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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6

  混乱、误导、贪婪、见钱眼开——都是奸细的武器。

  ——史丹佛郡伯爵亨利.瓦勒斯

  杜孛乘着马车快速远离蓝鹦鹉酒店的喧嚣,前往大主教居住的旧堡。早上会晤时,杜孛已在判断合宜的范围内告知亨利.瓦勒斯伯爵的资料,以及这个人可能带来多大的威胁,也表示若无法成功缉拿对方,就得关闭港口。当时大主教对此嗤之以鼻。

  「胡说,」大主教这样回答:「主教长阁下不可能这么想。」

  大主教当然听说过杜孛这人,也知道他是主教长最信赖的左右手,但两人没有见过面。起初大主教觉得杜孛看来平凡无奇,而杜孛本就习惯营造这样的假象,使别人低估自己、遗忘自己,藉此得到更多出手的机会。

  而且他本来有信心可以一举成擒,认为不必在那话题上打转。没料到亨利伯爵竟然如此命大,再度躲过追击,杜孛只好闯入大主教举办的私人音乐会。与会者是几个韦斯弗斯城的富豪,大教堂的建设需要与他们募款。音乐会尚未结束,大主教就被请出去,当然很不高兴。他到了沙龙外面,杜孛在阴影下等候。

  「怎么了?」大主教语气不悦,远方女高音歌声传来,是他最喜欢的咏叹调。

  杜孛简短解释亨利伯爵逃过追捕。

  「阁下,必须行动了。」杜孛下结语。「对方极度危险,必须在他逃出韦斯弗斯城前先封锁港口。」

  「不可能。」大主教斩钉截铁。「人民会以为这是和弗芮亚开战的前兆,国王陛下是否知情?」

  「陛下那边,由主教长负责解释。」杜孛说:「阁下应该明白,根据主教长的信件,我在此可以全权代表他提出这项要求。」

  大主教确实收到了主教长的通知并相信内容为真。虽然并非亲笔信,但毕竟看得见也摸得到主教长专用的玺印。然而大主教还是犹豫不决,关闭港口等于非正式地对弗芮亚宣战,责任太过沉重,想象到会有多少船主气得跳脚来向自己索赔更觉得担忧。若更坦白些,他还得顾虑到大教堂的修建经费从何而来,一旦发生战争,大主教没了里子也没了面子。

  「必须通知军方——」

  「已经通知了。」杜孛冷冷回应。

  大主教气得涨红了脸。「你无权——」

  「我有权。」杜孛说:「再提醒阁下一遍,请参照主教长的通知。」

  大主教想了想,却认为主教长虽提到授权杜孛处理紧急事件,文字中没有特别指明可以要求封锁港口。

  「如果主教长亲笔来函确认由他发布此一命令,我就无话可说,」大主教回答:「但我没有这么高的位阶。立刻派狮鹫送信去埃夫勒城,只要两天就能来回。」

  「到时候亨利.瓦勒斯伯爵已经快回到弗芮亚,而珞榭将面对灭国危机。」杜孛说。

  「那也并非我的错。」大主教意有所指地瞪着他。「是你没能将人给捉到。」

  看大主教摆起架子不知轻重,杜孛很想拧断他脖子,但当然先忍住了,盘算着是不是该态度强硬些,而且为预防万一,早就调查出大主教也有一段不堪回首的过往。不过如果有比较委婉的管道,杜孛还是不想采取那么激烈的手段。

  「恕我失陪,」大主教说:「得回去陪客人。」

  杜孛皱着眉头,视线飘向外头的夜色,却听见底下传来人声,便探头到阳台外。

  靠着些许星星和半月的柔光,他看见有三个人在垛墙上走动。虽然无法辨认面孔,却能从衣着判断身分:一个人戴钢盔穿甲冑,另一人的修士袍摆荡,最后一人穿着黑色长袍。三人压低声音,正经严肃地讨论着事情。杜孛往大主教的背影叫唤。

  「阁下,」他说:「如果我请秘术院针对亨利.瓦勒斯伯爵一事进行仲裁又如何?」

  大主教停下脚步,转身露出很不自在的神情。「为什么会与秘术院扯上关系?」

  「因为他们思路清晰,明白事情的重要性。」杜孛这么说。

  大主教的视线跟着杜孛的引导转向底下垛墙,看见穿着黑色长袍的男子。他眼睛在杜孛与杰柯神父之间来回几遍,面色铁青,忽地转身跑走。

  杜孛冷笑起来。神父正好停在阳台下方,他按照惯例顺便偷听起来。杰柯神父正好也对骑卫提起下一步计画:请大主教提供人力,在韦斯弗斯城内搜索一位外号为「女巫」的人,以及她的手下。杜孛眉毛一挑,因为也曾听过这位女巫的名号。傍晚的暗杀计画是她在背后指使?为什么想将亨利伯爵和杰柯神父都杀掉呢?

  「得和她见上一面。」杜孛提醒自己。

  神父与两名伙伴继续前进,杜孛也再度动身。回到马车时,正好看见满脸苦恼的大主教与贵客解释目前情况。对方可是韦斯弗斯城主,听完当然气得脸发紫。杜孛摇摇头,不想理会。

  过不到一小时,炮声响起,韦斯弗斯港关闭,保安队在城内大肆搜查一名约十七岁、脚掌可能有枪伤的年轻人,以及一名样貌美丽、留着黑色长卷发,叫做艾蒂玟的女子。杜孛回到针线街旅舍睡了会儿,等待手下回复调查结果。

  炮声余音还在空中回荡,亨利.瓦勒斯伯爵已展开对应行动。望向窗外,马车进入一条特别阴暗的街道,他起身敲敲车厢顶,车子停了下来。亨利下车,左顾右盼,确定街上没别人,然后问起车夫。

  「有没有人跟在后面?」

  「有,大爷。」车夫只知道他另外一个身分。「一辆双轮小马车,距离两三个路口。」

  「先下来。」亨利说。

  车夫与大爷两个走进旁边的小巷,奥卡札与对面的女人、外号「公爵」的男子留在车上。他很害怕,等到外头两人没入黑暗后,更不禁担心鲁梭先生(亨利爵士对他自称的假名)是不是丢下自己逃命去了。幸好一阵子以后,两个人又折返。亨利伯爵上了车,奥卡札正想开口,却看清楚了对方的脸。

  「你不是鲁梭先生!」奥卡札惊呼。

  「闭上鸟嘴。」换上贵族服饰的车夫骂道。

  扮成车夫的亨利爵士跳上驾驶位置,执起缰绳继续上路。

  亨利几度回头,确认小马车还在视线内。他故意让小马车跟上,原本想要甩掉杜孛,但他改变主意,要杜孛跟牢一点。杜孛太烦人了,还是做个了断比较好。

  他将马车驶到靠近码头的一间廉价出租公寓前面,停在街灯旁边,下车回头将「伯爵」与他的「女伴」请下车。奥卡札见状也要出去,却被亨利硬生生挤回去。

  「别说话。」他吩咐,接着又对原本驾车的手下说:「看好他。」

  假扮的伯爵与情妇快步登上阶梯,开了门以后钻进去。亨利回到驾驶座位上,故意发呆一会儿,确保后面双轮小马车上杜孛的密探注意到「伯爵」已经进去,然后才驾车离开。回头观察,果然看见双轮马车停在那间屋子附近,亨利相当得意。

  摆脱敌人跟踪以后,亨利驾车到下一个目的地,抵达以后他要奥卡札别再啰唆、赶快下车。工匠东张西望以后觉得很无奈,因为这是韦斯弗斯城里头最脏乱恶心、恶臭弥漫的地段。

  而且这一带没有设置路灯,天黑以后很少人愿意冒险进入。会到这儿来的人,多半有个好动机,然而一个衣着高贵的「女性」下了马车走过来,画面突兀不在话下,两个装扮鄙俗的人上前。奥卡札吓得说不出话,亨利却只是淡淡从怀中取出一枚镜片,以特殊的方式触摸以后镜片发亮。他将镜片放在面前,两个地痞一看清楚就愣住了,赶紧退后。

  「抱歉,大爷,」其中一个伸手碰了帽缘致歉道:「不知道是您。」

  亨利要原本的车夫自己离开,掐着奥卡札的手臂拉进一间当地人说是杂货铺的地方。他从身上许多钥匙里找出一把,插进门锁,吱吱嘎嘎开了门以后立刻将奥卡札推进去。亨利自己也入内,关上门以后里头一片漆黑,窗户都拉下遮板了。他要奥卡札站在门口别乱动。

  藉由镜片的照明,亨利穿过成堆的垃圾与废弃家具,地上还有很多碎裂的碗盘、装袋的毛发、衣服、书本、刀枪、怀表等等,都是走投无路的人可以再利用或拿去换点钱的东西。

  这间店铺的老板听见有人闯入,从楼上小房间冲了下来,身上穿着睡衣,一手抓蜡烛一手抓短木棍。

  亨利再度以镜片照亮自己面孔。老板好好端详以后,点一下头,轻声询问他需不需要帮忙。亨利回答想要点食物,还有一张可以过夜的床,老板听完就上楼去了。亨利朝里面走,他在店铺角落藏了一口大皮箱,打开以后动手翻找,里面有许多外套、背心、衬衫、靴子、帽子、手套、皮鞋、内衣,连手帕也准备了。首先他脱下了马夫的衣物,接着拿出一口小金属盒,一照亮里面有很多文件,都是看来维妙维肖的伪造文书。他挑出需要的证件以后又将小金属盒关好锁上。

  他走到奥卡札面前,将一迭衣服塞进工匠怀中要他换。奥卡札巴不得赶快脱下马甲与裙子,加上晚上一连串高潮迭起早已承受不住,二话不说开始更衣,即便亨利说晚上得住在这鬼地方也不想埋怨了。

  老板端了一个大碗下来,里面装了冷肉汤,上头凝结了一层,飘着些肉末。亨利伯爵大口吃下,奥卡札闻了味道觉得恶心直接拒绝。老板又指着自己卧房隔壁,意思是两人可以在那里过夜,还取来毯子和枕头。亨利打好地铺,躺下来舒服地伸展四肢。

  奥卡札站在旁边。

  「有没有老鼠?」他很担心。

  「大得和狗一样。」亨利回答。

  帮助伯爵逃过一劫以后,斯帝芬诺晚上睡得安稳,喝了酒加上黄色膏药的效力使他很快入眠,醒来以后肩膀还是僵硬、大腿仍旧酸痛,但伤口愈合良好。他去找戴格,看见戴格已经起床用早餐了。

  「今天早上状况还好吗?」他问。

  「很好,队长。」戴格吃得很慢。「灼伤不算很严重。」

  可是斯帝芬诺注意到戴格坐姿很别扭,不敢让背上伤口接触到椅子。

  「他才不好,」弥莉没好气道:「等会儿还得换药换绷带,不然哪儿也别给我去。」

  她将碗重重往斯帝芬诺面前一放,随手丢了汤匙在桌上弹跳,斯帝芬诺赶快接住。弥莉转身又进去厨房。

  「枪林弹雨啊,队长。」戴格悄悄说:「头别抬太高比较好。」

  斯帝芬诺当然明白,弥莉又发飙了。他坐下来免得惹祸上身,弥莉一手提着大锅子、另一手抓着杓子出来。

  「吃燕麦粥。」

  斯帝芬诺很讨厌燕麦粥,但接收到戴格眼神中的警告以后,只能胆怯地回答:「燕麦粥也不错。谢谢,弥莉。」

  弥莉给他舀进碗里,斯帝芬诺伸手拍拍缩在戴格大腿上晒太阳的猫咪。

  「艾灵顿大夫好不好呀?」

  猫咪呼噜得很大声。

  「懒猫。」弥莉在一旁骂道,举起杓子指着戴格。「我可先说清楚,戴格.托葛瑞森,今天早上我看见储藏室里面有老鼠,就从我脚边跑过去。这下子老鼠都可以大剌剌走来走去了,你这只猫咪还只会呼噜叫。牠不做事的话,小心被我丢进神息里。」

  说完她还把杓子往胖猫一挥,燕麦粥溅了过去。艾灵顿大夫吓得喵了一声跑开躲起来。

  「她开玩笑的啦——」斯帝芬诺安抚。

  「我才不是开玩笑!」弥莉瞪大眼睛。「你也一样,什么鬼上校,我们千辛万苦到这儿来究竟为的是什么?」

  她将锅子往桌上一敲,自顾自地说下去。「吉瑟出现幻觉,你被人刺伤差点没命,戴格被当柴烧,我这条船也差点被击沉。所以到底来干嘛的,可以告诉我吗?」

  弥莉站在斯帝芬诺面前,双手插腰,一头红发在晨曦下闪闪发亮,绿色眼珠却好似要喷火。斯帝芬诺赶紧塞了一口燕麦粥到嘴里,彷佛是生是死就看这口粥了。以弥莉现在的情绪,或许真的只能靠这招得救。戴格按照自己刚才的建议,低着头默默不说话。

  「我看不如现在就扬帆出城。」弥莉又嚷嚷,斯帝芬诺看得出她是真心打算这么做。

  「抱歉,弥莉,这次任务不太顺利。」他搅着碗里的东西。「不过今天也出不了城,得等到官员做完检查、发放许可后——」

  「许可。」弥莉嗤之以鼻。「我还用得着那种东西吗!」

  一般来说荡舟族的确不需要许可就能够进出,既然没有国籍也就无须阻拦,当初斯帝芬诺决定以屋舟做为行动据点也是看中这便利。但外头盛传与弗芮亚开战在即,战争期间连荡舟族的生活模式恐怕也得改变。

  「今天先让我去调查最后一个姓奥卡札的人,就是那个船员。」斯帝芬诺哀求似的说:「假如找不到,或发现他与那个工匠毫无关系,那就走吧。」

  弥莉瞇着眼睛瞪他,非常冷淡地回答:「就今天。」

  她提起锅子,跺着脚走回楼梯,楼梯踏得砰砰作响。

  「队长,她是太担心吉瑟。」戴格说。

  「我知道。」斯帝芬诺回答:「其实我也担心。」

  房门开了一点,罗德里戈探头出来。「危机解除了没?」

  「她刚进厨房。」戴格说。

  「是不是听到她说要走?」罗德里戈走上甲板。「还不能走呀,衣服在裁缝师那边还没——」

  「现在可不是提起衣服的好时机。」斯帝芬诺说:「除非你想把燕麦粥当成帽子戴。」

  「队长,今天行动怎样分配?」戴格问。

  「先去拿衣服。」罗德里戈说。

  「你自己去拿你那些衣服。」斯帝芬诺说:「我和戴格到码头打听那个姓奥卡札的船员。假如真的没情报,」他耸耸肩。「就收拾东西回家吧。我会告诉我妈这次行动失败。」

  「她可能会对恶魔的事情有兴趣。」罗德里戈说:「还有我不可以谈的绿色术力。」

  「好,那就由你去告诉我妈,我们是因为碰上来自地狱骑蝙蝠的恶魔,被打了以后才逃到韦斯弗斯城。」斯帝芬诺语气烦躁起来。

  罗德里戈想了想。「好吧,我懂你意思。她早就怀疑你被我带坏,现在大概会以为你被我拉去鸦片馆。」

  斯帝芬诺郁郁寡欢地将汤匙往燕麦粥戳,戴格终于靠熏鱼将艾灵顿大夫从大炮底下哄出来。罗德里戈在甲板上四处走动,盘算有没有办法说动弥莉给自己做个水煮蛋,却愕然停下脚步。

  「你看那边,斯帝芬诺!」他指着码头底端,几个男人聚着讲话,其中四人是荡舟族,而且弥莉的伯父埃睿克.莫派克也在场,正与一个穿着长猎装、高统黑靴、戴着帽子的体面男人交谈。

  「那个人是不是很眼熟?」罗德里戈皱起眉头。「穿猎装的男人,我觉得见过。」

  「嗯,我也有这感觉。」太阳很大,戴格瞇起眼睛。

  斯帝芬诺站起来,望向那男人,缓缓说道:「是昨天晚上那个伯爵。」

  「我的天。」罗德里戈震惊不已。「没错,怎么会找到我们?」

  「我也正好奇。」斯帝芬诺语气紧绷。

  弥莉的伯父带着那位伯爵,沿码头朝着翻云号走过来。戴格捞起滑膛枪,他也听说了昨天晚上的状况,知道罗德里戈与斯帝芬诺击退一群歹徒,解救了神秘的伯爵与其女伴。

  「我的真爱……」罗德里戈一派忧郁。

  「去找弥莉。」斯帝芬诺吩咐。罗德里戈跑下去,一会儿以后带着弥莉和吉瑟上来,他又复述起昨晚的冒险故事怕两姊妹忘记。

  「精神还好吗?」斯帝芬诺对吉瑟微笑。

  吉瑟看上去依旧苍白憔悴,挥起手指在半空舞动,碰了耳朵以后摇摇头。

  「她说奇怪的声音不见了。」弥莉翻译道。

  接着妹妹又一脸期盼望向姊姊,指头继续动着,可是弥莉却摇摇头。吉瑟叹了气,无奈地走开。

  「她好像有话想和我说,」弥莉也很沮丧。「但是我看不懂。其实我怀疑她自己也不真的懂。唉,斯帝芬诺,我很担心她。」

  「抱歉,弥莉……」斯帝芬诺静静地掐了她的手给她打气。

  「快点想办法吧。」弥莉虽然口气严厉,却挤出了笑容,也掐了掐他。斯帝芬诺知道弥莉已经原谅自己了。

  埃睿克带伯爵到了翻云号旁边。荡舟族不服侍任何一国王室,在各处聚集为村之后自成一格,这样的传统维持了数百年之久。多数荡舟族聚落的历史与邻近的都市同样长、甚至更长,当然偶尔会有当权者(如现今的大主教)会声称荡舟族是小偷强盗,欲除之而后快,但总是徒劳无功。韦斯弗斯大主教就得到保安队回报:他们无权要求荡舟族离开,因为船村并非座落于韦斯弗斯城境内,而是位在神息上。韦斯弗斯城当然没办法控制辖地外的事务。

  荡舟族村落有自己的领袖与警备,他们不信任外人,外人若要进入也必须先取得领导者同意,而且得有族人随行。伯爵与弥莉的伯父来到翻云号,埃睿克请他先留在码头,自己登船后亲吻两个侄女,接着朝弥莉问。

  「那个人——」他翘起拇指,指着码头上的陌生人。「他说找上校有事。妳们愿意让他上船吗,弥莉?还是我找几个小伙子送他出去?」

  伯爵在码头上模样轻松,目光在船只上游移。屋舟的气球颜色鲜艳,许多族人走来走去,洗衣、晒衣、做菜、打扫,但大家都悄悄注意着陌生人的一举一动。伯爵对斯帝芬诺露出笑容,气质冷静自持,与昨天晚上差点死于非命时一样。他举起手,压着帽子点头行礼。

  斯帝芬诺没回应。翻云号非他所有,谁能上船他也无权置喙。

  「让他上船吧,」弥莉说:「我们听听他要说什么。」

  「如果出事就叫我们。」伯父准备离开。

  弥莉答应以后,伯爵上了船,眼睛先注意了戴格站在旁边,手里掷着长管枪,肩膀上有只胖猫。接着他望向弥莉,又察觉一旁的吉瑟,然后眼睛睁得很大。吉瑟是个清秀佳人,多数男子第一次与她见面都会有类似反应。伯爵静静欣赏了一会儿,不过女孩没注意到,应该说她从来都不会察觉有男人盯着自己。

  然而罗德里戈可是没错过这一幕,手肘撞了斯帝芬诺一下。「我还有希望。」他悄悄说:「问问他和女伴是什么关系。」

  斯帝芬诺闷哼一声上前,伯爵摘帽后表示很荣幸与弥莉、吉瑟见面,也感激她们准许自己上船。

  「我与吉尚上校有事情要谈谈,」伯爵转身对斯帝芬诺微微鞠躬。「私事。」他小声补充。

  「两位自己聊。」弥莉说:「吉瑟,走吧,还有东西要洗。」她经过斯帝芬诺身边时悄悄道:「别再吃子弹了,我的草药不够。」

  「一切都是天意。」罗德里戈说。

  弥莉与吉瑟进入船舱,但斯帝芬诺知道她们不会真的去洗碗盘,一定躲在楼梯两侧偷听对话内容。他朝戴格点点头,佣兵走向船头,这距离听不见谈话,但枪可以打得中。斯帝芬诺请伯爵就座,罗德里戈则不请自来地也拉椅子坐下。

  「你根本不是伯爵吧。」斯帝芬诺趁对方坐下时说。

  罗德里戈眨眨眼睛。「你说他不是伯爵?」

  「吉尚上校是聪明人,」男子脸上仍旧挂着浅浅的自信笑容。「不过玛裘林女爵的儿子,继承了精明的头脑也是理所当然。」

  听见母亲的名号,斯帝芬诺面色一沉。「请问尊姓大名?」他说:「找我有何贵干?」

  伯爵伸手探进外套里面,戴格见状抬高枪口。对方挥挥手表示无须警戒,掏出一份文件摆在桌上。

  「我叫做鲁梭,这文件可以证明我的身分,请上校过目。」鲁梭以手指在封蜡上用特定节奏敲打几回,停顿几秒,又敲打一下。原本封蜡上的印记是国王艾雷瑞克专用的玫瑰纹章,经过他的敲打后玫瑰图案却转变成荆棘。宫廷内有一支专门保护国王的菁英密探部队,使用荆棘做为代号。

  斯帝芬诺瞥向朋友。「是真的?」

  「货真价实。」罗德里戈回答:「敲打是启动术式的条件,鲁梭先生知道暗号才可以启动法术。」

  「鲁梭先生,『荆棘』找我做什么?」斯帝芬诺问。

  「你与维伦纽夫先生昨晚为国王立下大功一件,吉尚上校。」鲁梭将文件收回外套内。「我过来首先要为此答谢。」

  「我不知道会帮到国王,」斯帝芬诺说:「否则就不会多管闲事。」

  鲁梭冷笑。「如令堂所言,你的个性很固执。」

  斯帝芬诺很不高兴,站起来说:「如果先生没别的事情——」

  「我想这个情报你们应该有兴趣。有个工匠在我这儿。」

  斯帝芬诺耸耸肩。「恭喜。这与我有何关系?」

  鲁梭张望一阵以后压低声音。「你听说过亨利.瓦勒斯这个人吗?」

  「听是听过。」斯帝芬诺以锐利眼神示意罗德里戈先别多言。

  「我猜令堂应当提起过。」

  斯帝芬诺摇摇头。「是在这城里听到的。」

  「这我可不太相信,」鲁梭干笑一声。他神情严肃阴暗起来。「亨利.瓦勒斯是个危险人物,他绑架了皮耶卓.奥卡札。两天前,我好不容易将奥卡札从他掌控下救出来。这位工匠的兄长曼纽先生在商船工作,我们昨晚本打算搭乘那条银鸦号逃出去,可是一出旅馆就被亨利伯爵的走狗袭击,多亏了你与维伦纽夫先生出面解围。」

  罗德里戈听得茫然。「抱歉,先生,我不太懂。那时只有你和一位女士——」

  他自己将后半句话吞了回去,瞠目结舌。「不,不会吧!那么美的一个人……我还将她抱在怀里……」罗德里戈又接着说:「不过我确实也觉得以女孩子而言好像重了些……」

  戴格本来该假装自己没听到,却忍不住拼命咳嗽,转过身背对三人,背影却不停颤抖。斯帝芬诺遮着嘴、掐下巴来忍住笑意。

  鲁梭望着两人皱起眉头。「几位绅士,这可不是能开玩笑的事情。」

  「所以在我们出手以后,你们就脱离亨利伯爵控制了。」斯帝芬诺镇定下来。「之后呢,为什么不赶快离开韦斯弗斯城?」

  「当然是因为港口封锁了。」鲁梭对这问题显得不耐烦。「上校应该有发现这件事情吧?」

  罗德里戈继续唉声叹气。「真不敢相信,我梦寐以求的居然是个男人!」

  斯帝芬诺怕戴格忍不住插嘴,赶紧将主题拉回来。「港口封锁了,不代表你不能带着奥卡札离开,走陆路也能回到首都。」

  「当然……但前提是我们想回去埃夫勒城。」鲁梭回答。

  「不然你要带奥卡札去什么地方?」

  「安全地点。」鲁梭回避这问题。「这一点上校就无须担忧了,知道得少一点比较好。」

  「那么阁下需要什么协助?」斯帝芬诺问:「当然那是假设我答应。目前,我还没答应。」

  「奥卡札由我的两名手下保护,藏身在一个安全据点。」鲁梭耸耸肩。「至少本来以为安全。昨天晚上注意到外头有亨利伯爵底下的干部,今天早上又多出几个人,恐怕已经遭到团团包围,所以需要你们帮忙引开对方人马,这样才有机会带奥卡札逃出去。」

  「亨利伯爵人呢?」

  「这我不清楚。」鲁梭说:「要我臆测的话,我认为他应当已经离开韦斯弗斯城。有一项报告指出,昨天他在城里差点丧命。」

  斯帝芬诺与罗德里戈交换了眼神,从这一点看来对方掌握的情报算是确实。

  「监视你们的是谁?」罗德里戈问。

  「亨利伯爵旗下的高手,外观是个矮胖、没有明显特征的人,名字叫做杜孛。你们听说过吗?」鲁梭语气很随兴。

  「没有。」斯帝芬诺说:「应该要听过吗?」

  「只是以为令堂可能提起过。」鲁梭回答。

  「她很多事情都不会告诉我。」斯帝芬诺自嘲。

  「其实你应当见过他,但是没有注意到。你在一间餐厅杀死了亨利伯爵的手下詹姆斯.赫灵顿,在你们面前他自称李查.派法爵士——」

  「啊!」斯帝芬诺惊呼。「我想起来了。那个矮矮胖胖的家伙,我以为只是附近店铺雇用的人,但赫灵顿死了以后他还跑过去查看。」

  但他随即转动眼珠打量鲁梭。「假如那个人就是杜孛,他特别提到是妨碍了他追踪亨利……」

  「呵,这个杜孛奸诈得很,这么说话不外乎是要你分不清敌友。」

  斯帝芬诺思考了一会儿,暗忖这紊乱局势里似乎没有一方背景单纯。「如果杜孛已经知道你们把奥卡札藏在哪儿了,为什么还不将他再掳回去?」

  「会的,就在今晚。」鲁梭回答:「对方胆子没有大到在熙来攘往的街道,光天化日之下强行带走一位女子,倘若有人找来保安队的话风险很大。」

  「杜孛那边有多少人?」

  鲁梭耸肩。「十个,或者更多。」

  「十个?」斯帝芬诺重复以后冷笑。「先生对我们的评价或许太高了些。我们是有些本领,但也没有高强到这种地步。」

  「像我可是被他们禁止拿枪的噢。」罗德里戈以此证明。

  「你们可以请保安队出面协助,」鲁梭道:「给他们看看这张公文,就交给你们保管。」他取出有国王玺印的文件。

  「那你自己找保安队不就好了,」斯帝芬诺质疑。「这样要上船出航也没问题,想去哪儿都成,国王的命令谁敢不听呢。」

  鲁梭眉毛一挑、苦笑着拉拉领巾,好像有点尴尬。

  「他没办法。」罗德里戈懂了对方的意思。「因为国王陛下根本不知道他在这儿做什么,甚至不知道奥卡札被绑架的事情。」

  「陛下需要操劳的事情已经够多了。」鲁梭语气凝重。「女爵阁下认为我们该做的是分忧解劳,不是增加负担。这纸公文应当可以说服保安队提供必要协助,当然可能得加上吉尚上校你是玛裘林女爵之子的身分。」

  「所以你是说我妈可以叫他们配合。」斯帝芬诺语调一冷。

  「女爵阁下在世界各地都受人敬重,上校。」鲁梭回答。

  斯帝芬诺正想反唇相讥,弥莉却忽然开门过来,伸手一抓,指甲扣在斯帝芬诺受伤那侧肩膀上。

  「我不大信任这个人,」她淡淡道:「他对我们了如指掌。」

  「我也这么想。」斯帝芬诺说完,望向鲁梭。「我得先见到奥卡札。」

  「恕难从命。」鲁梭也很直接。

  「没见到人,就没什么好谈。」斯帝芬诺说。

  鲁梭向他投以冰冷但清澈的目光。「上校,这是服侍国君的任务。」

  「去他的国君!」斯帝芬诺低吼:「先生,要不要随你。」

  「杜孛认得你——」

  「他不也认得你吗,但你还是没被发现就到这儿了吧。至少,我目前假设你没被跟踪才对。」

  鲁梭浅浅一笑。「不,上校,我没被跟踪。」他皱起眉头,手轻轻点着密函,片刻后才又开口。「好吧,我带你去见奥卡札。」

  「你确定他是男人,不是女人?」罗德里戈哀怨地问:「会不会是个身子骨比较结实的女人?」

  「我很确定。」鲁梭回答。

  罗德里戈深深叹息。戴格的忍耐到了极限,失声狂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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