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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四章 海伦娜

他逃走了。逃走了。逃走了。
我在军营主厅里踱来踱去,试图抵挡住法里斯磨弯刀的嚓嚓声,戴克斯给一帮军团士兵下令的话语声,还有哈珀一边看我,一边用手指轻敲凯甲的声响。
现在一定还有某种办法追查埃利亚斯。想想看。他只是孤身一人,我却有整个帝国的力量在背后提供支持。派去更多士兵,召唤更多假面人。黑甲禁卫成员——你就是他们的司令官,派他们去追查阿嬷造访过的所有部落。
但这样还是不够。埃利亚斯从我面前走掉之后,趁我忙于镇压一场早有预谋的叛乱,数千辆大车一起逃离努尔城。他可能藏在其中任何一辆车里。
我闭上眼睛,特别想打坏什么东西。你可真是够白痴的,海伦娜·阿奎拉。瑞拉阿嬷弹响一支曲子,我双臂上举,像个无脑人偶一样随之起舞。她想让我去讲故事的剧场。她想让我知道埃利亚斯就在那里,看到暴乱,召唤援军,以此削弱封锁圈。我太蠢,认识到骗局时,一切都来不及了。
哈珀至少还保持着头脑清醒。他命令被派去平叛的两支小队的士兵转而包围了赛夫部落的车队。他抓到的那些俘虏,包括瑞拉阿嬷在内,是我们手中仅剩的找到埃利亚斯的希望所在。
我都已经找到了他。可恶,我找到了他。然后却放他跑掉了,因为我不想让他死。因为他是我的朋友,我爱他。
因为我是个该死的大傻瓜。
之前我常常夜不能寐,告诉自己等关键时刻来临,必须坚强。我需要抓到他。但所有这些决心全都烟消云散,一见到他我就全乱了。听到他的声音,感觉到他的手触及我的皮肤,理性荡然无存。
他的样子变化好大,只剩下肌肉和筋骨,像是他的一把特鲁曼弯刀化身成人。但变化最大的还是他的眼睛——眼窝周围的阴影和眼里的悲戚,就像他知道某些不忍心告诉我的事。他那种眼神让我的内心备受煎熬,甚至超过我没能抓住并杀死他的失败造成的打击。那眼神让我害怕。
我俩都知道我将不久于人世。他说这句话是什么意思?自从第二轮选帝赛之后治愈埃利亚斯以来,我感觉跟埃利亚斯之间有一种纽带——一种想要保护他的倾向,我一直都在竭力不去想。这肯定是治愈魔法带来的,我确信。当埃利亚斯碰到我时,那纽带就告诉我说,我的朋友现在身体不好。
“不要忘了我们。”他在塞拉城这样对我说。我闭上眼睛,给自己一点儿时间想象一个完全不同的世界。在那个世界里,埃利亚斯是个部落男孩,而我是一名法官的女儿。我们在一个市场相遇,我们之间的爱没有被黑崖学院和他痛恨的其他任何事情妨碍。我让自己停留在那个世界里,只要一会儿。
然后我放开了他。埃利亚斯和我之间已经完了。现在,只剩下死亡这个结局。
“哈珀,”我说。戴克斯让军团士兵解散,注意力转向我这里,法里斯也收起弯刀。“我们抓到多少名赛夫部落成员?”
“二十六个男人,十五个妇女,还有十二个小孩,嗜血伯劳。”
“处死他们。”戴克斯说,“马上执行。我们需要杀鸡儆猴,让人们知道窝藏帝国逃犯的后果。”
“你不能杀害他们。”法里斯瞪视戴克斯,“他们是埃利亚斯在世上仅有的亲人——”
“这些人帮助并收留过帝国死敌。”戴克斯冷冷地说,“我们接到过训令——”
“我们不是一定要处死他们。”哈珀说,“他们还有别的用途。”
我明白哈珀的用意:“我们应该审问他们。我们抓到了瑞拉阿嬷,是吗?”
“昏迷着呢。”哈珀说,“抓她的那个辅兵,用剑柄敲她时用劲太大。她应该要一两天以后才能醒过来。”
“她应该知道是谁带维图里乌斯离开了这里,”我说,“还有他的去向。”
我看着这三个人。哈珀的命令是跟随我,所以他不能留在努尔城审讯阿嬷和她的家人。但戴克斯又可能会杀光我们的俘虏。而在学者革命如火如荼的背景下,杀害更多部落民,正是帝国最不想面对的局面。
“法里斯,”我说,“你来负责审讯。我想知道埃利亚斯是怎么逃走的,要前往何处。”
“孩子们怎么办?”法里斯说,“我们肯定能释放他们,反正他们也不会知道什么。”
我知道院长会对法里斯怎样说。仁慈是一种弱点。对敌人讲仁慈,等于对自己下刀子。
孩子肯定是强有力的说服手段,容易用来逼迫部落民对我们讲出真相。我知道这一点。但想到要利用他们——伤害他们——还是会让我心中不安。我想起该隐带我看过的塞拉城废宅。学者族叛军对住在那里的武夫族孩童,完全没有心慈手软。
这些部落孩子有什么不同?说到底,他们只是孩子,他们没有自己要求牵扯其中。
我迎上法里斯的目光:“部落民已经人心惶惶,我们也没有足够的人力镇压另一场叛乱。我们放孩子们走——”
“你们疯了吗?”戴克斯先是瞪了一眼法里斯,然后瞪我。“不要放过他们。威胁说要把他们扔进‘鬼车’,卖作奴隶,直到得到那该死的答案。”
“阿特里乌斯中尉。”我让自己语调平和地对戴克斯说,“你无须继续在此处停留。去把剩余士兵分为三组,一组随你向东搜寻,以防维图里乌斯前往自由之地。一组随我搜寻南方。第三组留下来守城。”
戴克斯下巴抽动。此时他被斥退的怨怼跟有生以来服从命令的习惯在做斗争。法里斯叹了口气,哈珀饶有兴趣地看戏。最后,戴克斯大步离去,重重摔上门。
“部落民最看重孩子。”我告诉法里斯,“可以利用他们来展开审讯,但不要伤害他们,保住阿嬷和夏恩的命。如果我们无法抓到埃利亚斯,也许可以利用他们诱他上钩。如果你有任何发现,就通过鼓点讯号向我报告。”
当我离开营房去备马时,发现戴克斯倚在马厩的墙上。他还没来得及向我发难,我主动找上了他。
“可恶,刚才你在里面搞什么?”我说,“有一个院长派来的间谍处处质疑我的决策还不够吗?还要你来烦我啊?”
“他只是报告你的一举一动。”戴克斯说,“但是并不对你提出质疑,甚至该说的时候也不说。你现在心不在焉。你本来应该预料到暴乱的发生的。”
“你不是也没预料到吗?”即便在我自己听来,这句话也像是气急败坏的孩子说的。
“我可不是他妈的嗜血伯劳好吧?你是啊。”他提高声调,深吸一口气。
“你想他。”戴克斯语调里的嘲讽消失了,“我也想他。我想念他们所有人——特里斯塔斯、迪米特里厄斯、林德尔。但他们已经死了。埃利亚斯也在逃亡。我们现在剩下的,伯劳,就只有帝国。而我们对帝国应尽的职责,就是抓到这个叛徒,处死他。”
“这些我都知道——”
“真的吗?那么暴乱中间,你又为什么突然消失了一刻钟?当时你在哪儿?”
我瞪了他足够长的时间,为了让自己的声音不至于发抖,也长到让他心里开始发怵,不知道是不是太过分。
“开始你的追捕,”我平静地说,“搜查时不要放过一辆马车。如果发现他,抓他回来。”
我们的对话被身后的脚步声打断:哈珀,手拿两份信函,都被拆开看过了。
“来自您的父亲和妹妹。”他没有为先行拆阅的事道歉。
嗜血伯劳:
我们在安提乌姆一切安好,尽管秋凉让你母亲和妹妹们微有小恙。我努力强化支持皇帝的同盟,却面临诸多龃龉。西塞里亚家族和鲁菲亚家族都推出了自己的皇位人选,他们正在试图号召其他家族加入自己麾下。内斗在王城导致五十人丧生,而这才刚刚开始。野人和蛮族对边疆的冲击加剧,前线的将军们急需更多兵员。 至少,院长已经让学者族的叛乱之火有所收敛。我听说,等她大功告成,雷伊河将会被学者之血染红。她继续在西拉斯城北执行种族灭绝政策。她的胜利让我们的皇帝很是欣慰,但更大的受益者是她的
 
 
家族势力。 我希望能尽快听到你追捕叛徒维图里乌斯胜利的消息。 忠诚到底。
阿奎拉族长
又及:你母亲让我提醒你注意多吃饭。莉薇的信更短一些。
我亲爱的海勒:
安提乌姆让我感觉好孤独,你又在那么远的地方。汉娜也感觉到了——尽管她从来都不承认。皇帝陛下几乎每天都来看她。他还常问起我的身体状况,因为我还在因为受寒被隔离。有一次,他甚至试图躲过卫兵来看我。我们真幸运,姐妹要嫁给一个家族观念这么强的人。 叔伯们和父亲都在竭尽全力维持原有的家族同盟,但贵族阶层对皇帝陛下的敬畏普遍不足。我希望父亲能向平民阶层寻求支持。我相信陛下最强大的支持可能就在于平民。 父亲叫我快一点儿,否则我就写更多了。保重,阿姐。
爱你 莉薇亚·阿奎拉
我卷起两封信时,手在发抖。我要是几天前收到它们就好了,也许我意识到失败的惨重代价,就能狠下心来逮捕埃利亚斯。
现在,我父亲担心的事已经开始,各大家族公开对立。汉娜就要嫁给毒蛇了。马库斯还试图接近莉薇亚——她要是没觉得这事重要,肯定不会在信中提到的。
我扯碎来信。父亲的信息很明确:找到埃利亚斯,给马库斯一场胜利。
帮帮我们。
“哈珀中尉,”我说,“通知众将士,我们五分钟之后出动。戴克斯——”
我能从他冷淡的举止中看出,他还在生气。这不怪他。
“你来处理审讯。”我说,“法里斯代替你搜查东部沙漠,你去通知他。给我找出答案,戴克斯。让瑞拉阿嬷和夏恩活着,以防万一需要他们充当诱饵。除此之外,便宜行事。即便……即便是涉及孩子。”
戴克斯点头,我说话时,把那种恶心的感觉竭力压回肚子里。我是嗜血伯劳,是时候展示我的实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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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都没有?”三名小队长官在我的怒视下躁动不安。一个在用脚踩踏沙地,像匹被困的马儿一样焦躁。在他身后,我们在努尔城以北数英里营地里的其他士兵苦着脸观望。“我们已经在这该死的沙漠搜查了六天,还是一点儿线索都没有?”
哈珀,我们五个人中唯一没有被沙漠狂风吹得眯起眼睛的人,清了清嗓子。“沙漠范围很大,嗜血伯劳。”他说,“我们需要更多士兵。”
他说的对。我们必须搜查几千辆马车,而我只有三百人来做这件事。我派了信使去阿泰拉山口,还有泰布和萨德军营要求援军——但三处都没有多余的士兵可以派出。
我在士兵们面前走来走去,几绺头发抽打在脸上。我想要让士兵们在日落之前再出动一次,搜查见到的任何一辆马车,但他们确实太累了。
“金特里乌姆以北,骑马半天的距离,有一座军营。”我说,“如果我们加快速度,还能在夜幕降临时到达那里。我们可以在那儿得到援军。”
我们靠近军营时天光渐暗,营房在北方四分之一英里处的山顶露出头来。这座当地规模最大的哨站之一,坐落在帝国内陆的林地和部落沙漠之间。
“嗜血伯劳,”看清营房时,阿维塔斯单手扶弓,让马儿放慢脚步。“你闻见这气味了吗?”
西风带来一股熟悉又酸涩的气息——在我嗅来却有些甜蜜。死亡。我的手放到弯刀上。军营也被袭击了吗?学者族叛军?还是蛮族偷袭,趁着其他地方一片混乱,偷偷潜入帝国疆土内作乱?
我命令士兵们前进,我身体绷紧,血液上涌,渴望战斗。也许我应该派个侦察兵先去探察,但如果军营需要我们支援,就没有时间等侦察结果。
我们翻过小山,我让士兵们放慢速度。通往军营的路上到处是尸体和垂死的人。学者,而非武夫。
前方远处,军营大门旁边,我看到一排六名学者跪在地上,他们面前有个矮小的身影走来走去,即便在这么远的距离外,还是一望可知此人身份。
凯瑞斯·维图里娅。
我催马上前。院长跑到这么偏远的地方来做什么?叛乱已经蔓延这么远了吗?
我的手下和我一起,小心地穿过乱尸堆。有些人身着反抗军的黑衣,但大多数人没有。
那么多死亡,全都因为一场发动之前就注定要失败的叛乱。我看到那些尸体时,感到无比愤懑。学者族反叛者难道不明白他们的反抗会带来何种后果吗?难道他们不知道帝国会用死亡和其他恐怖手段来报复吗?
我在军营门口翻身下马,离院长观察她俘虏的地方几码远。凯瑞斯·维图里娅,她的盔甲沾满鲜血,完全无视我。看守学者俘虏的她的手下也一样。
我正打算板起脸来教训他们,凯瑞斯把她的弯刀刺入了第一名俘虏的身体,被杀的女人哼都没哼,瘫在地上。
我迫使自己没有移开视线。
“嗜血伯劳,”院长转身问候我。马上,她的手下也跟着向我致敬。她的声音很柔和,但像往常一样,她叫我的头衔时,还是巧妙地带出几分嘲讽味道,尽管表情一派平淡。她看了一眼哈珀,后者微微点头,表示认可。然后她对我说道,“你不是应该在南方搜捕维图里乌斯吗?”
“你不是应该在雷伊河两岸追击学者族叛军吗?”
“雷伊河两岸的叛乱已经被粉碎。”院长说,“我的手下和我正在乡间剪除学者族隐患。”
我看看在她面前瑟瑟发抖的那帮俘虏。有三个人年龄大约是我父亲的两倍,另外两个只是孩子。
“在我看来,这些平民并不像是反叛军。”
“正是你的这种思维方式,伯劳,才导致了叛乱发生。这些平民包庇叛军。当他们被带来军营接受讯问时,又跟反叛军士兵一起密谋逃走。毫无疑问,他们正是因为听信了武夫族在努尔城遭受挫败的传闻才如此大胆。”
听出她话里的讥诮,我禁不住脸红。你的失败损害了帝国的声威。这话没说出来,但事实没错。院长撇撇嘴,视线转向我带来的手下。
“一群废物。”她评价说,“劳累之兵,只能把任务搞砸,嗜血伯劳。你在黑崖学院没学过治军之术吗?”
“我必须分兵几路,来覆盖更大的搜索范围。”尽管我也愿意像她一样,让自己的语气显得平和自信,但也知道自己就像一名见习生在教官面前为自己错误的战略狡辩。“动用那么多人追捕一名叛徒,”她说,“你却还是没能完成任务。这不禁让人怀疑你不想找到维图里乌斯。”
“那人一定是搞错了。”我咬牙切齿地说。
“希望如此喽。”她带着一丝轻蔑说,这让我的脸气得通红。她转身回去面对她的俘虏们。下一个轮到小孩之一,是个黑头发的男孩,鼻子上长满小雀斑。刺鼻的尿骚味弥漫在空气里,院长俯视男孩,头侧向一边。
“怕了吗,小家伙?”她的声音几乎是温和的。我听得险些呕吐出来。男孩浑身哆嗦,死盯着眼前洒满鲜血的地面。
“住手。”我走上前去。老天啊,你在干什么,海伦娜?院长看着我,略有一丝好奇。
“作为嗜血伯劳,”我说,“我命令——”
院长的第一把弯刀呼啸着划过空气,斩掉了那男孩的头。与此同时,她拔出第二把弯刀,刺透了第二个小孩的心脏。她手中现出几把飞刀,一甩手,嗖嗖嗖几声响动,接连插入剩余几名囚犯的喉咙。
两次呼吸之间,她将五人全部处死。
“您说,嗜血伯劳?”她转回头来面对着我。表面看来,她很耐心,也很专注,一点儿没有显露出她内心里翻涌的疯狂敌意。我观察她的手下,超过一百人旁观了这场冲突,带着冷漠的兴味。如果我现在挑战她,完全无法预料她将如何反应。攻击,很可能会的,或者试图杀光我的手下。事后她当然不会受罚。
“埋葬尸体。”我压制住自己的情绪,让语调缓和下来,“我不想让尸体污染兵营的水源。”
院长点头,脸色平静。优秀的假面人。“当然,伯劳。”
我命令自己的手下进入兵营,然后回到黑甲禁卫营房里,躺在贴墙的十几张吊床中的一张上。一周赶路之后,我浑身脏臭,需要洗澡、进食、休息。
相反,我却发现自己死盯着屋顶干躺了整整两小时。我总是会想到院长。她对我的侮辱显而易见——而我无法反击的事实,显然也昭示了我的弱点。尽管我对这件事感到不安,更让我心烦的,却是她对待俘虏的态度,还有她对那两个孩子做出的事。
帝国已经成了这副模样吗?还是它一直都这样?我心里有个小声音在问。
“我给你拿了些吃的。”
我吃惊地坐起来,头撞到上层吊床上,骂了一句。哈珀把他的包裹撂在地板上,点头向门口小桌上的黄米饭和辣肉酱示意。食物看似美味,但我现在知道,我吃什么都会味同嚼蜡。
“院长大约一小时之前离开了。”哈珀说,“她要到北方去。”
哈珀取下他的盔甲,整齐地放在门口地面上,然后在壁柜里寻找干净的贴身衣物。他背对我换衣服。在他脱掉上衣之后,还走到阴影处,让我看不到他。见他如此娇羞,我笑了一下。
“食物不会自动跳下你的喉咙,伯劳。”
我怀疑地看看餐盘,哈珀叹了口气,光脚走到桌前,试吃了食物,然后把盘子递给我。“吃吧。”他说,“你妈都要求你好好吃饭了。要是帝国的嗜血伯劳在战斗中因为肚子饿晕倒死掉,那可成何体统?”
我不情愿地接过盘子,迫使自己吃下几小口。
“前任嗜血伯劳有专职的试吃官。”哈珀坐在我对面的一张吊床上,肩膀向后张开。“通常都是某个辅兵,来自卑微的平民家庭。”
“还有人想要谋杀伯劳?”
哈珀看我的样子,就像我是个特别白痴的童兵。“当然。皇帝对他言听计从,他还跟考夫监狱的典狱长是近亲表兄弟。整个帝国,大概只有很少几个秘密是他不知道的。”
我双唇紧闭,掩饰自己的震惊。我记得典狱长,五劫生时代见过他。我记得他如何得到那些秘密:通过变态实验和心理游戏。
哈珀的双眼犀利地剖析我,像南方国度的灰色宝石:“你能否跟我说件事?”
我咽下嚼了一半的食物。他那种满不在乎的语调——我已经知道它的隐含意义。这家伙要出手了。
“你为什么放他走?”
我的天。“放谁走?”
“你想误导我的时候,我总是能看出来,伯劳。”哈珀说,“我毕竟跟你一起在审讯室待过五天,记得吗?”他身体向前探,头微微侧歪,像一只好奇的鸟儿。我没有被他愚弄,他眼睛里燃烧着极炽热的情绪。“在努尔城,你抓到了维图里乌斯,但你让他逃了。因为你爱他吗?难道他不是跟其他人一样,只是个假面人?”
“你好大胆子!”我把盘子一蹾,站了起来。哈珀抓住我的双臂,尽管我想要挣脱,他还是不肯放手。
“拜托,”他说,“我并没有恶意,我发誓。我也曾爱过的,伯劳。”他眼中闪过古老的痛苦,然后淡去。我从他的眼里看不到欺骗,只有好奇。
我推开他的胳膊,一面打量他,一面重新坐下。我透过营房打开的窗户,看外面广阔的树木和低矮的山坡。月亮给房间带来一点儿微光,黑暗是个安慰。
“维图里乌斯跟我们其他人一样,也是假面人。是的,”我说,“他果断、勇敢、强壮、迅捷。但这些对他来说,都不是最突出的特点。”嗜血伯劳的权戒在我的手指上,感觉特别沉重,我把它转了一圈。我从来没跟任何人说过埃利亚斯的事,我又能跟谁说呢?我在黑崖学院的同学们只会嘲笑我,我的两个妹妹则不可能理解我。
我想要谈起他,我意识到,我渴望谈起他。
“埃利亚斯能看出人应该成为什么样,”我说,“而不只是他们现在的样子。他总在自嘲,他总在超越自我——不管做什么。”
“像第一轮选帝赛吧。”我想到那段经历就不寒而栗。“安古僧蛊惑了我们的头脑,但埃利亚斯没有崩溃。他直面死亡,从来不曾想过把我一个人丢下不管。他没有放弃我,他是我永远达不到的更高层次,他是个好人。如果是他在场,今天绝对不会让院长杀死那些俘虏,尤其是那两个孩子。”
“院长是为帝国效力的。”
我摇摇头。“她做事绝非效忠帝国。”我说,“反正不是我为之战斗的帝国。”
哈珀用他那种死死的,让人心神不定的眼神看着我。我有一会儿在纳闷儿,自己是不是说得太多了。然后才意识到,我并不在乎他会怎么想,他不是我的朋友。即便他把我说过的话报告给马库斯或者院长,也改变不了任何事。
“嗜血伯劳!”喊叫声让我和哈珀都跳了起来,片刻之后,门猛地被推开,一名辅兵信使喘息着,一身风尘地出现。“皇帝命令您赶往安提乌姆城。马上。”
可恶。要是我折去安提乌姆,就永远都抓不到埃利亚斯了。“我在执行一项任务的中途,士兵。”我说,“而我也不想在目标达成之前半途而废。有什么事非得要那么急着召见我?”
“战争,嗜血伯劳。贵族之间彼此宣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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