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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第二天,贵妇号上的飞行员们取得了一些令人振奋的进展。搜索区域一夜间又遭小雪,不过随之而来的风将雪地吹成了高低起伏的雪丘,天驰战机残骸上的积雪也被吹散了大半。
下午,内特·斯汀森带领的小队发现了残骸。内特原来是硫磺岛上的分队副官,乔迪离开贵妇号后,他获得升迁,来顶她的缺。斯汀森通过无线电将发现汇报给哈特曼,带四名飞行员低空盘旋了一圈,然后指定维科斯着陆检查。
这次出动的天鹰机中,有一半装有雪地滑行装置,而维科斯的座机就是其中之一。听见自己中了奖,他并不十分惊讶。再说,除了说上一句“收到,遵命”,他也没有别的选择。天鹰机降落在废弃的公路边,向后滑行到天驰战机残骸附近。后者半埋在雪中,看起来多少有些不自然。
以防万一,维科斯没有熄火。他小心地靠近残骸。风已经将路上的雪清去不少,但坡上的植被依旧牢牢抓住积雪,表面结成一层冰壳。
这是维科斯的第二次地面任务,但是到目前为止,他还没离开过篷车队飞行平台。好吧,这么说其实并不确切,装上雪地装置后,他进行过四次试验性起落,不过那也只有短短的十多码距离。在穿越密苏里河、进入平原人领地前,他从没见过这么多雪。他兴奋地向残骸走去,一路踏破雪面上的冰壳,在齐膝深的雪里踩过。兴奋劲过去后,他本想像离开天鹰机时那样小心前进,不过雪的草根草茎缠着他的脚,他不得不笨拙地蹒跚跋涉起来。
天杀的地表世界……第一家族的脑子一定进水了……谁想在这种地方过日子来着?
降落地离公路并不远,但走到残骸边时,维科斯还是把能想到的龌龊词儿都安到了计划出这次行动的猪头上级头上。
从空中看来,天驰战机仿佛完好无损,但走近时他才发现,机体只剩下一层空壳。一群游荡的变种人已经将机内的金属部件洗劫一空,其专业度不亚于为死骆驼清理内脏的沙漠秃鹫。座椅、电线、电缆、控制杆、配件、舱门、部分舱盖……只要能拆下来或者扯下来的,他们一件也没有放过。
他拨开积雪,检查了一下残骸的鼻吻部分,发现它着陆时撞上了僚机的尾翼。维科斯用对讲机向空中的同伴汇报了地面情况,然后爬回机舱,一路向东滑行。来到最后一丛树边时,他终于看见了雪地中的另一半天驰战机。
虽然这一半机体也惨遭洗劫,但仔细检查过后,他发现了不少有用的细节。扭曲的金属梁上有凝结的血迹。从压扁的座舱骨架上可以看出着地时机身承受了巨大的冲击。很可能他们要找的五人中,已经有一人死亡或重伤。
在折断的机翼下,维科斯像伊佐一样,发现了营火的痕迹。史蒂夫他们堆到一起充作庇护所墙壁的松枝已经被扯到一边,散在地上。不过,枝叶间的编织痕迹清楚地表明了它们的用途。
比起伊佐,维科斯本可以从熏黑的空罐头盒中看出更多信息,但那些小罐也早已成了变种人的战利品。不过一圈余灰和拖拉残骸留下的痕迹表明,机上的幸存者们一定在庇护所里待了一段时间,才踏入空茫茫的雪原。
至于他们究竟是自己离开的,还是被那伙洗劫残骸的变种人掠走的,就不得而知了。维科斯离开残骸边的树丛,向分队长报告了下面的情况,以及他自己的推测。
“收到,蓝色二号。干得好。升空吧。”
维科斯等的就是这句话。他急匆匆地走上公路,爬向公路另一侧顶风而立的天鹰机。他既没有拂掉积雪,也没有系安全带,只屏住呼吸,打开节流阀,直到飞机升入空中,高度计显示已经离地五百英尺时,维科斯才长吁一口气,重新找回了安全感。
我做到了……耶嘿!
 
雪还在下,天空依旧阴云不展,贵妇号第三天的空中搜索受到了很大限制。不过,虽然战斗小队暂时可以喘口气,但车队的其他人员——包括从普韦布洛站来的人——都忙得团团转。发现两架天驰战机后,哈特曼决定加速向达文波特赶路。到达目的地后,天鹰机的飞行距离会延长一百四十英里。他们可以在空中盘旋更长时间,搜索密西西比河以东地区。
几支全副武装的小队穿着白色防护服(这还是在堪萨斯城时从补给车队那儿取得的装备)去往锡达河,在上下游二十英里范围内进行勘测。等他们一找到合适的渡河点,贵妇号就开去和他们会合,并放下两部随车推土机。在巴克·麦克唐纳的指挥下,它们开始挖掘供篷车队通行的坡道。高级战地指挥官摩尔已经派出两支战斗部队在河东防卫,充当桥头堡——这是篷车队员进行“清路”工作时的习惯性布阵。
这一带河水只有大约六到八英尺深,河床由沙砾铺成。贵妇号可以直接开过河去,连底盘都不用沾水。工程师们决定用炸药炸开对岸的石块,为篷车队开路,这稍稍耽误了一点时间。不过第四天时,通路已经安排妥当,贵妇号开始向达文波特进发。
 
卡迪拉克的主人也注意到箭头在空中来去得日渐频繁。营地虽然没有受到侵犯,但看到蓝白色天鹰机在头顶飞了几个来回后,卡内基大厅注释1——科杰克部落的字匠忧心忡忡地盘问起来,想知道从天而降的客人和云武士及铁蛇的出现是否有关。
卡迪拉克一开始就下定决心,想让卡内基大厅和其他长老相信自己和清水就是部落殷切期盼着的天选之人,因此他无视清水警示的眼色,做出了肯定的回答。
他流利地说着铁大师的语言,用图例阐释了尼桑境内各阶层的生活。这一手已经镇住了整个部落。现在,他又向他们坦承了清水的身份,说她是个召唤师,掌握着伟力。
嘿呀……
像所有字匠一样,卡迪拉克对忠实的听众很没有抵抗力,尤其是他说的话能提高自己身价的时候。让科杰克的长老们看看吧!他、卡迪拉克——天行者与黑翼之子,还有清水——雷鸟与阳舞之女,是在三赐之人的影子下出生的!在贸易点的年度聚会中广受同侪尊崇的雪先生已经宣布,他们是辟邪主的剑和盾!
他们来自支-加哥人中最煊赫的穆卡尔部落,正是他们击落了九名云武士,也正是他们让第一次入侵平原人领地的铁蛇落荒而逃!卡迪拉克描述了自己和清水在那次辉煌胜利中的贡献,同时也提到了风暴使者雪先生的力量。
卡内基大厅和其他长老用吼叫声表达了对他们的赞誉。这的确是了不起的经历!
我还没说完,卡迪拉克说,接下去,他描述了他们如何离开东方的土地,如何和同伴一起重创铁大师,如何杀死强大的领主,打败他们的军队……他的观众聚精会神地捕捉着每一个字。
嘿呀……
正因为如此,卡迪拉克总结道,沙穴人害怕他们,追逐他们;将来那些死脸皮也会为受伤的尊严复仇。
最后这个总结并非发自卡迪拉克内心,完全是临场发挥的漂亮话。但是,即使他从预言石中看见未来的景象,并用火字拼出它们的含义,他也无法对即将发生的事情做出更加精准的预测。现在他还对自己言词背后潜伏着的可怕真相一无所知。直到危险像山间夹道上的滚石一样突然降临在他头上,他才恍然回过味来。
卡内基大厅是个皮肤黝黑、看上很凶狠的变种人,留了一把刷子似的黑胡子。卡迪拉克觉得他的年纪大概只有雪先生的一半。不过,这位字匠很快就接受了清水是个召唤师的事实,并提出如果她曾经帮助雪先生和穆卡尔部落打败敌人,那么,也许她也能赶走云武士,将铁蛇赶回沙穴,权当是回报科杰克人的保护和款待?
听了这个问题,卡迪拉克不禁张口结舌。不过他既然已经放出话来,现在也没有多少退路了,“如果这是辟邪主的意思,那么我们将行其所愿。”说完,他仿佛觉得自己的话不够分量,又补充道,“平原人将见证天选之人的力量,科杰克部落会因收容他们而获得回报。”
他是多么真诚啊,我年轻的朋友,卡内基大厅想。他多么真诚……不过他理解的“回报”和卡迪拉克说的根本不是一回事。
等两人终于有机会独处时,清水冷冷地看了卡迪拉克一眼。“说得真漂亮,这次你可算超越了自己。”她怒火中烧,目光也咄咄逼人起来,“你怎么敢随便暴露我的秘密天赋?”
“我兴头上说漏嘴了。”卡迪拉克说着抱歉地摊开双手。
“你傻啊?”清水愤怒地挥拳,“我刚才坐在那儿,恨不得你咬了舌头!我们怎么才能做到你对他们保证的事!”
卡迪拉克小心地挡住她的手,“冷静点!我什么也没保证,我不过是说我们会顺应辟邪主的意愿而已!”他后退一步,站直身子,骄傲地说,“你也应该明白,我不仅是自己的代言人,那些话是天赐之词。也许我们都不能理解话中所指,但将来辟邪主的意旨一定会彰显在我们面前。耐心等待,一切都会好起来的。”
“好吧,”清水说,“我希望你是对的。”现在的他听起来更像那个与她一起长大、受她关照的天才年轻人:顽固不化,心思复杂,饱受折磨,爱使性子,但又忠实勇敢,思维活跃,讨人喜欢。他是个真正的朋友。在那个金发云武士在天音预言之日从云端坠下之前,她的身体和灵魂一直属于卡迪拉克。
那个云武士改变了他们的生活……
卡迪拉克不再思索玄秘的预言,他安慰地拍了拍她的肩,“别担心,我觉得还不错。”
 
黑暗笼罩了乔利埃特以东的雪原。史蒂夫膝盖顶着下巴坐在地上,注视着树圈中的火堆余烬。橘色的微光中,在营地另一侧,乔迪正拿用大豆牛肉味的浓缩汁和融雪做成的汤喂凯尔索。
白天时,史蒂夫已经在营地四周堆起一堵齐腰高的雪墙,只留出四个用树枝填上的出口,还用小树枝铺了一层地毯。这堵墙可以在夜间遮蔽火光,也可以挡住冰冷的寒风。只要待在墙内,他们就能把自己弄得暖暖和和的。
凯尔索不愿再吃的时候,乔迪走过来,把剩下的汤给了史蒂夫。
“不,谢了,还是你喝吧。”史蒂夫只见乔迪狼吞虎咽地喝完汤,还舔干净了罐子,“他还醒着吗?”
“唔……”她吮了吮勺子,然后舔了舔嘴。
“好吧,”史蒂夫放低了声音,“我该和他好好谈谈了。”
“我能听听吗?”
“你知道得越少越好。”
乔迪听到他的回答,不快地动了动。
“你看,我知道你不信任我……就这一次,好吗?你有没有跟凯尔索提过,呃……”
乔迪摇了摇头,“暂时没必要跟他提。”
“很好,你是对的。我要告诉他,发现他在发情报的人是我,这样就不会把你扯进来了。没有凯尔索这档子事,你的麻烦也够多了。”
乔迪耸了耸肩,“我知道你的事。”
“没错,你已经知道得太多了。”
“如果有人问起你的事,我该怎么说?”
“老实告诉他们你做了些什么,就说那都是我让你做的。我是联邦的人……你也相信我一直忠于联邦。”
“明白了。”乔迪笑了,“你还真会装无辜。我记得第一次在沃斯堡见面时,你就想蒙我。你知道吗?那时你的眼睛还真闪闪动人来着。”
“看在老天的分上,乔迪!我没有教唆你的意思,这都是为了你好!”
“开个玩笑而已。你这种人就是喜欢认真。”
“什么意思?我这种人?”
“好学生呗。你们都没幽默感。可说真的,要是他们问起来……我可以提偏锋和日本佬的事吗?”
“他们不问就不说。记住这条——不要隐瞒,也不要主动招供。当然,最重要的是,不要试图给自己辩护。把责任都推到我头上,就说一切都是我让你做的,好吗?”
“好吧……”乔迪站起身来。
史蒂夫跟上她,“我的眼睛真的……闪闪动人?”
乔迪大笑起来,“你真的没有对着镜子练过吗?”她站在雪圈外,穿过树枝向外望去,“克里斯托夫在上!来看这个……”
史蒂夫走到她身边。蓝黑色绸缎般的夜空中高悬着皎洁的月亮,给周围厚重的黑云镀上一层银边。月光明亮,在雪地上投下影子,将他们脚下的夜霜变成一张斑驳的珠毯。在冬日阳光下显得严酷而刺眼的雪原这时包裹在夜的神秘中,到处是蓝幽幽的影子。这种时候,变种人的说法显得很有道理:世间一切都是全能之神的创造,譬如伟大的天母摩城。
乔迪看着外面说:“我会怀念这一刻的。”
“不坏,不是吗?”与面前的景色相比,约翰·韦恩广场的街景实在相形见绌。
她一拳捶在他肩上,“你们俩说悄悄话吧,我要出去转一圈。祝你们聊得愉快。”
史蒂夫在火堆中添了点树枝,在凯尔索身边坐下,“我要和你谈谈。”
“要是我不想谈呢?”
“要是这场谈话能救你的命呢?”
“你是让我自己选吗?”
“你知道吗,处境越是艰难,我就越能看清你的为人。”
“有话直说,布里克曼,否则我可要睡着了。”
史蒂夫说了乔迪带凯尔索回贵妇号的计划,也说了她觉得自己不会受到敌视的原因。
“因为她那些老朋友……”
“值得一试,不是吗?”
凯尔索沙哑着嗓子嘲笑了一声。从他的表情可以看出,现在连呼吸也会给他带来巨大的痛苦。“她是没问题,可我呢?只要把我的编号输进休斯敦那台牛眼怪物里,他们就知道我已经在外面晃了三年了。篷车队的人一准马上把我扔出去,连绷带都不给我换!”
“的确,他们很少收纳反叛者。不过我想你会是个例外。”
“哦?那么你是知道些我不知道的事喽?”凯尔索努力让声音和表情保持自然,但僵硬的嘴唇出卖了他。
“不准确,其实我是听到了一些不该听到的东西。”史蒂夫盯着凯尔索的脑袋左侧,“别动,你脖子上有虫子在爬。”他伸出手去,假装掸开那只并不存在的小虫,然后将手指探到凯尔索耳后,摸到了颅骨边那枚豌豆形的皮下收发器。
凯尔索想把头转开,但史蒂夫自己的收发器已经探测到信号,他的耳中响起一阵蚊鸣似的震动。乔迪是对的。在鹭池,他就曾怀疑过这个暴躁的红发反叛者,当时他正在哼那首《去墨西哥》。戴夫·凯尔索果然是个墨西哥人。
“试试看吧。让我猜猜你的代号——鼠夹?”
凯尔索被绑在舱盖上,浑身上下只有一只手能动。他知道自己这下是落到史蒂夫手里了,“你什么时候知道的?”
“从长角起飞前,我听到一个叫鼠夹的让‘天桶’给‘老妈’传话。”史蒂夫把乔迪的故事稍微改了改。
“你想让我说什么?”
“太多了。在鹭池那天晚上,我在通道里碰到你的时候一”
“我在哼接头小调——”
“没错,我用自己的代号回答时,你为什么不回话?”
凯尔索耸了耸能动的那边肩膀,“我在试探你。乔迪跟我说过你的计划。我不过想弄明白你到底是不是我们的人。”
“你的意思是,还有伪装成情报队员的人?”
“世界上可不缺怪人,布里克曼,他们什么都干得出来。”
“你觉得我就是这种人……”
“我的确这么想过。乔迪对你也没有百分之百的把握。你是个很难捉摸的人。”
“说话小心点。为什么去长角的路上你又改主意了?”
“很简单,乔迪突然害怕了,我也装成打退堂鼓的样子,想看看你到底要怎么办。”史蒂夫眼中闪过一丝怀疑的神色,“拜托,布里克曼,你也知道‘老妈’的习惯。如果一开始不组队,没有上级命令,情报队员不能随便协同行动。这是规矩。”
“紧急情况例外。”
“没错。如果会影响到自己的任务,不回应求救信号也没关系。你用代号回应我那次也是一样。如果没有明文规定,情报队员只有依靠自己的判断见机行事。用了这么多年的精心营造的伪装,谁也不想轻易破坏。也许这意味着各部门间信息不畅,但只有这样,情报突击队才能做到滴水不漏。”
“是的,我想是这样……”史蒂夫突然想到一件事,“你在内州碰到我只是凑巧,还是——”
“当然是凑巧!老天!看你问的!如果我知道自己会给那群他妈的臭狗屎抓住,鬼才愿意碰到你!”凯尔索撒了个谎。不过,现在的布里克曼以为自己什么都知道,这种话一定能骗过他。
而且,他的话也并非全是谎言。他们知道布里克曼要到内州来,并受命测试这名新情报队员的身心耐受力。上面让凯尔索和医疗员回去找史蒂夫,在他受重伤前把他救下来。至于乔迪也因为担心布里克曼而去救他,这不能不说是个让人愉快的巧合,为两人的行动提供了绝妙的掩护,但他们碰上穆卡尔部落就是计划之外的事了。
“那么,你在地面的任务是什么?”虽然知道问了也白问,但史蒂夫实在很好奇。
凯尔索笑了笑,“你一直都让我吃惊,布里克曼。”
“马隆是哪边的人?他好像知道很多关于密探的事。”
“那你就得问他自己了。”凯尔索打了个呵欠,“还有事吗?我快要睁不开眼了。”
“我想让你给‘老妈’传句话。”
凯尔索又打了个呵欠,“希望这句话别太长……”
“不长。你听着:我是出来抓三个聪明变种人的。卡迪拉克、清水和他们的老师——一个叫雪先生的老家伙。”
“好吧,他们两个的确不赖。你的第一个任务真不错。”
“你到底有没有听?”史蒂夫生气地说,“这非常重要!跟雪先生比起来,这两个人根本什么都不是。你看见清水在鹭池做过什么吧?雪先生的力量比她大十倍!”
“那你准备怎么把他带回去?”
“我只有利用他的学生。他死后只有靠他们两个继承衣钵。这是他的唯一弱点。”
“说下去……”
“只有弄昏偏锋和另外两个情报队飞行员,才能让他们对我毫不生疑。卡迪拉克和清水必须相信我是一心忠于平原人的。我还对雪先生保证过,说我一定会从尼桑把他们救回来。如果我能把他们安全地带回怀俄明,送回部落,他们就会拿我当英雄,然后——”
“你就可以一下把三人全抓齐。”
“没错。”史蒂夫露齿一笑,“我才不管你的伪装怎样,现在我只想找个可靠的人,向上面解释一下我这儿的情况。我得找个关系过硬的人……你一上贵妇号就联系‘老妈’,把我刚才说的话告诉他,并且叫他命令哈特曼走人,越快越好。在我发出信号前,我不想在堪萨斯州线以北看到篷车队的影子。”
“他们不一定听你的。也许贵妇号能撤走,但他们可不会就此停战,等着你把一切搞定。”
“你只管传信,好吗?”
“好吧,不过我觉得该提醒你:要是我刚一上篷车就有人给我打一针麻醉剂,就只有等我醒来才能帮你送信了。”
“那样很糟糕,不是吗?”
“的确。”凯尔索又忍住疼痛,随后伸手抓住史蒂夫的胳膊,“听着,我很感谢你一直没放弃我,最后还帮我打点好回家的路。”
“等你回去再说吧,朋友。”
“别废话。我欠你个人情,怎么样?”
“你帮我把信送到,我们就扯平了。要是你还觉得欠我什么,就保护好乔迪,让她全身而退。她可是玩了命地想救你。记着。”
“我会的……”
“好吧。总之,除了‘老妈’,别人问起时,你就说只有你们俩活了下来,你什么都没看见。其他故事交给乔迪说。明白吗?”
“好……”
乔迪走过来,把晚上那份止疼片递给凯尔索,然后摸了摸他的额头,“没问题,睡一会儿吧,伙计。做大事前你最好多睡一会儿。”
“我们什么时候……明天?”凯尔索的眼皮又开始打架了。
“很快。”史蒂夫说。他们必须得快,存物柜里的吗啡只剩下两支了。
 
送卡迪拉克和清水回营地时,科杰克部落的长老只派出了两只手的战士,而不是原来的五只手。虽然表面上看来,他们的身份略微打了些折扣,但这其实是种赞美。听过卡迪拉克的高谈阔论,长老们一致同意,就算这两人中只有一个是天选之人,他们也完全可以保护自己和随行战士。
虽然部落中也不乏异议,但卡内基大厅一旦表态,反对者自然也都收了声,见到两位贵客后,字匠自然不愿他们有半点闪失。不过,再派那么多——或是更多——变种人送他们回去,反而显得科杰克人没拿卡迪拉克的话和清水的力量当真。
根据传统,字匠与字匠间的对话必须开诚布公。虽然不必言无不尽,但他们绝对不能说谎。作为特殊群体的一员,若是字匠通过言行暗示自己精神上的兄弟在利用天赋能力编织谎言,这种严重的侮辱会引起不可预料的严重后果。
长老们减少护卫的数目还有一条更为实际的理由:他们人手不足。铁蛇的出现让密西西比河附近的部落即使在冬天也不能休憩。若是各部落都能暂时把一己私利放到一边,他们一定能建立起坚实有效的防御体系。可是,要平原人把相互间不可化解的敌意化为共同的民族感情,他们还有很长一段路要走。
他们不再留守原地,而是开始向东北方迁移。就在这天早上,一支科杰克人队伍遇上了另一支隶属部落不明的辛辛那提变种人,后者正在密-沃基的地盘上钉标志柱。
辛辛那提人是蒂特律人的走狗。两支队伍间没有爆发冲突,辛辛那提人落荒而逃,不过他们威胁说会带更多人回来报复。因此,科杰克长老们的心悬了起来。科杰克人一共有九百多名男女战士,本不怕来自其他部落的袭击,但若领土上同时来了好几支敌人,就有些对付不了——如果铁蛇继续推进,他们的担心就要成为现实。
如果那些可怕的野兽退回南方,冲突就能得以避免。穆卡尔人卡迪拉克说他们的到来直接关系到天选之人的出现,因此他们一心盼望这些神奇的陌生人能用自己的力量赶走铁蛇。卡迪拉克上路前,卡内基大厅受部落之托向他解释了半天,说赶走铁蛇已不仅是可有可无的友好表示,这是科杰克与其他部落的力量对比中至关重要的决定因素。
清水听了这话,心不禁沉了下去,可卡迪拉克带着无所不能般的自信一口答应了下来。向南去时,他假装没看见她责备的目光。不过,表面上胸有成竹是一回事,暗地里卡迪拉克也深感愧疚。他脑中幽灵般的第二人格正惊慌失措地转着圈,不住地重复同一个无解的问题:“我到底要怎么办?”
 
史蒂夫在营地以北一英里处迎上他们,将卡迪拉克和清水拉到一边,“你们让我担心坏了。我们从前天起就在盼你们回来。”
“这一路花的时间比想象的长。”卡迪拉克说。
史蒂夫迎上清水的视线。她看起来没精打采的。
“你还好吧?”
卡迪拉克抢着说:“她很好。你们拿凯尔索怎么办了?”
“他还活着。不过……你得有心理准备,乔迪想了个有趣的法子。我想我该跟你们好好谈谈这件事。”他抬头看了看天,“我们先躲起来再说。”
卡迪拉克和护送他们的变种人解释了一番。披着兽皮的战士跟他们走到松树丛下,在听不见他们对话的地方坐下。
史蒂夫扫了科杰克变种人一眼,“你和他们的字匠谈得怎么样?”
卡迪拉克自得地笑了笑,“我们回来了,不是吗?我给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
清水的表情没变,但她的眼睛分明在说,事实根本不是这样。
“当然……可是你们走后,我突然想起一些事:你和雪先生怎么会不知道关于天选之人的预言?我以为每年你们字匠都会在贸易点交流这些事。”
卡迪拉克刚刚建立起的权威感受到了挑战,于是毫不掩饰地勃然大怒,“布里克曼!还是让天生就懂预言的人来操心预言的事吧!”
清水想息事宁人,“老人们对我们保密是想保护我们。正因为我们不知道会在东方经受恐怖和屈辱,才能充满勇气地面对未来。而勇气恰恰是我们必需的。预知这样的事会动摇我们的决心。”
“说得没错。”史蒂夫赞许地点点头,“但还是没能回答我的问题。”他冲那些变种人侧了侧头,“如果像他们的字匠说的那样,这些家伙一直在等我们,那也就说明我们命中注定会活着逃出尼桑。这样一来,你们知不知道自己的命运就无所谓了。”
“我们别跑题好不好?”卡迪拉克打断了他,“我们现在不是要给自己辩护,倒是你该解释一下凯尔索的事!”
“我会说的。那边那些家伙……现在是你听他们的,还是他们听你的?”
卡迪拉克扫了十二个变种人一眼,皱了皱眉,“什么意思?”
“回答我!这个问题很简单吧!你说什么他们就做什么吗?”
卡迪拉克又看了变种人一眼,然后小心地转向史蒂夫,“就说你是怎么计划的吧,布里克曼。可以看出,你想尽快解释给我听。”
“我的计划很不错。从我们头上飞过的这些天鹰机是从——”
“从贵妇号上来的。我知道,它们的翅尖是白色的。不过它们都是马克二型机,和你与乔迪去年在怀俄明时坐的三角翼机型不同。当时是我们穆卡尔人把你们从如日中天的事业之路上射了下来。”
“没错……”虽然他话中带刺,但史蒂夫没有理会。卡迪拉克不过想往自己那边加码。这没关系。如果不尽快给他点颜色瞧瞧,他会以为自己才是老大。但在那之前,稍微示弱也是必要的。史蒂夫露出个温和的微笑,“你看得还真是又清楚又明白……”
“我不过是提醒你我并不傻,省得你又想哄我。”
“另一方面,这也让你在新朋友面前看上去更强势。”
“你不要说,我来猜猜这儿发生了什么吧:乔迪想回贵妇号上去,而且她要带凯尔索一起去。”
“很好。酒醒了以后,你的脑子果然灵光了不少。”
“好吧……这样一来倒是摆脱了凯尔索,但我们又能有什么好处?”
“乔迪会手按心口发誓,说我们三个打猎回来时被一队变种人抓了去,她留下照顾凯尔索才侥幸逃脱,只从望远镜里看见我们被砍翻在地,捅了好几下,然后变种人挑着我们被剥干净的尸体离开了。”
卡迪拉克和清水交换着阴郁的眼神。
史蒂夫觉得自己被他们排斥在外,忙补充道:“你们也许会问,凯尔索是否可靠,能不能帮她圆谎。这不成问题。你们一走,我就给他服用了大剂量镇定剂,现在他连今天几号都不知道。”史蒂夫一边说,一边研究着二人的表情。但他什么也看不出来。“所以全看乔迪的了。服役五年来,她一直都是贵妇号上最可靠的成员……”
“他们会相信她……”
“的确,”史蒂夫接口道,“消息传回大中央后,他们会让哈特曼的篷车队撤走。你可以独揽全部功劳,平原人也可以继续睡觉了。”
卡迪拉克琢磨了一会儿。布里克曼的安排正中他下怀。整个计划在他心中明朗起来。
“很简单……我喜欢你的计划。”
“很好。你还得把这件事解释给那边的十二个家伙听。飞机下来接人时,我可不希望他们咋呼起来找麻烦。”
“我不是傻瓜,布里克曼。”
一句尖酸的讽刺涌到史蒂夫嘴边,但他把话咽了回去。以后还有的是时间,可以慢慢收拾这只猴子。
 
哈特曼出现在屏幕上,宣布他们发现在目前位置以东一百五十英里处的雪地上写着一组八位数编号时,车厢里欢声雷动。组员们知道,他们正在搜寻的是五个寻道民,因此这份欢欣的确发自内心。不过,让他们这么高兴的真正原因是,成功发现目标表示他们可以提前回家。
开拓队长麦克唐纳被叫到鞍桥上。接到消息的视频管理员已经将编号录入机器,显示在屏幕上供他辨识。
哈特曼知道下面的人列出编号一定有其深意,他用电脑搜索了这组数据。
果然不出所料:
20965341,乔迪·喀珊,路易斯安那贵妇号组员,2984年4月5日登入,飞行员,2986年5月1日晋升,任战斗队长。2989年6月12日降落时遭遇风雪,于怀俄明州卡斯帕注释2附近的战斗中失踪/死亡。资料报告完毕。
 
2989年6月12日,贵妇号上所有在场组员都忘不掉的日子。
在特立尼达接到转向命令时,哈特曼就知道乔迪一定是五人之一。不过,他们的搜索行动虽然开始时很顺利,但也早已陷入大海捞针般的困境中,而现在目标的身份与位置居然得来全不费工夫,哈特曼不禁大为惊奇。他转向麦克唐纳:“真不可思议……”
“我一点也不吃惊,先生。这是位坚强的老伙计。”对大D来说,“老伙计”这不分性别的称呼已经是他能给予的最高赞誉了。他很少这么评价他人。
哈特曼又转向鞍桥上当班的参谋和技师,“好吧,就是它了。先生们,我们的第一个目标是贵妇号的人。”
听见这句话的人发出一声整齐划一的欢呼:“耶!”
哈特曼向飞行参谋点了点头,“准备安排救援,巴克斯特先生。我想尽快把乔迪弄回车上来。如果有人和她在一起,就全都接回来。和我保持联系,我要随时了解进展情况。”
“明白!”巴克斯特快活地一鞠躬,然后转身开始工作。
哈特曼把麦克唐纳拉到一边,“我不想扫你的兴,伙计。不过她回来的时候,我希望你能让大家低调些。”麦克唐纳脸上的笑容消失了,“十七个月当中能发生很多事。”
开拓队长知道他的意思,“我想不出她还能变成什么样,长官。喀珊是个直肠子。她那时失踪,我也有责任。水退下去后,她那队人里有个叫布里克曼的人来找我,说可以组织一支小队沿河搜索。我坚决拒绝了他,说没必要在鸡毛蒜皮的事上浪费人手。”他表情苦涩,脸上写满悔恨,“虽然我的判断没错,那之后不一会儿咱们就碰上了那群尖叫的臭狗屎……但我那时就感觉很糟,现在我只觉得更对不起她。”
“你没做错什么,巴克,后悔是最没用的。再说她不是回来了吗?既然还能在雪里写字,她一定也没什么大碍。我理解你,不过怎么处理这件事不是我们能决定的——虽然我也很想留她。即使她可以重新归队,也得等上好长一段时间。审查员们还要……”
“她绝对没问题,长官,我敢用我的官衔打赌。车组主管和我说过她以前的事。要我说,她能在那片混乱里活下来,绝对不只是运气好而已。若是没有篷车队,从怀俄明到伊利诺伊的路可不好走。是的,长官,我真想听她给我说说这十七个月来的经历。”他向哈特曼投去若有所思的一瞥,“我想她和我们在找的这两架天驰战机有点关系,我说的没错吧?”
“恐怕我们要等她回来后才知道。”哈特曼说。除了哈特曼的副官——指挥官库珀和导航官赖德,车上没有人知道贵妇号要找的五个人中包括喀珊和布里克曼。现在喀珊的身份曝光了,但哈特曼觉得,暂时还是不要贸然把她和坠落的天驰战机联系起来为好。
“因为有些人认为,情报队员都喜欢用天驰战机。”
哈特曼僵住了。和玛丽·安德森一起洗过鸳鸯浴后,他一直就以为贵妇号此行是要解决一次秘密行动的遗留问题,不过现在和其他人说起这个未免为时过早,“不要擅自评论,麦克唐纳先生。让我给你点建议:无论私下还是公共场合,以后都不要在这个问题上动脑筋了。”
麦克唐纳浑身一凛,向哈特曼行了个无可挑剔的军礼,“遵命,长官!”
开拓队长离开鞍桥时,高级战地指挥官摩尔带着他的副官——维吉尔·克莱上尉——走了过来。
“怎么了,鲍勃?”
“维吉尔有事想跟你说。”
克莱上尉解释道:“有位普韦布洛站的中尉很有雄心壮志,他想带一支先遣队去密西西比河对岸,这样我们就有地面支援了。”
“是哈默吗?就是那个撞坏了鼻子,没有……”
“就是他。他说有十九个人准备跟他去。所有人都有冬季作战经验。”
“他知道他们要走上多远吗?喀珊在东边,离这里有一百五十英里哪!”
“他说已经考虑过了。我们有四架配有雪上装置的天鹰机,他想在油箱两侧再加装两个扩展框架。”
哈特曼转向摩尔,“战斗配置下的天鹰机可以带两个乘客吗?”
“如果不带多管机枪就可以。”
“哈默已经和巴克斯特商量过了:四架飞机全部出动的话,只要飞上三个来回,七个半小时后就能有二十个人在目的地待命了。往返一次大概要花三个小时。”
“也就是说,第一次送出去的八个人要自己在外面待上三小时。”
“他也想到了。整个调遣过程中,其余的天鹰机可以在上空盘旋,提供掩护。其实只要先遣队在外边,我们就要保证全程日间掩护。”
哈特曼似乎兴趣不大,“这样一来,我们的空中力量就全拴在他们身上了。这个傻瓜不过是想给自己捞点嘉奖而已。任务完成后,我们还要再花七个半小时把他们接回来。”他摇了摇头,“拿天鹰机来干这个也太奢侈了……”
“可另一方面——”摩尔开口道。
哈特曼打断了他的话,“我知道你要说什么,鲍勃。不过我觉得在喀珊回来前,我们最好别轻举妄动。先看看她情况如何,弄清楚外边还有什么人再说。”
“好吧,我同意。”
克莱上尉看上去有些失望。他也想借这个计划沾点光,从中捞点功,“那我该怎么跟哈默中尉说呢?”
“给他一幅地图,让他自己研究去。跟他说,准备好他们的人要用的东西。哦,这些人有自己的武器吗?”
“只有简单的随身武器,长官。”
“给他们准备好全套标准装备,克莱先生。告诉哈默,由他负责检查他们的武器,确保所有人状态良好。我要他们十二小时后全部进入战斗警戒状态!”
“遵命,长官!”克莱举起右手,在黄色棒球帽边行了个军礼。他大踏步地迅速离开了鞍桥。
摩尔机灵地扫了指挥官一眼,“这些事应该能让他忙上一阵了。”
“的确,”哈特曼叹了口气,“这些天杀的先遣兵!没有资格进篷车队,现在倒一个个争着逞能!”他捻着花白的胡子,仔细思考了一会儿,“你觉得他会是个线人吗?”
“很难说,”摩尔答道,“你为什么不问玛丽·安?”
“早知道我真该问问她。把他盯紧些,鲍勃。真希望他能烧昏脑袋,一枪崩了自己的脚!”
摩尔笑了,“这种事虽然荒唐,但若是稍做安排,倒也不是完全不可能。”
哈特曼说的线人,指的是那些秘密安插进军队的审查部眼线。他们和各级士兵一样,完成各种各样的任务,但这些人真正的任务是监督篷车队官兵。
一般来说,只有在军事法庭上,这些潜藏在篷车队和各站点的线人才会亮出身份。没有人知道这张让人心寒的眼线网究竟有多大。这些混蛋只要说上一句话,就能把无辜者送入监牢。因此所有对他们的存在略有耳闻的人都行事小心,无比谨慎。
有时候他们还会和军队指挥官讨论战术“方向性”是否正确。这些人完全有能力将他人的事业毁于一旦。这件事的可怕之处在于,被监视者连冰山一角都无可窥视。发现冰山的存在时,你往往已经撞得遍体鳞伤,沉进海底了。严重违反法典的人都没有获得减刑的机会。
审查部的人都管这些插进军队的眼线叫“秘密王牌”。他们可能在一个岗位待上一年,也可能只待一个月。他们可能是高级军官、低级军官、技师,或仅仅是个守炮塔的小兵。有的队伍里则根本没有审查部的人。这种捉摸不定的安排自有其巧妙之处。眼线总人数并不多。与第一家族的其他管理方法一样,评审员系统也遵循着不变的铁律:恐,迷,惑——恐怖可畏,变化无常,让人疑惑。
可能哈默上尉的确挺招人厌,但所有人都没发现,真正需要提防的人是他来自普韦布洛站的同僚——迪科·海伍德。这名视频管理员对天空的兴趣之大几乎让人不安。虽然这可能的确有些不正常,但没有人觉得这点怪癖值得上纲上线。无论上面怎么看,贵妇号组员只把迪科喜欢看天的举动当作可以谅解的个人癖好。再说,这家伙在电子装置方面是个天才。加入篷车队以来,他已经解决了好几台机器的系统故障,现在有很多让贵妇号技师一筹莫展的坏设备也转到了他手里。
这次行动前,迪科组装了两只一模一样的黑匣子,分别装在轮班的四架巡逻天鹰机上。这种装置可以在机外和贵妇号建立直接联系。飞行员只要带上一只便携式对讲机,就可以随时向哈特曼报告情况了。
史蒂夫他们有两部从天驰战机紧急救生包里拿来的无线电对讲机。因此,乔迪通过无线电联系上哈特曼本人时,格斯还在不耐烦地等飞行车员往装着对讲机的小罐上装阻力伞,准备给她投递过去。
格斯本以为自己会在这次行动中像传奇英雄一样一鸣惊人,现在难免有些失望。
“别这样,”巴克斯特劝他,“你不是还有机会去把她接回来吗?”
 
在雪地上发现编号、并向贵妇号汇报的是斯汀森带领的搜索小队。执行完地面任务的维科斯和一个叫欧文斯的家伙换了班,后者正和小队的第四名成员马克林一起,在空中盘旋。他们的改装型天鹰机很快获得了“雪鹰”的雅号。两人都曾提议下去再次检查,但斯汀森没有同意。
发现雪地里的编号后,他们一直在设法延长自己的空中逗留时间。雪地装备的重量不容小觑,两架飞机上也都没有什么扩展框架,因此无法执行载人任务。
斯汀森通过无线电询问上级意见。飞行参谋巴克斯特说,贵妇号上的第二对天鹰机上已经安装了临时载人装置。他让欧文斯和马克林也飞回去,好对他们的飞机进行同样的改装。与此同时,斯汀森和维科斯须在目标地点上方继续盘旋待命。
史蒂夫、卡迪拉克和清水躲在一丛离营地有些距离的松树下,用望远镜轮流观察那边的情况。和望远镜一起从救生包里拿出来的还有他们脚边那部无线电接收器,它已经调整到天鹰机的空对空/地对空通用频率。
史蒂夫把望远镜对准躺着的凯尔索和他身边的松树,只见乔迪左手拿着另一部接收器,右手拿着一把信号枪。她抬起头,看着高高盘旋的天鹰机,发出一枚绿色的信号弹。耀眼的光球落在雪地上,正掉在那组巨大的编号中间。这些数字还是半夜里史蒂夫和卡迪拉克一起帮她写在雪地上的。
史蒂夫一边看着燃烧的镁块上冒着滚滚白烟,脑中一边回顾着计划的每一个细节,确保已经考虑周全。
为了让乔迪的话更可信,他们在营地周围活动时都沿同样的路径行走。走向现在的藏身处时,三人排成一列,成纵队前进。乔迪跟他们走了一半,三人钻进树丛时,她转身折回去,踏出另一列脚印。
离开营地前,清水用粉红色的皂叶和雪水擦掉了凯尔索和乔迪脸上、手上、脖子上的油彩。若是看见两人涂成这样,来救他们的人一定会反应过当——看见疑似变种人的生物,他们肯定会马上开枪。当然,等他们发现射杀了自己人,就会后悔了。史蒂夫想到,车上的人看见乔迪身上的伪装,一定会问很多不必要的问题。因此,征得她的同意后,他们让她脱光衣服,站在小小的火堆边,其他几人则动作麻利地帮她把身子擦了个干净。她没抖一会儿,就重新暖和起来。
凯尔索伤得太重,他们无法帮他擦身,不过史蒂夫决定让他自己解决这个问题。作为情报队员,他一上车就会被送医,卡尔斯托姆看见他编号中的RX级密码信息后,一定会保护凯尔索不受其他人盘问。
史蒂夫和乔迪排练了问讯的情景,确保她能将谎撒得滴水不漏。卡迪拉克和清水则趁机最后检查了一遍凯尔索的情况,加固了他的夹板和绷带,以防飞行过程中他的伤再度恶化。然后,卡迪拉克帮史蒂夫布置了营地,伪装出只有两个人在这儿生活的假象。乔迪坠机时的伤口本来略有好转,但刚才经三人一通大擦特擦,又疼起来。清水说服乔迪蹲下身来,帮她按摩脖子,缓解伤痛。有那么一会儿,乔迪差点儿睡过去。等睁开眼睛时,她的脖子已经转动自如,所有不适全都不翼而飞。
“真神了!”
“对平原人来说,这没什么。”卡迪拉克说。
“我们知道该怎么做。”清水解释道,她望着乔迪的眼睛,“在适当的时候,聆听内心的声音,就能唤出力量,完成你的使命。”
这时,史蒂夫隐约觉得她的话有些奇怪。不过接下来他们走到营地外,开始在雪地上写字,他马上就把清水的话忘到脑后了。
  1. 原为美国钢铁大王兼慈善家安德鲁·卡内基在纽约市第57街建立的大型音乐厅。​​​​​
  2. 美国怀俄明州纳特罗纳县的一座城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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