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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谓古董……就是侥幸逃脱时光沉船的历史残片。
——培根《广学论》
和温蒂谈判的后一天,我们收到了宴会和拍卖会的请帖。到了下半周,她又打来了电话:“蔡丝,我想告诉你,我们明晚有个招待会,有几个重要人物会来。”
“知道了。”
“八点开始。我们想请你和艾历克斯来当嘉宾,你们还能顺便来看看货。”
“你真好。”艾历克斯就喜欢应酬,尤其是这种应酬——吃喝免费,还能结交一两个新客户。“谢谢,温蒂,”我说,“我得跟老板确认一下,但我想我们去得了。”
接着,她说了句出乎我意料的话:“太好了,这活动缺了彩虹事务所可不行。你们能早个十五二十分钟到吗?我在我的办公室等你们。对了,我需要你的出生日期,艾历克斯的也要。”
“为什么?”
“安保方面的原因。”
“安保?”
“对。”
“你觉得我们会偷走物品?”
“当然不是,”她抬了抬眉毛,又问了句,“你们不会吧?”接着,她咧嘴笑了:“绝对不是为了防盗,但原因我不能说。”
“为什么不能?”
她又抬了抬眉毛:“这个,也不能说。”
北极星号事件已经是老皇历了。事发的时候,我还没有出生呢。这起事件的周围笼罩着一层不真实的光环,简直让人怀疑肇事者是宇宙中的某种超自然力量。它侵入封闭的船体,快得叫人来不及发出警报。接着,它关闭了AI,而且不知出于什么目的,还偷走了飞船上的人类。这件事太像是一则寓言了,像是发生于真实历史之外的事件。我和别人一样,一点儿都不知道飞船上当时发生了什么。可既然根据新闻的描述没法解释,我相信一定是新闻在哪里出了错,漏掉了什么或添加了什么,具体是什么,我也不知道。
从温蒂那里得知拍卖的消息后,我补习了一下那次事件的经过。除了人员失踪之外,还有一件非常奇怪的事。米盖尔·阿瓦雷兹登上北极星号时,舰载AI没有开机。飞船当时没有损坏的迹象,超光速通讯设备也工作正常,各系统都在运转,唯独AI没有响应。根据阿瓦雷兹在听证会上的证词,似乎是有人关掉了AI。事后的检测显示,飞船发出最后一条消息“马上启航”之后,AI在几分钟内就关机了。
艾历克斯也对这件事来了兴趣。通常来说,只有有利可图的事才能让他兴奋。但北极星号有所不同,他说,舰载AI一旦关闭,就扫除了调查人员能找到的唯一证人。他想知道这是怎么做到的,从怎么可能关掉呢?
“最简单的办法么,就是命令它关掉自己。”我说。
“这样行吗?”
“当然,常有人这么做。一般来说,AI会把舰桥、储藏室和引擎室的一切动静记录下来,可能还会记录其他的几个舱室吧。如果想在舰桥上说话,又不想留下记录的话,就可以命令AI关机。”
“关了之后怎么重启?”
“有的靠密码,有的靠开关。”我说。我们此刻站在彩虹事务所办公室外面的门廊上,门廊位于艾历克斯的乡间小屋的底层。外面正下着雨,雨滴又冷又重,不断砸在树叶上。“但北极星号上的情况不一样。”我接着说道。
“你怎么知道?”
“命令AI关机的话,它会保留收到指令的记录。北极星号的AI是在阿瓦雷兹登船几分钟后开启的,当时并没有关机指令的记录。这说明它是被人手动切断的。”
“你还能想到其他种可能吗?只要能解释关机,什么都行。”
“停电也能造成关机。从前的飞船都要求安装后备电源,但这些条例现在已经不再实施了——可能在1365年就已经不实施了吧。但据我们所知,当时并未发生停电,因为帕罗诺夫斯基号到达的时候,北极星号上是有电的。”
“那么,你觉得该怎么解释呢?”
“有人手动关机,切断了某条回路,然后,那个人——可能是男人,可能是女人——又把线接好了,因为帕罗诺夫斯基号发现它的时候,电路都是连通的。”
“照你的意思,线路重新接通后,AI并不会自动重启?”
“不会,得按开关才行。”
“如果是外星力量干的,为什么要搞得那么麻烦呢?”
“外星力量假说认为,那种力量发出了某种力场,然后AI就关了。”
“有那个可能吗?”
“我觉得什么事都有可能,只要技术够强大。”
发现北极星号之后,帕罗诺夫斯基号在附近区域逗留了三天,可是什么都没找到。几周后,又来了艘搜救飞船,把北极星号拖回了母星。行勘署对它进行了细致的检查,未果,然后就将它列入后备舰队,终止了调查。到了1368年,飞船又卖给了长荣基金会,后者给它改了个名字,叫西拉·克勒莫号。
我去和研究这起事件的萨博·卡森谈了谈。卡森在旭日群岛的特拉吉大学做研究,博士论文就是写的北极星号。
卡森对我说:“根据档案,克勒莫号的船员在船上时都觉得‘不舒服’。他们睡不好觉,还听见说话声。有人说,船上的静电噪音响个不停,仿佛玛德琳·英格丽和她的乘客被囚禁在了控制室吧。马里昂·霍恩也登上过飞船,他当时就快成为知名建筑师了,他一口咬定说,在船上总有一种被人监视的感觉;还说他的监视者‘正忍受着痛苦’,而且,他也知道他的话‘听起来很不可思议’。”
卡森是在一张长凳上跟我说这番话的,他的身后是一座建筑的大理石表面,上面刻着“真理、智慧、同情”的字眼。谈到这个话题,他显得相当开心:“最有名,也是最出格的证词来自艾弗·克劳,他是个贸易大亨,给长荣捐了好多钱。克劳宣称自己见到了查克·波兰的幽灵站在飞船起落架旁,还说对方哀求他帮自己从北极星号上脱身。”
我把这些都转述给了艾历克斯,他听得乐了:“故事真精彩,对物品的增值有益无害。”
补充一点,西拉·克勒莫是麦金利·克勒莫的女儿,后者长久以来一直为长荣的环保事业指引方向。西拉十四岁时在一次滑雪事故中遇难。
雅各搜集了一部玛蒂·英格丽的相片史。其中有她六岁时的相片,手持冰激凌,足蹬三轮脚踏车。还有十三岁的,和她的八年级同学一起站在学校的门厅里。然后是第一任男友,第一副滑雪板。接着是十八岁的玛蒂,下着棋,似乎正参加巡回赛。雅各还找到了一场玛蒂出演的《亡命之徒》的片段,她那会儿还是中学生,在戏里演塔比瑟,演得真是太好啦。
他又给我看了玛蒂在飞行训练学校的相片,然后是在库利集训营的,她就是在那里领到了超光舰飞行员的执照。有几张相片是在毕业领证时拍的,有她满脸自豪地和父母站在一起的情景(她长得很像母亲),有她和其他毕业生一同庆贺时的情景,还有她在启航前从训练站上俯视镜头的情景。
我对那些训练相当熟悉,我自己就上过库利集训营。玛蒂是七十多年前毕业的,在那以后,学校又有了新的发展和调整,但办学重点还是没变,学员们仍在那里接受测试、认清前途、发现自我。
我是十五年前在那儿受的训,在校期间牢骚不断。同学当中,有三分之二中途退学。据我所知,这个数字是平均水平。教官们有时很叫人光火,但我就是在那段日子里建立起了对自己的要求和对未来的展望。
我也不知道这段经历是否有益,可要是当初没从库利集训营毕业的话,我就不会是现在的我了。
我猜玛蒂也有同感。
相片中,有一张是她和一个中年男人在库利集训营的合影。两人的身后是柏奎乐堂,多数模拟训练就是在那里进行的。
那个男人长得很像乌库哈特!
“她在十几岁时是个问题少女,”雅各说,“那会儿,她讨厌学校,叛逆,离家出走了好几次,她乱交朋友,还被捕了几次,父母对她毫无办法。乌库哈特是在参观少年重塑所的时候认识她的——那会儿已经有了局部人格重塑技术。他显然是被她的某种特质吸引了,于是说服当局把她交给自己负责,后来也的确对她负了责。两个人的交往磕磕绊绊,但他总算是让她念完了中学。又过了几年,她拿到了学位,乌库哈特又想办法把她调到了库利集训营。”
他播放了一段视频。玛蒂站在一艘飞船的舰桥上,正为一段即将在贝林格航空航天博物馆播放的影片接受采访。“我的成就都要归功于他,”她说,“要不是他的出现,天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
 
“行星勘测及宇航研究署”是家半自治机构,四分之一经费来自政府资助,剩下的全靠个人捐款。在这个疾病罕见的时代,孩子们多半父母双全,人民个个丰衣足食,助人为乐者已经很难找到需要他们援手的慈等事业,而这些人又在人口中占据很大的比重。想到这一点,我就对未来充满了信心。有了这样的社会环境,就必然会有大量资金涌入各种儿童体育协会和科研机构,而致力于探索未知宇宙的行勘署在其中显得尤为突出和浪漫。宇宙无限浩瀚,光是纱女星云就有数万颗恒星,足够我们忙活好一阵的了。如果过去几千年的历史说明了什么,那就是我们的探索永远不会结束。探索星空向来是激发想象的事业,谁都不知道将会发现什么,或许,连传说中失落的文明奥雷里亚都会重见天日。
行勘署由一个董事会操纵,董事分别代表十多个政治委员会、学术团体和富有的赞助人的利益。主席和主管一样,都是董事会任命的,两年轮换一次,男女不限,名义上具有科学背景,但主要还是个政治动物。
行勘署的行政办公室占据着首都北部,纳拉考伯河畔的六亩上好地块,其运营中心远在半个大洲之外。但重要政策都是在行政办公室通过的,任务都是在这里批准的,任务的地点也是在这里选定的。这里人员来往频繁,技术人员应召驾驶星舰,研究人员为自己的任务计划辩护。这里还有个公众信息部,温蒂和负责拍卖事宜的人员就服务于这个部门。
大约三年前,行勘署将总部从市中心那栋石头外墙的建筑中迁出,搬到了现在的高档地段。艾历克斯认为,这和人们对古迹兴趣的复苏有几分关系。他还认为,使人们对古迹恢复兴趣的,正是他针对克里斯多夫·辛姆的发现所做的后续研究。但行勘署迁址的真实原因,一是新政党上台后履行了承诺,二是房地产一向被用来装点门面。但这个我从没对他说过。
应温蒂的要求,我们早到了十五分钟,领我们进她办公室的是个真人——对于不太受重视的客人,这个工作通常由模拟人担任。我们进门时,温蒂正穿着一身白色和金色的晚装。
我得提一句,在这种场合,艾历克斯的穿着总是显得很得体。再谦虚地补充一句,我觉得自己看上去也相当不错:黑色露肩丝绸礼服,细高跟鞋,裸露不多不少,恰好能引起别人的评头论足。
温蒂对我会心一笑,又打趣地说了些“有人要上钩”之类的话。艾历克斯用目光在她身上上下摩挲,还称赞她漂亮水灵,她听了一脸矜持。
办公室里只亮着一盏桌灯,她本可以把灯全都打开,可她没有——人在朦胧之间才最具风情。我们在椅子上坐定后,艾历克斯问她:“拍卖的收益都归谁?”
“不归我们。”她说。
“为什么?那归谁?”
“行勘署是由星际议会赞助的。”
“这个我知道,可北极星号又不是行勘署的小孩儿。这是你们自己的设备,自己的任务。再说,资金的大头都是私人投的。”
温蒂吩咐属下去拿饮品,然后说:“你们也知道政府的做事风格,到头来,一切都是他们的。”
艾历克斯听了叹息一声:“那么,为什么要办这么个派对?是谁进城了?”
听他这么一问,温蒂露出了坏笑:“是玛扎。”
艾历克斯先是愣了一会儿,继而露出惊讶的表情。
我的反应大概也差不多。“他是个恶棍。”我说。话音刚落,艾历克斯便朝我投来警示的目光,示意我别惹麻烦。
玛扎是柯林玛斯国的统治者,那是星球背面一个独立的山区国家,施行政教合一。那地方有史以来从没变过,无论周围发生什么,都这样一代代地延续下去。它硬是不愿加入行星联盟,很大一个原因是没能达到联盟要求的民主标准。
那里的人相信,世界末日即将来临,且“人类起源于其他行星”的说法是个谎言。他们否认默哑人的存在,坚称没有外星人,有的话也不会读心术。国民的生活相当不错,就是不时有人失踪,批评当局的人一概没有。它的政府是整个边路星中持续时间最久的,自从有历史记录以来就一直是这样或那样的神权国家。它的人民似乎没有能力治理自己,每次推翻一个王朝,就会有另一群匪徒取而代之。
“他可是一国的首脑。”温蒂说,说完后就等着我们回话。看我们一言未发,她继续说了下去:“他马上就到,到了之后,他们会把他领到主管在督导办公的套间,我们和其他宾客都会过去。如果他不反对的话,我们就去跟他问声好。”
“他倒是不反对,”我说,“要是我反对呢?”
艾历克斯又对我使了个“少说两句,忍着点儿”的眼神。接着,他向温蒂:“这跟我们有什么关系?他不是来看展品的吗?”
“没错,他还想让大家目睹他参加行勘署的活动。”
我说:“我还以为他不相信有星舰存在呢。”
“这个就得问他本人了。”温蒂咧嘴笑了笑,没有生气。我很了解她,如果可能的话,她也不会去见那种人。但她对雇主很忠诚,而且喜欢这份工作。
“艾历克斯,他还听说过你呢。主管跟他提了你也在,他明确要求我们介绍你和他认识。”
饮料送来了。一杯“海滨喷雾”给艾历克斯,红酒给了温蒂,“私货”给了我。温蒂举杯祝酒:“为了彩虹事务所对真理的坚定追求。”
这话说得有点夸张,可我们还是配合地干了杯。我心想该谈点别的了。我喝掉了杯里的酒,本来想再加点,可今晚上要和这颗星球上最嗜杀的人物见面,我不太想在这个节骨眼上变得反应迟钝。
然而,官僚作风帮我做了决定。饮品又上了一轮。这回轮到我祝酒了:“为了北极星号的船长和船员——无论他们在哪儿。”
艾历克斯将他的那杯一饮而尽,然后站起身来,端详着酒杯说:“我想大家都已经放弃了吧。还有人在调查这事吗?”
“没有了,”温蒂说,“基本没人了。有个特别调查委员会,但也没调查出什么结果来。外头一有线索,他们就去追查。另外,还时不时有人写上一本书,或者做期节目,但这些都没有形成什么影响。艾历克斯,事情已经过去很久了,”她放下了手中的杯子:“刚出事那会儿,他们把整个舰队都派到德尔塔·卡佩斯去了,他们勘察了每个角落,把方圆几光年内都搜了个遍。”
“什么结果都没有?”
“没有。”
“对事件的经过,就没有一点线索吗?”我问。
“没有,他们什么都没发现,”说到这里,她低头看了一眼腕环,“该走了。他已经着陆了。”接着,她站起身来,为我们开了门。
我犹豫了一下:“我不太想和这家伙应酬。”
艾历克斯也站了起来,整了整外套:“亲爱的,你又不用跟他陪笑,他对我们没兴趣。”
温蒂已经站到了门口:“我了解你的感受,蔡丝。真抱歉,本该事先提醒你的,可他们让我们发誓保密。这里有太多人想杀玛扎了。”透过窗户,我看见两部浮空车降落在了地面上。“可我还是盼望你能到场,你会让我们这儿增光的,”她微笑说,“再说,能见到货真价实的独裁者,这样的机会也不多吧?”
“说得有道理。”我瞟了一眼艾历克斯。
“就当是为了外交和科学。”他边说边把我轻轻推到了他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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