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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逃离

  风在耳边狂啸,我们像自由落体般穿越天空,旋绕如龙卷风里的房舍。季山让两人维持面朝下的飞姿,他拉住我两只手腕,四臂在空中拉成弧状。等一会儿稳定下来后,我们听到头上传来尖鸣,一只铁鸟追在后面。

  季山在空中抬起我的左臂,我们便戏剧性地转向右边,加速坠落。大鸟跟了上来,季山抬起我们的右臂,又往左边斜去。大鸟已追到我们头顶了。

  季山大吼说:「忍住,凯儿!」

  他将我们的手臂收到身侧,让头部下斜,我们便像子弹一样地向前冲。大鸟双翅一收,也跟着我们俯冲。

  「我们要翻过来了!试着给牠一记雷心掌!准备好了吗?」

  我点点头,季山将我们背部朝地的翻入空中,清清楚楚地看到铁鸟的腹部。我立即连掌快攻,终于把大鸟给逼退了。我没射中牠的眼睛,仅击中嘴缘,大鸟吃痛挥翅逃离,一边尖声怒喝。

  「抱紧了!」

  季山再度翻身将两人稳住,扯开拉绳,我听到布块啉咻地射入风中,接着碰地一声,圣巾降落伞吃到风,便摊开来了。伞张开放缓降速时,季山先抱紧我的腰,然后才松手改拉套索装置,操纵伞索。

  我大喊:「对准两山之间的隘口!」

  空中传来骇人的尖鸣,鸟群又找到我们了。三只巨鸟开始盘旋,试图用爪子和尖嘴来抓我们。我想用雷心掌,但距离太远,很难击中乌眼,只好打开背包取出弓箭。

  季山往左倾弯,我拉弓射箭,金箭咻咻地从一只鸟的头顶飞过,第二枝淬满电能的箭支击中大鸟脖子,大鸟受伤坠落地面。另一只鸟用尖利的翅膀击打我们,害我们在空中狂转,不过牠也吃足了苦头,沿另一个方向飞逃而去。

  第三只鸟非常狡猾地绕在我视线外,尽可能飞在我们身后。大鸟发动攻势,用爪子在伞上撕出一个大洞,我们背着瘪软的伞,再次失控地往下坠,季山想控制住,但风却无情地拍击着破伞。

  说时迟那时快,伞片竟然开始自动修补,织线在布上穿进穿出,直至完好如新。伞布里再度灌饱了风,季山操控拉绳,朝目的航进。

  愤怒的大鸟又现身了,而且还躲开本姑娘的神箭。牠宏亮的尖鸣招来其他同伴的响应。

  「我们得着陆才行!」

  「快到了,凯儿!」

  至少有十几只鸟朝我们飞来,如果我们能活着着陆就算福大了。鸟群结集盘旋,拍翅尖鸣,愤力张合着鸟喙。

  就快到了,再撑几秒就好了!一只大鸟直接冲我们飞来,速度之快,我们到最后一瞬才看见牠。那妖物张嘴想将我们咬成两半。想到会被铁鸟咬断,我几乎可以听见自己骨头的碎裂声。

  我又射出几箭,却枝枝落空。风突然将我们转向,就我目前的方位,我根本无计可施。季山操着伞,我们一下俯冲,一下急转。我闭着眼,当脚触到硬地时,感觉一阵摇晃。

  季山跑了几步,将我按到草地上,整个人趴在我身上,同时狂暴地拆卸绳具。

  「低下头,凯儿!」

  大鸟攻击我们,咬了满嘴的伞布,将降落伞扯成两半。我缩着身,聆听可怕的撕布声。大鸟懊恼地丢下布片,又绕了过来。季山脱掉绳具,从背包里挖出飞轮掷出,我则蹲下来收拾伞布。

  「请织回原样。」

  没动静,季山再度掷出飞轮。

  「来这边帮忙一下,凯儿!」

  我射出几枝箭,用眼角余光瞄着布片。布片开始自行织复了,一开始慢慢的,接着越织越快,然后又缩回原本的大小。

  「季山,你先挡它们一下,我知道该怎么做了!」

  我拿起巾子说:「请聚风。」

  圣巾一扭,变换着各种图色,然后开始膨大,往上一翻,拓成一口散放在微风中的大袋子。一股强风扑向我的脸,灌入袋子里。等风势变弱后,另一股强风又从后面绕过我身体,开始往袋子里灌去。不久,四面八方的狂风便朝我猛扑,感觉像浑身挨着乱拳,都快握不住整袋的强风了。

  大风终于停歇下来,连一丝微风都感觉不到了,但袋子却剧烈地鼓动着。季山被十只巨鸟围攻,勉强用飞轮应付着。

  「季山!快站到我后面!」

  他往后举臂,奋力射出飞轮,轮子旋天而过,他冲向我抓住袋子另一侧,趁我人头差点落地前,接住辘辘旋转的飞轮。

  我挑眉看着咧嘴儍笑的季山。

  我大喊:「准备好了吗?一、二、三!」我们对准鸟群的方向打开袋子,让所有香格里拉的风倾袋而出。三只大鸟重重撞在山上,其他巨鸟则朝世界之树荒窜逃逸,挣扎走避。

  等风止息后,空掉的袋子垂在我们之间。季山不可置信地瞪着我。

  「卡西,妳怎么知道要──」他语音渐落。

  「请变回巾子。」

  袋子一阵扭晃,呈现淡蓝和金色,然后又缩回圣巾的模样。我把巾子缠到脖子上,把巾尾拨到肩后。

  「我并不清楚。胡金和莫尼在帮我们厘清心思时,我想起以前读过的故事和神话,想起织神所告诉我们的,以及卡当先生的推测。他跟我提过日本的风神,控制风的风神用袋子集风。我还知道这片布非常特别,就像黄金果一样。

  「也许这些一直都存在我脑里,或许是胡金植进去的,我不确定,我只知道圣巾有其他功能,能协助我们解救阿岚,不过我们得趁鸟群回来前离开此地。到时我再示范给你看。」

  「好,不过首先我得做一件事。」

  「什么事?」

  「这件事。」

  他将我抱过去狠狠吻住,一对丰唇激情地在我唇上急切而狂野地游移。季山紧拥住我,一手抚着我的头,另一手环紧我的腰。他吻得如此激烈,我根本无力制止,正如我无法阻挡扑天而来的雪崩一样。

  遇到雪崩时,你只有两种选择:站稳着并试图阻挡或顺势翻滚,以期能从雪堆底下活着爬出来。因此,我顺应着季山的热吻。最后他终于抬起头来,抱着我转圈,发出胜利的欢呼,呼声在群山中回荡着。

  等他终于放下我时,我喘着气说:「你刚才是在干嘛?」

  「我只是很高兴能活下来啊!」

  「好吧,算了,不过下回麻烦你管好自己的嘴唇。」

  他叹口气,「别生气嘛,凯儿。」

  「我没生气,只是……只是不确定该怎么想。一切来得太快,我根本来不及应付。」

  他露出邪恶的笑容说:「下次我一定会温柔一点。」

  「什么下一次?」

  他皱起眉,「妳不必这么大惊小怪吧。这只是死里逃生的自然反应,就像战士打完仗回来,一下船就抓个女生亲吻呀。」

  我冷冷骂道:「也许吧,问题是,这名女生刚才一起跟你在船上做战。等我们回到陆地上,随便你爱抓哪个女生都行,水手先生,不过别对我这个女生动手动脚。」

  他两手往胸前一迭,「是吗?真要说起来,妳刚才好像也有对我动手动脚。」

  我气急败坏地骂道:「我若有动手动脚,也是为了推开你!」

  「我不管妳怎么自圆其说,反正妳就是不肯承认妳喜欢那样。」

  「呃,我想想,你说得对,大情圣。我的确很喜欢,很喜欢结束后的感觉!」

  他摇摇头,「妳真的有够固执,难怪阿岚快烦死了。」

  「你竟然还有脸谈你老哥!」

  「妳什么时候才肯面对现实,凯儿?妳明明就喜欢我。」

  「哼,现在并没有那么喜欢你了!我们可不可以回幽灵之门,别再谈这档事?」

  「好,不过我们以后会继续这个讨论。」

  「也许等香格里拉变成冰天雪地吧。」

  他拿起背包露齿笑道:「我可以等。妳先请,小猫咪。」

  「偷吻贼。」我嘀咕说。

  季山扬眉痴笑。我们又走了几个小时,季山一直试图跟我讲话,我却执意拒绝承认他的存在。

  我们之间的问题就在于……季山说得没错。我跟他在一起的时间,已超过跟阿岚相处的日子了,而且我们在同一个屋檐底下住了好几个月,一起穿越香格里拉,日夜相处了好几个星期。

  日复一日的相处会让人变得亲近,变得……亲密。季山只是比我更愿意承认这一点,因此早已告白过的季山,会更肆无忌惮地表达情感,便不足为奇了。问题是,我竟然不觉得讨厌,季山吻我,跟亚堤、杰森,甚至小里吻我是两回事。

  吻小里时,我觉得一切尽在掌控。不过也不像跟阿岚接吻的感觉,阿岚像阳光中闪闪发光的丛林流瀑──像一座等待探索的异国天堂。季山却像湍急的六级激流──快速、无法逆料,连冒险高手都难以驾驭。两兄弟都非常杰出、迷人且霸气,但与季山接吻非常危险。

  不是男妖的那种危险;男妖的吻令人浑身不对劲。老实说,吻季山的感觉其实很棒,他是狂野版的阿岚。吻季山,就像抓住老虎的尾巴,感觉他随时回过头来将我一起拖走,而我并不排斥,因此才会如此忐忑难安。

  我显然跟男友分开太久了,我企图解释自己的感受。季山是第二人选,我只是太想念我的白虎罢了,一定是这样的。我们一边走着,我一边安抚自己说。

  季山跟阿岚一样,擅长发挥魅力为自己解困。不久,他已让我完全忘记自己在生他的气了。

  黄昏渐暗,我们决定扎营度夜。我累坏了。

  「妳睡睡袋吧,凯儿。」

  「不需要,你瞧。」

  我解下脖子上的圣巾说:「请给我一座大帐篷、一只睡袋、两颗软枕,还有两人换洗的衣服。」

  圣巾一阵扭动;织线开始穿梭,编成粗实的绳索,然后射往不同方向,缠到附近树上的粗枝。等绳子缠紧绑稳后,圣巾编出帐顶、帐壁和地板。帐篷由两条缠在树上的绳索吊着,门片上没有拉链,是绑在一起的。

  我低头探入账内,「来吧,季山。」

  他跟着我进入宽大的帐篷里,两人看着彩色的编线继续织成厚厚的睡袋及两颗软枕。等完工后,我们已有一个绿色睡袋和两个大号白色枕头,上面各摆着两人的衣物了。我拍松枕头,季山把旧睡袋摊到我旁边。

  他问:「圣巾是怎么选颜色的?」

  「大概看心情,或看你怎么要求吧。帐篷、睡袋和枕头看起来感觉都很对,还有,圣巾自己会变换颜色,这点是我走了一整天路注意到的。」

  季山溜到林里换衣服,我换好干净衣服后,把仙子衣挂到外头枝子上。等季山回来时,我已经钻进了睡袋,侧着身子,避开跟他谈话了。

  季山爬进自己的睡袋,我可以感觉到他用一对黄金眼盯着我的背好一会儿。

  最后他咕哝说:「晚安,凯儿。」

  「晚安,季山。」我累极了,很快便睡着,陷入新的梦境里。

  我梦见阿岚和罗克什,梦见上次幻象中看到的情景。阿岚坐在阴暗的房中,笼子后的角落里。他的头发脏污结块,我几乎认不出是他,直到他张开眼睛看到了我。那对蓝眼,化作灰我都认得。

  他的眼睛像明亮的蓝宝石,在黑暗中发出稳健的光芒。我顺着他的目光往前挨近,如绝望的水手在暴风雨的黑夜里看见灯塔一样。

  等我来到笼子边,阿岚眨眨眼,像是初见到我一般。他声音嘶哑,似乎口干缺水。

  「凯儿?」

  我握住铁条,真希望自己力气够大,能将它们扳开。「是啊,是我。」

  「我看不见妳。」

  我吓坏了,好怕罗克什将他弄瞎了。我跪到笼子前。

  「这样好些吗?」

  「是的。」阿岚挨上前握住我的手。云开月现,月光穿过窄小的窗子,温柔地照在他脸上。

  我惊骇地倒抽口气,泪水盈眶地说:「天啊,阿岚!他对你做了什么?」

  阿岚的脸又肿又紫,嘴角滴着血,我伸出手,轻轻摸着他的太阳穴。

  「他没从妳嘴里探到话,所以只好拿我出气。」

  「我……真的好抱歉。」我的泪水滴在他手上。

  「小公主,别哭。」他摸着我的脸,我转头吻住他的掌心。

  「我受不了看你这样,我们就要来救你了,求求你,求求你,再多忍耐一会儿。」

  阿岚垂下眼,似乎感到羞愧。「只怕我忍不了了。」

  「别这么说呀!永远别这么说!我就要来了,我知道该怎么做,知道该如何救你。无论如何,你一定得活下去。阿岚,你答应我!」

  阿岚痛苦地叹口气,「他离得太近了,凯儿。只要我在罗克什手上,妳就会有危险。妳是他的绊脚石,罗克什醒着的每一刻,都在设法从我这里打探妳的讯息。他不会善罢干休的,他……他终会让我崩溃,而且就快了。如果只有身体上的折磨,我想我还能忍受,可是他使用了黑魔法,利用幻觉来欺骗我,我实在是……累了。」

  我颤声说:「那就告诉他呀,把他想知道的告诉他,也许他就会放过你了。」

  「我死也不会告诉他,我的爱。」

  我哭道:「阿岚,我不能失去你。」

  「我一直都与妳同在,我心中只想着妳。」他捧起我的发束,放到唇边,深深吸气。「永远永远。」

  「别放弃!我们只差临门一脚了!」

  他眼神一变,「有个选择我可以考虑一下。」

  「是什么?什么选择?」

  阿岚顿了一下,「杜尔迦说要保护我,但她要我付出极大的代价,其实不值得。」

  「只要能救你的命,什么都值得!接受吧,千万别再犹豫了。你可以信任杜尔迦,接受吧!无论那代价是什么,只要你能活命,就无所谓。」

  「可是卡西。」

  「嘘,」我用手指轻轻堵住他肿胀的嘴唇,「不计一切求活,好吗?」

  他哑声轻叹,明亮而急切的眼神看着我说:「妳得走了,他随时可能回来。」

  「我不想离开你。」

  「我也是,可是妳非走不可。」

  我听话地转身准备离去。

  「等等,卡西,在妳离开之前……能吻我吗?」

  我将手伸入笼中轻抚他的脸,「我不想害你更痛。」

  「无所谓,求妳,吻了我再走。」

  阿岚跪到我前面,膝盖着地时痛到抽气,然后将颤抖的手伸出铁栏外将我拉近,他扶住我的脸,二人在铁笼的栅栏间四唇相接。他的吻温浅而短暂,我尝到自己带着咸味的眼泪。阿岚抽开身,用破裂的嘴拉开一朵歪斜却甜美的笑容,然后痛得皱着眉头抽回了双手,这时我才发现他的好几个指甲都裂了。

  我又哭了起来,阿岚用拇指为我拭泪,并引了一段拉夫瑞斯(注:Richard Lovelace,十七世纪英国诗人。)的诗。

  ∮

  当自由飞翔的爱

  在我的囚门内盘旋

  带着我心爱的艾西雅

  到炉边轻语;

  我躺在她发中

  沐浴于她的眼神,

  空中嬉闹的爱之翼

  知道这样的自由

  无法被石墙囿限

  被铁栏禁锢;

  因为单纯宁静的心灵,将囚笼视为

  静寺;

  在爱中获得解放的

  灵魂,是自由的,

  天上的天使

  也同享其欢。

  ❦

  他将额头贴在铁栏上,「我唯一无法忍受的是他伤害妳,我不会让他找到妳,卡西,不管用什么方法。」

  「你这话什么意思?」

  阿岚笑了,「没什么意思,我亲爱的,妳别担心。」他将残破的身体靠在笼墙上,「妳该走了,我的爱。」

  我起身离开,在门口时却被阿岚喊住:「卡西?」

  我回过头。

  「无论发生什么事,请记住我爱妳,hridaya patni。答应我,妳会记得。」

  「我会记得的,我答应你。我爱你,阿岚。」

  「快走吧。」

  他虚弱地笑了笑,接着眼中的蓝色淡去,变成了无生气的死灰。也许是光线的关系吧,可是阿岚看上去好像快死了,我迟疑地走回一步。

  「阿岚?」

  他气若游丝地答道:「请妳快走,卡西,一切都会没事的。」

  「阿岚?」

  「再见了,我的爱。」

  「阿岚!」

  事情很不对劲,我觉得有个东西被切断了。我大口吸着气,有着不好的感觉。我跟阿岚之间那种实如铁线的牵系,只要我们越近,感受便越强烈。那种令我安心而相连不辍的感觉,却被某种东西截断了。

  我觉得心中的千丝万缕被一一扯断,像有人拿着热刀划过温牛油似的。我放声尖叫,拚命挣扎,这是我认识阿岚以来,首次感到全然的孤寂。

  季山将我从梦中摇醒。

  「卡西!卡西!醒醒啊!」

  我张开眼睛,开始狂哭,心中还念着刚才的梦。我抱住季山的脖子放声痛哭,他将我抱在腿上紧紧搂着,轻揉着我的背,任我为他哥哥哭泣。

  ❦

  我一定是哭着睡着了,因为醒后,整个人缠在睡袋里,季山的双手仍抱着我。我闭着眼,脸贴在拳上,眼睛肿如核桃,心情恶劣透顶。

  季山低声问:「卡西?」

  我喃喃说:「我醒了。」

  「妳还好吗?」

  我不自由主地用手抚着掏空的胸口,眼角又流出泪。我把头埋进枕头里深深吸气,让自己平静下来。

  「不好。」我闷声说,「他……走了。出事了,我想……我想,阿岚可能死了。」

  「出了什么事?妳为什么会那样想?」

  我解释自己的梦境,试图描述与阿岚间那种断绝的感受。

  「卡西,有可能只是一场梦,一场非常恼人的梦,但毕竟只是梦而已。妳才刚经历灾变,跟恶鸟缠斗,做了这么可怕的噩梦是正常的。」

  「也许吧,可是我梦见的并不是铁鸟。」

  「这事我们无法确定,别忘了,杜尔迦说过会保护阿岚。」

  「我记得,可是那梦好真实。」

  「我们还是无法确定。」

  「或许有办法。」

  「妳在想什么?」

  「我想我们应该回西维纳,到梦之林睡一觉,那样便能见到未来。也许我会知道我们能不能救阿岚。」

  「妳觉得会有用吗?」

  「西维纳人说,如果他们有非解决不可的问题,就会到梦之林找答案。求求你,季山,我们试试吧。」

  季山用拇指帮我擦掉脸上的泪,「好吧,凯儿,我们去找福纳斯。」

  「季山,还有件事,hridaya patni是什么意思?」

  「妳在哪里听到的?」他柔声问。

  「在梦里,阿岚在我们分手前对我说的。」

  季山站起来走到帐篷外,我跟了过去,发现他用手撑着枝干,眼神凝望着远方。季山头也不回地说:「那是父王对母后的昵称,意思是……『我的爱妻』。」

  ❦

  我们走了一整天才回到西维纳村。村人看到我们开心极了,想开派对庆祝,我却毫无心情。我询问能否再到梦之林睡一觉,福纳斯表示村里的一切随我们运用。村人为我送来晚餐,让我独自留在他们的小屋里,直至入夜。季山知道我想独处,便与村人共餐。

  入夜后,季山带了一名访客回来,「我希望妳能见见这个人,凯儿。」他拉着一个刚刚学步的银发小孩。

  「这位是?」

  「你能告诉这位漂亮的小姐,你叫什么名字吗?」

  「洛克。」小男生说。

  「你的名字叫洛克呀?」我问。

  孩子稚气的脸对我露出甜美的笑容。

  季山说:「其实他的名字叫特拉克。」

  「特拉克?」我惊呼道:「不可能吧!他看起来好像快两岁了!」

  季山耸耸肩说:「西维纳人显然长得比较快。」

  「太神奇了!特拉克,过来让我仔细瞧瞧。」

  我伸出双手,季山鼓励孩子走向前。特拉克稚拙地朝我走了几步,然后扑到我大腿上。

  「你长好大哟!而且好帅。想不想玩啊?你看哦。」

  我解下脖子上的圣巾,两人一起看着上面万花筒般变幻不定的颜色,小男生一碰,巾子上便出现一个艳粉色的手印,然后旋成黄色散去。

  「请变成填充玩具。」

  圣布扭动分开,变成各式各样的玩具动物。季山坐到我身边,两人一起陪特拉克玩。陪着这位小西维纳人嬉闹,抒解了我心头不少的痛。

  当季山拿起虎娃娃,教特拉克怎么吼叫时,他抬头看着我。我们四目相接,季山挤了一下眼睛,我则握紧他的手,默声说:「谢谢你。」

  季山吻住我的手指,笑道:「卡西阿姨得睡觉了。你该回家了,小朋友。」

  他抱起特拉克,让他骑在肩上,轻声说:「我马上回来。」

  我收拾布娃娃,跟圣巾说不再需要了,织线便开始伸入空中,编回原来的形貌。等完工时,季山也回来了。

  他蹲下来,勾住我的下巴,抬起我的脸细读。「卡西,妳累了。村人帮妳准备了泡澡,去洗一会儿再睡吧。我会在林子里跟:k会合,好吗?」

  我点点头,让以前的三位村女带我去洗澡区。这回她们好安静,也不来吵我,只是轻柔地帮我洗头发,在皮肤上搓揉芳香的皂液。她们为我穿上丝袍,然后由一名橘翅仙子领我到梦之林。季山已经在那了,并用圣巾造了一张吊床。

  我轻声嘲弄他说:「原来你没兴趣一起住蜜月小屋了。」

  他背对着我测试吊床上的绑结,「我只是觉得最好……」他转过身,一对金眼大大的、深情的看着我,然后又连忙回头检查绳结。他清着嗓门说:「这次妳最好一个人睡,凯儿。我睡这边就好了。」

  我发着抖,假装没被他注视我的眼神影响到,「随便你。」

  季山跳上吊床,双手枕在头后,看着我拉上布幔。

  我听见他轻轻说:「对了,妳看起……好美。」

  我转向他,抬手顺着长袖的蓝丝袍。我知道自己波浪般的柔发垂散着,苍白的肌肤被西维纳的皂液揉洗得发亮。也许我真的很美,但整个人却觉得像颗塑料的复活节蛋——外表艳丽,甚至涂上华丽的彩饰,里头却已掏空,被抽得一丝不剩。「谢谢。」我面无表情地说着并爬上床。

  我躺在那儿仰望星空良久,可以感觉到季山盯着我看。我用手枕住脸颊,最后终于慢慢睡着了。

  我什么都没梦见。没有梦到阿岚、我自己、季山,甚至卡当先生……梦里一片空无,心中一片漆黑,空的。一个没有形状、深浅、层次、欢乐的空间。我在季山之前醒来。没有阿岚,生命顿失意义,空洞、虚无而了无价值。梦之林告诉我的就是这个。我失去太多了。

  爸妈死时,我觉得两棵巨树被连根拔起。阿岚闯入我生命后,填满了我那空无一物的心景。我的心愈合了,干涸的大地覆上柔软的青草、可爱的檀香树、攀爬的茉莉和玫瑰,而其中心,是一座百合环伺的喷泉,一个我可以坐下来,感受温暖、宁静与爱的地方。现在喷泉毁了,百合被连根拔起,树也倒了,剩下的残土再也生不出任何东西。我变得干枯贫瘠——像一片无法维持生命的荒漠。

  微风吹乱我的头发,发丝盖住了我的脸庞,我懒得拨开。我没听见季山起床的声音,只感觉到他用指尖拨开我颊上的发束,为我掖到耳后。

  「卡西?」

  我没响应,只是眼也不眨地瞪着渐亮的天色。

  「凯儿?」

  他把手伸到我身体下抱起我,然后坐到床边,将我抱在胸前。

  「卡西,求妳讲点话。跟我说说话吧,我实在不忍心见妳这样。」

  他抱着我晃了一会儿。我可以听见他的声音,并在心里回答他,但自觉已抽离了躯体和周遭的环境。

  一滴雨落在我脸上,将我震醒,拉回现实。我抬手擦掉雨珠。

  「下雨了吗?我还以为这里不会下雨。」

  季山没回答,又一滴雨掉在我额上。

  「季山?」我抬头看他,这才发现那是泪,不是雨。

  他眼中尽是泪水。

  我不解地抬手摸着他面颊问:「季山?你为什么哭?」

  他淡然一笑,「我还以为妳不在这里了,凯儿。」

  「噢。」

  「告诉我,妳见到什么,为何心思飘得那么远?妳见到阿岚了吗?」

  「没有,我什么都没见着,梦里只有漆黑一片。我想这代表他死了吧。」

  「不,我不这么认为,凯儿。我在梦里见到阿岚了。」

  活力又注回我的四肢,「你看见他了?你确定吗?」

  「是的,事实上,我们在船上吵架。」

  「会不会是梦到过去的事?」

  「不是,我们在一艘现代游艇上,那游艇是我们的。」

  我坐直身体,「你百分之百确定这事发生在未来吗?」

  「确定。」

  我抱住季山,重重亲吻他的脸和额头,「谢谢你!谢谢你!谢谢你!」

  「等一等,凯儿。问题是,我们在梦里吵架──」

  我哈哈大笑地揪住他的衬衫,轻轻摇着他,乐到魂飞九霄。他还活着呀!「我才不在乎你们吵什么,反正你们两个总是吵来吵去。」

  「可是我想我应该告诉妳──」

  我从季山腿上跳下来,开始快手快脚地收拾东西。「稍后再告诉我吧,现在没时间了,我们出发吧,还等什么?我们得去拯救老虎呢,走了,走了啦!」

  我兴奋地又蹦又跳,心中充满坚毅的决心。我们每多拖一分钟,我心爱的人就多受一分折磨。梦中的阿岚是真的,我不会自己编出新的印度语,尤其是他父亲对母亲的昵称。我在梦中与他同处,与他接触,还吻了他。虽然被某种力量切断我们的联系,但阿岚还活着!他可以获救了。事实上,他一定会获救的!季山梦见未来了!

  西维纳人准备了丰盛的早餐,但我们打了包带走。匆匆道别后,我们朝幽灵之门走去。两人加紧脚程,照村人指示走了两天才来到幽灵之门。季山一路甚为寡言,我则一心只想找到阿岚,因此没有注意到他的异状。

  到了幽灵之门,我请圣巾为我们编制新的冬衣,等换好衣服后,我蓄集电光,把手放到门边的刻印里。我的皮肤发出亮光,成半透明的粉红色,大门瞬时也发出闪光,并打开了。两人四目相望,心中突然一悲──感觉好像就要别离。季山脱下手套,用温暖的手扶着我的脸,静静地盯着我瞧。我笑笑,给了他一个拥抱。

  我原本只想轻轻抱一下,但季山双手一环,紧紧拥住了我。我有些粗鲁地挣脱了身子,套回手套,然后穿门而出,来到艾佛勒斯山清朗的阳光下。我的雪靴嘎嘎作响地踩在白亮的雪地上,这时季山也跨过了门,变成一头黑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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