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72 命运之轮转动
阿尔登折起 大雨倾盆而下，他的双臂在雨中挥动，头顶的乌云密布几乎遮蔽了阳光。他站在一个低矮的平台上，俯瞰着巨大的庭院，那里有成千上万的人类和精灵紧密排列着，正按照艾森·维兰德传授的剑术套路进行操练。
由于精灵统治者们坚持要求卡伦必须先完成礼仪训练，且瓦尔德里恩必须完成他的盔甲制作，卡伦至今未能与任何主要叛军领袖会面。但即便如此，过去几个月里响应卡伦通过安甘传达的号召，越来越多的叛军陆续抵达阿拉维尔。根据最新统计，人数已超过两千。有趣的是，看到叛军规模不断扩大，每位精灵统治者也都专门为卡伦的事业调派了战士。阿尔登和莱林看着这些统治者们竞相增加派兵数量，觉得无比滑稽。目前，三个精灵王国各自派遣了一千名精灵，他们都宣誓效忠于卡伦。卡伦对这些誓言并不特别满意，但他不能像对待瓦埃里尔、加莱隆、阿莉娅、莱瑞等人那样处理;他不可能同时向三千名精灵立下誓言。
就这样，不到五十名穿越焦土之地的叛军，在短短几个月内就发展成了一支名副其实的军队。两千名人类。三千名精灵。
"还不错嘛，"莱林双臂交叉站在阿登身旁说道，雨水将他的头发紧贴在脸上。阿登和其他阿基隆骑士团的成员被邀请协助训练和操练——尤其是鲁昂和伊尔迪斯拥有数百年的丰富经验。他们都参加过多次战争，深知如何带领士兵冲锋陷阵。
"确实如此。"阿登点头表示赞同，目光投向下方正在操练队伍间巡视的伊尔迪斯、鲁昂和瓦林。英瓦特和苏林被选为新组建部队的队长，还有三位名叫纳希尔、阿利宁和西莱娜的精灵。
精灵们从一开始就训练有素;他们的装备和动作都符合正规军队的标准，配备着最精良的剑和盔甲。但反叛军则截然不同。他们从南方各地赶来时支离破碎、装备参差不齐。有些人带着放在最精良武库中也毫不逊色的武器盔甲，但大多数人只有陈旧磨损的装备和随手捡来的武器。每个人都看起来久经沙场，对死亡和鲜血司空见惯。但他们离正规军还差得远。几个月来，阿登怀着不小的自豪感看着这种状况逐渐改变。每天黎明他们便起床训练，直到几乎站不稳才吃饭休息。他从未见过如此庞大的人群能保持如此专注的投入。艾森·维兰德选盟友很有眼光。"我们只需要给他们弄些像样的装备。"
"神殿有什么消息?"阿登问道，他知道莱林刚向卡林瓦尔汇报完情况。
莱林长叹一声。"纯粹而狂野的混乱。"男人摇着头，舌头抵着上颚发出啧啧声。"莱纳利昂的精灵至今仍未越过尖塔城向西推进。他们的人数根本无法统计——那片永远笼罩着他们的迷雾让他们的龙群数量也同样成谜。但报告显示他们已挥师北上，先后攻占了克甘城、高隘口，还有死岩要塞。"
"我听说过死岩要塞的事..."
"无论你听到什么都可能是真的。那座要塞围绕一座巨型铁矿而建。过去四百年来，帝国一直强迫精灵在矿场当苦力。发现同胞在矿场被奴役这事绝对会让莱纳利昂的精灵暴怒到极点，更何况死岩要塞还是帝国最大的铁矿。你最好相信这会对他们的武器生产造成重大影响。"
亚登咬紧牙关。"要不他们就会把负担转嫁给南方，"他想起帝国过去支付给他父亲的盔甲武器款连实际价值一半都不到——如果他们还算记得付款的话。"向来如此。北方从不会挣扎求生，他们只是绊了一跤，然后就把南方当拐杖使。"
"确实如此。"莱林点头轻叹。在成为骑士前，他出生在卡塔甘西南洛里亚地区的小镇。"我们要去帮忙吗?"莱林指向鲁昂、伊尔德里斯和瓦林正在战士队列中穿行的方向，精灵与人类的队长们紧随其后。
"其实卡伦很快要去见瓦德里恩。他的盔甲准备好了。我答应过会到场。"
莱琳的嘴角浮现一抹笑意。"我为你高兴。你仍然是个混蛋，但我为你高兴。"
阿登还没来得及回应，一声咆哮便划过头顶的天空。他抬头望去，只见瓦莱里斯从训练场周围茂密的树冠后方现身，布满黑色脉络的白色龙翼完全展开。巨龙向上攀升，从下方操练的战士们头顶掠过。精灵与人类齐声欢呼呐喊，剑刃敲击盾牌作响——每当瓦莱里斯翱翔而过时他们都如此。阿登本以为过段时间他们就会失去兴趣，却发现自己大错特错。
他微笑着注视巨龙划过天际。即便只过去短短数月，瓦莱里斯又长大了不少。龙身已近七十英尺长，肌肉虬结，胸膛厚实。阿登估量瓦莱里斯现在驮两个人绰绰有余，说不定能载三个。仰望时，阿登的手无意识抚上腰间，触到卡伦送的那条围巾柔软的蜡质感。卡伦说过这是在磨坊镇集市买的，原本打算在变故发生前送给母亲。如今它系在阿登剑带的环扣间，就像曾经系在卡伦腰间那样。当拇指与食指摩挲着绣满金叶与奶白叶纹的秋红围巾时，他的喉咙阵阵发紧。
奇怪的是，这样一件小东西竟能如此沉重地牵动雅尔登的心。那条围巾是他唯一能想起母亲的物件;它让他忆起她的温暖、她的爱、她轻柔甜美的声音…而她甚至从未碰过它。通用语里找不出任何词汇能向卡伦解释这对他意味着什么，但不知怎的，他觉得卡伦早就明白了。
"你还好吗?"莱林将目光从卡伦和瓦列里斯身上移开，挑了挑眉毛。
"嗯，"雅尔登用手掌根部揉着眼睛点头道，"就是累了。我得去瓦德里恩的铁匠铺。几小时后见。"
"我看出你的把戏了，"当雅尔登走下平台台阶时，莱林喊道，"又想找借口逃避剑术训练!"
"你太了解我了!"
"千万别死， 千万别死，千万别死。"丹恩双臂紧箍着卡伦的腰，双手颤抖，额头抵在卡伦背上。当巨龙在阿瑞维尔纵横交错的山谷间俯冲攀升时，风雨从四面八方抽打着他。白色石材的走道、桥梁和平台飞速掠过，几乎模糊成一片。
在地面看来，骑乘巨龙似乎是人类所能做到最不可思议的事之一。那是传奇的壮举，是游吟诗人口中、篝火旁传颂的故事。但当丹恩真正坐在龙背上，为保命死死抓着龙鳞，潮湿的鳞片磨蹭着大腿，牙齿不住打战时，他认定有些事还是留在故事里比较好。
"别像个孩子似的!"卡伦喊道，他的声音被风声吞没。丹将头抵在卡伦背上，能感受到朋友发笑时的震动。"是你说想体验飞行的，我这不就带你飞嘛。"
"你说得轻巧!"丹吼了回去。"瓦莱瑞斯或许能稳住你，我要是松手可就死定了!"
"那就别松手!"
"我恨你!"
卡伦放声大笑。"锻炉就在前面。"他转过头，狂风吹得他的头发来回飞舞，眼中泛起炽烈的薰衣草色光芒。丹觉得自己永远没法适应这个——尤其是那发光特效。"还能坚持住吗?"
丹十指紧扣，双腿更用力地夹住瓦莱瑞斯。 千万别死。千万别死。 "我想念我的马!"
"你说什么?"卡伦高声问，"再快点儿?"
不等丹回答，瓦莱瑞斯突然收拢双翼俯冲而下。丹感到自己腾空而起，胃里泛起失重感，整个身体仿佛飘浮起来。接着巨龙再次展开翅膀，丹重重摔回龙背，从屁股到胯下炸开撕裂般的疼痛。 再也不玩这个了。
雨已经停了 当瓦莱瑞斯降落在瓦德林锻炉前的高原时，利爪深深陷入湿软的草地。
瓦埃里尔、埃里克、塔蒙、阿莱娅、莱瑞、海姆和盖勒伦都站在锻炉左侧，而埃修斯、鲍尔登、艾森、瑟林、阿鲁尼以及数名拉基纳战士已在锻炉大门前等候。
"再也不来了，"丹恩松开环抱卡伦腰部的熊抱，气喘吁吁地说，仿佛刚跑完五英里。"至少没有马鞍绝对不来了。"他挪动身体时发出解脱的呻吟。"我怀疑这趟下来我还能不能生育。"
"这真是坏事吗?"卡伦笑着转身，看见丹恩左顾右盼，发梢甩出水珠，眼中充满疑惑。"没事吧丹恩?"
"我他妈该怎么从这鬼地方下去?"
"跳下来。看好了。"卡伦竭力绷住严肃的表情。二话不说，他跨腿翻身，裹着风之丝便从瓦莱瑞斯背上一跃而下。此时他已驾轻就熟，落地时风之丝缓冲了坠势，双脚几乎没压弯浸透的草茎。他转身仰视丹恩："该你了!"
丹恩瞪圆双眼："你他妈最好是在开玩笑。"
"需要我接住你吗?"瑟林朝瓦莱瑞斯踱步时对丹恩喊道，脸上漾着灿烂笑容。他凑近卡伦耳语："你真残忍。"
"换作是我他也会这么干。"
"他会更过分，"瑟林笑道，"不过还是让瓦莱瑞斯放他下来吧，瓦尔德里恩等着呢，你知道他现在什么脾气。"
"有道理。" 放他下来。
瓦莱瑞斯甩动头颅，水珠四溅，就像法埃尼尔从前淋雨进屋时的模样。巨龙俯低身躯，伸展颈项，曲起前肢为丹恩搭出爬下的斜坡。
卡伦发现，用"爬下"这个词来形容丹恩从瓦莱瑞斯背上下来的方式实在太优雅了。
啪叽。
当丹恩从瓦莱瑞斯的背上爬下来时，泥水溅了卡伦和瑟林一脸，接着他在巨龙的前肢上滑了一跤，脸朝下摔进了湿漉漉的草丛里。
“噗通.” 埃里克、塔蒙、维尔、阿莱娅和莱瑞走近时，埃里克看着泥泞中的丹恩做了个鬼脸。"肯定很疼。谁押他脸先着地?"
莱瑞举起手，坏笑着咧开了嘴。埃里克、塔蒙、艾森、维尔、科拉和海姆都把铜币放在莱瑞摊开的手心里。精灵晃了晃手里的铜币，然后塞进斗篷口袋里。
丹恩擦掉脸上的泥巴，在卡伦的搀扶下站起来，但全身还是脏兮兮的。他瞪着埃里克："你们是不是都赌我会摔跤?"
"没有。"埃里克防御性地摊开手掌，"我们没赌" "是否" "会摔。我们赌的是" "怎么" "摔。要我说的话，我押的是你双脚着地。"
"这倒让我好受些。"
"好吧，先是脚然后才是脸。草地太滑了。"
"我恨你们。"丹恩眯起眼睛，转向卡伦，"绝对。没有下次了。"
"还记得试炼第一晚吗?你带我们去有熊的山洞时。你像只猫似的在河里的石头上蹦跳，而我掉进水里全身湿透?"卡伦拍拍丹恩的背，示意他往铁匠铺走，"这就是报应。"
"皮姆，这可不是你最优雅的时刻。"卡伦看着塔蒙强忍笑意，对着丹恩沾满泥巴的衣服直摇头。自从来到阿拉维尔，特别是最近几个月，塔蒙、埃里克和维尔里尔都把丹恩当作亲兄弟般对待。这份情谊让卡伦感动得难以言表。
"你猜我是怎么摔的?"丹恩一边从脸颊上刮下泥巴，一边挑眉看向塔蒙。
"我猜你是想从瓦勒瑞斯的翅膀上滑下来。"
丹恩下唇一撇："那确实是我的备选方案。"
"就差那么一点。"塔蒙打了个响指。
众人走近铁匠铺，卡伦向所有到场者问好。正当他要问候阿鲁尼时，这位精灵女子给了他一个温暖的拥抱。她用力抱了抱他，又退后捏了捏他的脸颊："最近睡得好吗?看样子睡得不够。"她仔细端详着他的眼睛，"我有个药茶配方，应该对你有帮助。"
卡伦笑着点头致谢，强忍住笑意："那就太感谢了。"
在瓦尔德里恩为卡伦打造盔甲期间，卡伦和哈姆经常与塞林一起来拜访阿鲁尼。她让卡伦想起家乡，更准确地说，是想起他的母亲。当然，她和弗莱斯长得并不像，但有着同样的温暖，同样关切的眼神。而且她的茶更好喝。
"都进来!"瓦尔德里恩的声音从铁匠铺里传出。
埃里克、塔蒙、维尔里尔和丹恩都转头望向铁匠铺大门，脸上写满好奇。
"他刚才是像唤狗一样召唤我们吗?"埃里克笑着问道。
"我想是的，"塔尔蒙说。
"他召唤 你 像条猎狗一样。"丹耸耸肩，转身倒退着走向门边。"我可是自愿来的。"就在丹转身时，他脚下一滑，整个人摔进泥泞的草地上，引起一阵哄笑。
"走吧，"瑟林说着，示意其他人进铁匠铺。"免得这个白痴再伤着自己。"他弯腰把丹拽了起来。
"别说出来。"丹抿紧嘴唇，然后长长地、重重地叹了口气。"一个字都别说。"
当卡伦跨进门时，铁匠铺的热浪扑面而来，熟悉得如同老友。他闭眼片刻，任思绪飘回当年与父亲和海姆在铁匠铺的日子。
"好吧。"听到瓦尔德里恩的声音，卡伦睁开眼睛。精灵站在卡伦面前，手里攥着块脏布，皮质围裙罩在深蓝色棉衬衫外。瓦尔德里恩的脸、手臂、头发和衣服都沾满了煤灰、油脂与汗水的混合物。事实上，他全身上下唯一干净的地方就是那双手——显然被精心擦洗过。"这些人来干什么?"瓦尔德里恩挑眉环视人群，目光停在瑟林身上。"我明确说过只要卡伦、埃里克、塔尔蒙、阿登、阿莱娅、莱瑞、盖勒隆、维瑞尔和那个。"他指向丹。"不过..."他撇撇嘴。"他有点脏。"
丹恩一脸难以置信。他举起双手，掌心向外。"等等。我知道我满身泥巴。我从龙背上摔下来了。你们谁有这种经历?但我的意思是——"他指着瓦尔德里恩，"——这简直就是五十步笑百步...而且这次锅子是真的黑。我是说你全身都是。你头发里怎么会有煤灰?"
瓦尔德里恩眯着眼睛盯了丹恩一会儿。"我喜欢你。你可以留下。至于其他人，出去。"
瑟林重重叹了口气。"瓦尔德里恩。"
瓦尔德里恩好奇地回望瑟林。"瑟林?"
"我们能不能别这样?"
瓦尔德里恩脸上慢慢绽开一个灿烂的笑容。"好吧。"
"谢谢。"
"你可以留下——其他人可以在外面等。这里太挤了，你知道人多的时候我会焦虑。"
乔拉推着轮椅向前，椅轮碾过泥土和炭渣发出嘎吱声。她的目光在瑟林和艾森之间来回移动。"他不是认真的吧?外面又开始下雨了。"
"你又不会融化，"瓦尔德里恩耸耸肩说，"现在，出去。"
"他从来都是认真的，"瑟林抿紧了嘴唇。
"好了好了，"阿鲁尼双手交握，摩挲着手腕上的伤疤，"不如我带大家进屋喝杯茶。等他们准备好了，瓦尔德里恩会叫我们的。"
巴尔顿鞠了一躬。"荣幸之至，阿鲁尼·心钢。您还有塔维尼安新星的茶叶吗?"
"我明白，巴尔顿，我明白。来吧，来吧。跟我走。"阿鲁尼将手放在巴尔顿毛茸茸的背上，引导着安甘人走出门外，示意其他人跟上。阿修斯、哈肯、阿塔拉和其他拉基纳人几乎没有抱怨地跟随阿鲁尼和巴尔顿离开，只偶尔发出几声嘟囔。
"这最好是他妈的好茶。"克萝拉皱着眉头说，准备离开时又停下来，对艾森扬起眉毛。"你也一起来，年轻的维兰德...呃..."她看向埃里克，发出一阵笑声。"不那么年轻的维兰德。不再是了。"
当艾森和克萝拉离开后，瓦尔德林在他们身后关上门。他鼓起腮帮子。"终于清净了。二十三个人实在太多了。而且还是个奇数。"他瞥了眼工作坊角落里的某样东西。"我不喜欢奇数。它们就是...很奇怪。十这个数字最完美。"
"但我们有十一个人?"丹恩扳着手指数道。
"算得真快，但我不算自己，因为我看不见自己。"瓦尔德林盯着丹恩，仿佛在挑衅他提出异议。丹恩看起来正要这么做，但最终摇摇头耸了耸肩。瓦尔德林又用布擦了擦手，然后把它塞进围裙上方的口袋里。"现在问题解决了，跟我来。一切都准备好了。"
瓦尔德林领着卡伦和其他人穿过工作坊，朝将建筑一分为二的远端拱门走去——就是之前瓦尔德林向他展示盔甲的地方。不过这次，拱门上悬挂着一道长长的黑色帘幕。
瓦尔德林在拱门前停下脚步，转身面对卡伦，双臂交叉。他咬着下唇，目光在卡伦身上游移。他伸出双手，时而靠近时而分开，像是在丈量卡伦的尺寸。片刻之后，他下唇微抿，似乎已经满意。
"这帘子有点太戏剧化了吧?"丹恩望着瓦尔德林身后那面黑色帘幕说道。
"有些人还会说从龙背上摔下来也很戏剧化呢，"瓦尔德林不假思索地回敬道。
"有道理。继续吧。"
瓦尔德林连笑容都欠奉，只是朝丹恩点点头，又转向卡伦。"我还是得看你穿上训练的情况，不过我觉得会很完美。这几个月你的肩膀和手臂都壮实了些，但我已经把这些变化考虑进去了。"他自顾自地点了会儿头，仿佛在脑海里计算着什么，随即转身拉开帘幕走了进去。
就像几个月前卡伦和海姆第一次穿过拱门时那样，丹恩和埃里克都不约而同倒抽一口气，环视着房间里陈列在支架和挂钩上的整套铠甲与零散护具。
"阿尔恩·埃尔温·哈法埃希尔。" 以哈法埃希尔之心为证。 维瑞尔睁大眼睛环顾四周，阿莱娅、莱瑞和盖勒隆走在他身侧。"你的作品堪称艺术，瓦尔德林。多年来我一直听闻有位年轻铁匠的技艺堪比古代大师。据说你锻造时会运用'火花'?"
"不止如此，"瓦尔德林边说边朝房间另一端走去。
卡伦突然停住脚步，目光落在瓦尔德里身旁支架上悬挂的一套盔甲上。"这不可能..."
"你的盔甲。"
"诸神在上..."丹恩走到卡伦身旁，生平第一次说不出话来。
胸甲是纯白色的，边缘镶着金边。领口周围蚀刻着流畅优美的符文，镶嵌着银白色金属。乍看之下胸甲正面似乎没有任何纹章或标记，但当卡伦凑近观察时，他的呼吸为之一窒。他伸出手指，轻抚那些从左至右蜿蜒的金色藤蔓，以及风中飘舞的精致叶片纹路——和他买给母亲的围巾图案一模一样。那条他送给海姆的围巾。卡伦望向瓦尔德里，眼中噙着泪水。"你怎么会...?"
"这对你似乎很重要，"瓦尔德里说道，嘴角浮现真诚的微笑。"艾森·维兰德和其他人要求我在胸甲上刻上古老骑士团的徽记。他们非常坚持。但这个似乎更合适。"他回头看了看盔甲，又低头看了看地面，最后将目光停留在海姆身上。"当我看到你把围巾送给你弟弟时，我就做出了决定。"
"瓦尔德里..."卡伦的手指无法从那片蚀刻在盔甲上的金色叶片移开。这是他此生收到过最用心的礼物之一。"太美了。"
"啊，谢谢夸奖。我自己也颇为自豪。这是我手工打造的，所以多花了些时间。'火花'能做很多事，但在处理精细细节时，总会显得有点笨拙。"
卡伦后退了一步。胸甲向下延伸成白色钢片组成的活动腹甲，保护着腹部和两侧，与两边精雕细琢的腿甲相连。白色布料从腿甲下方翻折上来，用别针固定。光滑的腿甲严丝合缝地连接着金属战靴。当卡伦的视线向上移动时，落在肩甲上——每块肩甲都以弧形白钢为基础，上面重叠着仿照龙翼尖峰的甲片装饰。更多重叠的白钢甲片从肩甲向外延伸，覆盖手臂，与两侧的臂甲和铁手套相连。
"这些布料只是装饰，"瓦尔德里绕着铠甲说道，"我觉得在这种不实用的东西上浪费时间毫无意义，但加尔德拉国王坚持要加，而乌斯里安王后对金边装饰的要求更为强硬。其实西尔米林国王提议让肩甲模仿瓦勒瑞斯的翅膀。我知道你偏好简洁风格，但我觉得效果相当不错。"瓦尔德里用手抚过右侧肩甲，检查工艺时眯起了眼睛。"不过铠甲本身是用安瑟林钢合金打造的——就是古代龙骑士铠甲的材质。这种新型合金既轻便灵活，又能承受战锤重击而不凹陷。它会顺应你的动作而非阻碍你。"
瓦尔德里后退一步，用右手摩挲着下巴。瑟林曾告诉卡伦，六年前他从洛瑞安监狱救出了瓦尔德里和阿鲁尼。那时这个精灵才刚过十八个夏天。卡伦从未见过如此天赋异禀之人。
"这安瑟林钢剑你要感谢乌斯瑞安女王。她献出了儿子的旧铠甲来熔铸——我用它锻造出了这种新合金。幸好安瑟林钢杂质极少，炼制过程相当简单。我将这种新金属命名为安瑟瑞姆。"
卡伦听着瓦尔德里的讲述，思绪却飘向了乌斯瑞安，飘向女王触碰他手臂时看到的幻象。她儿子站在她面前说的那番话。 "米娅'纳里。伊尔维亚拉...米娅'卡拉...埃道瓦。伊尔瑞希尔·埃尔维尼尔。" 我的女王，王子们...我的兄弟们...都死了。这场战役我们败了。
卡伦见到精灵统治者的次数比他预想的要少，这总体而言是件好事——他实在受不了那些繁文缛节。但乌斯瑞安献出儿子的铠甲为卡伦锻造武器，这份情谊非同寻常。
"哦，我差点忘了。"瓦尔德里匆匆穿过拱门返回，消失了一分钟后又重新出现，手里拿着一个头盔。他把头盔放在盔甲架顶部，正好位于胸甲上方。"我正在做最后的修饰。我不确定你会喜欢哪种风格，但我希望在你飞行时既能提供最大的视野，又能挡风。我参考了瓦尔塔兰风格，还有卢尼提兰精灵和古德莱德头盔的样式。"
那头盔线条流畅圆滑，白色钢面上镶嵌着更多金叶与藤蔓纹饰。面甲只有一处开口，被一条延伸至鼻梁的护鼻分隔，两侧棱角分明的护颊板覆盖着脸颊与下颌。眼缝虽窄但开得宽，提供了良好的侧向视野。
"约特纳符文工艺。"卡伦能听出瓦埃里尔声音中的惊叹，只见那精灵蹲下身检视腿甲。
直到瓦埃里尔开口，卡伦才注意到胸甲领口并非唯一刻有符文标记的部位。他凑近细看那些沿着胸甲两侧延伸的符文，以及遍布臂甲和腿甲的纹路。
"你在短时间内取得了长足进步。"塞林说着将手搭在瓦尔德里肩上。
瓦尔登局促地挪动着脚步，对瑟林挤出一个半笑不笑的表情，随后站到卡伦身旁。他将左臂交叉抱在胸前，指着那组符文说："我之前从没测试过这些特定符文。"他瞥了眼海姆，"我试图让它们模仿雅尔登的哨兵装甲效果。当然不是那种能熔解收缩的高级版本——虽然再给我几十年说不定能行——而是简化版。当符文组激活时，理论上装甲应该能把关节处熔接在一起，消除薄弱点，或至少能减少弱点。装甲熔合处会比板甲表面更柔软更具可塑性，否则穿着者根本无法活动。但它应该能提供远超普通板甲的防护，同时更轻便灵活。"
"有个问题，"丹恩抱着胳膊站到瓦尔登身边说。
"又来了。"瑟林挑起期待般的眉毛。
丹恩先瞪了瑟林一眼，才转向瓦尔登："你刚才说'理论上'。要是理论出错会怎样?"
"说实话?我也不确定。"瓦尔登抿起嘴唇，"我从没用过这种符文——估计世上没人用过。算是实验性质。但根据符文的设计意图、所需能量以及古约顿符文与血裔符文可能存在转译差异——穿着者可能会熔化，或者突然起火..."瓦尔登用手指按着脸颊，"甚至可能直接与装甲熔为一体。"
"你刚说熔化?"
"有这个可能。"
"怎么测试?"卡伦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感觉嘴里比焦土之地的沙丘还要干燥。
瓦尔登抿了抿嘴唇。"你必须试试看...真的没有其他办法了。这类符文只能通过对应的主绑定符文激活——而这种符文只能铭刻在单一穿戴者身上。"
卡伦正想问什么是主绑定符文时，瓦尔登最后一句话突然让他反应过来。"铭刻?"
瓦尔登抿嘴抱臂。"这些符文属于绑定符文的分支。简单来说，它们能将铠甲——或任何被标记的物品——绑定给特定主人，也就是你。主符文需要用角克拉卡伦骨头制成的墨水铭刻在你身上，那是种曾在古老约顿领地上常见的山羊。算你走运，现在洛达尔峰附近还有存活，而且我正好有这种墨水。"
"又听到'走运'这个词了。"埃里克笑着打趣。
卡伦鼓起脸颊点点头。"铭刻需要多久?"
"你真要这么做?"丹震惊地看着卡伦。"要是你融化了呢?这可不是好词，卡伦。 融化.”
卡伦转向瓦尔登。"你有多大把握这些符文是正确的?"
精灵耸耸肩。"八成三...八成四?用火花辅助的话，铭刻不用一小时。"
"好吧。"卡伦沉重地叹了口气，点头接受这个必然的选择。"赶快完事吧。"
"哦。"瓦尔德里挺直了背脊，眼睛突然睁大，像是突然想起了什么。他竖起食指，"稍等，还有一件事。"
瓦尔德里走向房间左侧，那里有六套被白布覆盖的盔甲架。他逐一扯下白布，看向盖勒隆："等你康复后，我会为你打造一套。"
"我才不要穿那个。"丹恩双臂交叉，撅着下唇摇头，"我绝对不要...那是个兜帽?其实也没那么糟。或许我可以...等等，不。" 那个 "我的?"
海姆走到卡伦身旁，抓挠着胡子茬。"再做五千个需要多久?"
艾森靠 在树干上，双臂交叉。雨又猛烈地下了起来，重重敲打着头顶的树叶，在草地上形成一个个水洼。
他不喜欢被迫在外面等待。但那个男孩瓦尔德里恩经历了很多，艾森了解他的为人。他记得六年前塞林带着戴恩和贝琳娜来找他的情景。阿鲁尼和瓦尔德里恩和他们在一起，刚从克拉格斯登福德的地牢里被拖出来，逃脱了帝国在那些黑暗深处进行的邪恶实验。那时候瓦尔德里恩才刚满十二个夏天。自那以后，他已经走了很长的路。
当他站在那里时，思绪飘向了他们收到的斯蒂普尔战役报告。当关于精灵龙的谣言传播时，艾森曾不假思索地否定了它们。这些传闻绝不可能是真的。如果莱纳利昂的精灵们让驭龙者存活至今，他们为何要隐藏?但随着越来越多的消息传来，艾森逐渐明白了。他们一直在等待这个精确的时刻;等待龙卫数量减少，大陆陷入混乱。如果这些驭龙者来自其他地方，艾森本会欢欣鼓舞。但莱纳利昂的精灵并非朋友。在他们隐居森林之前的岁月里，他们对人类、阿拉维尔精灵以及背叛他们的驭龙者的仇恨已变得不可收拾。他需要尝试沟通，但并不抱多大希望。上一次驭龙者飞在王国旗帜而非骑士团旗帜下时，血战持续了几个世纪。
一声响亮的喷气声将艾森从思绪中拉回。他看向锻造炉左侧，瓦勒瑞斯正躺在潮湿的草地上，它庞大的身躯占据了锻造炉和房屋之间平台的大部分空间。雨水拍打在龙身上，从鳞片上溅落。仅在过去几个月里，这条龙的成长速度就是其他龙的两倍多。与赫利俄斯这样的巨龙相比，它仍然只是个玩物，但即便如此也是个毁灭性的生物。艾森毫不怀疑，如果瓦勒瑞斯在四个世纪前翱翔天际，它本会成为骑士团的瑰宝。
"试穿盔甲要多久?"哈肯叹了口气。这个山一般的男人挠了挠后脑勺。
"耐心是一种美德。"科拉说话时眼睛始终盯着锻造间的门。
"我的美德够多了，"哈肯说，"不需要再多一个。"
埃森向左望去，就在树枝遮蔽范围之外。阿修斯盘腿坐在雨中，手肘撑在膝盖上。即便是坐着，这位巨人的头部仍能达到埃森肩膀的高度。过去几个月里，阿修斯经常去锻造间探望瓦尔德里恩。显然这男孩在符文工艺方面是个天才。即使在巨人族中，符文锻造也是罕见且备受追捧的技能。在"陨落"之前，埃森认识的精通此道的巨人只有六位，而阿修斯从不认为自己特别擅长。但自从回到阿拉维尔后，埃森听到的所有消息都表明，瓦尔德里恩在任何需要动手的事情上都是个天才。由于他并非出生在卢尼希尔、阿杜兰或瓦伦的旗帜下，三位伊纳里都没有声称拥有他，但许多人都认为他是个横跨数代的天才。
"我们到了。"锻造间的门打开时，阿鲁尼整理着被雨水打湿的裙子。雨水让布料紧贴身体，埃森能看清克拉格斯登福德的帝国法师刻在她胸前的符文轮廓。这个精灵差点没能活下来。如果不是因为瑟林，她早就死了。
埃里克和塔蒙最先从熔炉中走出。两人都穿着流光溢彩的抛光板甲。他们的钢制胸甲光滑平整，上面装饰着从左向右飘落的精美金叶，胸前还纹着白色飞龙。边缘镀金的白色护肩保护着他们的肩膀，而由白色钢鳞组成的腿甲则覆盖着他们的胯部和腹股沟。两人臂弯里都夹着锋利合身的头盔。
随后出现的是瓦伊里尔和丹恩，阿莱娅和莱瑞跟在他们身后。瓦伊里尔穿着与其他人类似的铠甲，但丹恩、阿莱娅和莱瑞的铠甲更轻便，是半身甲。他们的胸甲虽然更流线型，但与其他人的相似。光滑的护肩保护着他们的左肩，右侧则是较小不显眼的护肩，前臂上戴着护腕。但吸引艾森注意的是丹恩背上那张白色木弓。 该死。他肯定会为此喋喋不休。
"我以为三议会只安排了卡伦的铠甲?"哈肯问道，目光在乔拉和艾森之间游移。
"确实如此，"乔拉回答。
"瓦尔德里恩日夜赶工。他用了其他项目的钢材。"阿鲁尼对艾森温柔一笑。"他永远不会告诉你，但能被委托这件事让他倍感荣幸。"
"好吧，操..."乔拉睁大眼睛，抿紧了嘴唇。
艾森震惊地盯着乔拉，但随即明白了她所见之物。卡伦大步从熔炉中走出，手中握着头盔，瓦尔德里恩、阿尔登、盖勒伦和塞林跟在他身后。
艾森从未见过卡伦所穿的那套盔甲。它异常光滑流畅，似乎没有任何接缝或间隙。看起来更像是阿基隆骑士们穿戴的哨兵盔甲。
"Il nära un'il Enkara vírnae ove'ae." 恩卡拉之光照耀着我们。 阿修斯舒展双腿站起身来，嘴角浮现出一抹罕见的微笑。
就在这时，艾森看到了从卡伦盔甲符文上飘散出的柔和紫光。那些符文一定是让盔甲如此无缝流动的原因。关于瓦尔德里恩技艺的传言果然毫不夸张。
瓦莱瑞斯从躺卧处站起，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这条龙向前移动，低下脖颈。卡伦将手放在瓦莱瑞斯鳞片覆盖的口鼻部，暴雨倾泻在他们身上。
"他看起来..."阿塔拉摇着头，试图找到合适的词语。
"他看起来像一位德拉莱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