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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鼠王离开了。
绍尔在沉思,心里塞满了超自然和超现实的事物。
他蜷缩在鼠王的王座背后。英雄史诗般的伦敦巡游之后,他就一直躲在那里,心满意足,精疲力竭。他在梦境边缘徘徊了一夜。醒来的时候,鼠王已经离开了。
绍尔起身在房间里走来走去。他听着滴水的声音和远方传来的哀叫声。
鼠王在王座上钉了一张肮脏的纸片。
去去就来,字条上说。别乱跑。
孤身一人,绍尔觉得一切都很不真实。
很难相信没了鼠王他能独立生存,很难相信鼠王不是他臆想中的人物,或者反过来,绍尔不是鼠王所想象的产物。绍尔感到惊恐带来的阵阵不安。
他孤身一人,忽然对鼠王的闪烁其词深感厌恶。捕鼠人是什么东西?他很想知道,可鼠王不肯告诉他。他们跑遍了整个伦敦城,但基本上谁也没说话。鼠王在身边的时候,绍尔默许他对自己隐瞒真相,他本人也是共谋。他在忙着倾听体内的那只老鼠慢慢觉醒。
但孤身一人时,他意识到他有很久没有想过父亲的辞世了。他连哀悼父亲都那么三心二意。父亲的辞世仿佛杠杆的支点。理解了这件事情,他就能知道是什么东西想杀他,就能明白老鼠为何不肯遵从他们的王。
有鼠王在身边,绍尔看见了一个崭新的城市。伦敦的地图先被撕碎,继而按照鼠王的意愿重新绘制。而孤身一人时,绍尔突然开始害怕,害怕那个城市不再存在。
别乱跑?他心想。去你的吧。
绍尔爬出房间,钻进下水道。
风扫过很多条隧道。绍尔站在那里,完全静止下来,侧耳倾听。他听不到鼠王在附近出没的声音。他放好隐蔽出口的门,轻快地离开了。
离开隐藏着出入王座房间的通道的支线隧道没多远,鼠王尿液的浓烈气味就消散了。三只老鼠在这条隧道外面徘徊,紧张兮兮地跑来跑去,打量着绍尔。他并不害怕,但也没有多少底气。他停下脚步看着他们。
三只老鼠中的一只朝前方快走几步,以人类的姿势摇摇头,绍尔看了很是吃惊。他穿行于各条隧道之中,战战兢兢,时不时发着抖。孤身一人时,下水道与鼠王向他展示的那个世界迥然不同,但绍尔并不害怕。他穿过嗅觉上的大杂烩,尿液的气味告诉了他一个个故事;在这儿撒尿的老鼠侵略性很强,容易发怒;在这儿撒尿的老鼠是个盲从者;在这儿撒尿的老鼠吃得太多,最喜欢的食物是鸡肉。
绍尔能够感觉到头顶上的城市。他觉得路线和方向在拉扯他。他跟随自己对地形的直觉前进。
背后传来哒哒的脚步声。转过身,在没有源头的灰色光线下,他看见三只老鼠在跟随他。他一动不动地站在那里,望着他们。他们在距他六米的地方停下,身体不停地走动,但视线始终停留在绍尔身上。就在他眼前,又有两只老鼠跳出一根排水管,跑进隧道,加入了跟随绍尔的队伍。
绍尔后退半步,几只老鼠跟了上来,但保持着双方的距离。其中有一只吱吱地大叫几声,另外几只随即加入,不调和的杂音传遍附近几条隧道。细小的鼠足从四面八方奔向他。吱吱叫声回荡在绍尔的头部四周。
更多的老鼠从四周冒了出来,他们钻出边缘的小隧道和附近的黑暗处。他们或三三两两,或五十成群,尽管绍尔并不害怕他们,但老鼠的数量本身也足以让他叹服。这里没有光线能让包围他的成百上千只眼睛发亮,这些眼睛只是朦胧幽暗中的许多小小光点,背后的几条隧道里是无数骚动着的老鼠躯体。
吱吱叫声仍在继续。叫声充满了他的头颅。
忽然,战战兢兢的绍尔觉得有一股兴奋感喷薄而出。他被这种感觉搞糊涂了,它非常陌生,非常不合时宜。紧接着,他意识到这根本不是他的兴奋,而是鼠群的兴奋,他理解了老鼠们是在用尖叫声进行沟通,他意识到他能够分享老鼠的感觉。
共鸣的情感淹没了他。
绍尔颤抖着转过身去。他无法分辨前后,到处都充斥着小小的眼睛和老鼠的躯体。老鼠的声音在颤抖,他们在撒娇、在恳求。
声音的压力逼着绍尔拔腿逃窜,惊恐占据了他的心神。他转身跃过老鼠躯体的海洋,他们在他身下让出道路。绍尔落地时,下水道的地面如岛屿般出现,一根根尾巴挥动着躲开。声音忽然变得哀伤。他们紧随不放。
绍尔跑过一条又一条的隧道,老鼠在背后蹦跳奔跑。他在前方的墙壁上发现了一道竖梯,于是一跃而起,抓住梯级。老鼠也跳了起来,拼命抓挠最底下的一级横档。绍尔低头看着那些难以理解的表情,终于松了一口气。
绍尔爬到竖梯尽头,顶开金属井盖,从缝隙中向外窥探。出口周围都是高秆草。绍尔爬出幽深的地下,出现在茂盛灌木丛的一段缺口之中。这里是个公园,没什么人。远处传来嗡嗡车声,近处有鸟儿婉转啼鸣。前方有水,那是一个形状七扭八歪的湖泊,湖中有几个小岛。
树木挡住了他的视野。他在林木的边界线上方望见一个物体:巨大的鎏金拱顶,顶端是一抹弯月。路灯把伦敦中央的清真寺照得通体透亮。南边是电信塔的瘦削剪影。摄政公园。
绍尔绕过供游客划船的小湖,悄无声息地钻过灌木树篱、树木和围栏。
绍尔攀回了黑暗的都市。
他向南走上贝克街。汽车拐弯的时候,灯光狂乱地划过建筑物的立面。耀眼的车头灯照得他睁不开眼,一辆破旧的厢式货车直冲着他开过来,与他擦身而过。那辆车开远了,绍尔的心脏还在怦怦乱跳。
他拐上玛里利本路。
人们从四面八方扑向绍尔。他隔了几秒钟才明白过来,人们经过他以后又纷纷继续前进,他们只是在沿街行走而已。绍尔吐出一口长气,呼吸间有些颤抖。他将双手插进衣袋,朝西走去。
与他擦身而过的第一个人身穿运动夹克和牛仔裤,橄榄球衫塞在裤子里,紧紧包着鼓胀的腹部。他朝绍尔瞥了半眼,随即就把视线拉回了前方。
看着我!绍尔在脑海里喊叫。我是老鼠!你看不出来吗?闻不出来吗?那男人肯定觉察到了绍尔的衣物在散发着恶臭,是不是真的比醉鬼经过的气味糟糕得多?那男人没有转身细看绍尔,绍尔则站在那里望着他的背影。绍尔转过身,瞪着下一个走向他的路人:身穿紧身衣的亚裔姑娘。她抽着烟与绍尔擦肩而过,连看也没有看他一眼。
绍尔喜出望外,哈哈大笑。后面有位矮个子黑人超过他,接着前面走来一群唱歌的少年,然后是身量奇高的戴眼镜的男子,后面又有一个穿西装的男人超过他,这人小跑几步,随即继续走向目的地。
谁也没有留心绍尔。
前方,夜晚断断续续的车流升入空中,越过艾奇韦尔路。车流短暂地返回地面,紧接着再次起飞。这是西大道,宽阔的高架道路,蜿蜒掠过伦敦上空。成千上万吨沥青路面令人难以置信地悬在半空,飞过帕丁顿和西林街,身下的城市永远在向各个方向延伸。西方,越过力提玛路,西大道扭折成了一团错综复杂的匝道和出口。过了这一段,道路挣脱纠葛,继续前行,最后在沃姆伍德·斯克拉比斯监狱外返回地面。
绍尔盯着西大道。这条路经过拉德布罗克丛林路地铁站,也就是娜塔莎居住的地方。城市的各种规则对他不再起作用。西大道禁止人类步行,但对老鼠而言毫无意义。
他在稀疏的车流之间闪躲,轻快地走上中央隔离带,沿着斜坡跑了上去,绕过护栏,车辆在两边嗖嗖擦过。
脚下芥黄色的房屋中传来模糊的叫嚷声。肮脏的车灯眨着眼驶过身边。司机看不见他。他是一个黑影,全然习惯了寒冷的天气,他弓着背,双臂抱住围栏,拽着身体前行。他仿佛高速运动的卡通恶徒,动作敏捷,偷偷摸摸得有些夸张。
四个巨大的粗矮方块冉冉升起,如笨拙的手指般包住西大道:棕色的塔式大楼俯瞰着他,上面不规则地分布着许多光点。车流的声音很有节律感,始终在演奏渐强乐段,声音不停流淌,没有高低起伏,也没有停歇的时刻。
孤零零地走在宽阔道路的中央,绍尔看不见底下的街道。他没法隔窗张望,也没法越过西大道的边缘俯视深夜的步行者。他孤身一人,与之相伴的只有没名没姓的车辆和地平线。整个城市都化作了时而被肥胖塔楼打断的地平线。
在他的左手边,汉默史密斯及内城地铁线遮住了视线,与西大道仅有一米的间距。一辆列车咣当咣当地驶过。随着肾上腺素的陡然迸发,绍尔想象着自己奔过路面,腾空跃起,抓住经过的列车,如驯服野牛般骑上去。但突然间又有一阵确凿的信念涌上心头,他知道自己跳不了那么远,现在还不行。他呆呆地站在那里,目送列车驶向拉德布罗克丛林路。
他沿着西大道前行,等看见拉德布罗克丛林路车站浮现在左方半空中,这才停下脚步。车站与高架公路离得很近,近得他一使劲也许就能跳上站台。绍尔看了看右边的车头灯,匆匆忙忙跑过路面,在惊讶的司机眼中,他仿佛是随风飘飞的一件破外套。他贴在外部围栏上探头张望。
就在车站前方,拉德布罗克丛林路上,少数族裔聚居区强劲的音乐节拍依旧如心跳般搏动着。一群年轻人靠在已经关门了的奎萨大楼外面,扮出很酷的模样,竭力恐吓每一个经过的人。深夜尚未打烊的杂货店老板靠在各自门外,互相聊天,跟客人聊天,跟计程车司机聊天。路上虽说算不上人潮滚滚,但远算不上空旷。绍尔在半空中的藏身之处默默观察。
他爬过围栏,没有人注意到他,他背靠围栏站好,探身俯瞰街道。他很享受自己这种漫不经心的态度。
绍尔很容易就能跳到对面的排水管上,中间的距离顶多一米多,他跳了过去,没有发出任何声响。他降到嵌在车站和高架道路之间的矮屋顶上,悄无声息地溜进了西大道的庞然阴影之中。他爬过生了霉的屋檐。跳向地面的时候,他心想:三天前,我身体笨重,还是人类。离开遍布涂鸦的黑暗,走向拉德布罗克丛林路,他心想:而现在,我是老鼠,我愿意怎么通行就怎么通行。我觉醒得如此迅速。
他没有费神去隐匿身形,甚至还有些昂首阔步的架势,集结在人行道上的几伙年轻人看着他,并没有理睬,而是纷纷在他背后皱起了鼻子。他穿过用带着各种口音的英语和阿拉伯语、葡萄牙语对话的人们。
他拐上贝塞特路,大步流星地走向娜塔莎的屋子。她家的灯暗着。绍尔骂了一句,转身走向正对她家窗口的一棵树。他靠在树上,抱起双臂,考虑着要不要叫醒她。
绍尔没抱有任何的幻想。他永远也回不来了,他已经变成了一只老鼠。他无法再次踏入这个世界。但他曾经在这里居住过,他想念他的朋友。
绍尔正想下决心,这时他看见街上走来一个没精打采的人影。绍尔忽然来了精神,他认出了那个跌跌撞撞的步态。来者走近娜塔莎的屋子,放慢脚步,绍尔掩住自己的嘴巴,压低声音叫道:“凯伊!”
凯伊吓了一跳,迷迷糊糊地四处张望。绍尔又叫了一声。凯伊冲着他的方向直勾勾地看了几秒钟,眼睛瞪得溜圆,紧张得引人发笑。
绍尔走出了树阴。
“天哪,绍尔我的兄弟,你吓得我险些心脏病发作!”他松了口气,放下肩膀。“你在树阴底下简直是个隐形人,声音也变得那么奇怪……”他忽然停下了,摇着头,用双手捂住脸孔。
“我操,兄弟!”他嘶声说,一边疯狂地扫视四周,“发生什么了?你他妈的怎么样?我才听说那些烂事!天哪!发生什么了?”
绍尔已经走到了他的身边,他拍拍凯伊的肩膀,握住凯伊的手。
“说真的,凯伊,你他妈的绝对不敢相信。兄弟,我不是在跟你胡扯,只是……我自己也都不敢相信。”
凯伊的整张脸都皱了起来。
“兄弟,怎么这么臭?是你身上的味儿?不是有意冒犯,兄弟,可……”
“我在……躲藏。”
“躲在哪儿?他妈的下水道?”绍尔什么也没说,凯伊瞪大了眼睛,“我操!不可能吧!我不是真的……”绍尔打断了他的发言。
“是啊,没错,你听说我越狱的事儿了吧?我不得不躲起来,兄弟,警察认定我杀了我爸。”
凯伊盯着他看了好一会儿。
绍尔很是痛苦:“我他妈的当然没有。天哪,难道还非得让我说出来?”
谈起追捕、犯罪和缉拿,绍尔有些紧张,他拽着凯伊一起退回树底的阴影之中。
“那你在干什么?”凯伊问。
“呃……”绍尔答得模棱两可,“我必须找到证据,证明不是我干的。”他没法说出真相:他永远也回不来了。
“那两个条子呢?”绍尔愣愣地看着凯伊,“死在你家的那两个人。”
绍尔瞪着凯伊,越来越恐惧。
“你不知道?”
“到底发生了什么?”绍尔摇晃着他的衣领。凯伊皱着鼻子退到了旁边。
“我不知道,真不知道。法比安来找塔莎,手里举着一张报纸。警察讯问了他一整天,说监视你家的两个警察被狠揍一顿,都死了。兄弟,他们说是你干的。”
凯伊没有恶意。他看得出绍尔对此一无所知,他对绍尔只有关心,没有丝毫的怀疑。
“你……知道……你知道是谁……”他继续说道,“不,但我想我知道有谁了解情况。妈的!”绍尔用双手拢了拢头发。“妈的,他们现在会发疯似的抓我了!妈的!”
他会告诉我的,绍尔心想,愤怒冲昏了他的头脑。别再用暴躁和沉默搪塞我。等我找到鼠王,他就会告诉我凶手的身份和理由,不能让他继续哄骗我了。
他扭头看着凯伊。
“兄弟,发生什么事了吗?你为什么在这儿?”
凯伊指指马路。
“我们正在泡夜店,有塔莎和法比,还有刚开始跟塔莎一起录音的一个怪咖。这会儿是延时招待[1]……兄弟,我们一直在谈论你。”他无力地咧嘴笑了笑,“我想起我的包落在塔莎家了,她把钥匙给了我。我等会儿就回去。不如你也来吧?”绍尔有些犹豫,凯伊开始撺掇他。“来吧,兄弟,大家都担心死你了。法比的样子很吓人。”
绍尔想起了法比安,一阵伤感袭上心头。友情于他显得那么遥远,远得令人震惊。他想去夜店,但又忽然惊恐起来。尽管他疯狂地需要他们,但他和这些人不再有任何共同之处了;他想念他的朋友们。他能跟他们说什么呢,能告诉他们什么呢?还有,警察……警察已经在讯问他们了。最近的杀戮事件发生之后,他又怎么能冒险牵连朋友们呢?
“我……我不能去,凯伊。警察在通缉我,兄弟,我不能在夜店之类的地方出没。我必须不停逃跑。不过……能帮我带个话吗?我很想念他们,我发誓我会想办法去见他们的。还有,凯伊……告诉他们,如果他们听不到我的消息,请别担心……我正在澄清事情。记住了?替我跟他们说清楚。”
“你确定你不会再回来了?”
绍尔摇摇头。
凯伊朝旁边的方向点点头,算是默许。“那么……至少请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你他妈的是怎么逃出监狱的?”
绍尔忍不住轻轻笑了一声。
“只是一间牢房而已,另外……这会儿我实在没办法解释。非常抱歉。”
“你能照看好自己吗?”
“凯伊……我没法多说了,行吗?别再问了,兄弟,我没法解释。”
“但你都还好吧?”凯伊很关心他,“你听起来可不怎么好。没错,你的声音特别……怪,闻起来……就像……”
“我知道,但我没法跟你说这件事。我答应你,我会好好照顾自己的。兄弟,我必须离开了。很抱歉。告诉大家,我非常爱他们。”他碰了碰凯伊的肩膀,走进黑暗中,转身挥手道别。
站在树底下的凯伊也朝他挥挥手。绍尔离开这圈黑暗,在房屋的胸墙前又找到了更多的黑暗,凯伊专注地凝视着绍尔的身影。
“保重,兄弟。”凯伊在绍尔身后说,他的声音有些太响了。
绍尔已经消失不见了。
凯伊在树底下站了好一会儿,这才慢慢走向娜塔莎家的前门,自己开门进去。他非常迷惑。绍尔身上显然有些地方很不对劲,但他说不出究竟是哪儿。必须承认,这家伙变成了忍者之类的人物,才走出去两米就成了隐形人。而他的声音……很沙哑,不知为何,听起来……特别近。
这让凯伊精神紧张,稍微有些害怕。绍尔很明显不知道警察被杀的事情,但凯伊发觉自己正在琢磨,绍尔有没有可能不知不觉地卷入了事件。今夜的绍尔无疑有几丝精神病患者的气质:两眼黑洞洞的,声音和举止都很紧张,还有身上的味道……这家伙难道住在猪粪堆里不成?他莫非真的睡在了下水道里?一个人怎么可能钻进下水道呢?
他为自己的朋友而感到害怕。
凯伊没有开灯,在客厅找到了他的包,走出公寓,锁好门。他急于回去告诉大家,他见到了绍尔。至少绍尔还……呃,好不好暂且不论,至少还活着。
他走上街道,左转,一边走一边困惑地直摇头。有什么东西从他背后的一团黑暗中浮现出来,飞快地赶了上来。凯伊什么也没有听见。金属亮光一现,有个又长又坚硬的东西砸在了他的后脑勺上。凯伊猛吐一口气,向前跌去,却在撞上人行道前被抓住了,整个身体如尸体般悬在半空中。
鲜血涌出,滴在他的包上,渗了进去,浸透了雷·凯斯和“全部三重奏”乐队的唱片封套。
 
[1] 延时招待(lock-in):指酒吧或夜店的主人在打烊后允许一些人继续逗留在店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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