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深深不安
盗匪的血还没有流完，持续染红沙地。罗帕普的居民开始涌向市场，转眼间，现场并非只有维基跪在弟弟身旁照料，还有很多人都在各自照料自己的亲人。一名母亲紧紧抱着应该是她儿子的男子放声痛哭。有人喊了维基的名字，是一名留着短发雷鬼头的年轻人，黝黑皮肤上爬满刺青。两人合力处理康诺的伤口，康诺忍着不呻吟。他一喊胸疼，维基就会告诉他伤口在肩膀，他会没事的。他一只手没知觉了，但姊姊说他会没事的。
他的潜沙衣被刀划开，布料里的线路断折外露，再也无法移动沙子了。维基起身从他身边离开，跑去嘘赶靠近金属球的人，叫他们别碰。她自己也不敢碰。她从一名重伤的盗匪身上拿回了她的面镜和头带。康诺看她松动沙子，将盗匪们的尸体沉入市场地底，接着将炸弹沉入沙里，让任何人都动不了它。
雷鬼头男子用T恤撕成的布条包扎了康诺的胸口和手臂。康诺向他道了谢，发现手指还能动，让他稍稍感到安慰，但还是感觉像被山羊踹了一脚，一边身侧痛得厉害。他双脚发热，意识到靴子的电源还开着，便将靴子脱了，伸手到里头关掉开关。他发现维基在看靴子。
「罗伯。」他说，好像这么说就足以解释一切似的。他想起自己吼他的样子，要罗伯别乱玩爸爸的靴子。多年来，这双靴子都只是个纪念品，不是摆在角落就是塞到床底下，这会儿却救了康诺一命，而且不只一次。他不应该吼他弟弟，而是应该感谢他。他会跟他道谢，而且叫他把那个该死的开关装在好摸到的地方。
维基紧紧抓着雷鬼头朋友的胳膊。那人用牙齿又撕了几块布条，环顾市场一眼，看还有谁需要包扎。
「你能站起来吗?」维基问。
康诺点点头，但其实不确定。他重新穿上靴子，维基扶他站了起来。他身体摇摇晃晃，看见自己的血溅在沙上让他想吐。康诺倏地想起葛洛拉莱，想到自己差点就再也见不到她了，心中猛然一痛，但随即闪过一丝羞愧，自己竟然先想到同学才想到母亲和兄弟姊妹。「接下来呢?」他问：「这些家伙里头没有我们要找的那个人，对吧?」
「我觉得他早就远走高飞了。」维基说：「那些发号施令的家伙永远不会懂自己造的是什么孽。他们就是一群领主和盗匪，窝在高塔上或帐篷里无动于衷，唆使这里的笨蛋把自己炸得粉身碎骨。」
「那就是炸弹?」康诺朝她掩埋炸弹的地方点点头。维基一手搂着他的腰，让他靠着她，扶他走了过去。
「它还有多久会爆炸?」
「我想它不会爆炸了。」维基说：「达米恩说它必须被挤压才会爆炸，就像制造弹珠那样。」
康诺想起有些潜沙人可以高速凝聚沙粒，让沙子凝结成完美的小玻璃球。「用这方法引爆炸弹还真奇特。」
「是啊。」维基附和道。
「我们不能把它留在这里。」
「没错。」维基说：「我们必须把它带走。」
「然后找个地方埋得愈深愈好。」康诺提议道。
维基摇了摇头。她望着居民从店里和家里出来，想了解刚才的动乱是怎么回事，接着转头朝风瞇起眼睛，眺望东方。
「我们得利用它。」她说：「非利用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