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80 混乱
丹恩的心脏剧烈跳动， 双腿火辣辣地疼。他绝不会向埃拉承认，但当洛里安弓箭手和法师们朝他射来箭矢与闪电时，他确实后悔穿了这件白斗篷。
他纵身跃过倒下的树干，重重落地时大口喘气。前方精灵们放慢速度，从箭袋抽出箭矢停下。丹恩花了几秒才明白原因——他看见了两个尼桑迪尔的巨大身影。
这些庞然大物足有十到十一英尺高，藤蔓与根须构成了它们的躯体。它们没有头颅，胸膛宽阔厚实。银制厚甲覆盖着藤蔓编织的形体。
"这是为守护后代而献身的古老精灵之魂。"
鲍尔登和费尼尔从他右侧掠过，埃拉在左侧。丹恩朝灼痛的肺部灌入空气，双腿仿佛随时会垮掉。穿着金属盔甲的最大缺点就是它该死的重量。
当他经过尼桑迪尔的巨影时，唯一的光源来自后方火把与血月。
"趴下!"阿莉娅在精灵队列最前端怒吼。
丹恩无需多言。他抓住埃拉的手臂拽着她一同扑倒。他们重重砸进泥土与落叶中，数百支箭矢从头顶呼啸而过。
丹恩抓起一把泥土，抬头正好看见刀光剑影如浪潮般砸向洛里安人。尽管士兵们成片倒下，更多人仍在冲锋，有的徒步，有的骑马。
当两名骑手在林中空地并驾齐驱时，丹恩左右两侧同时迸发出耀眼的蓝光。他敬畏地看着光芒流过构成尼桑迪尔躯体的藤蔓与根须，蓝光漫过腿部闪烁发亮，继而席卷胸甲与臂膀。覆盖藤蔓的厚重银甲上符文次第亮起，燃起同样的蓝色光芒。突然间大地震颤，面前两个尼桑迪尔将下肢从林地中拔起。当三名骑手逼近时，丹恩左侧的尼桑迪尔抡起巨臂，纯粹蓝光自其掌间迸射，扭曲缠绕成比丹恩整个人还大的战斧形态。这尊尼桑迪尔将巨斧后摆，挥斩而下，仅一击便将两名骑手拦腰斩断。
大地再次震颤，丹恩看见更多蓝色光芒在幽暗林间接连爆燃。
黑暗中 林地间，卡伦铠甲上的符文泛着微弱的紫色光芒，倾泻在森林地面上，也在他倚靠的树干上投下幽幽荧光。他注视着洛里安士兵如潮水般穿过前方的树林。黑暗中，火把摇曳闪烁，他们正将游侠们逼入森林深处，朝着尼桑迪尔方向追去。右侧，火把组成的光带延伸至远方，嚎叫声、尖啸声与金属碰撞声回荡不绝。他紧握剑柄，指节因过度用力而隐隐作痛。思绪飘向艾拉、丹恩、艾莉娅、莱蕾和费尼尔。 愿你们平安无事。
他只想冲进去保护他们。但必须等待游侠们抵达尼桑迪尔，等待洛里安人完全入彀。于是他继续等待，心跳如擂鼓，神经紧绷如弦。
他站在冲锋的洛瑞安军队西侧。塔尔蒙、维尔里尔和埃里克在他右侧，而海姆、莱林、瓦林、阿修斯和塞纳斯则站在卡伦左侧;两名巨人族战士甚至比身着绿色哨兵盔甲的骑士们还要高大。关键的是，他们身后站立着两千五百名战士，其中一千人类和一千五百精灵。英格瓦特、苏林和一位名叫纳西尔的精灵——这三人现在正式成为新组建的反抗军首领——分散在各条战线上，各自统领着自己的战士。除了宣誓效忠反抗军的部队外，还有两万名身着光滑银甲、手持弯刀的三圣精灵在森林中列阵，与追击游侠的洛瑞安人平行推进。他们将阵线拉得很薄，以防止形成龙卫军可攻击的密集阵型。
东侧埋伏着同等数量的军队，塞林、艾森和其他拉基纳人站在反抗军的前列。一些曾拒绝训练卡伦的拉基纳人——包括阿塔拉——也站出来参战了。
另有由阿拉维尔三位统治者率领的三万精灵准备正面迎击洛瑞安人。这与卡伦以往经历的任何战斗都不同。不再只是他、埃里克、塔尔蒙和维尔里尔几个人了。这是一场真正的战役——数千双眼睛正注视着他。
"同生共死，"埃里克轻声说，用自己的臂甲碰了碰卡伦的臂甲。看到这个人穿着钢甲很奇怪，看到他胸前纹着的白龙标志则更加诡异。
尖叫与呐喊此起彼伏，战马喷鼻嘶鸣。卡伦抬眼望去，只见火把划破长空，点燃沿途枝叶，精灵的箭矢如雨般射向冲锋的洛瑞安士兵。战马人立而起又仰面栽倒，被箭矢撕成碎片。
"稳住，"塔蒙低声喝道。由于林中空间狭窄，他将巨剑留在阿拉维尔，只带了短剑和盾牌。"等尼瑟兰迪尔成型再说。"
"埃森说它们长什么样来着?"卡伦低声问。
"他说见到自然就知道。"
"这确实像我爸会说的话，"埃里克嘟囔道。
埃里克话音刚落，一连串蓝光在洛瑞安冲锋队前接连亮起，向远方延伸。卡伦敬畏地看着尼瑟兰迪尔逐渐成形，蓝光在林木间流窜，投下摇曳的树影。转眼间，那些巨像般的尼瑟兰迪尔便活了过来，闪耀银光的厚重铠甲包裹着蓝光凝聚的肢体。就像卡伦曾见过的尼斯拉尔成型过程，战斧、长剑与长矛在尼瑟兰迪尔手中显现，劈砍着冲锋的士兵。
卡伦的心跳如擂鼓般震耳欲聋。他深吸一口气，让空气充满胸膛再缓缓吐出。就是此刻。这就是一切的开始。这就是他停止逃亡的地方。 阿拉维尔绝不会陷落。
卡伦向瓦莱里伸出意识，将两人的心智相连。巨龙无法在森林中作战，但卡伦依然需要他。就在卡伦呼唤瓦莱里的瞬间，他能感受到巨龙在鹰巢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当瓦莱里的灵魂与他的相撞时，卡伦倒抽一口气，力量如潮水般涌过他的血管。他们合为一体——这本就是应有之态。所有疑虑与恐惧从他体内冲刷殆尽，被巨龙的怒火取而代之。这些人是来屠戮他们的家人，是要将他们的新家园焚为平地，是要斩断他们之间的羁绊。帝国只会在此找到血与火。卡伦向狂怒敞开自己，向烈焰臣服，任雷霆在血管中噼啪作响。无需保留，再也不必保留。艾森想要一个象征，卡伦就给他一个。 德拉莱德·纳尔德瑞尔，瓦勒瑞斯。阿亚尔·尼希尔。 以火焰缔结龙契，瓦勒瑞斯。同魂共命。
他深吸一口气，将自身与瓦勒瑞斯的所有愤怒注入其中，怒吼道："前进!"
卡伦触及火花，将灵魂之力灌注双腿，竭力加快速度。身后传来雷鸣般的咆哮与呐喊。前方洛里安人转身，当卡伦率军冲锋时，火把照亮了他们脸上的恐惧。
更多吼声从洛里安防线另一侧传来，尼瑟兰迪尔附近也再次响起。
死亡不可能美丽。 每次沉重的步伐都震得卡伦双腿发麻。 但有时它无可避免。
他拽动气流之线，将它们缠绕在一群最靠近他的洛瑞安士兵身上。他用力一拉，将那些洛瑞安人抛向空中。就在此刻，一头化作巨大雄鹿形态的德瓦林·安甘从他身旁冲过，体型是卡伦见过的任何鹿种的两倍。这头安甘的白毛在卡伦眼中和盔甲散发的紫光下闪烁，几乎如同幻影。那生物纵身跃起，猛然甩头，用漆黑鹿角刺穿了两名腾空的洛瑞安人。骨骼断裂声响起，当鹿角同时贯穿两条躯体、刺穿四肢与胸膛时，鲜血喷溅在安甘雪白的皮毛上。与此同时，卡伦收剑挥砍，将大地之力注入骨骼，剑刃劈开一名被他抛到空中的士兵的肋骨。利刃干净利落地斩过，那名士兵坠地时已成一摊烂泥。卡伦继续向前冲锋，瓦埃尔、塔蒙和埃里克紧随其侧。
火花震颤，令卡伦毛发倒竖，火焰与气流的鞭痕从洛瑞安战线向外延伸。右侧某处传来呼喊："龙喉!"
转瞬间，火柱如灯塔般照亮林地。卡伦任由自己出神凝望片刻，目光扫过无穷无尽延伸至森林深处的精灵冲锋队列，他们的银甲在火光中粼粼生辉。
这个夜晚将被传颂数个世纪。它将在酒馆中被吟唱，在篝火旁被讲述。它将成为传奇。而他只需活着聆听这些传说。
卡伦望向洛里安军队的阵线，抽取出灵能、火焰与气流的丝线，将它们拧成一股，在掌心盘旋。一支箭擦肩而过时他侧身闪避，第二支箭则叮当弹开他的肩甲。当他将能量丝线攥在掌心时，力量在他体内脉动，瓦勒瑞斯的怒火——他们的怒火——在他心中熊熊燃烧。他分离出纤细的气流与灵能丝线，如同在国王隘口时那样将之编织进自己的声音："为了阿拉维尔!为了埃菲利亚!"
话语未经思索便脱口而出，他内心的火焰呼唤着这些词句。当他开口时，他伸出手释放出火焰、气流与灵能的丝线，将蓝色闪电弧射向洛里安军队的阵线。
狼嚎声 在冲锋的艾拉血液中回荡，精灵们如同劈开巨石的激流般在她周围奔涌。丹恩、坦纳、雅娜以及两名精灵——阿莉娅与莱瑞——与她并肩冲锋，在巨大尼桑迪尔散发的蓝光下，他们的钢刃闪烁着寒芒。这些光铸武器收割洛里安军队如同镰刀割草，那些庞然巨物是艾拉平生仅见。
钢铁碰撞的铿锵声响彻林地，与惨叫嚎叫声激烈相撞，混杂着火焰噼啪与木头燃烧的爆裂声。鲜血、腐殖土、铁锈以及皮肉毛发烧焦的刺鼻气味充斥着艾拉的鼻腔。她皮肤掠过一阵战栗，体内的狼性饥渴难耐。 "这将是一片混乱" 艾森·维兰德曾说过 "但混乱正是我们最好的机会"
埃拉跃过一根粗壮扭曲的树根，借着冲力跳上一块巨石。在她周围，精灵与人类相互厮杀，刀光剑影，鲜血飞溅。透过火光，她看见卡伦和埃森的部队已成功突袭洛瑞安军的侧翼。远处，在洛瑞安纵队末端，她能看见血月军团正沿着巨龙烧出的林间通道涌来，兵刃在月光下闪烁。如此密集的厮杀场面让埃拉暂时从脑海中的狂热中抽离。今夜死去的人，将超过林间空地总人口的数百倍。
当士兵们冲撞雅娜、坦纳、丹恩和精灵们时，转瞬即逝的哀伤被击得粉碎。她体内的狼魂发出低吼。埃拉释放狼性，从岩石上纵身跃下。她在空中曲膝，感受膝盖撞击士兵鼻梁时骨与软骨的碎裂声。两人同时坠落时，埃拉反手向下刺出长剑，剑刃从那名士兵的脖颈与肩膀之间贯入，拧转，撕裂。当士兵 砰然坠地， 他们的重量压断了身下的枝杈。埃拉抽刀时血箭喷涌，血雾模糊了她的视线。某物重重撞上她的后背，她踉跄转身，看见一名喉咙中箭的女人正摇摇欲坠。埃拉将左手剑转为反握，手臂如毒蛇般弹射而出，刀锋径直刺入那女人的太阳穴。
更多士兵向他们冲来，费尼尔却从混战中一跃而出，毛发浸透鲜血。狼松咬住最近那名士兵的脑袋，一扭就折断她的脖子，利齿撕裂血肉。他任由尸体坠落，随即咬住另一个男人的双腿，左右甩头间骨骼碎裂作响。费尼尔的怒火与嗜血激发了艾拉体内的狼性，他们之间的羁绊如烽火般炽烈燃烧。
身后传来一声咆哮，她旋身用左手刀格开胡乱劈来的剑刃，右手短剑捅进士兵腹部。那人双手握住腹中利刃，从艾拉指间夺走武器。她挥爪撕过对方脸庞，指甲间带起血肉。士兵倒地发出咯咯呛血声。艾拉俯身拔出其腹中长剑，转身怒视时正见一名骑着黑曜石战马的骑士向她冲锋。骏马扬蹄怒嘶，骑士长矛直刺而下。千钧一发之际，芬里尔安甘巴尔多恩以千钧之势撞上马腹，巨兽哀鸣侧翻。安甘咬穿战马肋骨，颚骨撕扯甩动。随着狼血在艾拉血管奔涌，她能尝到铁锈腥气，听见骨骼碎裂声。此刻她无比确信——芬里尔将她与安甘紧密相连。
随后法尼尔与巴尔多环绕在她身旁，扑向任何靠近的帝国士兵，撕裂血肉与铠甲，将洛里安人的鲜血浸透大地。
"埃拉!"埃拉抬头看见坦纳腿部中箭。她向前冲锋，法尼尔与巴尔多在她身侧疾奔，狼嚎在她血液中沸腾。
炽热的愤怒奔涌 在瓦列里斯与卡伦共有的灵魂中，当卡伦施展斯维达利亚剑式时，从嚎叫之狼转为耐心之风，再化为怒击之龙。每个招式都令钢刃劈开血肉、斩断骨骼。埃里克、塔蒙和维尔在他身旁作战，在人群混战中始终不离左右。埃里克和维尔如狼群般行动，钢刃在流畅挥斩中寒光闪烁，鲜血浸染地面。塔蒙已弃用短剑，如今双手各持一柄饰有洛里安黑狮纹的战斧。这个男人如同死亡的漩涡;斧锋所及之处，骨骼断裂、身躯破碎。
卡伦抬起佩剑，向右斜挥出洛瑞安钢剑。他反手回斩，利刃划破那人皮甲带出血光。趁士兵踉跄后退之际，卡伦将长剑捅入其腹，猛然抽出后又割开咽喉。当两名瓦松迪黑荆棘骑士轰鸣着穿越林间空地直扑而来时，他正牵引着大地之线。但卡伦刚触及能量脉络，便见绿光爆闪——瓦琳已旋身而至。她的魂刃如幻影般消失，同时沉肩撞向头马肋骨，将那畜生凌空掀翻。旋转未停，她已拔剑出鞘，寒光掠过第二匹马的脖颈。垂死战马哀鸣倒地时，骑手刚爬起就被身着哨兵铠的莱林当胸踹中，数步之外的卡伦清晰听见骨骼碎裂声。
混乱中央，莱林双手握剑转身。卡伦看着他唇形默念"赫拉娅庇佑你这可怜灵魂"，同时将剑刃劈入哀鸣马匹的头颅。
骑士抽回血剑，马尸无声横陈。
"这永远不对，"莱林说着举剑摆出防御姿态，与瓦琳一同退回卡伦等人身边，"让动物为我们的战争陪葬。凡所触及，皆成废墟。"
一声尖叫在卡伦身后响起，他转身看见自己的兄弟将一把泛着绿光的尼瑟尔剑刺进一名褪色者的胸膛，当那不属于人世的哀嚎从怪物口中发出时，它脆裂的嘴唇因痛苦而扭曲。海姆拔出尼瑟尔剑时，怪物周围的空间似乎泛起涟漪，随后褪色者便毫无生气地倒在了森林地面上。
"卡伦·布赖尔。"阿修斯和塞纳斯杀出一条血路穿过洛里安士兵的包围，两人挥舞着由闪耀红光铸成的战斧。这两位约特纳巨人比卡伦和其他人都高出一截，他们下半身布满了无数细小的伤口。"战况不错，洛里安纵队的前锋已在精灵联军重压下溃败，但后方的洛里安部队仍阻挡着我们。我们必须继续推进，否则就会丧失优势。"
卡伦环顾四周。正如艾森所预言的，这里一片混乱。穿着飘逸银甲的精灵与衣衫褴褛的叛军混作一团，所有人都在冲击着洛里安的黑红军队。这正是他们想要的。越混乱，战线越混杂，他们就越能避开龙焰的袭击。
"前进!"艾森的声音在夜空中炸响，经由风与灵魂之线的强化。当火花能如此轻易地替代号角时，根本不需要什么军号。
"跟我来!"卡伦高声呼喊，像艾森那样将风与灵魂之线编织进自己的声音里。"继续向前推进!
"我们绝不能与大部队失散，"塔蒙抓住卡伦的手臂说道。
"你们都听到了。"埃里克一边后退一边旋转着他的双刀。他头也不回地向后挥出左手，将刀刃刺入身后冲来的士兵腹部。他抽回长剑，任由那人从身旁倒下。"小心行事。现在跟上，他说得对，我们必须乘胜追击。"
塔尔蒙对埃里克皱了皱眉，但点了点头。卡伦高声呼喊，催促军队前进。当他们在一片混乱中杀出血路，逐渐接近血月笼罩着巨龙在森林中烧出的焦土小径时，卡伦感受到一股汹涌澎湃的火花能量。这股能量在他皮肤表面噼啪作响，后颈处传来阵阵刺痛。空气、火焰与灵魂的丝线在前方交织缠绕，以惊人的速度盘旋飞舞。
当那些空气丝线同时贯穿洛瑞安人和叛军身体时，惨嚎声此起彼伏。男男女女和精灵们被掀离地面，重重撞在树干与岩石上。卡伦看见前方一根丝线击中精灵腿部，伴随着鲜血飞溅，腿骨应声而断。另一个精灵被抛向空中，一根断枝贯穿了他的胸膛。随着空气丝线来回抽打，更多骨骼碎裂声响起，鲜血四溅，火花的力量在空气中脉动。
有那么一瞬间，垂死者的哀嚎充斥天地，那些丝线停止了旋转。随后一个声音咆哮道："第二阶段!"
火焰与灵魂的丝线开始与空气丝线交融。当世界在一连串刺目闪光中爆发时，卡伦抬手遮住了眼睛。闪电弧光将树根与泥土从地面掀起，撕裂血肉之躯，在火焰迸发中撞击树干。
"卡伦!"还没等卡伦循声回头，埃里克的喊声就被一记重击打断。世界天旋地转。他重重撞上树干，脑内嗡鸣不止。
"你没事吧?"埃里克跪在卡伦身旁。他的声音在卡伦耳中扭曲起伏。视野晃动模糊，焦肉与焦土的刺鼻气味灌满鼻腔。埃里克身后，卡伦原先站立的地面正冒着缕缕青烟。
"不...埃里克..."在硝烟弥漫中，看着人类与精灵踉跄奔逃的身影间，卡伦瞥见塞娜斯高大的身躯单膝跪地，银金色长发在火光中闪烁。她胸腿处的伤口正冒着青烟。这位女巨人挣扎起身，挥动绯红发亮的尼斯拉战斧。斧刃劈开洛瑞安战斗法师的躯干，瞬间抽干了他的生命。再一记横斩，又是两人毙命。
卡伦推开埃里克踉跄站起。更多战斗法师从尸堆中浮现，黑袍在身后翻飞。至少有近百人。他们凝聚如此强烈的星火之力，连周遭空气都开始扭曲波动。
一名法师从掌中释放出火柱，却被瑟纳斯用风之丝线劈开，随即又用同样的丝线将那人拽至半空。瑟纳斯抡起战斧。斧刃劈入头颅时，那人的躯干向前甩荡。约顿人松开尼斯拉，法师的尸体重重砸在森林地面上。但当红色光丝再度从瑟纳斯掌心迸发时，一支箭矢贯穿了她的脖颈。她踉跄着，第二支箭已深深扎进腹部。
震天怒吼中阿修斯突进而来，猩红尼斯拉将拦路的洛瑞安人尽数劈开。
卡伦向埃里克高喊后发起冲锋。行进间瓦埃里尔与塔蒙护持两侧，胸甲上的白龙纹章几乎被血迹完全遮蔽。
冲向阿修斯、瑟纳斯与洛瑞安战斗法师时，卡伦的心脏阵阵绞痛。阿修斯矗立在瑟纳斯身前，战斧狂怒挥舞，大地之丝从地面掀起黏土尖刺。当初在厄尔姆森林初遇时，瑟纳斯对卡伦何其温柔友善。 "今夜能与诸位共享篝火实属荣幸。我是伊莉里亚之女瑟纳斯......"
看着她倒在泥泞中浑身插满箭矢的模样，灼热怒意在卡伦胸中爆燃。瓦勒瑞斯在他脑海深处咆哮，催促他汲取这股狂暴之力。
卡伦深吸一口气，向瓦勒瑞斯彻底敞开自己。当两者意识交融时，巨龙的怒火如烈焰般流贯全身。
德拉雷德·纳尔德尔。同生共死，同魂共魄，同命相连。 以火为契的龙誓者。一心一魂，一脉相连。
力量如潮水般涌入卡伦的肌肉，能量在他的皮肤上噼啪作响。他向前冲去，埃里克、维尔里尔和塔蒙紧随其后。
第一名战斗法师没看见他的来袭。那人转身时腹部已被卡伦的利刃剖开，肠子涌出时蒸腾着热气。卡伦从他身边掠过，瓦勒瑞斯的力量推动着他前进。埃里克、维尔里尔和塔蒙在他周围旋转，劈开洛瑞安皮革与血肉。他们并肩作战已久，动作行云流水。
火花点燃的感觉在卡伦左侧闪现。他牵引着火、灵与风之线，将它们编织成一道小型火花护盾——正如瑟林教导他的那样。他伸出手，用护盾接住闪电，消耗感立即向他袭来。
维尔里尔越过卡伦。精灵移动时，用风之线缠绕住一支掉落的长矛，将其射向法师。长矛猛击在那人脸上，撕开他的口鼻，从头骨后方穿出，伴随着骨骼、脑浆和血液的爆裂。
当卡伦向精灵点头示意时，他瞥见一名法师正向维尔里尔背后冲去。他牵引着空气之线，将其缠绕在那法师的躯干上，将那人拖向自己。卡伦向前探身，用铁甲手套扼住法师的咽喉，同时击落那人手中的剑。卡伦正欲将利刃刺入法师腹部，对方却突然催动火焰与精魂之线，将其灌入卡伦体内。霎时间卡伦的血管如同被点燃，从内而外灼烧起来。那法师仿佛要将卡伦的灵魂从躯壳中生生扯出。
卡伦用尽全力攥紧拳头。 "龙骑士不仅能通过自身引动星火，更能通过与之缔结的巨龙汲取力量。" 当法师持续将火焰与精魂之线逼入卡伦体内时，科拉的话语在他脑海中回荡。 "这正是龙骑士在星火之道上如此强大的原因。你们汲取的力量源泉，远非寻常法师所能企及。"
瓦勒瑞斯的咆哮在卡伦脑海中如雷霆炸响。力量如潮水般涌过卡伦全身。他眼中紫光在法师脸上投下诡异光影，炽热雾气升腾而起，护臂与铁手套上的符文如星辰般闪耀。他向源火敞开身心，全力反推。法师疯狂挣扎嚎叫，拍打着卡伦臂上的白色护甲。但卡伦愈发用力，感受到灵魂上的撕扯正在消散。他明白了——法师企图逼他突破极限，迫使他燃尽自我。想到有人竟敢伤害灵魂之亲，瓦勒瑞斯的怒意倍增，巨龙意志穿透卡伦脑海，源火在其血脉中熊熊燃烧。
法师仍以火焰与精神的丝线负隅顽抗，直到某个瞬间，卡伦感觉两人之间的角力突然断裂。法师的惨叫如此凄厉，令卡伦脊背发寒。法师双眼开始绽放纯白光芒，眼眶周围的皮肤焦黑起泡，缕缕青烟升腾而起。
卡伦任由法师跌落地面，看着他痛苦翻滚扭动，眼中光芒逐渐熄灭，只余两个焦黑的空洞。卡伦踉跄后退，手掌不住颤抖。 这就是燃尽自我的模样。
卡伦转身看见塔尔蒙和埃里克正飞奔而来，他们脸上刻满忧虑。
"诸神在上，那是什么?"埃里克低头看着那个蜷缩着膝盖、眼窝冒烟的颤抖法师。他转头看向卡伦，拍打他的头盔侧面。"你还好吗?受伤了吗?"一支箭矢破空而来，擦过埃里克的肩甲向上弹开。"我永远不会脱下这玩意。"
"其他人需要我们。"塔蒙朝瓦瑞尔、阿修斯和几位精灵法师所在的方向点头示意，他们正在洛里安战斗法师队伍中穿梭，各色元素能量在空中交织盘旋。
卡伦点点头，握紧了剑柄。他转身举剑，将颤抖的法师头颅劈开。看着尸体抽搐后归于静止，他明白战斗毫无英雄气概，死亡也绝不鼓舞人心。站在那里的卡伦暗自发誓，若真有吟游诗人传颂今日之事，他也绝无心思聆听。
他最后瞥了眼那具尸体，便向洛里安战斗法师们冲去。精灵与起义军在他周围厮杀，将兵刃砍入洛里安人身体时发出战吼。埃森想要混乱，此刻他如愿以偿。
当那个名字浮现在卡伦脑海时，埃森、瑟林、哈肯和塔西亚正从战斗法师群另一侧的密林中冲出;起义军与银甲精灵在他们身侧蜂拥而至。
一道火焰之鞭狠狠抽中卡伦的侧身，使他踉跄失衡。他稳住身形转身，牵动地系丝线。他找到了袭击他的法师，将丝线刺入那女人的胸甲。金属向内凹陷，肋骨断裂时鲜血如雾般喷溅而出。
卡伦陷入svidarya状态，摆出"蹲熊式"。他的肌肉因用力而灼痛，但瓦莱里心灵的触碰让他保持温暖，缓解了疼痛。
一道火花脉冲在空中荡漾，卡伦抬头望去，下巴惊得合不拢——他看见卓拉从战场上冉冉升起。风系丝线推动她轮椅的轮子沿着由土灵双系丝线在她面前形成的树根桥梁行进。瞬息之间，土灵丝线消散，那女人腾空而起。火焰从她双手喷涌而出，炽白的光芒照亮整片森林。卓拉用风系丝线缓冲落地，稳住身形。当士兵冲向她时，她用风系折断骨骼，用火系点燃血肉，用土灵双系从地面拔起树根。
埃里克停在卡伦身旁，用一把剑指着卓拉。"她刚刚...我这辈子值了，死而无憾。太美了。"
卡伦环顾四周，看着精灵和叛军突破洛瑞安人的防线，将他们逼退。精灵与洛瑞安法师在火花迸裂中激烈交锋。但卡伦目之所及，有一点很明确：他们正在取胜。
在他右侧，卡伦看见一名尼斯拉迪尔从树丛间隙中踏出，其厚重的银甲在缠绕根须肢体的蓝光中闪烁。尼斯拉迪尔的战斧每次挥舞都能劈开两三名士兵。卡伦甚至能看见那些黑烟笼罩的阿尔迪斯玛尔战士，只要德瓦林·安甘的气息未及之处，他们便悄然渗入战场。
"卡伦!"
听到艾拉的喊声，卡伦猛然转身。看见她正站在一具尼斯拉迪尔破碎的躯体上，距离被血月笼罩的林间空地还有约百尺。
一声骇人的咆哮震彻林海上空。树冠枝叶纷纷坠落，人类与精灵都为之短暂停滞。前方，被龙焰开辟出的林间小径与血月猩红光芒交汇处，暗影正在摇曳。
第二声咆哮撼动树冠，紧接着是第三声。
"他们总不会..."塔蒙仰头望天，声音逐渐微弱，"连自己人都烧。"
又一声咆哮撕裂夜空——比先前更近。
卡伦的心跳骤然放缓，瓦勒瑞斯传来的恐惧浪潮席卷全身。巨龙的惊惶使他血液结冰，皮肤战栗，胃部拧成死结。他能感知瓦勒瑞斯正在躁动，振翅裂空。但还未等他出言阻止，瀑布倾泻般的轰鸣便充斥森林。瞬息之间，龙焰火柱已撕裂头顶树冠，在森林战场犁出焦痕。洛里安人、叛军与精灵在烈焰中同声惨叫。
"卡伦，埃里克!"艾森冲向卡伦和埃里克。瑟林、塔西亚、哈肯和科拉紧随其后。"灵魂屏障，卡伦!现在!"
又一道龙焰倾泻而下灌入森林，紧接着是第三道。火焰洪流以如此威力坠落，以致泥土被掀起，树根被拔离地面，熊熊火光将阿拉维尔森林深处照得通明。
"诸神在上..."卡伦环顾四周，心跳逐渐放缓成有节奏的咚咚声。空气中弥漫着火星与浓烟，战士们燃烧着，尖叫着，痛苦挣扎。焦炭与灰烬的气味混合着燃烧血肉和皮革的恶臭。一名精灵倒在卡伦身旁，左侧盔甲已熔化，液态金属流淌之处皮肤随即燃起火焰。
又一声咆哮炸响，龙焰洪流撕裂上方树冠，朝着卡伦等人劈开一条火路。他拉近埃里克、瓦里尔和塔蒙，同时牵引着火、风与灵魂的丝线。
瓦勒瑞斯在卡伦脑海深处咆哮着腾空而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