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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七章 咒契魔法师的修炼之路

“要是王权被推翻?”克莱莉尔问,“这话是什么意思?”
“这种事情不方便在这里讨论,”贝拉提尔说,“我们下课后再见面细说,可以去——”
“你们根本就不该讨论这种事!”丹妮玛打断道,“你们最好还是离这种事远一点。走吧,克莱莉尔。法律课的老师是格尔伦女士,她和德瑞尔师傅的风格非常不同。”
丹妮玛牵起克莱莉尔的手,拖着她离开。“下课后等我!”小贝朝远去的克莱莉尔喊道,“有重要的事!真的很重要!”
“他们总是找那样的借口。”丹妮玛扫了一眼小贝,“男人都这样!”丹妮玛的这个眼神却令克莱莉尔迷惑不解:其中一半是气愤,另一半却透露出智慧。
克莱莉尔却不禁怀疑男人是否都像丹妮玛说的那样以偏概全。小贝显然不是为了找借口见她,而可能是真有要事相告。克莱莉尔一方面感觉自己应当更深入地了解这座城、国王和各大行会的事,另一方面又想与这些事保持距离。要是能成功说服母亲,她或许在几天之内就能动身前往大森林。到那时,至于谁想争权夺位,就都不关她的事了。
在咒契方面,克莱莉尔觉得还轮不到像她自己或贝拉提尔这样的人来守护咒契。她其实不太了解皇族对咒契承担着什么责任,毕竟她只会哼唱那首有关高等咒契的儿歌,但那首儿歌又没能提供什么细节。除皇族、珂睐族和阿布霍森族以外,她还知道咒契石对于维持王国的完整性也扮演着重要角色。埃斯特维尔镇上的每个村庄都有一块咒契石,而在这座城里,她也见过不少咒契石。它们通常出现在十字路口等地,有时也出现在她家附近的山顶花园中。所有咒契石看上去年代久远,而且即使她不能完全读懂咒契石上面的咒语,也能感觉到石头中蕴含着古老的魔法。因此,无论是在位的国王,还是他的继任者,都不见得能对这些咒契石做些什么。
“快走吧,我们要迟到了!”丹妮玛催促道。她开始小跑起来,克莱莉尔只好跟着她跑上角落处的旋转楼梯,穿过一条刷得雪白、空无一物的走廊,最后走进一间明显刚建好不久的房间中。在这里,走廊的石墙是由红砖砌成的,天花板也变得更低,墙与墙之间的夹角并非直角。
“这就是扭扭厅。”丹妮玛放慢步伐,边走边说,“课程更有趣,老师也更好。你可能会喜欢上它。如果你愿意的话,可以坐我旁边。”
这节课的确更有趣,克莱莉尔也的确坐在了丹妮玛旁边。上课人数虽然更多,却反倒没了互相介绍的繁文缛节。克莱莉尔只向格尔伦女士作了自我介绍。令她惊讶的是,格尔伦竟然相当年轻,外表端庄,目光炯炯有神,声音富有穿透力。格尔伦站在讲台后授课,不时用粉笔在巨大的黑板上写写画画。学生们成排坐在课桌后面,每张课桌上都摆着两本重要的参考书。格尔伦希望每个学生都能通读这些书,最好能熟知其中每一个知识点。
克莱莉尔简直快要喜欢上这门课了。在她的想象中,上课就该是这样:目标明确,知识未来能派得上用场,授课老师自信大方,而且上课效率高。要是这节课能挪到户外,让大家一边沐浴阳光一边接受知识,那就更完美了。这门课涉及大量艰涩难懂的法律问题,课文中充斥着各种条文释义,再加上格尔伦女士对这些条文的个人观点,几乎占满了克莱莉尔的脑子。可即便如此,她始终没有忘记自己身处城墙的牢笼之中,整座城几乎把她压得喘不过气来。
终于熬到下课,学生们纷纷散去。其中许多人成群结队地聊着天,磨磨蹭蹭。丹妮玛刚举起手,似乎想叫住直奔门口的克莱莉尔,却没能引起克莱莉尔的注意。克莱莉尔想赶紧走到户外去,离开这石墙强加给她的重量,躲避他人炙热的目光。
就在她一心想逃离学院之时,却忘了贝拉提尔与她的约定。
罗班、海伦和利奈尔已经守在学院前门外。此刻,那里已经聚集了更多的护卫,至少有四十人,佩戴着代表不同行会的徽章。尽管他们沿着学院外墙而站,其中大多数人却靠在石墙上,有的索性坐在翻过来的桶底上。克莱莉尔注意到,即使在如此放松的状态下,这些护卫仍然密切关注着街上的动态和所有路过的行人。在这个时间点上,正有工人向工地推运大桶大桶的沙子;刚从市场回来的妇女提着装满食材的大篮子,食材多为克莱莉尔不认识的某种紫色块茎植物;还有一家人推着婴儿车上街,车上挂满了小木偶,那是象征着各类节日的传统形象,如仲夏节的晨啼鸟和秋收节的月牙蛾。
“我们走吧,”克莱莉尔对罗班说,“去卡尔格林老师的家里。我想赶紧上完下一节课。”
“啊,小姐,你的仆人……瓦兰妮,”罗班说,“她可能没想到你会这么快出来,因此还没……”
“我来了!”瓦兰妮尖锐的声音传来,仿佛像是听到了罗班的召唤。接着,她又发出那令人恼火的笑声,并补充道:“克莱莉尔小姐,你的速度太快了!我还以为你会和其他同学一起吃午餐……”
“我想去上咒契魔法课。”克莱莉尔说。
一听到“咒契魔法”几个字,瓦兰妮的脸色顿时变得煞白。她做了个夸张的表示噤声的手势,两根手指在嘴前挥来挥去,仿佛在驱散食物的热气。
“克莱莉尔小姐,请允许我们悄悄提醒你一句,”瓦兰妮小声说,“正如我之前告诉你的那样,咒契魔法不是你这种身份的小姐该学的东西!”
“不管你怎么说,我们现在可以动身去上下一节课了吗?”克莱莉尔问,“地点应该是在鸬鹚街上挂着刺猬标志的房子里。”
“我知道地点,小姐。”罗班转向海伦和利奈尔,示意他们跟随克莱莉尔,“请跟我来。”
“但是其他同学都要参加集体午餐,我们这样恐怕——”瓦兰妮抗议道。
“我晚点再吃午餐,”克莱莉尔坚定地说,“罗班,带路吧。”
鸬鹚街离克莱莉尔一家位于比什尔山上的住处不远,街上的房子几乎和她们家的房子一样气派,每幢都有三四层楼高,有着那令人熟悉的红砖屋顶。此外,房子都带有面朝大海的阳台。
带有刺猬标志的房子与街上的其他房子截然不同。克莱莉尔一看见它,便知道这就是她要找的地方。它高耸的屋顶直插云霄,与周围低矮的一片红屋顶相比,仿佛一枝高大的雏菊长在一片甜菜地里。这座房子真可以算得上是一座塔楼,年代也比周围的其他房子看上去更加久远。城里的其他建筑都以白色方石建成,这座房子却以深黄色的石块砌成。塔楼顶部是一间圆顶房间,外面围着一圈锯齿状的墙,屋顶在阳光的照耀下泛着铜绿色的光。
“那座城楼是老城墙的一部分。”罗班看着歪着脖子、盯着塔楼发呆的克莱莉尔,打断了她的思绪,“很久以前,这座城比现在要小得多。那时有更多这样的城楼,但大多数后来都被推倒了。”
“情理之中,”瓦兰妮说,“这种城楼的确与其他房子格格不入。”
“所以你是在暗示我,不该喜欢这种城楼是吗?”克莱莉尔说。瓦兰妮飞速地瞥了一眼克莱莉尔。若非顾忌自己是克莱莉尔家的仆人,她或许会明目张胆地摆出一张臭脸,但现在,她很快恢复了往常那种面无表情的样子。克莱莉尔不禁想,或许在瓦兰妮的心目中,自己是一个永远不领情的土老帽小姐。
房子前门上方的拱顶上插着一根铁棍,棍上歪歪扭扭地耷拉着两条铁链,铁链下方拴着一块生锈的牌匾,上面刻着一只刺猬的形象。事实上,由于这里曾是城楼,因而前门相当高大,至少有十二英尺宽、十八英尺高。大门里还嵌着一扇小门,或许通向一条密道。正常人只有弯腰,才能走进这扇门。罗班走到小门前,叩了三声,门上安着的螺栓微微颤动。
不一会儿,门“吱”一声开了,证明这扇铁门与门外挂着的那块刺猬标志一样年久失修。门缓缓地打开,但克莱莉尔一时看不清究竟是谁开的门。罗班弯腰走了进去。克莱莉尔跟了上去,瓦兰妮紧随其后,只留下海伦和利奈尔守在门外。
这条秘道通往一座吊桥,桥下深不见底。建筑顶部呈拱形,上面醒目地打着一排桔子大小的洞,显然随时准备向不速之客倾倒热油。
“这些是杀人洞!”罗班见克莱莉尔抬头看得出神,又一次适时解释道,“现在已经弃置不用了,但我还得再确证一下。很久以前,当……好吧,我得保证它们不会对我们造成任何威胁。”
克莱莉尔眨了眨眼,好不容易适应了偏暗的室内环境。一些咒契符号在天花板上若隐若现,散发出微弱的光。大约走十五步即可穿过吊桥,来到另一扇大门前。同前门一样,眼前这扇大门也安着一扇小门。小门虚掩着,克莱莉尔不认为前门的守门人有时间跑到这里来开门。
“我一点儿也不喜欢这个地方!”瓦兰妮在众人过桥时大声宣布,“怪不得市长想把这些建筑都给推倒。”
“是吗?”克莱莉尔问,“为什么?”
一听到克莱莉尔提出的严肃问题,瓦兰妮立马换上平日里的那副笑脸。她耸了耸肩,假装什么也不知道。
“刚才是谁开的门?”克莱莉尔问。
“你以后自会明白,小姐。”罗班一边说,一边弯腰穿过小门。
克莱莉尔跟着他来到一座小型客厅。拱形天花板和顶梁柱上爬满了许多明亮的咒契符号,照亮了她头顶上方差不多三十英尺的空间。虽然外观破旧、装修风格怪诞,但这间大房间既干净又整洁,一切都养护有加。房间里摆着一张深色实木长桌,桌面坑坑洼洼,到处都是划痕。虽然桌子至少能坐下二十人,但目前只摆了两张老旧的长凳,桌子的那头还放着一张高背椅。从这张椅子表面上斑驳的镀金来看,它曾是重要身份的象征。
房间里没有窗户之类的通风口,但每隔四五步的距离,四面墙上就会出现几条箭头状的缝隙。这些缝隙约十二英尺长,几根坏掉的横梁从石墙里突兀地伸出,表明这里曾经有一条木质走道,便于弓箭手站在这里伺机而动。
东北角是一部楼梯,但它被砸下来的乱石完全堵住,只露出三四级台阶。即使塔楼的顶层还在,也无法通过这部楼梯到达。可除了这部楼梯外,克莱莉尔并未发现房间里还有其他入口或出口。房间里有一处角落暗得让人看不清楚,那里被一块折叠的屏风挡住,屏风由六块板子连接而成,每块板子上都刻着一幅画,连起来构成了一则故事。然而,屏风因为年代久远而褪色,损毁得厉害,因此克莱莉尔无法辨别屏风展示的究竟是一次大围猎、一场节日游行,还是一场战役。
正对面的角落里摆放着一张长凳和一个高高的书柜。书柜上安着四扇玻璃橱窗,柜子上还固定着一座扶梯,以便人登上去够高处的书。一名男子此刻正站在长凳上,专注地忙着手边的事,对于造访的客人连头也没抬。这名高个男子有着宽厚的肩膀,头顶虽然秃了,后脑勺却蓄着发辫,无袖皮外套下露出的双臂肌肉极其发达。他下身穿着紧身皮质马裤,脚上却蹬着一双与裤子不相配的宝蓝色布拖鞋。鞋子顶部向上弯曲,最终形成一个镀金的尖端。
“别烦我!”他朝克莱莉尔大喊道,头依旧没抬一下,用洪钟般的声音命令道,“待在那里别动!”
男子的命令口吻令克莱莉尔一行人不假思索地停下来,站在长桌的另一端一动不动。有那么一瞬间,克莱莉尔想知道他在做什么。不一会儿,她看见发光的咒契符号开始聚集在男子手边,一大簇咒契符号先是沿着男子的上臂渐渐扩散至他的肘部,继而向长凳移动,在长凳周围上下翻滚。这些标志好像指向长凳上的什么东西,但男子的身体挡住了克莱莉尔的视线,使她一时看不清楚。想必,这位就是卡尔格林师傅了。在克莱莉尔的想象中,魔法师的外形不该酷似酒馆里的打手。但话说回来,她并没见过真正的魔法师。以前在镇上教她魔法基础的咒契魔法师只能说是治疗术士。另外,镇上的一位中士以前在驻屯兵团服役,她还从他那里学了一点儿带有防御和攻击目的的魔法。
众人就这样静默地站了几分钟,直到瓦兰妮紧张兮兮地挪到克莱莉尔身边。显然,目睹魔法操作的过程令她浑身不自在。最后,卡尔格林师傅手臂周边的咒契符号渐渐消退,仿佛钻进了他的手中,直至完全消失不见。卡尔格林这才转过身来,不料却惹得瓦兰妮发出一声惊叫。原来,他怀中抱着一只棕色的大老鼠,粉色的尾巴在他的手腕上摇来摇去。
“很高兴见到你,罗班。还有加西尔的女儿,但我忘了你的名字。”卡尔格林说,“你叫瓦兰妮,对吧?你最好还是回避一下,以免看到真正让你作呕的东西。”
“我要和小姐在一起——”瓦兰妮刚说了几个字,就又发出一声尖叫。好像有一只手碰了碰她的肘部,这只手不是人的手,而是成千上万个咒契符号聚集在一起,给人一种皮肤般的触感。这只“手”的主人身穿袍子,戴着头巾。如果它有脸的话,也深深地藏在头巾的阴影之下。“手”的主人指了指门,示意瓦兰妮离开。
克莱莉尔从未亲眼见过“手”的主人,但在许多故事和神话中读到过它。它是咒契影像,是出于某种特殊目的而被创造出来的一种魔法生物,通常充当魔法师的仆人、护卫或信使。
“阿姆达会带你出去的。”卡尔格林说。
瓦兰妮的嘴动了动,却只是发出了某种压抑却毫无意义的呻吟声。她向门奔去,丝毫不愿和咒契影像再有任何接触。
“加西尔的女儿,请告诉我你叫什么名字。”
“克莱莉尔。”
“你可以直接叫我老师。”卡尔格林以一种闲聊、善意的口吻回应道,“你想学咒契魔法?”
“不,老师。”克莱莉尔答道。卡尔格林的浓眉之下是一双黑色的瞳孔,向她投来疑惑的目光,于是克莱莉尔补充道:“是我父母要我学的。”这一次,她终于看清了卡尔格林的脸,却再次发现他颠覆了自己对魔法师外貌的想象。他看上去孔武有力、其貌不扬。鼻梁骨被人打断过,现在看上去仍然歪歪扭扭的。
卡尔格林若有所思地点点头,将怀中抱着的老鼠举到嘴边,朝它小声说了些什么。克莱莉尔看见小小的咒契符号像火花一样从他的嘴里吐出,老鼠的皮肤接收到这些咒契符号,通体散发出微光。这时,克莱莉尔才明白过来,原来这只老鼠也是咒契影像。卡尔格林温柔地将老鼠放在地上,老鼠向墙跑去,钻进了两块石头间的三角形缝隙中。
“原来是你父母要你学的。”卡尔格林笨重地向克莱莉尔走来,穿着拖鞋的脚踏在地板上,发出沉闷的响声。看着他走近,克莱莉尔发现他比自己想的还要高大,或许有六七英尺高,身形倒更像是一头熊。他的腰身很长,腿却短得像粗壮的树桩。“如果可以的话,我想测试一下你的咒契符号。”
他伸出一根粗粗的手指,对准克莱莉尔前额上的咒契符号。咒契符号突然间好像焕发了生机。克莱莉尔一动不动,略微感受到卡尔格林指尖的触感。她下意识地抬起手,像很久以前在课上学到的那样,也用自己的指尖去触摸卡尔格林前额上的咒契符号。
这种感觉就像沉溺在深水区,整个世界仿佛瞬间停止运转。克莱莉尔完全被咒契符号环绕,这些发着光的、调皮的咒契符号在她身边旋转翻涌,有的透过她的身体,有的则待在她体内。她既不认识这些符号,也不觉得自己有朝一日会了解它们。几千、几万甚至几百万个咒契符号——
克莱莉尔倒吸一口凉气,后退一步,主动切断了自己和卡尔格林间的联系。卡尔格林放下手,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你加入咒契已经很久了。”他的声音像是从他的胸腔深处传来,“而你也一直没练习过你学过的小魔法。”显然,卡尔格林在与克莱莉尔建立联系的过程中,得知了不少过去的事情。
“的确如此。”克莱莉尔承认道。
“嗯。”卡尔格林说,“罗班?”
他再次抬起手,罗班也同时抬起手,双方几乎就像是在行礼一般,彼此确认着对方前额上的咒契符号属实,而非肆行魔法假扮而成。曾几何时,所有前额烙有咒契符号的人都以这样的方式互相问好,但这种问候方式早已失传。克莱莉尔这才后知后觉,自打进城以来,她还真没见过任何人用这种传统的方式问候他人。
“罗班,有什么新消息吗?”卡尔格林问。
“暂时还没有,老师。”罗班偷偷瞥了一眼克莱莉尔,动作幅度小得近乎难以察觉,“一旦有消息,我一定会立马派人传话或亲自前来告知你。”
“说到传话,”克莱莉尔说,“学院里的阿黛尔夫人要我转告你一声,‘目前还没有任何人通过,但我会继续留意的。’”
“谢谢!”卡尔格林朝罗班点点头,微微比了个手势。罗班立马领会到卡尔格林的指令,旋即转身大步离去,脸上是一副庄重的表情。卡尔格林转而注视着克莱莉尔,克莱莉尔顿时感到自己仿佛矮了一截。在他灼热的目光下,她觉得自己仿佛变成了小孩子,随时等待着接受长辈的教训。
“给我用咒契魔法变一束光吧,”卡尔格林说,“一小束就行,用你的指尖。”
克莱莉尔点点头,作了个深呼吸,伸手开始召唤咒契符号。这一次,她感觉熟练了一些,自己好像能悄悄接近那些符号,而非像之前那样被卡尔格林操纵的符号完全淹没。可即便如此,她依旧觉得咒契魔法很难。她从几个自己非常熟悉的符号开始,渐渐回忆起了更多符号,想象着它们彼此连成一条链子。但没过多久,咒契符号就多到她无从应付的地步。它们仿佛随时能将她淹没,而光是选择她所需要的那个用于发光的符号,就已耗费了她所有的注意力。她努力将那个游动的符号拉出来,并诱使它聚到她的指尖上。
这时,真的有一束光在她指尖出现,但只持续了几秒便消失了,原因是克莱莉尔太过心急地想要使符号脱离咒契,符号还无法独立发挥魔力。克莱莉尔深吸了一口气,擦了擦前额上渗出的汗。
“有意思!”卡尔格林说,“我倒想看看,如果……”
他弯起手指。几块尖利的金属碎片一齐朝克莱莉尔的脸猛地砸去。他想必早已暗自备好了大多数符咒,只等一声令下,否则它们不可能在如此短的时间内聚集起来。
克莱莉尔敏捷地避开了那些碎片。可即便如此,当它们越过她的头顶时,她依然感受到了一股热量。
“你在干什么!?”克莱莉尔尖叫起来,“罗班,救我!”
卡尔格林又弯起手指,更多的红热金属碎片劈头盖脸地向克莱莉尔砸来。她猛地侧身闪避,碎片与她擦肩而过,她却撞上了长桌的边缘。
“用咒契魔法!”卡尔格林跺着脚,再次朝她喊道。只见咒契符号从他的脚底升腾而起,像一股旋涡似的缠住克莱莉尔的身体,她仿佛被一团浓密的云雾紧紧包围。克莱莉尔跳到桌面上,滚到桌子的另一端,最终双手双脚落地,膝盖和双手热辣辣地疼,总算是摆脱了那团符号云。
卡尔格林追了上去,双手作施法状。克莱莉尔站起身来,后退几步。团团怒火在她胸中燃烧,身体的痛楚和心灵的羞辱使之越烧越旺。她下意识地拔出随身携带的匕首。
她心想,这个人竟敢向她突然发起袭击,而她又凭什么要用咒契魔法加以反击?她想直接刺穿他的喉结,用匕首将他的喉咙割开。她一个箭步冲上前去,手臂以最快的速度扬起,有如一只断了线的风筝坠落在草地上。然而,正当她一个侧身用匕首刺上去时,却发现卡尔格林活生生地在她面前消失了。
克莱莉尔迅速转身,却发现整个大厅里都没有他的踪影。
突然间,一只瓷盘砸在她头上,然后掉在地上摔了个粉碎。令她惊讶的是,她的头却没怎么被砸疼。被砸中的克莱莉尔大喊一声,迅速回头,看见卡尔格林正像个舞者一样踮着脚尖,站在她头顶上方一根断裂的横梁上。
“用咒契魔法,”卡尔格林朝她喊道,“进行自我防御!”
此时的克莱莉尔已怒不可遏。她大口喘着粗气,鼻孔仿佛就要喷出火来。她举起一条长凳,朝卡尔格林扔过去。卡尔格林瞬间跳到至少十二英尺以外的另一根横梁上,成功避开了克莱莉尔的攻击。要是没有借助魔法,他断然不可能跳这么远。怒火中烧的克莱莉尔扔下匕首,径直向卡尔格林所在的方向奔去。她冲到石墙前,手指插进墙上的缝隙中,扒掉年代久远的灰泥。可即便如此,她也没能找到足够的攀缘之处。于是,她回到地上,在室内快速地转了一圈,想找到可以朝头顶上方的敌人投掷出去的武器。就在她刚准备捡起一块苹果大小的碎石时,一张发着光的咒契符号网从天而降,将她捆了个里三圈外三圈,她像一只被蛛网粘住的苍蝇一样动弹不得。
克莱莉尔狂躁地扭动着身体,试图从网中挣脱出去。她用力太猛,因此没有站稳。要不是卡尔格林轻盈地降落在她身边,她可能已经一头向地板栽去。卡尔格林朝她的眉心施展了睡眠的咒语,却被克莱莉尔周身散发的怒气攻破。这怒气,就像她母亲锻造的金器一样,散发出阵阵热量。见此情景,卡尔格林很快又追加了一条更强的咒语,这才使克莱莉尔沉沉睡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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