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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8

  警长很生气

  你以为是在演《日落狂沙》吗?

  不可告人的目的

  神奇的环

  吴有金翻箱倒柜地找出了一个破旧的小皮包,抖掉上面的蟑螂尸体,比画了一下,他觉得能塞进去三件衣服和一条裤子,可能还有一些饼干,但水壶显然是不行的,只能挂在身上。它看上去又老又可怜,却是他能找到的最适合放在马背上的包了。毕竟作为一个从来没打算在沙漠中长途跋涉的人来说,这种马鞍上披挂的皮包可不怎么常用。

  就在吴有金回忆以前在网上看过的一种空姐收纳行李的方法,盘算着怎么带更多的东西时,楼下突然传来砰的一声巨响。

  他抖了一下,突然有种不祥的预感,下意识地将翻出来的皮包又重新塞回了橱柜里。

  一阵噔噔噔的声音从楼梯上传来,那是靴子重重踩在木板上的声音。光是从这种声音里就能听出那人带着什么样的情绪。

  “艾瑞克!”卢卡斯警长一把推开房间门,门板撞在墙上,灰尘瑟瑟飘下。

  完了,他这么快就听到消息了!吴有金面无表情,心里却紧张得要死,他就知道道尔顿夫人会把他接受劳埃德先生雇佣的事儿告诉这个野蛮人。他不该有那么绅士的念头,他应该抢先告诉警长他的女人已经红杏出墙了!

  卢卡斯警长一步一步地走进房间,沉着脸,灰蓝色的眼睛藏着怒气,双手捏紧拳头,就像是一头准备把敌人挑在角上狠狠抛起来的公牛。

  吴有金往后面退了半步,脸上还努力绷着。“你撞坏了我的门,”他指责道,“楼下的,还有这一扇,它们可难修了。”

  “有必要的话我可以连这幢楼都拆掉,你这个白痴!”卢卡斯警长在他面前站住了,盯着他的样子就像是要揍他,“艾瑞克,你疯了吗?居然主动去找理查德·劳埃德,还要跟着他去地狱湖,你知道那意味着什么吗?”

  “日薪十美元,比其他人多一倍,并且不用开枪。”吴有金梗着脖子说。

  “还有死在沙漠里,被秃鹫和郊狼吃得只剩骨头。”卢卡斯警长咬着牙,“去,告诉劳埃德你生病了,脑袋疼、肚子疼,或者恶心反胃,总之让你离开洛德镇半步都没办法。你要退出他的队伍,在这里安心待着。”

  “这是我的事,我的工作,警长,你未免管得太多了。我可没犯法。”

  “你做的是比犯法更傻的事情!”卢卡斯警长说,“我告诉过你劳埃德是什么人,你真觉得他找的那堆亡命徒去地狱湖是救人吗?”

  吴有金感觉到智商受到了侮辱,“就算我不怎么跟你们这种暴徒打交道也明白,他不是个宽宏大量的人,他才不会为了救戴维花这么大的人力和财力,他……他是想去找印第安人的麻烦。他们杀了他的人,抢走了他的东西。”

  这才是一个睚眦必报的恶棍的选择。

  卢卡斯警长原本怒气冲冲的脸上露出了一点点错愕,随即竟然笑起来,那笑容中带着过于明显的轻蔑。“报仇?”他冷冷地哼了一声,“看来我是对的,跟你说那么多都是废话。”

  “德拉克·卢卡斯!”吴有金愤怒地叫起来,“你们怎么能这么野蛮?什么时候才能懂得尊重别人!”

  卢卡斯警长的眼睛眯起来。“我们?”他说,“我和谁?戴安娜?理查德·劳埃德?还是洛德镇上所有的人?艾瑞克,你终于说出来了,是吗?从两年前你来到这里开始,就一直游离在外。你住下来了,可你还是不属于这里,你一直把自己和我们隔离开来。”

  吴有金一时语塞,就好像毫无防备地被人扒了件衣服。

  卢卡斯警长走近他,目光炯炯地直视着他的双眼:“我从一开始就注意你,艾瑞克,一个皮肤白得一看就不像是干过重活的人却自称是铁路竣工后留下来的华工,并且也没有留那种可笑的‘猪尾巴’(1)。我想你是有目的的,你留在洛德镇有你自己的理由。我原先的打算是只要你乖乖的不给我找麻烦,随便你在这里住多久。你倒也没让我失望,简直是洛德镇遵纪守法的模范。不过那个戴维,他来了以后你似乎全变了……艾瑞克,你和他有什么秘密?”

  听起来简直是在说他和戴维有奸情!

  吴有金涨红了脸,满腔愤怒却无法反驳。也许应该告诉卢卡斯警长他和戴维都是来自于一百多年后,莫名其妙地遇上了一个单向的虫洞;而他们发现也许这个镇子上几十年前就有人在做神秘的研究,搞不好能够帮助他们回去……

  可惜理智让吴有金知道当他说出第一句话,卢卡斯警长可能不会把他关起来,但一定会让那个醉鬼医生皮克林把他捆成木乃伊,再用壁虎粉末和昆虫尸体混合的药灌进他肚子里来治疗他的妄想症——这个年代的精神科治疗手段只能用简单粗暴和莫名其妙来形容。

  “他是特别的……”吴有金努力地寻找合适的词,“只有他跟我的经历很相似,只有他明白我在做什么。所以,我必须去找到他,他是我的朋友,如果他死了就只剩我一个人留这里,我不想这样……”

  如果连一个懂我的人都没有的话,我会很孤独。

  如果我不能回去,我没有勇气孤独地过完剩下的人生。

  卢卡斯警长长久地凝视着他,灰蓝色的眼睛里没有任何波动。吴有金从来没有这么坦然地直视这个人的眼睛,他此刻一点也不想隐藏自己,不想再像以前一样回避卢卡斯警长的探究。他可以保证在这一刻他说出了自己真实的想法。

  过了很久——也许只有一分钟,可吴有金感觉足有半小时——警长向后退了一步。

  “随你的便。”他说,然后转身走出了房间。

  接下来的三天,卢卡斯警长再没有出现在吴有金的面前,他就好像消失了一样。当他完全从吴有金的生活中消失以后,愤愤不平的中国人才意识到似乎以前的确是会在很多不经意的时候“碰巧”看到警长先生——比如在他开门堵着来传教的神父时,警长会饶有兴趣地在一旁围观,有时候甚至会帮他解围;比如在他因为种族而被人嘲弄时,警长会管束那些恶棍,让他们滚开;比如他去道尔顿夫人的旅馆里买甜酒时,警长会邀请他喝一杯……

  也许他真的没那么坏,吴有金这么想,但随即被自己的这个念头吓了一跳。

  吴有金觉得自己只是在内疚,他明白,毕竟从另外一个角度来说,警长的确是在为他的安全着想。那家伙是个尽职尽责的人,虽然就像他说的那样,自己从来没有真正地融入洛德镇,可他还是将自己纳入了“洛德镇公民”这个被保护的群体中。

  越是冷静下来,吴有金越是内疚,但是他还没有准备拉下脸来主动去找警长道歉。警长说对了一点,他不属于这里,也不准备久留,所以有些事情没有必要做到尽善尽美。

  第四天的时候,前往地狱湖的队伍终于要出发了。

  理查德·劳埃德先生集结了三十个人,有些是在洛德镇招募的,有些是他带来的,还有几个是从卡森城和加利福尼亚那边来的。他们都是些让人畏惧的汉子,人高马大,全副武装,互相打招呼的时候喷出的呼吸都带着硫黄的味道。

  吴有金大概是这支队伍中唯一的异类,他已经尽力武装自己了,然而也只有一支可悲的小号柯尔特和一把削木头时会用到的匕首。当他穿好衣服,带着干粮和武器,骑着马来到集合地点的时候,一个留着八字胡的混蛋用怜悯的眼神看着他。

  “瞧我的‘胡椒粉瓶’。”他对吴有金展示着一把造型古老的手枪,“当然我还有几支别的,可还是这个老伙计好用,它永远不会过时。射击嘛,最重要的其实是瞄准、快,对吗?我的‘胡椒粉瓶’能轰掉一头郊狼的脑袋。”

  吴有金勉强向他笑了笑,偷偷摸了摸腰上的手枪,再次默默地复习一下开枪的步骤——每次都要用拇指去扳开枪击锤,怪不得西部片里的那些英雄在连发射击时老用一只手抽风似的压枪屁股。

  但愿关老爷保佑,他没有机会开枪。

  吴有金和那位炫耀武器的队友没什么共同语言,实际上,在等待人到齐的时候,他跟其他人都没话说。他就站在旁边,默默无语,直到有人用马鞭轻轻地碰了碰他的肩头。

  “嗨,艾瑞克。”戴安娜·道尔顿骑着一匹枣红色的马站在他背后。

  道尔顿夫人今天的打扮跟平时大不相同:她漂亮的黑发扎成一束,藏在牛仔帽下面,身上穿着男式的衬衫和长裤、马靴,还有一件皮质的外套,腰间的皮带上挂着两把枪。

  那两把枪有点眼熟,吴有金想起了上次偷偷摸进这位女士的房间所发生事情。一想到隔了这么久以后那个房间说不定又乱成一团,吴有金就忍不住难受。

  “您好,夫人。”他努力克制着自己的想象,向面前的人礼貌地打招呼。

  道尔顿夫人意味深长地“嗯”了一声,“你还是要来,对吗?”

  多奇怪呀,她为什么觉得我不会来呢?

  “当然了,夫人,我是一个守信用的人,既然接受了劳埃德先生的工作,就一定不会半途而废的。”吴有金又仔细看了看她,“不过,您也要出门吗?”

  “跟你的目的地一样。”

  吴有金睁大了眼睛,“您是说……”

  “嗯,跟你们一起,不过我不是为了挣钱,我还没那么缺钱。”道尔顿夫人的笑容有些凌厉。

  “当然,夫人,那么您是为了……寻找印第安人?”

  “也许,”道尔顿夫依然笑吟吟地说,“或许我早就该去看看那些红野人躲在哪儿,看看他们是怎么像沙蛇一样缩在洞里,逮着机会就出来咬人一口。”

  她是去报仇的,吴有金立刻就明白了。也许她早就想去了,但卢卡斯警长之前并不太支持她。作为一名女性,她很聪明地没有独自施行这个计划,但现在不同,劳埃德先生的人马声势浩大,可以保证她的安全,她终于可以成行了。

  她从来没有放弃过复仇,女性的坚韧有时候真是让人惊讶。

  “劳埃德先生能找到他们吗?”其实吴有金心中有些不安,他看过西部片,特别是有个片子讲一名退伍老兵的家人被印第安人杀掉,侄女被掳走,于是他花了很多年去寻找侄女,手刃仇人。电影的名字(2)他已经忘了,主演很有名,戴维一定知道,那家伙真是超爱看电影。吴有金觉得道尔顿夫人就有点像那个主角,而且更赏心悦目,同时她的复仇之火也跟主角一样并没有因为时间流逝而熄灭。这样的话,她如果真的碰上了印第安人,或许会出现一些血腥的场面。

  吴有金知道自己不能阻止白人对印第安人做的事,但他也不愿意当什么历史见证者。也许他可以想办法避开这个场面,毕竟他的主要目的是找到戴维……

  “你最好跟着我,”道尔顿夫人对吴有金说,“咱们俩待在一起,会好点儿。”

  “啊?”吴有金瞪大了眼睛,他还不习惯女性这么直接主动。

  “别误会,艾瑞克。”他的表情让道尔顿夫人大笑起来,“我允许你这几天跟我睡在同一个火堆旁的原因,是你比其他那些家伙都更爱干净。而且我觉得理查德让你加入,也并不是指望你能骑着马开枪。在这一点上,我自信比你还是稍微强那么一点儿。为了你这趟行程的安全,为了我过得稍微舒服些,我建议我们暂时相互照应一下吧。”

  听起来她的意思是自己给她当个伴儿,她就能保护自己。

  吴有金的自尊受到了小小的伤害,但这伤口就像他拔出一颗木刺一样很快就愈合了。他有些不自然地点点头。“好吧,”他说,“为女士效劳是我的荣幸。”

  道尔顿夫人的态度变得亲昵了许多,她驱策着枣红马向吴有金靠近了一些,称赞道:“看起来你还是很好沟通嘛,真不知道德拉克觉得你不爱跟人交流这个结论是怎么来的。”

  “只是跟他说得很少。”吴有金不自然地咧咧嘴。

  道尔顿夫人耸耸肩,“知道吗,其实他很心软,只要是他地盘上的人,他都觉得肩负着责任,他希望镇上的人都能信任和依靠他。”

  地头蛇,吴有金明白,问题是他并不打算在这里待太久。吴有金原本就想过,如果——他是说如果——真的没有办法找到逆向的虫洞,他也不会一直留在洛德镇。这个被沙漠包围的地方,连个图书馆都没有,他不能在这里度过余生。他会乘坐太平洋铁路去东边,在稍微有点都市模样的纽约或者波士顿生活。

  “我能依靠的人只有自己,夫人。”吴有金对她说,“其实,您明白我是对的。”

  他的语气和表情如此认真,反而让道尔顿夫人愣了一下。不过他们这小小的尴尬很快就被另外的事情给打断了。

  大概是该来的人都来齐了,最后劳埃德先生骑着他的黑色骏马慢慢地过来,后面跟着四个人,很明显是他的贴身保镖。人们为这个大人物让开一条路,于是他走到了最前面的位置。

  他掉转马头,看了看聚集的人,大声说:“先生们,还有女士……”他甚至向道尔顿夫人抬了抬帽檐。

  “各位,你们都知道我们要去的目的地,你们也知道会面临什么。但我想说的是,我们不是杀手,也不是军队,我们甚至不是去狩猎,我们只是生意人。对于印第安人,我们要求的东西只有两样,第一是被俘虏的人,第二是尊重。我的规矩也很简单,尊重我,尊重你们的朋友——在沙漠里,只要是白皮肤的人,彼此都是朋友。我是个宽容的人,我也很慷慨,但我不能容忍不守规矩的人。你们听过我的许多传说,有真也有假,也许在这几天中,你们能够分辨出真假,这对于你们很重要。”

  最后他转过身,随意地挥了挥手,“走吧。”

  对于吴有金来说,在沙漠中跋涉并不是多么新奇的经历。在刚刚被神奇的造物主抛到这片蛮荒之地的时候,他就曾为了生存在一望无际的黄沙中走到精疲力竭,眼睁睁地看着自己的生命通过汗水被烈日一点点蒸发掉,那时候他几乎已经看到死神的侧影了,更不要提被印第安人追逐、围捕,差点真的把小命交代在这无情的沙海中。

  大概就是这种无法用“愉快”来形容的经历,让他对沙漠有了一定程度上的畏惧。他也曾想过去找回去的路,但是一想到要再次独自进入“死亡之海”,他总是满心抗拒,无法真的踏出一步。

  现在可以说是他阴差阳错得到的一个机会。

  他终于走出洛德镇,虽然跟着一个目的难辨的队伍,但是他的确是再次进入了沙漠。在真正开始“拯救大兵戴维”之前,换句话说,在他不得不开枪之前,他不能只把时间花在骑马和打牌上。

  他记下他们的行进线路,修订不怎么靠谱的当地地图,还用带来的小口袋给沙土采样。他用温度计探测地表和空气温度,并且分时段记录在小本子上。他带了指南针,这指南针经过改造,把刻度细化,能够体现出最细微的偏差——当然这细微也只是相对而言。现在想进行量子观测简直是做梦,但吴有金依然期待这样粗陋的转化测量法能够让他发现一点点时空裂缝的痕迹。

  当然,以上那些烦琐的动作让骑术本来就烂的他不出意外地掉到队伍的末尾,需要时不时快马加鞭才能追上队伍。

  总在最后等着他赶上的是道尔顿夫人,她对于吴有金的举动有些好奇。有一次,当吴有金把温度计重新放进口袋里,赶着马又一次来到道尔顿夫人身边的时候,她看着他手里的小本子说:“你记了什么?我远远地就看着你在写写画画了。”

  “嗯,只是一些感兴趣的地质数据。”吴有金大大方方地向她展示笔记本,为了保密,他全都是用汉字写的,连数字也不例外。

  道尔顿夫人只是扫了一眼:“想不到你还有这样的爱好啊,艾瑞克。我还以为你对什么都不感兴趣呢。”

  其实我只是对低俗娱乐不感兴趣。吴有金莫名其妙地有一丝优越感,“这误解当然是因为您太不了解我了,夫人。”

  道尔顿夫人耸耸肩,“倒不如说是你根本没打算让我们了解吧。真难相信你那么关心姓杨格的家伙。”

  她说了和警长差不多的话。吴有金感觉很别扭,他试着岔开了话题:“我们还有多久才能到地狱湖?”

  “还有三天。跟上次警长带着你们去河床的线路不一样,为了不让那些印第安人觉察,劳埃德先生的向导带着我们绕了点路。”

  怪不得,虽然看起来都是戈壁沙漠,但风景还是有些不一样的地方。

  他们俩说话的空当,前方有人过来,刚刚才提到的人在他们不远处勒住了马。

  “夫人,吴先生,”劳埃德先生向他们抬抬帽檐,“也许你们现在必须中断谈话了。如果你们能尽快赶上队伍,我将感激不尽;如果你们需要继续这场谈话,不如边走边聊。”

  快要掉队了啊……吴有金向劳埃德先生说了抱歉,踢了踢马肚子赶上,于是就变成了三人同行的情形。

  这气氛有点诡异,吴有金尴尬得低头不语,但是劳埃德先生显得自然多了,他说他注意到这几天吴有金似乎都在做观测,是不是考虑找一条新矿脉。

  我如果说找的是时空隧道会不会被当成神经病啊。

  “大概吧,”吴有金谨慎地回答,“但是我对于寻找矿脉没有什么经验,我还没有真的找到过呢。”

  “实际上这里面有很大的运气成分,我是如此理解的:有时候上帝把财富摆在我们面前,有时候他把它们藏在一个隐蔽的地方,需要我们付出汗水甚至别的东西才能得到。”

  他这话听起来像一个哲学家才会说的,但依然可以理解为“不择手段”的委婉说法。

  “我想这一带应该没有新的矿脉了,劳埃德先生。”吴有金说,“洛德镇有人聚居以来已经探测过周边几乎所有的地方了,很难再有新的矿藏。”

  劳埃德哈哈大笑起来,“不,不是所有的。至少在地狱湖以南的地方还没有探测过,那里是印第安人的地盘。”

  吴有金忍不住心中咯噔一下……

  但劳埃德先生却忽然转换了话题:“上次说到您的特长,我记得您提到过冶炼,冒昧地问一句,您对于金属和冶炼方面的事也很了解吗?”

  “也只是知道一些普通人不太懂的原理而已。”吴有金学的是材料,但在中国念本科的时候,有个好哥们儿的女朋友是冶金专业的学霸,曾帮他联系过实习,“我曾经跟朋友的朋友去钢厂待过一段时间,算是观摩学习。”

  劳埃德先生看他的眼神有点怪,但并没有说出来。“好极了。”他从自己的外套里掏出了一个东西递给吴有金,“也许您可以告诉我这是什么矿石炼出来的。”

  鉴宝?吴有金的脑子里猛地冒出和大人的声音——“有请藏宝人”。他怀着一种第一次当专家的忐忑心情接过了劳埃德先生递来的东西。

  那是一个巴掌大小的金属环,目测直径不超过十厘米,整体是一种浅灰色,并没有金属惯有的光泽。让吴有金觉得神奇的是,这个金属环的重量非常轻,大概只有铁的三分之一,他随手颠了颠,要不是冰凉的触感,几乎会认为自己拿着的是一个木头圆环。

  铝?不,比铝还要轻。难道是锂?不,锂的话早就起化学反应了,而且工业化制锂要在二十多年后(3)才出现呢!

  而且,吴有金用指甲在那个金属环上划了两下,半点印记都没有留下。

  看到吴有金的动作以后,劳埃德先生从靴子里拔出一把匕首,抛给他,“试试这个。”

  真是豪迈,吴有金狼狈地接住匕首,用手指摸了摸刀锋,这才往金属环上割了两下。当他拖动匕首的时候,就有了预感:这金属环硬得超乎他的想象。

  果然,当他拿开了匕首,圆环上依然什么都没有。

  “给我看看。”旁边的道尔顿夫人也开始感兴趣了。

  吴有金把那个环给她,她仔仔细细地摩挲了一会儿,“这是什么合金?”

  “我看不出来,”吴有金老老实实地说,“如果要测定成分,我得有合适的试剂,而且我不保证准确。”

  毕竟现在的环境和条件太有限了。

  道尔顿夫人的脸色有些奇怪,似乎对这个圆环也产生了兴趣,但跟女人见到珠宝的感觉不一样,也不太像看到金条。她足足地看了五分钟,才把这个圆环还给了吴有金,而后者顺手递给它的主人。

  “不,”劳埃德先生却摇摇头,“先放在你那里吧,吴先生,你可以再多琢磨一下,过几天再给我也没有关系。”

  吴有金很意外,但想想这也许是他晚上休息时可以作为消遣的一件事,于是他将那个金属环放进了口袋里。

  “您从哪儿得到这个的?”吴有金随口问道,“如果能找到它的制造者就可以问明白了。”

  “买的,”劳埃德先生回答,“不过是从一个印第安人的手里买的,他一句英语也不会说。我只知道他是从一个死人那里拿到的。”

  (1)指清朝人留的辫子,也是当时西方人对中国人形象的歧视之一。

  (2)指约翰·韦恩的《搜索者》,也翻译成《日落狂沙》,1956年上映,是西部片的经典之作。

  (3)工业化制锂1893年才出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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