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荆棘与白骨的王国卷二:恐怖王子> 第三章 仪式

第三章 仪式

安妮发现自己又在看镜中的那个女孩。虽然距离上次看了不过几个钟头,可她发现镜中那人显得更加陌生了。这次她戴着淡金色萨福尼亚锦缎制成的新娘头纱,盖住她头上仅存的几缕头发。礼服是骨白色的,有合身的长袖和与头纱同样色泽的流苏。被这些东西包围的那张脸看起来迷茫而陌生。
维斯普瑞瑟恩似乎对此相当满意。“这衣服简直是为你量身定制,”她说,“这是件好事,因为我们剩下的时间不多了。我的主人急得很。”她拍拍安妮的手臂,“你知道,他真的很爱你。我可从没见他有一件事情和他父亲对着干过。我真希望他一切都能如意。”
维斯普瑞瑟恩一脸热切,显然是在期待她的回答。
“他一直在我心中,让我思念。”安妮最后开口说,“能带给他与之相配的幸福是我最大的愿望。”
至少她确实这么想过。
“像你这样地位的人能为爱结合可不多见呢,亲爱的。”维斯普瑞瑟恩口无遮拦地说,“你都不知道自己有多幸运。”
安妮想起法丝缇娅不止一次告诉过她同样的事——那个婚姻很不幸福的法丝缇娅;那个曾与她玩耍,为她制作花环的法丝缇娅;那个她离开前和她大吵一架,而且永远没机会接受她道歉的法丝缇娅。
法丝缇娅,如今已是蠕虫的食粮。
安妮听到走廊处传来脚步声。
“是他来了,”维斯普瑞瑟恩说,“你准备妥当了吗,亲爱的?”
“是的,”安妮应道,“准备妥当了。”
“这儿来,”老妇人快活地笑了,“我们把你用这件遮风斗篷包起来。这儿不会有人能认出你,不过还是小心为好。”
安妮定定地站着,任由维斯普瑞瑟恩在她的礼服外套上那件羊毛外衣。门外传来叩击声。
“是谁啊?”有了维斯普瑞瑟恩先前的说明,这句问话显得很做作。
“罗德里克,”答话从门缝里飘进来,“她准备好了吗?时候到了。”
“她准备好了。”维斯普瑞瑟恩说。
门嘎吱一声开启,罗德里克就站在那儿,深赭色的紧身上衣和白色绑腿让他显得派头十足。
“诸圣啊,”他看着她,“我本以为现在就能看到你穿着礼服呢。”
“真不走运,”安妮表示遗憾,“你很快就能看见了。”
“是啊,”他动情地说,“我真不敢相信自己离开了你这么久,安妮。看不见你的脸,一个钟头都显得那么漫长。”
“我也想你,”安妮说,“在修女院度过的许多漫长夜晚里,我都想着你在哪儿,想着你在做什么,同时祈祷你还爱我。”
“我也一样,”他点头,“诸圣将你铭刻在我心中,再也没有他人的容身之处。”
你不知道这句话有多真实,安妮想。的确,你不知道。
“好了,我们走吧,”罗德里克说,“维斯普瑞瑟恩,你走在前面望风。我们从仆从用的楼梯下去,穿过厨房,接着从后门,那边有马厩。我认识那边执勤的守卫,他很忠诚。”他拉起安妮的手。“你现在什么都不用怕了,”他向她保证,“你的烦恼结束了。”
“对,”安妮勾起嘴角,“我知道。”
罗德里克很了解他的城堡和堡中的居民——他们几乎没遇上任何人,除了在厨房里烤面包的老人和罗德里克提到的那个守卫。那个面包师好像根本没注意到他们。而守卫则拍拍罗德里克的背,用火籁语说了些听着像是鼓励——或许还有点下流——的话。这让她感觉很奇怪:那守卫是罗德里克的朋友,正如奥丝姹是她的朋友。一个成天只计算着背叛和欺骗,并且精于此道的人怎么会受到其他人的爱戴呢?
或许事实上,他们心里并不爱他。或许这也就是奥丝姹离开她的真正原因:因为在奥丝姹心中,已经不爱安妮了——甚至恨着她。这并非因为她做过什么,只是因为安妮身上已经没有值得去爱的地方。
不过让它去吧,已经无所谓了。现在最重要的就是做完这件事,无论用什么方式去完成。
他们随即坐进马车。维斯普瑞瑟恩坐在车夫旁,全身用厚厚的斗篷包裹起来。在车外,白昼的最后一缕余晖正逐渐褪去,阴影沿着地平线包卷而来。月亮仿佛扎进地平线的细长尖角。再有一晚,它就将变为新月。
“吻我,罗德里克,”在马车卡嗒卡嗒地开出一段后,安妮忽道,“吻我。”
他伸出手,下一刻又犹豫起来。“我们是不是该等到典礼开始?”
“我们以前也接过吻,”她指出,“还有那么久,我不能等了——别让我再等了。”
车内没有灯光,她看不清他的脸庞,可还是能感觉他的手指正沿着她下巴的轮廓一寸寸推移到她脑后,接着她与他四唇相抵,他的嘴唇温暖而柔软。她还记得在伊斯冷墓城的那一夜,他的手放在她身上,仿佛刚出炉的钢铁般滚烫,而她呼吸加速,心跳如雷,她过去是多么爱他啊——在这极短的瞬间,她真的想了起来,真的再次爱上了他,以一个女孩初恋的方式爱上了他。
他们的嘴唇分开,可她又把他拉了回来,两手环住他的头,带着她心中的所有黑暗吻向他,将黑暗推向他,透过他的嘴将他填满,直至满溢而出。他呻吟起来,却无法从她身边抽离,而她在心中将他的面容抹去。接着,她将他推开,动作依旧温柔。他开始哭泣和颤抖。
“我……安妮……呃,圣者啊!”他的声音变为可怕的尖叫,马车在一个剧烈的颠簸之后停了下来。
“你什么都不是,邓莫哥的罗德里克。”她说,接着打开车门,步入夜色,对车夫和维斯普瑞瑟恩的高声抗议充耳不闻。她蹒跚着沿路走去,走向森林,或是她认为是森林之处。她只希望她的腿不要又开始流血。
月亮升得更高,而安妮也越来越肯定她走的路没错,尽管下弦月的光辉暗淡到难以察觉,可她发现自己每走一步,那光都会变得更强一些,同时逐渐渗入影中。远处传来一声钟鸣,接着是另一声,那声响仿佛一阵轻风掠过她的身畔。她不知为何感到既冷静又愤怒。她大致思索了一下自己对罗德里克的所作所为,可又觉得并没有什么大不了的。那是种很坏而且永久性的变化——她能从骨子里肯定这点。
第十一次钟声敲响之际,她走到那些轮廓骇人的树下,停下脚步。她跪在潮湿的泥地上,闭上双眼,将自己从这个世界中抽离。
等再次睁开眼睛时,她已身在另一片森林中,可这儿仍是夜晚,月亮如一把镰刀高悬在空中。在她面前站着一位陌生的女子。她戴着象牙面具,身穿点缀着宝石的黑色长袍。
“第四位翡思。”她说。
那女子微微颔首。“你呼唤了我,我应命前来。”她仰起头,“你不该这么做的,安妮。返回伊斯冷之路已畅通无阻。”
“不,”她坚决地说,“我已经厌倦了逃跑。我再也不逃了。”
那女子露出浅笑。“你察觉到你的力量正在苏醒,可它尚不完全。你还没准备好接受试炼,我向你保证。”
“那我就会死,并且结束这一切。”安妮说。
“会结束的并不只是你,还有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
“我并不怎么在乎我们所知的这个世界。”安妮有些轻蔑地坦言。
那女子叹了口气。“那你为何来此?”
“来告诉你们。如果你们这么肯定我必须活着,那我想,你们就会帮我。”
“我们已经在帮你了,安妮。我的姐妹和我都已倾其所有为你编织命运之网。我们预见了此刻,前方有两条路。一条是归乡之路,去伊斯冷。此刻你母亲被囚禁在塔中,而谋害你父亲的凶手窃取了王权。某个时刻也在逐渐逼近,若你无法亲眼目睹,结局将骇人得超乎想象。”
“那另一条路呢?去面对我的追捕者,释放我朋友的这条路呢?我要选择的这条路呢?”
“我们看不透那条路,”她低语道,“这的确令人困扰。”
“可你说你们能预见此刻。”
“是的,但预见不到你的决定。我们害怕你会选择那条无法看透之路,因此竭尽所能地为你提供帮助。可我觉得这还不够。”
“这些就够了,”安妮扬眉,“要不你就得再找个女王了。”
僧侣们一整个白天都忙于打桩,接着又把那些木材排成庞大的锥形,可入夜后不久,他们就点着了木桩。卡佐看着火焰蹿到半空中,张牙舞爪地朝顶端的橡树枝扑去。
“你猜他们是不是打算烧死我们?”他问查卡托。
“要是他们想这样,就该把我们绑在那些圆木头上。不,孩子,我想他们有些更有趣的打算。”
卡佐点点头。“对。就用那些。”他是指僧侣们早先竖起的那七根柱子,也包括没多久以前增加的那些令人不安的细节——三根悬挂在某条低矮树枝上的绞索。
“你总说我会死在绞架上。”他向老人抱怨。
“对,”查卡托承认,“可我从没想过会跟你一块儿被绞死。说起这个,你那计划咋样了?你答应阿托利的那个计划呢?”
“我觉得我就快想出来了,”卡佐说,“差不多只剩些细节要考虑了。”
“啊哈。你准备怎么挣脱绳子?”
“很不幸,那正是细节之一。”
“你慢慢想吧,我去睡一觉。”查卡托咕哝道。
两人默然不语,卡佐出神地看着那场光与热的盛宴。它就像阴影的巨人从树上跃向空地,然后再次跳回——练习着步法,就像德斯拉塔那样。他长久凝视着卡斯帕剑,他的这把佩剑和其他东西一起被放在地上。
绑着他的绳索有些松动,可根据先前的经验,很快就会有人走过来将它系紧。
卡佐觉得自己很累,等仪式开始时,他几乎打起了瞌睡。那些修士正带着俘虏走向环绕着土丘的柱边,把他们固定在那儿。第一波响起的尖叫声让昏昏欲睡的卡佐明白,他们并非是在捆绑他们。
“哦,该死的,不。”卡佐说着,加倍用力地挣扎起来。他眼睁睁地看着一个不到五岁的小女孩双手被拉至头顶,钉上了钉子。
“不!”他尖叫,“以所有神圣之名,你们以为自己在做什么?”
“他们正在唤醒圣堕,”阿托利面色阴郁,“唤醒巨虫。”他头一回显得害怕起来。
“可……”卡佐一时语塞,恐惧占据了他的心。“他们怎么做得出这种事?”他最后勉强说完了这句话。
“我想我们还没看到最糟糕的,”阿托利预言,“而且我猜我最好现在就向你道别。”
卡佐看到有人向他们走来。他朝身着长袍的修士冲去,可绳索在他脖子上收紧,让他功亏一篑。
“住手!”他看着那人切断阿托利的束缚,不受控制地高叫。阿托利的身手远比外表看起来敏捷。他用头撞上了修士的脸。那人猛地向后倒去,可马上又以炫目的速度踏前一步击中了阿托利的胃部。他呕吐起来,双膝着地,那修士用手臂勾住他,将他拖往木桩处。
“查卡托?”卡佐说着,觉得呼吸突然间变得急促。
“啥?”
“谢谢你。”
“谢啥?”
“德斯拉塔。还有一切。”
有那么一会儿,老人什么都没说。“不客气,孩子。”他最后答道,“我的生活原本会更糟。我很乐意跟你待在一起。”
有个修士朝查卡托走来。尤里克则朝卡佐走去。
“别太多愁善感了,”卡佐努力保持微笑,“我还准备把我们弄出去呢,到时候你就会觉得自己很蠢了。”
那些人就快走到他们身边了。卡佐试着放松身体,以便让动作更加迅速。等绳子松开,他会有一瞬间的机会,而他得好好利用这一瞬间才行。
尤里克笑了笑,给了他下巴一拳。卡佐只觉牙齿猛地咬合在一起,差点窒息过去。压力在下刻如潮水般消退,接着那骑士从他身后钩住他的脖子,拽着他蹒跚前行。
“还不能杀你,”尤里克说,“你可是主宾之一啊。我本以为自己不得不扮演你的角色,而且做好了心理准备,可接着我们就找到了你。”
“你在胡扯什么,你这卑劣的混蛋?”卡佐咆哮道。
“剑士、祭司与王族。”骑士徒劳地解释道,“还有一个无法死去之人。我们有了个祭司,一位王族,不过恐怕她自己都不知道——而现在我们有了剑士。至于不死者——噢,你已经见过赫鲁斯伍夫了。”
“这些都是什么玩意儿?”卡佐还想再问,但是尤里克推着他走上了土丘,让他站在绞架树下的一块石头上,接着把绞索套上他的脖子。另一个人拿来了卡斯帕剑,将剑尖插在他面前的地上。卡佐贪婪地看着这把武器,它近在咫尺,却又遥不可及。
如今他能看到所有被钉在木桩上的受害者。他甚至能借着火光看清他们的脸庞。查卡托已经被钉在他们之中,鲜血从他交叠的双掌中滴落,离这里还不到六佩里奇远。
阿托利也在那儿——他说得对,的确变得更糟了。那些修士按逆时针方向,开始一个一个地切开受害者的胸腔,拉出他们的内脏。他们把脏器拉长,钉在下一根木桩的受害者臂上,接着剖开他的肚子。这时,土丘上的一名主祭开始用卡佐从未听过的语言开始吟唱。
与此同时,又有人进入了空地,那是个衣着华贵的男人和一个女人。那男人身材高大,面色阴沉,有灰白色的髭须和胡子。那女人看起来年轻些,只是在远处很难看清她的面容,这其中有一半是因为她被捆了起来,还塞住了嘴。
“这就是我们的王族。”有个声音在卡佐的耳边响起。他转过身,看到其中一名修士踏上了他身边的石块,平静地把绞索套在自己的脖子上。
“我宁愿不知道的好。”卡佐仿佛听到自己的声音在远处响起,“永远不要知道。我见过各种残酷、恶意、谋杀和无心的伤害。可我在最可怕的梦里都想象不出如此扭曲而疯狂的行径。”
“你不明白,”那修士轻声斥道,“世界行将灭亡,剑士。天塌地陷,万劫不复。而我们是要拯救世界。你应该满怀敬意。”
“如果我拿着我的剑,”卡佐说,“我就会让你瞧瞧我都尊敬些什么,还有尊敬的方式。”
那女子被放在第三块石头上。她的眼神因恐惧而变得迷离。
他将注意力转向那圈木桩。仪式已经完成过半,就要轮到查卡托了。卡佐除了眼睁睁看着之外,什么都做不了。
 

推荐阅读:
  • 《沙丘》六部曲合集
  • 《波西杰克逊》系列合集
  • 《猎魔人》合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