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艾琳退后一步，看着站在自助餐台边的凯。他对鱼子酱展现出纯粹、专注的态度，不知为何令人看得入迷：他的目光似乎让那些黑色的小颗粒染上圣洁，甚至是神性的光辉。他把鱼子酱舀到一块三角形吐司上时，手腕的弧线充分体现什么叫「优雅又有效率」。当然，他还有其他惹人注目的地方。多亏韦尔提供了衣着方面的建议，艾琳现在穿着高雅的深绿色礼服，然而凯呢……嗯。
凯真的很厉害，能把晚礼服穿出个人风格，艾琳得花很大的力气压抑嫉妒──以及镇压已经半萌芽的懊悔，希望自己昨晚接受了他的邀请。凯天生就散发强大的气势，或是一身气质融合了贵族的优雅和感染力很强的浪荡，其实都不干她的事……
这让她思考。她第一次见到他时，他穿着皮夹克和牛仔裤，还展现出与服装相衬的痞子气质。可是他们在这个世界安顿下来以后，他就以不输给任何间谍的效率转换了风格和用语(这一点并不让她觉得欣慰)，行云流水般展现更开朗的礼貌，而这绝对有助安抚她的情绪。来到舞会中，他再度毫不迟疑地做了调整。她抿了一口酒，酒杯握在她的左手。是无甜味的白酒，很适合搭配大多是鱼肉的自助餐菜色。
她仍然信任他。他的热切──那天晚上他用活泼开朗的态度提出邀约──甚至不情愿地接受他认定危险的行动方针，两者都让她觉得很真诚。不管他是谁，不管他是什么，都怀着一颗真心，而且站在她这一边。
他不可能已经是正规图书馆员了。如果要隐藏大图书馆必定会在他身上留下的烙印，他就不可能这么积极地想要和她同床共枕。这种记号不是用化妆品可以遮盖的，艾琳由亲身经验知道这一点。她也不认为他是隶属混沌的生物。他对任何与妖精相关的事物抱持戒心，看起来非常真实。也许是自然界灵体?可是根据她读过的资料，非人类灵体其实并不怎么喜欢化作人形。话说回来，还有一种重要的可能性。她盯着凯的后脑勺，思索她对龙族所知的一切，并且希望自己懂得更多一点。
毕竟有些龙看起来就像──嗯──龙。龙也可以化身成半人半龙的样子。她遇过一位半人半龙，感觉到对方散发一股毫无自觉的高傲，因而有种莫名的优雅。当时对方有种距离感，而且绝对不像真的人类。她从凯身上感觉不到这种特质，不过他的自尊心确实很强。而且凯看起来就是人类，虽然俊美得不可思议，却完全是个人类。然而她听说龙族如果想，也可以呈现这种样貌。艾琳感觉心里生出一股怒气，考琵莉雅一定知道──假设事实果真如此的话。那她为什么不说呢──布菈达曼缇又为什么想得到他?
「是我的小老鼠吧，」她背后传来一个嗓音。「妳能来真好。」
幸好艾琳自制力够强，才没失手打翻酒。只差一点。她从来没像这样全神贯注在学生身上，甚至忘了留意周遭的人。她完全没注意到他靠近。她回过身行了个屈膝礼，快速往上瞟了一眼他的脸，随即垂下目光。「席尔维大人。」她完全不清楚这是不是他的头衔，不过他听了应该只会更高兴。他穿得和凯一样正式，胸前别着几枚意义不明的军事勋章，浅色头发披散在肩头。「谢谢您慷慨邀请。」
「妳挑的伴还真是有意思。」他说。他的语气带着戏谑而非恫吓。「不过我觉得很欣慰。如果我早一点想到，我应该直接邀请利兹才对。」
「先生，我不知道您和他这么熟。」艾琳说。
「我和他并不熟，」他的嘴唇弯成高深莫测的笑容。「绝对不熟。」
艾琳站直身体。「舞会看起来非常成功。」她客套地说。
席尔维望向整个房间，露出主人的随兴笑容。他从自助餐台捞起一个盘子，随手把它装满蟹肉酥皮泡芙，然后递给她。「希望如此啰。」他说。「我请的全是最好的客人。绅士、淑女、作家、大使、浪荡子、盗墓者、性变态、巫师、交际花、疯狂科学家，还有人偶工匠。当然还有少数纯真的名媛，不过大体说来我会收到她们父母回复的婉拒信──或是请我接受鞭打的邀请卡。」
「邀请卡?」艾琳问。
「那些信函表示如果我敢接近他们的闺女，就会当着我的俱乐部会员的面鞭打我……」
艾琳紧张地吞了吞口水。他在开玩笑吗?她该碰这盘蟹肉酥皮泡芙吗?「先生，有些人会说那叫威胁信。」
「威胁信?」他望着她，眼中充满真心的不解。「妳怎么会有这种想法?」
她回答时不太敢直视他的眼睛。如果妖精的品味就是这样，她不想再继续刺激他。「他们真是一群目光短浅的人，先生。很明显是这样。」
他亲昵地拍拍她的肩膀。他戴着白色羔皮手套，与她肌肤接触时触感柔软，她能隔着手套感觉到他的体温。这个动作与其说是有意试图魅惑她，倒不如说是轻描淡写地炫示他的权力，就像鲨鱼可能会亮一下鱼鳍，不过她还是感觉到他的魅惑力。
凯仍然待在鱼子酱旁，不过正瞇着眼睛观察她，眼光锐利如蛇。她微乎其微地摇摇头，警告他最好保持距离。韦尔看起来闲得无聊，正在房间另一头和一个右眼嵌着铜框单片眼镜的驼背男人谈话。
房间本身大到可以绰有余裕地容纳一百五十人，外围放着自助餐台，侍应生默默穿行。墙上挂满闪闪发亮、奇形怪状的剑和矛当作装饰，最上面还悬挂着列支敦士登的挂旗。角落里的弦乐四重奏弹奏着轻快而不喧宾夺主的曲调。虽然室内温度非常正常，却弥漫着一股不健康的氛围，像是置身温室般感觉封闭而压迫。艾琳好奇是不是在场的所有人都有秘密，因而影响了他们的一言一行。
就连我也一样，她带着嘲讽心想。
席尔维又捏了捏她的肩头。「我马上回来，」他圆滑地说：「别跑掉喔。」
才一眨眼工夫他就消失了。
艾琳趁自己抵挡不了诱惑、灌下更多酒以前，赶紧放下酒杯。一定有什么办法能引出贝尔芬格，或是杀死吸血鬼、偷走书的不明人士。如果这场舞会果真如她预期中充满重要社会阶层的嫌犯，那么现在就是搜集情报的最佳时机了。
过了大约十五分钟，她和几个人有过简短的谈话，现在她来到优鲁巴大使面前──他是个慈眉善目的人，个子比她高出整整一个头。他穿着某种正式礼服，还戴着比她全身行头还要重的金手镯。她真想知道席尔维是怎么请到这号人物的。「是这样的，」她拿出最诚恳的态度信口开河。「我在写一篇报导，主题是文学界的重要人物。我本来打算访谈温翰大人，可是他不幸身亡……」她很有技巧地让句子自然中断。
「我不知道温翰大人算是文学界的人耶?」大使狐疑地说。
「嗯，其实不算啦。不过他确实似乎善于经营新崛起的小说家，我听说他会赞助其中一些人。」
「啊。」大使表示理解。「我只知道他是搜藏家。」
由于他赞助新兴作家的部分完全是艾琳捏造的，她对这种回应并不意外。「他的搜藏品非常精美，」她附和。「而且他一向很好心，让相关领域的专家能参阅他的藏书。不像某些藏书家，把所有搜藏品都藏起来，只供个人赏玩。」
大使的态度变得有点鬼鬼祟祟，然后他凑向前。「死者为大，照理说我不该讲他的坏话，」他压低嗓门说：「但我觉得妳对那位绅士有点过誉了。他很爱吹嘘夸耀，妳知道，这是他的本性，因为是吸血鬼嘛，他们克制不了。当然，我也认识一些个性很好的吸血鬼。」他急急地补充。
「噢，这是当然。」艾琳迅速且多此一举地附和。「但我认为您说得没错，阁下。他们对自己的优势非常得意。」
「正是如此。」大使赞同地说：「我很庆幸我们的主人今晚并没有邀请任何吸血鬼。他们总是要求别人迎合他们的口味，真是令人受不了──血啊、切开的血管啊什么的。那真的让人很难维持单纯的对话。」
艾琳点点头，压抑着知道席尔维没有邀请任何吸血鬼引起的烦躁。她本来希望有机会找几个吸血鬼打听打听情报。事实上，如果席尔维喜欢和吸血鬼打交道，又为什么没邀请他们呢?还是双方结下什么梁子了?从席尔维对宾客名单的描述来看，邀请五、六个与他敌对的吸血鬼似乎正是他会做的事。「这确实让大家都比较轻松。」她赞同。
「而且我们也省得要听『反吸血运动』的抗议者啰嗦。」大使从经过的侍应生那里新拿了一杯酒。「但既然妳是记者，大概早就访问过其中一些人了!」他发出低沉的笑声。
「我一向秉持着广纳各方说法的理念，」艾琳以拖待变。「但是关于温翰大人夸耀的事……噢，不好意思。」韦尔朝他们走来，姿态微微透露出焦急。「阁下，请容我暂时告退一下……」
「没问题，」大使说：「那晚点要进行的访谈──」
「先生，我会和您大使馆的人员联络。」艾琳说完又客气地行了个屈膝礼才告退。
韦尔像赶羊似地把她带回自助餐台边(她是逃不开这个位置了吗?)，刻意用明显的动作替她拿了一些小点心。「温特斯小姐，我们得提高警觉，」他咕哝道：「我的一个线人告诉我，今天晚上，列支敦士登大使馆这里会遭受攻击。」
艾琳把差点冲口而出的哀鸣吞回去。到底有几路人马在蹚这趟混水啊?搅局的人这么多，她要怎么理性和平地展开调查?「攻击者是谁?」她低声质问。「还有，我们可以趁乱偷偷搜查大使馆吗?」
韦尔半垂着眼皮瞄她。「温特斯小姐，妳的提议真是不道德。」
「但是很实际啊。」她说，一边提醒自己他确实是私家侦探。不过他似乎没有强烈反对的意思。也许因为是她，而不是他自己提出来的，他才不得不表示谴责。
「唔。」他盛了更多鲑鱼到她盘中。照这种速度，她一定会消化不良。「回答妳的第一个问题：抗议者是钢铁兄弟会。他们是恶名昭彰的反妖精人士，发动这场攻击也不意外。」
「你觉得该不该通知大使馆人员?」她问道。
韦尔摇摇头。「他们对这种事应该早有预期了。我之前确认了一下，他们做好了常规性的预防措施──反飞船枪枝、魔力、有的没的。不过妳还是要提高警觉，温特斯小姐。抱歉，我告退一下，我得和刚到场的那位女士讲几句话。」
他指的那位女士目前被一群男性仰慕者包围而看不见人影，因此艾琳只是望着韦尔缓慢而艰难地穿越拥挤的舞厅，然后她试着把手上堆积如山的盘子藏到一碗汤后头。
「好像有什么状况喔。」凯贴在她身后说道。
艾琳差点打翻那碗汤。「是喔。」她咬牙切齿地说。
「绝对是。」凯说：「我帮妳拿点迷你松饼。」他拿了个空盘子，开始往上头堆食物。「妳得多吃一点：对伤口痊愈有帮助。」
「我也需要走路时不跌倒。」艾琳说，越来越不安地看着他把某种掺有蟹肉的料理舀到盘中。「或是能够跳舞。」
凯稍微凑近了点。「妳查到什么了吗?」他嘟囔道。
艾琳思考了一下她目前搜集到的信息。「我觉得席尔维在等什么事发生，或是等某个人来。他似乎神经紧绷，不过名流们让他分心了。」她能看到他在舞厅另一端，和一对美艳的黑衣女子交谈，她们搭着彼此肩膀，显然已经喝得半醉。「我还和另两个人聊过，显然席尔维今晚没邀请任何吸血鬼很反常。我在想温翰遭到攻击，会不会是反吸血鬼，而不是反妖精行动造成的结果，所以我想再问韦尔几个关于他家族的问题，确认他们和吸血鬼有没有任何关联。噢，还有韦尔认为等一下会有个叫『钢铁兄弟会』的反妖精会社袭击列支敦士登大使馆，然后──噢，凯，拜托不要加酸奶油。」
「一定要加酸奶油，才能衬托迷你松饼的调味。」凯坚定地说。
「你查到什么没有?」艾琳问。
「没有很明确的事。」凯慢吞吞地说：「嗯──好吧，其实我没有尝试和其他在场的妖精谈话。我不认为他们会透露任何有用的情报。」
「嗯哼。」艾琳不予置评地响应。「但你从其他人身上问到什么事了吗?」
「角落里那位女士。」凯用眼光快速瞟向左侧。他所指的女人年纪不小了，浓妆艳抹，戴了快要把她埋住的巨大白色假发，身上的黑白条纹缎面礼服有着很紧的束胸和沉重的裙撑。「她消息很灵通，而且真的是文学界的人，不像温翰只是装腔作势。」
「她叫什么名字?」艾琳问。
「欧嘉‧里绰格雷德小姐。」凯说道：「较年长的欧嘉‧里绰格雷德小姐。她强调了好几次。」
艾琳一边朝她移动，一边好奇较年轻的欧嘉‧里绰格雷德小姐长得什么模样。「你最好替我们引见一下。她是做什么的?」
「退休的欢场女子。」凯语气有点生硬地说。
「嗯，至少她不会误以为我想找工作，」艾琳欢快地说：「噢，凯，别这样看我嘛──」
聚在一起的人散开来，艾琳总算能看到刚才走进来的人是谁。
是布菈达曼缇。
她完美得像一帧黑白照片，修长的颈项有如天鹅般从胸口深灰色的丝质绉褶中伸出来，流泻而下的长礼服像液体般平滑而优雅地波动着。
艾琳话讲到一半突然停住，让凯不解地皱眉，然后顺着她的目光望过去。「什么?」他吸着气说：「她?在这里?怎么会?」
「你问了四个好问题。」艾琳咬着牙说：「天啊，她穿的是渥丝礼服，那一定是渥丝礼服。」
凯转头瞪着艾琳。「礼服有什么重要的?」他问。「难道它特别适合藏武器之类的吗?」
「不是啦，」艾琳没好气地说：「它是由当代顶级裁缝师制作的顶级礼服。老天爷，她不光是大剌剌地想要从我手里抢走任务，还厚脸皮地穿着这种像是尖叫着『我在这里，大家看过来』的衣服。我是说，难道我也要到各个平行世界搜集行头，好在宴会中拿下最佳造型奖吗?」
「艾琳，」凯说：「妳捏我的手臂捏得太紧了点。」
艾琳必须强迫自己不要咬牙切齿。「图书馆员的本分应该是低调才对，」她咕哝道：「应该要把重点放在办事上，最好不要引人注意──噢，对不起。」她把手从凯的前臂上移开，看着凯有点受到冒犯般抚平被弄绉的外套袖子。「呃，」她感觉自己脸红了。「真抱歉。」她现在真正想做的是尖叫：「她好大的胆子!」叫到水晶吊灯都被震得叮当响。可惜不能。
「也许她有重要的情报要告诉妳。」凯说。
「但她怎么知道我们在这里?或是──等一下。」艾琳皱起眉头。「多米尼克‧奥伯利可能告诉她了──她会不会是在他死前就进到这个平行世界了?」
「或者她和他的死会不会有关系?」凯慢吞吞地说，替艾琳把她未说出口的思绪补完。
艾琳沉默良久，在脑中翻找各种可能。「难以想象，」她终于说：「我不信她会做出这种事。」
这时候人群又移动了，布菈达曼缇转过头来，目光望向舞厅这一端，两人的眼神瞬间交会。就在那瞬间，艾琳在布菈达曼缇脸上看见出乎意料的表情。错愕。
「她没料到我们会在这里。」她喃喃道。
布菈达曼缇几乎立刻恢复了镇定，肩膀表示轻蔑地抖了一下，便转过身去，把注意力转向她身旁的男人。那是一个高龄八十几岁的瘦小白发老人，胸前覆满军事奖章和勋章，他没有重心不稳地仆倒真可谓奇迹。
「介绍我认识欧嘉‧里绰格雷德小姐吧。」艾琳对凯说，她伪装表情，希望看起来是讨人喜欢的笑容。她已经猜透这是怎么回事了，这次她不会再被布菈达曼缇当成幌子、诱饵或工具。
这次不会，历史不会重演。
「好的。」凯边说边越过艾琳的肩膀打量布菈达曼缇。「但她到底在这里做什么?我知道她说过她想要这项任务……」他显然灵机一动，眼睛亮了起来。「如果她比妳资深，也许现在她获得许可，来和妳合作进行这项任务。既然妳被混沌感染了，那会让我们办起事来比较轻松。」
「不无可能。」艾琳慢吞吞地说，让自己有时间思考，想出为什么事实不可能，也不会是这样。她不确定如果事实真是如此，自己是否会服从命令。她对那个女人恨之入骨，这是强她所难。「但如果是这样，」多么谨慎、多么保留的说法。「她会握有大图书馆给的某种凭证，而且会拿给我看。她到现在根本没有试着找我，所以我很怀疑。」
「我信任妳。」凯说。他轻轻地碰了一下她的手，带着安抚意味。「艾琳，我真的信任妳。真希望妳能告诉我妳为什么不信任她。」
她大可以说：这是我的私事，但她觉得用这种话打发他太过分了。所以她说：「是私人恩怨，如果你真的想知道，晚点我再告诉你。这事不影响她作为图书馆员的能力，她只是人品很差，对我来说啦。不过晚点再谈，好吗?」
凯点点头，他们走到目的地了。「里绰格雷德小姐。」他说：「我能否向您介绍我的朋友温特斯小姐。」
艾琳微微屈膝行礼。「里绰格雷德小姐，很荣幸认识您。」
「亲爱的，我也很荣幸。」老妇人说。近看她的脸还真是精雕细琢，粉涂得真厚，还贴着装饰用的贴纸。她在掩饰皱纹这方面下的工夫，可说没有功劳也有苦劳。她的礼服由于或许夸张的束胸而显得过时，不过质料非常高级，她手上的钻戒看起来也是货真价实。「我听说妳不是本地人。」
凯一定对她用了加拿大人的故事版本。「对，我不是，」艾琳附和着说：「我目前是自由撰稿记者──」
「不，妳才不是。」里绰格雷德小姐打断她的话。
艾琳及时在嘴巴张得太大前把它合上。「您说什么?」她有点着急地问。
「亲爱的，」里绰格雷德小姐说：「我个人认识伦敦媒体界的所有成员，绝不会漏掉像妳这样外貌聪慧的女孩子。」
艾琳真想用毒蛇般的目光狠瞪凯，表达「你害我身陷窘境，为什么你都没事先提醒我」，但这样做太明显了，等于自露马脚。「我才刚来而已。」她很快地说。
「我一直在注意席尔维。」里绰格雷德小姐说。她倾向前，鲸骨裙撑发出摩擦声。她又小又圆的眼珠在涂着浓浓眼妆的眼窝中显得极为专注。「他找妳说过话，我想知道原因。」
艾琳猜测这时候装无辜行不通。她感觉得出她掌心底下凯的手臂绷紧了，(满怀期待地)等着她指示该往哪一边跳。「恐怕这要看您为什么想知道了。」她最后说道，并且让自己脸上的笑意淡去。
「我会让妳觉得这个原因很有价值。」里绰格雷德小姐说，并且暗示性地用拇指指腹摩擦着她的一只钻戒。
艾琳扬起一眉。外头的走廊有些骚动，好像有重物落地和碰撞的声音，但她的视线没离开这老妇人。如果是钢铁兄弟会或阿猫阿狗发动攻击，希望有人在处理了。
「噢，好吧。」老妇人怒冲冲地说：「我承认我的问法太粗糙了。我们还是打开天窗说亮话吧。请坐，小丫头，叫妳的保镳──我可不笨，年轻人──叫妳的保镳为我们两人都拿杯酒来。然后我们就能好好谈事情──」
就在这一刻，一群短吻鳄冲进房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