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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5 二三三一──第二十年 第十七地堡

  有些东西,孤儿花几天或几个礼拜就找到了,而有些他需要的东西,却找了好几年才找到。通常,真正有用的东西,他都是在很久以后才找到,然而,当他找到的时候,他却发现自己已经不需要了,比如上次他找到的那箱刮胡刀。那是他在医师的诊疗室里找到的,有一大箱。有些真正重要的东西,比如绷带、药品和胶带,早在很久前打斗正激烈的时候就已经被人洗劫一空。他已经很久不去管他的胡子了,然而,更早之前,他曾经是那么迫切的想找到刮胡刀。

  而有些时候,有些东西是他在找到之后才发觉自己有需要。比如那把大砍刀。他是在一具尸体底下找到的。那个男人才刚死没多久。他会去拿那把刀,纯粹只是不想让其他人拿到这种凶器。当时,他已经在服务器房底下的密室里躲了三年,很怕再看到那种还有余温的刚死的尸体。那已经是很久很久以前的事了。一直到了很久很久以后,土耕区的杂草越长越高,他才意识到那把大砍刀是不可或缺的。当时,他已经很少带枪了,因为早就已经没机会用了。于是,那把大砍刀变成他的随身伴侣。所以,那个东西,也是在找到很久之后才发觉自己非常需要。

  孤儿放掉最后一具降落伞,看着它缓缓下降,飘到九楼的平台就消失了踪影。这时候他想到,过去这几年来,影子帮他找到了不少东西。当然,多半是食物。不过有些时候,影子也喜欢自己到处乱跑。有一次,他带影子到物资区,影子跑在前面抢先跳上平台,很快就不见了踪影。吉米拿着手电筒在后面追。

  那只猫走到一扇门前喵喵叫个不停。孤儿很紧张,很怕再看到一堆尸体。不过,那间宿舍里没有人。影子跳到厨房的橱柜上面,伸出爪子猛抓门,原来,里面有很多罐头。那些罐头已经放太久了,上面全是锈,不过,卷标上有猫的图片,很多猫。影子都乐疯了。接着,孤儿看到墙上插着一条短电线,线的尾端接在一台破旧的机器上。那是一台开罐机。

  此刻,孤儿不由得露出笑容,看着栏杆外的底下,脑海中思潮起伏,想到这些年来找到了什么,失去了什么。他还记得,当时他按下那台开罐机的开关,看着罐头盖整整齐齐的被割开,而影子被开罐头的声音吓坏了。他还记得,他对那些罐头实在没什么兴趣,影子却兴奋得不得了。

  孤儿慢慢转身,看着那本被撕掉很多页的书,忽然感到一阵悲哀。垫圈都用光了,所以,他把那本书丢在那里,意兴阑珊的走下楼,准备去土耕区。很多该做的事都还没做。

  孤儿拿着那把大砍刀猛砍杂草。他很惊讶,土耕区已经很久没有人照料,竟然还没有完全荒废。有些植物灯不断闪烁,不过半数以上都还会亮。水管里还有水,抽水机会间歇启动,发出刺耳的隆隆声。电线连接到他三十四楼的家,沿着楼梯井拉到这里。有些设施还不够完善,不过孤儿很清楚,只要种得出作物,有东西可以吃,那就够了,更何况,现在只有他一个人吃。只有他和老鼠,还有虫。

  他扛着那个袋子穿越那片杂草最茂密的园圃,因为他必须到最里面的角落。那里的植物灯已经不会亮了,而且已经很久没有种任何东西,土壤又冷又潮湿。那是一个很特别的地方。以后,他的好朋友再也不需要每个礼拜出去寻找食物。以后,那里会是他的家,不再只是顺道经过。

  来到这里,已经感受不到植物灯的温热。这里很暗。他很喜欢这个地方,因为这里会令他联想起服务器房底下的密室,一个属于他的、很隐密的地方。他的好朋友可以窝在这里,没有人会来打扰他。他看到很多工具散落在地面上,其中有一把铲子。他正需要铲子的时候,刚好就找到一把铲子。原来,东西也可以用这样的方式找到。当地堡大发慈悲的时候,就会这样找到东西。只可惜,地堡大发慈悲的时候并不多。

  孤儿蹲下来,把那个袋子放在围栏旁边。袋子里的尸体已经僵硬,不过,很快就会软了。等──

  孤儿不忍心再想那尸体接下来会怎么样。

  他拿起地上的铲子,直接翻过围栏。这里太暗了,他懒得找门。接着,他拿起铲子开始挖土。有些东西,在你最需要的时候就会出现。孤儿想起过去这几年,和他的好朋友在一起,时间总是过得那么快。从前,每当他工作时候,影子总是喜欢在他脚边磨蹭,不过牠还是很机灵,绝对不会被他踩到。每当孤儿吹起口哨,影子就会立刻像箭一样窜出来,出现在他面前。他已经开始怀念影子,怀念那段岁月。有些东西,在你找到的当下,根本不知道你会那么需要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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