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珀迪夫尸堆
那里空无一人;只有山丘上的一堆尸体。
吉福德很快就明白了原因。爬上土丘后,他看到了下方的珀迪夫村,五间烧焦的茅屋残骸环绕着一口井。他也数了数人数。并不难,只有十二个——全都死了。尸体散落各处——男人、女人、孩子和两条狗。他们扭曲着躺在泥土上,四肢张开,看不到任何武器。
吉福德从纳拉斯普尔汗湿的马背上摔了下来。没有其他方式下马。地面如看上去那般坚硬,他躺了一会儿等待疼痛过去。那匹马离开了他,缓慢而疲惫地走开了。经过一上午的长途奔驰,她一定很渴。也许她能闻到水的味道。吉福德爬起来深吸一口气,大声呼喊。他等待着,观察下方的动静,侧耳倾听,然后再次呼喊。没有人应答。
唯一的声音是持续不断的干燥厉风,以及秃鹫降落时扑扇的翅膀声——它们从一具尸体跳到另一具尸体上。
太阳高挂,吉福德希望时间还充裕,因为他完全不知道该如何点燃信号火堆。他们给他准备了食物、水、魔法盔甲和一柄非凡的宝剑,却没有给他任何生火工具。在这片焦土上,他觉得点火应该不难,但他确实没有 什么可用的 东西。没人料到费雷族人会先袭击佩尔迪夫。
大多数村庄都有火盆。考虑到生火的麻烦与耗时,他们通常会让火一直燃烧。但在杜雷亚,吉福德明白这是种奢侈。方圆数里不见一棵树。柴堆上甚至没有多少木柴,大部分看起来像是羊粪。
这能烧得多旺呢?
佩尔塞福涅去年秋天可能下令堆放过圆木垛,但当面临寒冬的村庄附近山坡上出现大堆木柴时,谁能抵挡这种诱惑呢?
他尽可能蹒跚地向柴堆走去,没有拐杖的情况下这简直举步维艰。最终他放弃行走,改为爬行。在那个雄心勃勃搭建的宽石圈内,仅剩三根圆木和几块干粪饼。这根本称不上烽火,连营火都勉强。
吉福德仰面躺着让身体休息。四肢疼痛难忍,但好歹活着。他完成了不可能的任务——骑着马匹不到一天就逃出阿隆·里斯堡,横穿杜雷亚。可现在呢?
他撑坐起来。
若是罗安会怎么做?
她定能想出妙计,利用热风的能量。望着那可怜巴巴的柴堆,吉福德连引火物都找不着。 我连可以摩擦生火的两根木棍都没有。 他在周围爬行摸索,只找到许多石块。吉福德曾见过哈贝特用两块石头相击迸出火花,便试着模仿这个动作。可没有一块石头管用。
真不该下马。
本该继续骑行。或许附近还有村庄,能找到像样的弓箭与引火物,或是永不熄灭的圣火。环顾四周,吉福德发现连走散的纳拉斯普尔都看不见了。
阿隆·里斯堡还能撑多久?罗安还剩多少时间?我这个"大英雄"千里迢迢赶来,却要因为...…
吉福德盯着那可怜的小堆木料与粪块。
艾瑞恩说过什么来着? 好像是关于握住晒烫的石头,然后...…
富有创造力的人之所以如此,往往是因为他们更能感知自然的力量与法则。他们能听见世界的低语,这指引他们走向正确的方向。
吉福德盯着那堆柴火。除非...否则他根本不指望能点燃它。
我要你帮我个忙,吉福德。我要你这样挥动双手。
自那以后他尝试过许多次,但从未成功。这些尝试总是以失败告终,不过他从未 真正 需要它成功。
你可曾强烈渴望某件事发生,然后它就真的发生了?
吉福德这辈子从没像现在这样渴望点燃那堆火。
想象我的双手如灰烬般漆黑。
他盯着柴堆深吸一口气。举起双手,做出抓取的动作。
集中精神。如果需要可以闭上眼睛。
他照做了。闭上双眼想象柴堆突然燃起熊熊烈火:随着一声轰响 呼 热浪扑面而来,木柴噼啪作响,火焰——成片的火焰。
他睁开眼睛。
什么都没发生。
几根木柴和粪堆毫无变化。连烟都没冒。
她撒谎了。不知为何但她确实撒谎了。她和那个神秘人——
盔甲——上面刻满了符文!
吉福德扯下头盔,找到搭扣后卸下了罗恩赠礼的其余部分。他再次集中精神,当专注到极致时,一个念头闯入脑海。
拍手。
这个念头不请自来。是记忆吗?还是那个神秘主义者说过的话?吉福德不确定。也许她说过,他记不清了。他只知道这个想法突然出现在脑海中,异常清晰,出奇地确定。恐惧和兴奋随即攫住了他,因为他知道这能行。谜题的答案被揭晓了,而正如往常一样,它显而易见。
我们常常会听到它,像是自己的思想告诉我们要往左走,或者只是感觉往右是个坏主意。有人可能称之为直觉,或是一种本能感觉,但这是世界在用一种你几乎能理解的古老语言说话。
温暖的风猛烈地吹过他的脸庞。
罗安会利用这风, 他又想到。
吉福德扫视着地平线。他跪在那片荒芜之中,跪在无边平原中央的小丘上。
重新学习如何说我们的母语,如何以有意义的方式挖掘和利用那种力量,这就是我们所说的艺术。
他孤身一人。没人能看到或听到他。他再次闭上眼睛,这次他哼起了歌。风再次吹来,一个轻柔如吻的拂动撩起他的发丝。他举起双手,让空气从指间流过。
什么都没发生,没有魔法,除了...黏土.
就像拍手的想法一样,这个新念头浮现在他脑海。他不知道它是来自外界还是内心。然而,效果是强烈的。又一块拼图归位,他开始看到更宏大的图景。空气——空气就是黏土。它从指间流过的方式,它渗透和喷涌的方式。这就是他塑造杯子和壶和花瓶的方式。这就是他 创造的方式。
吉福德兴奋得胃部翻腾。那里有什么东西,是以前从未有过的真实存在;他正在建立联系。这不是虚构幻想。这是真实的事物。弗瑞和神秘者没有说谎。他发现了某种东西,而它 就 在他体内
黏土..风、空气、阳光、大地,它们 全都 是黏土,而他能够塑造它们。
他伸出手,将风感知为可塑之物。他的手指触碰到其他东西,某种强大、温暖而深邃的存在。像往常摆弄黏土那样,他将其拉回,挤压,按自己的意志弯曲它。在他指尖旋转的泥土和水变成了艺术奇迹。他只需要做一件事——创造艺术.
他握紧拳头,感觉到热量在积聚。空气旋转得越来越快,狂风吹乱他的头发,左右推搡,在微型风暴中扬起碎石。但当他睁开眼睛,土堆毫无变化。没有火焰,没有热量,没有烟雾。
失败. 漫长失败序列中的又一次。
吉福德的双肩耷拉下来。
只是这次,这次失败...他想到罗恩即将死去或再次沦为奴隶。他不只是哭泣,而是发出撕心裂肺的嚎啕。一个残废人的痛苦哀嚎,对这个世界或众神又有什么意义?
啪。
吉福德的双拳仍因愤怒与悲伤紧握着。他憎恨自己,憎恨这个世界,憎恨众神,憎恨秃鹫,憎恨村庄,尤其憎恨他跪拜的那堆可恶的粪土。
"我爱你,沃安。"他如祷告般说出这句话,泪水顺着脸颊滚落。然后,他用尽全力张开双臂,双掌猛然相击。
柴堆没有燃烧起来。
珀迪夫大部分区域都炸成了碎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