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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3 回家

  穿过幽灵之门后,我回眸看着香格里拉化作五色消失旋逝。手印上的红光渐渐淡去,幽灵之门又恢复了先前的样貌──两根长长的木柱,缠着一条条在微风中翻飞的天马旗。

  我眨了几次眼,又轻轻揉着,睫毛上沾了东西,我小心翼翼地撕下一片透明绿膜。绿膜像隐形眼镜般地从眼睛滑落了下来。

  老虎季山跟阿岚刚离开奇稀金达时一样,一时间变不回人形,只能朝我猛眨眼,我看到绿膜从其中一只虎眼上剥离。

  「别动,我得把绿膜摘下来,否则你一路上都会不舒服的。」

  我一一帮他剥下薄膜,花掉不少时间,不过我很高兴终于摘下来了。宏海上师说过,等我们离开香格里拉后,眼上会落下薄片,让我们再次看到真实的世界,没想到他说都全是实况。

  我调好肩上的背包,开始爬下陡坡回卡当先生的营地。阳光明亮,但依旧非常寒冷。我精力旺盛地奋发前行,不肯停歇。虽然季山非常希望我停下来休息,但我鼓励他继续走,只有天黑到看不见地貌时,才停了下来。

  自从胡金帮我厘清思绪后,我的心思变得格外清明。我已拟出解救阿岚的对策,只是不知去哪里找他。但愿卡当先生知道幻象中那个仆人的文化及居住地。

  我记下的那些特征也许还不够,但也只有那么多资料了。除了卡当先生外,别人大概也查不出什么。我希望香格里拉的时间是停驻的,或至少过得较慢。阿岚跟罗克什在一起的每一刻都深受折磨,光想到阿岚受那么多苦,就令人心痛难忍,何况我们在幽灵门外的世界又待了那么多天。

  那晚我在帐篷里躺了很久,思忖自己的对策,从各个角度去分析。我绝不让罗克什再伤害其他人,也不会与他谈条件。我们会直接去救阿岚,然后大家一起回家。

  翌日早,季山醒来化成人,我火速帮他打理雪装。他在帐篷里换衣服时,我又去张罗早饭,不久季山穿着新衣走了过来:一件褐色紧身保暖衣、黑色防水夹克、有松紧裤口的黑长裤、防寒手套、厚毛袜和雪靴。我称赞他的打扮,觉得自己干得不错。

  我们发现取得圣巾后,季山又多了六小时当人的时间。此时我们的寻宝之旅已完成一半了,虎儿们一天可有十二个小时维持人形。

  虽然我很想赶路,季山却提醒我说,下山至少还要整整两天的时间。第二晚扎营时,我决定跟季山谈谈我的救援计划,并且让他知道圣巾还有什么其他能耐。

  等我们在圣巾制作的帐篷内安顿后,我拉开睡袋摊到地上,要季山坐到我对面,然后拿起了巾子。

  「好吧,圣巾有几项本领。它可以变成或创造出任何用布料或自然纤维做成的东西,而且不必吸收回去。要收回当然也行,但圣巾也能把东西留下来,物品会自动失去神力。圣巾还可以变成类似日本的风神袋去集风。第三项本领则是……圣巾可以改变形貌。」

  「改变形貌?什么意思?」

  「嗯,该怎么描述呢?你有没有看过魔术师从帽子里变出兔子,或把鸟变成羽毛?」

  「偶尔会有魔术师到宫廷里来,其中有个人把老鼠变成了狗。」

  「那就对了!就是类似那样。那是一种幻术,用光和镜子等东西造成的幻觉。」

  「是怎么变的?」

  「记得织神说过,圣巾有神力吗?它不仅能创造衣物,还能将人变成他人的模样。关键是,你得在心中非常明确地想象乔装的对象。我想试试,你帮我看看,再告诉我有没有用。」

  我说:「请帮我乔装成──妮莉曼。」

  圣巾拉成泛光的长条黑巾,巾上快迅旋变着各种颜色,彷如饰着闪灭不定的珠宝。光影打在帐篷内,四处绕转,像成千上万片的棱镜,把彩虹射向八方六合。

  我将布片盖到身上,覆住全身,包括我的头发和脸。我的皮肤暖麻,旋绕的颜色发出彩光,照亮圣巾底下的小空间,感觉像盖着一条温暖的毯子。我坐在里面,有如看个人的雷射灯光秀。等彩光消逝后,我掀开毯子,然后转向季山。

  「怎么样?」

  他震惊地张大嘴,「凯儿吗?」

  「是呀。」

  「妳……妳连声音听起来都像妮莉曼,穿得也跟她一样。」

  我垂眼一看,发现自己穿着淡蓝的及膝丝服,腿上空无一物。「我快冷死啦!」

  季山把他的外套盖到我身上,然后拉起我的手检视。「妳的皮肤也像她的,甚至留了长指甲,还涂了指甲油。太不可思议了!」

  我发着抖说,「好啦,示范完毕,我真的快冷挂了。」我再次披上圣巾说:「请变回我自己。」颜色又开始旋绕,一分钟后,我掀布块,变回自己的模样。「现在换你试试,季山。我没有镜子,我想看看到底能变得多像。」

  「好吧。」他从我手上接过圣巾说:「变成──卡当先生。」

  季山用布包住全身,一分钟后揭掉布块,我发现卡当先生就坐在我对面。他看起来跟我最后一次见到他一样。我伸手摸着他的短须。

  「哇!你真的跟他如出一辙!」我摸他的裤管,「裤子摸起来跟真的一样,真是完美的复制品!」

  季山摸着自己的脸,然后揉着头上的短发。

  我说:「等一等!你连他的护身符都戴着了!感觉像真的吗?」

  季山摸了摸护身符和链子说:「看起来很真,但摸起来不像。」

  「怎么说?」

  「我几乎戴了一辈子的护身符,所以当我把护身符让给妳时,可以感觉到它的缺席。我感受不到这个护身符的真实性,它欠缺一种力量,而且较轻,表面也有些差异。」,

  「嗯,这倒有意思,我还不太能感受到护身符的力量。」

  我伸手摸他脖子上的护身符,然后跟自己的做比较。「我想你戴的那个应该是用某种布料做的吧。」

  「是吗?」他用手指搓揉一番,「妳说得对,表面有点差异。妳真的感不到护身符的力量吗?」

  「是呀。」

  「如果妳跟我一样戴了很多年,应该就能感觉到了。」

  「说不定只有你们老虎能感应到,因为你们跟护身符关系匪浅。」

  「也许吧,这点我们得去问卡当先生。」

  季山又恢复原貌,「所以妳到底有什么计划,凯儿?」

  「细节部分我还没想周全,不过我们也许可以假扮成罗克什的守卫,溜进阿岚被关着的地方。」

  「妳不打算跟他们谈条件,拿护身符去交换阿岚吗?」

  「能避就避,那是最后的办法。这项计划最大的问题在于,我不知道阿岚被关在哪里。我跟你说过,我在幻象中看到阿岚,还看到另一个人,我真的希望卡当先生能辨识出他。」

  「怎么辨识?」

  「他的发型和刺青都很独特,我从没见过。」

  「机会只怕不大,凯儿。就算辨识出仆人的出处,未必表示罗克什把阿岚关在那里。」

  「我知道,但我们只有这么点线索了。」

  「好吧,我们至少有对策,现在就只需要地点了。」

  「没错。」

  ❦

  第二天,我们终于越过雪线,继续迅速往山下行进。季山睡时变成老虎,这样白日便能以人的姿态陪我行走,我们也就有更多时间可以聊天。每当被迫变成老虎时,都令他十分不悦。跟阿岚一样,季山尝到当人的滋味后,便愈发想做人了。

  我提醒他,十二个小时已经比六小时好太多了。现在的他可以老虎的身分睡觉,醒着时几乎都能维持着人形。不过季山还是颇有怨言。

  谈话间歇时,我问:「季山?」

  他顺着碎石往下滑了一会儿,咕哝说:「什么?」

  「我要你把罗克什的一切告诉我。你在哪里跟他碰面?他长什么样子?告诉我他的家庭、妻子和背景,所有你知道的事。」

  「好吧,首先,他没有皇族的血系。」

  「怎么说?他不是国王吗?」

  「他是,但非出生于皇族世家。我第一次遇见他时,他还是皇家的咨政,他晋升得很快,且掌握权势。国王猝逝又后继无人时,罗克什便取而代之了。」

  「呃,也许背后另有一番故事吧。我很想听他怎么夺权。当时大家都接受他当新王吗?有人反对吗?」

  「就算有人不满,也很快被罗克什铲除了,他接着建立起强大的军力。他们国家原本非常和平,罗克什夺权之前,我们两国从未有过纷争,不过刚开始时,罗克什对我们家族还非常恭敬。

  「两军偶尔会有小冲突,但罗克什总推说不知情。现在想想,他是在搜集情资,因为冲突总是发生在重要军区内。罗克什说都是些不足为道的小误会,并跟我们保证一定好好训戒幸存者。」

  「幸存者?那是什么意思?」

  「冲突常造成罗克什手下伤亡,他用兵全不顾手下性命,罗克什要求他们效忠──至死方休。」

  「你们家族都没人起疑心吗?」

  「若是有的话,大概就只有卡当先生了。当时他是军队将领,觉得士兵不会单纯地误解军令,不过除此之外,没有其他人怀疑罗克什。罗克什来访时,十足展现魅力,在家父面前总是谦恭有礼,其实却居心叵测地暗计我们。」

  「罗克什有什么弱点?」

  「我想,他对我的弱点,比我对他的清楚。我猜他虐待叶苏拜。据罗克什说,他的妻子在我们认识前早已去世,叶苏拜从未提过她母亲,我也没想过要问。就我所知,罗克什应该没有亲人子嗣了,除非他后来再娶。罗克什贪恋权势,那可算是他的罩门。」

  「他爱钱吗?我们可以用钱买回阿岚的自由吗?」

  「不爱。他花钱只是为了夺取更多权势,他根本不在乎珠宝或黄金。也许他会有不同的说法,但我不会信任他。罗克什是个野心份子,卡西。」

  「我们对其他几片护身符知道多少?例如罗克什是从哪里取得的?」

  「我对护身符的认识,仅限于我父母告诉我们的。他们说,护身符由五位军阀分持,承传数百年之久。家母的娘家有一片,家父的家族有一片,所以阿岚和我才会各自拥有护身符。妳身上戴的这片是母后的,卡当的那一片是父王的。我不知道罗克什怎会拿到另外三片,他如果没提,我根本不知还有其他护身符。阿岚和我为了妥善保护传家之宝,都把护身符戴在衣服底下。」

  「说不定罗克什找到那几位军阀的名单?」我说。

  「有可能,但我从没听说有这份名单。」

  「你父母了解护身符的力量吗?」

  「直到我们兄弟变成老虎前,都不知道。」

  「你们有没有哪位祖先,跟卡当先生一样长寿?」

  「没有。我们两方家族子孙繁多,总是能将护身符传给年轻的国王,我们家的传统是等儿子满十八后,才能继承护身符。我们的祖先虽然较一般人长寿,但当时人的寿命比今日短多了。」

  「可惜这件事无法曝露罗克什的任何弱点。」

  「也许可以。」

  「怎说?」我问。

  「罗克什的权力欲高过一切,既然他不计一切想得到护身符,这就成为他的罩门了。」

  「你的意思是?」

  「我们刚才也看到了,我能乔装成卡当先生,圣巾也能造出一片护身符,如果罗克什拿到复制品,就会以为自己赢了。」

  「但我们并不清楚复制品能不能从乔装的人身上取下来,就算可以,也不知能维持多久。」

  季山耸耸肩说:「等我们回去后再做试验吧。」

  「这主意不错。」

  我绊到一颗岩石,季山抱住了我。他不太肯放,对我笑了笑,拨开我脸上的头发。

  「我们快到了,妳还能走吗?还是需要休息一下?」他问。

  「我可以继续走。」

  季山松开我,取下我肩上的背包。

  「季山,谢谢你在香格里拉所做的一切,没有你,我一定办不到。」

  他把背包甩到肩上,停住脚步想了一会儿,「妳该不会以为我会让妳自己一个人去吧?」

  「不会,但我很感谢有你相陪。」

  「只有感谢吗?」

  「你还想得到什么?」

  「崇拜、爱慕、喜欢、迷恋或单纯地觉得本人魅力无方啦。」

  「很抱歉,大情圣,你只能接受我无限的感激而已。」

  他夸张地叹道:「至少算是好的开始。我们算扯平啦,我从没为妳劝我回家这件事好好道过谢,我……我发现我还满喜欢回家的。」

  我对他一笑:「好吧。」

  他揽住我的肩,两人继续前行。

  「不知我们会不会再遇到那头大熊。」季山表示。

  「就算遇到了,这次我应该能把牠赶开。第一次碰到牠时,我根本没想到要用雷心掌,显然我不是当战士的料。」

  「大战铁鸟时妳表现得挺好啊,」季山咧齿笑说,「我随时愿意与妳共赴沙场。要不要听我有一次把剑忘在家里的事?」他亲吻我的前额,回忆过去的快乐时光。

  ❦

  黄昏时分,我们望见远处山脚下一小簇火,季山表示一定是卡当先生的营地,他可以在微风中闻到他的气味。季山在最后半英里路一直拉着我的手,因为他说夜里他看得比我清楚──不过我怀疑那是唯一的理由。待趋近后,我们可以看到卡当先生在帐篷内的身影了。

  我走到帐篷边说:「有人在家吗,能不能收留两个流浪的陌生人哪?」

  人影一晃,帐篷的拉链往下滑开。

  「卡西小姐?季山?」

  卡当先生走出来给我个大熊抱,然后转身拍拍季山的背。

  「你们一定冻坏啦!快进来,我帮你们煮点热茶。我去拿水壶放火上煮。」

  「卡当先生,别忙啦,你忘记我们有黄金果了吗?」

  「对哦,我忘了。」

  「而且我们还有别的东西哦。」

  我解下围在脖子上的紫巾,圣巾立即又变成了松绿色。「请变成软垫,还有,能不能把帐篷再变大些?」我问。

  松绿色的织线立即拉长编制,其中几条织成各色的大靠垫,另一条线断开后,钻过帐篷底下,一会儿后,我们已在两倍大的帐篷中,舒舒服服地坐在大软垫上了。卡当先生目不转睛地默默看着忙碌的织线。

  我的外套有点难脱,季山帮忙时趁机摸摸我的臂,我将他的手推开,他只是咧嘴儍笑,然后又靠回垫子上。

  卡当先生问:「这跟黄金果的功用一样吗?只是制造的是织品吗?」

  我警告地看了季山一眼后答道:「差不多。」

  卡当先生喃喃说:「印度子民将丰衣暖裘。」

  「呃,有了这个东西,我想印度人民应该不会缺衣服了。」

  怪了,我之前怎么都没想到。

  「等一等,预言里不是提到『聚风乔装』吗?」

  卡当先生在文件中翻出一份预言的影印本。

  「没错,在这里,『聚风乔装,可避追兵』,妳指的是这个吗?」

  我大笑说:「没错,这样就说得通了。是这样的,圣巾还有两项其他本领,除了做衣服跟编织东西之外的本领。它能聚风,就像风神的袋子一样。」

  卡当先生惊呼道:「类似埃俄洛斯(注:Aiolos,希腊神话中的风神。)给奥德赛的风袋吗?像尤里西斯那只用银绳绑的皮袋吗?」

  「是的,但不是皮革做的,不过银绳应该还满有用的。」

  「也许是其中一位风神送的。瓦尤?史堤波格?尼哲罗?还是帕祖祖?」

  「别忘了还有波里斯和哲菲里斯。」

  季山打断我们说:「拜托你们两个讲白话文行不行?」

  卡当先生大笑,「对不起,我一时太兴奋了。」

  「你要不要为卡当先生示范一下,季山?」我问。

  「好哇。」

  卡当先生靠向前说:「示范什么,卡西小姐?」

  「你待会儿就明白了,看好啰。」

  季山拿起圣巾喃喃道:「乔装。」然后将巾子绕过身。圣巾变长转黑,透出旋绕不定的颜色。

  「我想看看,若不像对黄金果那样,大声说出名字,圣巾还能不能发挥本领。」季山在布匹底下说。

  「这主意不错。」我答说。

  当季山拿开脸上的巾子,我完全没料到竟会看到阿岚。他变成了阿岚的模样。季山一定看到我震惊的表情了。

  「对不起,我不想吓到卡当先生,让他看到自己的脸。」

  「没关系,不过麻烦你快点变回去。」

  季山很快变身,卡当先生则目瞪口呆地愣坐。我一句话都讲不出来,看到阿岚坐在那儿──虽然明知是季山──真令人伤心逾绝。我得强抑所有翻涌的情绪。

  季山很快帮我接话解释:「我们可以用圣巾乔装成其他人,卡西装成了妮莉曼,而我变成了你。我们得测试圣巾的效力范围,试试不同的装扮,才能厘清圣的乔装能力与极限。」

  「太……太神奇了!」卡当先生结结巴巴地说,「呃,季山,能让我试试吗?」

  「当然。」

  季山把圣巾扔给卡当先生,他的手指一触到巾子,颜色便开始改变,先是棕黄,继而变成橄榄绿。

  我逗他说:「我觉得圣巾很喜欢你呢,卡当先生。」

  「噢,天啊……这可能性实在太大了,黄金果和这片奇布可以帮助多少人哪,有那么多人衣食不饱,而且不仅是印度而已。这真是上天的恩赐啊。」

  卡当先生检视圣巾时,我请黄金果帮我们准备加奶和糖的甘菊茶。季山不特别爱喝茶,所以帮他点了加肉桂和鲜奶油的热巧克力。

  我问:「我们离开多久了?」

  「一个多星期。」

  我很快心算了一下在山上待的天数,「很好,我们在香格里拉的时间都没算进去。」

  「你们两个在香格里拉待了多久,卡西小姐?」

  「确切时间我不确定,但我想差不多有两星期吧。」我看看季山,「没错吧?」

  他默默点头,继续喝着热巧克力。

  「卡当先生,我们多快可以出发?」

  「天亮就可以走了。」

  「我想尽快回家,我们得准备救阿岚。」

  「我们可以越过边境,从锡金省进入印度,这比再次穿越喜玛拉雅快多了。」

  「要多久?」

  「得看我们多快穿越边界,如果没问题的话,大概几天就到了。」

  「好。我们有好多事要告诉你。」

  卡当先生喝着茶,若有所思地看着我,「妳都没睡好吧,卡西小姐,妳的眼神好累。」

  他跟季山互望一眼,然后放下茶杯。「我想我们该让妳休息了,前面还有漫漫长路,路上再慢慢说吧。」

  「赞成。」季山表示,「过去几天妳太辛苦了,好好休息吧,小猫咪。」

  我把茶喝完。「算你们人多势众。好吧,大家都去睡觉,一早再上路。」

  我请圣巾再帮大伙做一床睡袋和枕头,然后便在卡当先生和季山轻柔的母语交谈声中睡着了。

  ❦

  第二天,我们打道回府。过了海关,半途中,在盖亚的旅馆住宿。我们轮流开车,在车后座小睡。季山也开了一轮,但卡当先生帮忙在旁边看着,因为他还不太会开吉普车。

  路上我们对卡当先生做详细报告。我先从艾佛勒斯山和大熊说起,季山则述说抱着我通过幽灵之门,走进人间天堂的部分。

  卡当先生对西维纳人极感兴趣,问了几十个问题。我一边开车,他一边做笔记,详实地将我们记录下来。他仔细地聆听,用漂亮的字体写下一页又一页的笔记。卡当先生针对四屋的试炼和守护的铁鸟,提出许多精辟的问题,并一边点着头,彷佛已料到会发生这些的情况。

  到了旅馆,我们围桌而坐,季山把拍下的诺亚方舟、世界之树、西维纳村及四屋拿给卡当先生看。看到照片,我们又想起更多细节,卡当先生再次掏出笔记振笔疾书。

  季山把相机拿给我看,问道:「那是什么?」

  我拿着相机左瞧右看,然后放声大笑:「那是胡金的一只眼睛,看到没?鸟巢在那儿。」

  季山又翻了几张照片,「妳为什么没带相机到奇稀金达?」

  我耸耸肩,但卡当先生解释说:「我不想让她背太多重物,她得背水和食物。」

  季山喃喃说:「这张照片我一定要一张,美丽的精灵公主。」

  季山把相机递给我,那是我穿着薄纱长袍,夹着「仙子发夹」的照片。我看起来像肤若凝脂、眼波妩媚的公主,背上垂着波浪般的长发,还有个粉红色的小仙子从发束里探头望着我的脸。卡当先生从我肩后看过来。

  「妳很漂亮呢,卡西小姐。」

  季山笑说:「你应该见她本人的样子,既漂亮尚不足以形容万一。」

  卡当先生咯咯笑着去车上拿袋子。

  季山靠在桌边,两手抬起一边膝盖,一脸正经地看着我说:「事实上,我从没看过任何比这更漂亮的人。」

  我不安地挪着脚,「嗯,佛要金装人要衣装嘛,被小仙子盛装打扮过,效果自然惊人。」

  他轻轻拉住我的手肘,将我转向他。「令妳美丽的不是盛装打扮,妳向来很美,打扮只是强调出天生的丽质。」季山用手指勾起我的下巴,盯住我的眼睛,「妳是位美丽的女人,卡西。」

  季山的暖手贴着我的裸臂轻抚,将我拉近,望着我的唇。当他低头压近,距离我的唇边仅数吋时,我推住他的胸口警告说:「季山。」

  「我喜欢妳喊我的名字。」

  「请放开我。」

  他抬起头,叹口气,轻声说:「阿岚……是个运气很好、很好的男人。」

  他百般不舍地滑开手,然后走到窗边。

  我故意忙着拿盥洗用品和睡衣。季山静静看了我一分钟,然后宣布:「我也得盛装打扮一下,热澡在呼唤我。」

  我紧张地说:「是啊,我也是,洗个热澡应该会很舒服。」

  他挑着眉说:「妳想先洗吗?」

  「不用了,你先请。」

  他调皮地说:「如果妳要我帮妳把水留着,那就太美妙了。」

  我震惊地张大嘴,「季山!」

  他对我挤挤眼:「我就知道妳不肯。男生嘛,不试一下是不会死心的。」

  幸好卡当先生回来了,我可以不必再理会他了。

  ❦

  到了第二天,卡当先生和我已经比对过两人在幻象中看到的罗克什了。卡当先生也注意到罗克什的刺青仆人,他认为仆从的打扮非常独特,应该能查到出处。卡当先生还打算派人偷偷调查罗克什在孟买的办公室。

  外头空气湿闷到只要把水瓶挂到车窗外,大概就能装满了。我们经过金顶的寺庙、田里辛劳的农人,穿过高涨的河流和淹水的路面,但我一心只想着回阿岚身边。事实上,唯一会打断我对阿岚思念的,只有季山。

  我们两人在香格里拉产生了一些变化,我不清楚该如何处理。跟季山相处的那几个星期,一点帮助也没有。他已经过了那种调情玩笑的阶段,开始认真地跟我示爱了。我原本希望他会对我失去兴趣。

  以为他对我认识越深,就越不会喜欢我,结果却适得其反。我的确爱季山,但跟他对我的爱不同。我渐渐对他产生了依赖和信任,将他当成好友,但我爱的是他哥哥。如果我认识季山在先,情况或许会不同。问题是,我先认识的是阿岚。

  开车路上,我一直非常烦乱。我先遇见阿岚只是运气吗?让我们有机会爱上彼此?假如当初跟着我到美国的是季山,不是阿岚呢?我会做出不同的选择吗?

  老实说,我不知道。季山是个里外皆非常迷人的男子,他有种特质,让女生想对他投怀送抱,永远留住他。季山很寂寞,他跟阿岚一样在寻找一个家、一个爱他的人。他需要有个能接纳他,让这只漂泊迷途的黑虎安身的人。我不难想象那人就是我,想象自己爱上他,与他幸福地相守。

  但我又想到了阿岚。他跟季山拥有同样令我喜爱的特质,阿岚也需要一个爱他的人,让虎儿能安歇。但阿岚与我更契合,他像是专门为我而生的,他集我所有的梦想于一身。

  阿岚和我有太多共同之处。我爱他喊我的模样,爱他为我唱歌弹奏吉他、爱他喜欢莎士比亚、爱他在看电影时为好人加油的样子,我爱他即使为了追求心爱的女孩,也从不撒谎。

  假如我不认识阿岚,假如当初被关在马戏团笼子里的是季山,我想,跟他在一起也能幸福。但既然阿岚爱上我,想与我厮守,我就不可能再移情别恋地爱上季山了。虽然阿岚不在,却已占满了我整个世界。

  阿岚是非黑即白,善恶分明的。就如同他们身上颜色所代表的,阿岚是善的白虎,季山是恶的黑虎。问题是,我对季山的看法与阿岚不同。季山也是个英雄,他们两人都受过伤,吃过苦头。季山跟阿岚一样,都应该享有幸福的结局。

  驾驶座上的季山不时瞄着照后镜看我。

  我咬着唇,沉浸在自己的思绪里。这时季山说了:「要不要告诉我,妳在想什么?」

  我脸一红,答道:「只是在想怎么救阿岚。」然后故意扭开身睡觉。

  等车子终于开进车道时,季山轻轻将我摇醒:「我们到家了,小猫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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