃西和他的朋友们来到了这里，我们最好让他们过得舒舒服服的，得决定他们要住在哪儿之类的。”
“哦，我们不想打扰你们。”科波尔德对他说，“我们只停留几天，稍微看看，然后就回到‘鬼面鱼’号去……”
“可是你们不能这么快离开！”珀玛罗伊抗议道，“你们才刚到这里呢！”
“他的意思是，你们根本就不能离开。”加拉蒙先生说，他一直坐在门口，不耐烦地听着这一切，“眼下是伦敦的关键时刻。你们可能会告诉其他人我们在这里，我们可不能冒这个险。”
“得了吧，加拉蒙。”珀玛罗伊说，“纳茨沃西先生是一个伦敦人，就像我们一样！”
“也许吧，但他的女儿不是，还有这另一位绅士……作为下属安全委员会的主席，我的职责就是指出这一点，我们不认识他们，我们也不能信任他们。”
“听到了，听到了。”安琪的父亲用力点着头说，“我们在这儿待了那么多年，要是被某个好管闲事的过路人把我们的事情抖给了拾荒者，那才叫耻辱呢，特别是就在我们差不多已经准备好要——”
“岚！”柴尔德麦斯博士呵斥道。
“不过我恐怕加拉蒙是对的。”珀玛罗伊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想最好让我们的年轻人在霍洛韦路和飞艇停泊处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警戒。汤姆、芮恩、科波尔德先生，我希望你们会在这儿感觉宾至如归，不过我恐怕在你们离开这一点上是绝对没得商量的。还有人要再来块饼干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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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谢谢你，先生。”沃尔夫说着，利索地鞠了一躬，他的手移动到剑柄本来该在的位置，不过加拉蒙先生之前已经把他的剑拿走了。“这不是我的第一次访问了。上一次我来到这里的时候，我在得以真正遇见你们之前就被送走了……”他狡黠地朝着周围迷惑不解的面孔微笑，然后迅速解释了他初次拜访废墟地区的故事。
“伟大的魁科啊！”加拉蒙喃喃自语地说，“我现在想起他来了……”
“你不是第一个在这里寻求庇护的迷失士兵。”珀玛罗伊说道，“战争双方有时都会有迷失和受伤的士兵误闯进废墟的边缘。我们不能冒风险，让他们之中的某些人离开这里并将我们的秘密泄露给外面的世界，但我们也不想杀死他们什么的，所以我们想了个办法，只是简单地吓跑他们。几声神秘的呻吟通常足以把最胆大的人吓跑，不过时不时地我们也会遇上好奇心更强的人。每当这种时候，我们就在他们来得及看到任何东西之前，用氯仿把他们弄晕过去，然后把他们扔在废墟外面。大多数人都领会了我们的意图。而你是第一个回来的。”
“那么你们为什么没有把我们弄晕，然后把我们带到野外去呢？”芮恩问道。
“问得好。”一名委员抱怨道，瞪着加拉蒙。
“那行不通！”加拉蒙气冲冲地说，“他们乘着飞艇进来的，不是走进来的。他们看上去像拾荒者，不是遇难的人。而且这位纳茨沃西先生看上去不太健康。如果我的小伙子们给他用了氯仿，他可能就永远不会醒过来了……”
汤姆开始抗议说他的身体没问题，说他很欢迎来上一剂令人振奋的氯仿。幸运的是，在争论来得及升温之前，吃的就送上来了：有面包和黄油，有苹果酥和自制的饼干，还有装在旧的锡水壶里的接骨木花酒。
“我看你们已经学会了在光秃秃的大地上谋生。”沃尔夫·科波尔德轻声说道，“就像蘑栖那样。”
克莱蒂·波兹朝他灿烂地微笑，她对这个新来的英俊年轻人很有好感，于是没有觉察到他声音里的一丝淡淡厌恶。“哦，我们在锈铁堆之间的小块田地里种植各种东西。土壤非常肥沃。一些幸存者在美杜莎事件之前曾是农业区的工人，他们教会了我们如何种植食物的一切知识。我们的拾荒队则在废墟中寻找各种各样的东西：罐装食品，糖、茶叶。现在伦敦有不到两百人，所以我们有足够的东西给每个人用。”
“咱们也打猎。”安琪热切地说道，“兔子和鸟还有别的东西在废墟地区安了家……”加拉蒙先生转过身来瞪着她，她便住口不言了；其他的年轻人都还等在外面，所以芮恩怀疑安琪其实根本不应该进这个会议室来的。
“而克莱蒂还用她的飞艇运来了几头山羊和绵羊。”那位安静的老年女工程师加了一句。
“但我不明白……”汤姆说，“我的意思是，你们是如何生存下来的？你们怎么会在这里的？我还以为……”
“你以为我们都死了。”珀玛罗伊和蔼地说，“而这一点，顺便一提，我也是这么以为你的。那个恶棍瓦伦丁告诉我你掉进了城市之肠里的一条垃圾滑道。从那时起，我就一直对那天晚上把你派下去而感到内疚。要来点酒吗？”
他把一堆五花八门的锡烧杯和搪瓷茶杯倒得满满的，另一个委员会的成员给新来者们每人递了一杯，与此同时，珀玛罗伊便坐着笑眯眯地看着他们，一边整理着思绪。然后，在他们吃喝的时候，他便对他们讲述伦敦的最后几个小时：历史学家公会与克罗姆手下那些渴望权力的工程师之间的紧张关系，最终是如何演变为博物馆里的公开战争的，而凯瑟琳·瓦伦丁和工程师学徒珀德又是如何爬上一条叫作猫行楼道的秘密楼梯，试图去阻止工程师们使用美杜莎的。
“不久之后……”他说，“工程师动用了暴力进攻，事情就变得混乱起来了。当然啦，我们战斗起来像老虎一样凶猛，但他们有潜猎者和其他东西，于是他们把我们逼入了自然历史展区。到了那时候，我们已经没剩下多少人了；阿肯伽斯和皮尤特泰德还有卡璐娜博士都已经被杀害了，而克莱蒂则受了相当严重的伤。我决定在那条蓝鲸的老标本后面做最后的抵抗——出于某些原因，它已经从天花板上被拆了下来，躺在地板上，成为了一个过得去的街垒。我们蹲在它后面，等着那些复活过来的家伙来干掉我们，突然，轰！大楼开始从接缝处裂了开来……”
“珀玛罗伊先生把我扔进了鲸鱼的嘴里。”克莱蒂·波兹一边说着，一边悲伤地俯视着自己的双手，仿佛那段回忆仍然使她心烦意乱。
“没错。”珀玛罗伊赞同地说，“然后，我以非同寻常的沉着冷静，跟在她后面跳了进去。时间刚刚好！我想那一刻整个第二层肯定都崩溃了。强烈的耀光从鲸鱼皮上的每一道裂缝和每一个子弹孔里射进来，照在我身上。我感觉它开始滚动，滑行，在空中翻跟斗！那之后的事情我不太记得了。乘坐在鲸鱼玻璃纤维的体内，沿着一座正在崩解的城市侧翼如冲浪一般滑下去，我觉得吧，这可真不是我的菜，我相当迅速地晕过去了……”
“鲸鱼最后在废墟地区南缘的两根倒塌的层间支柱之间停了下来。”克莱蒂解释道，她接过话头继续讲述这个故事，“一些来自废品场的工人在那儿找到了它，便帮我们爬了出来。就在那时候，我看到城市发生了什么事。它……哦，我根本没法开口形容。到处都是火焰，浓烟如沸升入天空，爆炸持续不断，所以一直有残骸在陆续崩塌，灰烬轻轻地飘落在四周。有时候，在废墟中间会噼噼啪啪地冒出巨大的白色光爪，在地上到处摸索着，好像在感应着我们一样……”
“是啊，那段时间可真是危险。”珀玛罗伊庄重地点点头说，“反牵引联盟也在附近，渴望着复仇。我们看见一些幸存的同胞冒险从残骸跑出来，向联盟的巡逻队投降，然而他们都被当场射杀了。所以克莱蒂和我以及我们那些废品场的朋友们决定留在原地。一段时间后，我们开始接触其他幸存者的小群体，我们联合了起来，想知道该怎么办。我们想过沿着城市辙印溜回西面去，但那又能把我们带到哪儿呢？可能只是带进某座拾荒镇的奴隶棚里罢了，在那里我们不会比遇到联盟好到哪里去。所以最终我们还是决定留在这里。伦敦也许的确是遭遇了惨败，但它仍然是伦敦，对吗？依然是家。”
他的同事们都点着头，喃喃地赞同着，珀玛罗伊深情地拍了拍这间委员会房间的墙壁，墙壁顿时令人警觉地晃动了起来。
“我们搬到伏尾区，是因为它看起来不受妖精威胁。”克莱蒂解释道，“而且在最初的那段时间里，我们在这里能够躲过联盟不断派过来的空中巡逻船。肠道有一大片区域没怎么受损，就搁在这儿东面大约半英里的地方，于是我们从那里抢救出了大量有用的东西，甚至还有一大箱钱。所以后来，当联盟的巡逻稀少了一点之后，我们之中的有些人就能够偷偷溜出去，买下了‘始祖鸟’号，然后开始弄来一些其他我们所需要的东西……”
“那一定很危险。”汤姆说，他想到自己穿越绿色风暴边界线的经历。
“有时候根本不可能。”克莱蒂承认道，“但我们通常每年能够成功几次……”
“收集古代科技吧，我想。”沃尔夫·科波尔德说。
克莱蒂看上去不太确定的样子。几个委员坐在捡回来的椅子上不安地扭来扭去。
“那么这些工程师呢？”沃尔夫·科波尔德接着说，同时朝那两个光头的男人和女人点了点头，“你们看上去对他们很友好，尽管伦敦一开始爆炸都是他们的错。”
那位女工程师轻声说道：“我们公会里不是所有人都支持马格努斯·克罗姆和他那个疯狂计划的。我们之中那些反对他的人被放逐到了肠道的监狱和工厂里去做低贱的工作。我猜那就是我们活下来的原因。在美杜莎失灵的时候，所有支持克罗姆的人都和他一起在顶层。”
“这些年来，我们一直很高兴能有我们的工程师们在。”安琪的父亲，那个精瘦的旧日工人说道，“他们帮我们敲敲打打做出了各种各样能派上用场的玩意儿——脚踏动力的电热板、太阳能发电机、风车、起重工具。还有可以击晕绿色风暴的机械间谍鸟的电力枪。这位阿布罗尔博士——”他指着另一位工程师，后者谦虚地咧嘴一笑——“建造了一个接收器，让我们能够侦听绿色风暴的无线电通信，所以要是他们来寻找我们的话，我们能及时得到警告。而柴尔德麦斯博士，我们的副市长，曾经是磁悬浮研究部门的负责人。就是她——”
“够了，岚。”那位女工程师用警告的口气说。
“绿色风暴肯定知道你们在这里。”沃尔夫说，“这一切风车和田地还有别的，等等。他们一定见过你们。”
“我想也是。”克莱蒂·波兹说。
“然而他们却选择让你们和平地生活。也许他们以为你们是反牵引主义者，就像他们一样？”
“好吧，那么他们就错了。”安琪的父亲说。他觉察到科波尔德的提问中的质询之意，不禁寒毛都竖了起来，“他们不知道我们的计划，不会比你知道得更多……”
“岚。”柴尔德麦斯博士说道。恰德雷·珀玛罗伊赶紧插嘴说：“无论如何，现在年轻的纳茨沃西和他的朋友们来到了这里，我们最好让他们过得舒舒服服的，得决定他们要住在哪儿之类的。”
“哦，我们不想打扰你们。”科波尔德对他说，“我们只停留几天，稍微看看，然后就回到‘鬼面鱼’号去……”
“可是你们不能这么快离开！”珀玛罗伊抗议道，“你们才刚到这里呢！”
“他的意思是，你们根本就不能离开。”加拉蒙先生说，他一直坐在门口，不耐烦地听着这一切，“眼下是伦敦的关键时刻。你们可能会告诉其他人我们在这里，我们可不能冒这个险。”
“得了吧，加拉蒙。”珀玛罗伊说，“纳茨沃西先生是一个伦敦人，就像我们一样！”
“也许吧，但他的女儿不是，还有这另一位绅士……作为下属安全委员会的主席，我的职责就是指出这一点，我们不认识他们，我们也不能信任他们。”
“听到了，听到了。”安琪的父亲用力点着头说，“我们在这儿待了那么多年，要是被某个好管闲事的过路人把我们的事情抖给了拾荒者，那才叫耻辱呢，特别是就在我们差不多已经准备好要——”
“岚！”柴尔德麦斯博士呵斥道。
“不过我恐怕加拉蒙是对的。”珀玛罗伊略带歉意地说道，“我想最好让我们的年轻人在霍洛韦路和飞艇停泊处进行二十四小时的警戒。汤姆、芮恩、科波尔德先生，我希望你们会在这儿感觉宾至如归，不过我恐怕在你们离开这一点上是绝对没得商量的。还有人要再来块饼干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