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51 三姐妹
瑞斯特站在 由集结的洛里安军队中三位工匠法师用泥土垒成的瞭望塔顶端。这座塔是为了更好地俯瞰潜在战场而建。它绝非复杂建筑，但简洁中透着实用——瑞斯特确信安德拉尔·图兰会欣赏这点。塔高相当于两层楼房，泥阶通向顶部的平台。瑞斯特、加拉蒙以及第一、第四和第二军团的所有指挥官都站在平台上，围着一座用火花锻造的粘土石制讲台，上面是尖塔城周边地区的等比沙盘。瑞斯特能列席仅仅因为加拉蒙是他的担保人，即便如此他还是引来了几位将军的侧目。
黎明时分，精灵斥候在古迪尔河畔夜巡的消息如同野火般在军营中蔓延。太阳刚升起不久，指挥官和将军们就齐聚塔楼，争论着战术、行军、后勤和布防。起初瑞斯特还对这场讨论饶有兴趣，但很快话题就陷入了无休止的重复，夹杂着太多"如果怎样"的假设。
指挥官们的争论声渐渐在瑞斯特脑海中淡去，他转身离开沙盘地图，眺望前方地形。三条姊妹河——哈尔达河、古迪尔河与达尔温河——切开绵延数英里的草原，在北方某处交汇。这座塔楼背靠达尔温河，前方土地被哈尔达河与古迪尔河一分为二。
瑞斯特深吸一口气屏住片刻，试图平复心绪。他凝视着塔楼下草原上散布的一万四千名洛里安士兵，军阵一直延伸到哈尔达河岸，右侧远方矗立着尖塔城。
他从未见过如此多生灵聚集一处。当然，他曾到过卡米林和阿尔纳斯拉那样人口数倍于此的都市。但亲眼目睹一万四千人的实景仍然震撼——晨光中钢铁闪烁寒光，军阵移动如波涛起伏。如此密集的人群中，最细微的声响——脚步窸窣、钢甲与皮革摩擦——都能传得很远很远。
由工艺法师建造的更多黏土与石质高塔在士兵队列间拔地而起，弓箭手军团盘踞塔顶严阵以待。
曾几何时，瑞斯特认为林间空地的城镇卫队就是最强大的战士。他们身着钢制胸甲与宝蓝色战袍，腰间佩剑的模样威风凛凛。唯有卫队能抵抗劫掠者、乌拉克斯族和土匪强盗。他们是强者中的强者，贵族中的贵族。如今瑞斯特依然视这些男女为勇武高贵的战士，但当他目睹洛瑞安帝国第一、第四与第二军团联军的磅礴阵势时，才明白自己当年认为城镇卫队能抗衡这等力量的念头何其天真。不过在洛瑞安的经历让他明白：帝国并非敌人。乌拉克斯族才不在乎人们挥舞什么旗帜，他们会无差别屠戮所有生灵。南北联合方能更强大。
视线越过哈尔达河，穿过广袤草原直至古尔迪尔河，瑞斯特看见绵延数英里的浓密灰雾如高墙般耸立，两侧望不到尽头，雾墙高度逾百尺。前夜灰雾就已蔓延至古尔迪尔河岸却诡异地静止不前，仿佛在等待什么。瑞斯特断定这绝非自然形成的雾气。他确信这是某种造物——但具体成因尚未参透。他的记忆里找不到... 《控制论》或《火花：无限可能性研究》 这似乎很合适。他也无法从他读过的其他十七份关于"火花"使用的手稿中找到任何线索。他在脑海中快速翻阅这些书页，寻找任何可能匹配的内容。他歪着头，眯起眼睛，试图更深入地看穿这团迷雾。 如果不是"火花"呢?如果是完全不同的东西呢?一个天空德鲁伊?
"你能从骨子里感受到它，不是吗?"马格努斯走到里斯特身边，一边抓挠着胡子，一边望向洛里安军队。每次里斯特看到马格努斯，都觉得这个男人似乎更高大魁梧了。"战前的空气会改变。你的思维变得焦躁，血液开始沸腾。"马格努斯发出一声悠长而沉重的叹息。"精灵...我不得不说，我从未期待过再次在战场上面对他们。"
里斯特看向这个男人，然后又望向远方。"他们和我们有很大不同吗?"
马格努斯耸耸肩。"除了能活到我们自然寿命的两倍之外，他们也不过是血肉之躯。从这个意义上说，没有区别。砍下他们的头颅，刺穿他们的心脏。他们也会像我们一样死去。但问题不在于 他们 是什么，而在于 他们 是谁。即使在解放之前，他们就是冷酷无情、固执己见且残忍暴虐的。如果传说可信的话，当人类最初来到埃菲里亚时，是巨人的仁慈才阻止了精灵将我们赶尽杀绝。"马格努斯摇着头，嘴角露出一丝微笑。"我打赌他们他妈的现在肯定后悔了。他们会想要鲜血和复仇。他们的荣誉会要求这么做。"
"龙卫队的指挥官是个精灵，对吧?"
"这是个敏感话题，小子。埃尔托亚是德莱德。我知道我们现在不用这个词了，但它不止是个头衔。这是个物种。说他是精灵，就像说龙是蛇一样。在古时候，当一个人与龙缔结契约后，他们就被认为变成了某种...不同的存在。他是精灵，但也不是。他不会从这场战斗中获得乐趣，但也不会逃避它。啊，"马格努斯说着，挑了挑眉，朝远处某个东西点了点头。"说救世主，救世主就到。"
下方集结的士兵们发出隆隆的欢呼声，里斯特抬头望去，只见三条巨龙的庞大身影从天而降，遮蔽了阳光，展开的双翼犹如赫拉娅女神拥抱的手臂，巨大的阴影掠过下方军队。巨龙们呼啸着飞过洛瑞安部队上空，引来震耳欲聋的掌声，随后攀升高度，从里斯特等人驻守的塔楼上空掠过。
里斯特仰起头，看着赫利奥斯那覆盖黑鳞的庞然身躯从他头顶的天空撕裂而过，发出震天动地的咆哮，引得下方士兵们更加狂热地呐喊欢呼。
"他们总是他妈这么爱演。"马格努斯摇着头说道，此时另外两条龙卡拉克斯和梅兰塔追随着赫利奥斯翱翔，划出一道宽阔的弧线，然后转身降落在塔楼附近的草地上。"我真奇怪他们怎么不给龙尾巴系上流苏——把这出戏演得更花哨些。来吧。"马格努斯转身对其他人说。"去看看他们带来了什么消息。"
最高指挥官塔雅·坦布雷尔低下头，当三位龙卫登上黏土台阶顶端时，他们的巨龙正憩息在下方的草地上。"指挥官戴萨娜。莉娜，佩伦诺。"
瑞斯特曾远远望见过龙卫，但从未如此近距离观察。他们每个人都穿着令人目眩的白色板甲，那铠甲看起来既轻若无物又坚不可摧。黄金纹饰沿着盔甲边缘装饰，其精美程度更适合出现在画作或挂毯上，每块胸甲中央都烙着跃动的黑色火焰。
当三位龙卫摘下头盔时，塔楼顶端弥漫着紧张的寂静。瑞斯特咽了咽口水，感到口干舌燥。这三位战士浑身散发着毋庸置疑的力量与沉着，仅凭存在就瞬间改变了周遭氛围。没有争辩也没有吵闹，只有沉默，以及某些人流露出的敬畏。
指挥官和将军们纷纷退开，让龙卫们站到黏土地图旁边。
"带来了什么消息，埃尔托亚?"
"都是已知的情报，坦布雷尔指挥官。"埃尔托亚伸手指向地图。"迷雾从这里蔓延到这里。向后延伸了约五英里。"
"那我们就干等着吗?"第二军团指挥官奥利凡·卡塔难以置信地说。瑞斯特只见过这人几次。他看似正派，但也莽撞急躁，带着某种焦虑。这句话引得不少人转头，但瑞斯特的视线始终聚焦在埃尔托亚两侧的两位龙卫身上。
站在埃尔托尔左侧的龙卫脸上浮现出玩味的笑容——瑞斯特猜想那必定是莱娜·奥泰尔，因为三人中只有她是女性。而立于埃尔托尔右肩位置的龙卫佩勒诺·丹布伦只是好奇地挑起眉毛，朝莱娜瞥了一眼。
"你看起来很急切......"埃尔托尔摇摇头，摆动手掌仿佛在搜寻某个名字。
"奥利凡·卡塔，指挥官。我是第二军团的领袖。我" " "很着急。我妹妹的部队就驻扎在吉尔多以北。我们已经好几周——好几个月——没有联系了。"
埃尔托尔凝视着奥利凡，目光纹丝不动。"如此急切之下，你想让我们做什么呢，卡塔指挥官?"
奥利凡与埃尔托尔对视片刻，最终垂下视线。
埃尔托尔做了几个深长的呼吸，将凝重的沉默不断延长。瑞斯特无法不注意到埃尔托尔是如何用沉默的压迫来彰显权威的。最终，埃尔托尔将目光从奥利凡身上移开，望向哈尔达河与古尔迪尔河。"真正的战士迫使敌人移动，而从不被敌人牵动，卡塔指挥官。"
瑞斯特立刻认出了这段话。它出自 《战争的艺术》 作者苏玛拉·图赞。
"精灵族已沿东海岸而来，所经之处尽成焦土。"埃尔托亚瞥了奥利凡一眼，脸上掠过一丝同情。"他们此行必有缘由，绝不会就此止步。要么他们会主动离开那片迷雾，要么我们就在迷雾中开战。我军阵地固若金汤，弃守实属不智。精灵族既已至此，荣誉驱使必有一战。耐心是利刃的一半。待战事真正打响时，我部翼军无法率先冲锋。精灵族为这一战已筹备数百年。他们必然备好了屠龙手段。届时需要你们的法师集中应对敌方术士，并清除所有投射类武器。"
"我们百分百确定是精灵族?"第一军团指挥官马克恩·科特挺起胸膛，双臂交叠地质问道。
"要不要我去把他们的脑袋提来?"莱娜唇角上扬，张开双臂，"虽然血淋淋的。但如果指挥官大人觉得我们空口无凭，我很乐意现在就去给您取来。反正也不费什么事。"
马克恩还未及回应，里斯特身后突然爆发出喧哗声——塔楼下集结的士兵们骚动起来。窃窃私语与呐喊声、兵器碰撞声混作一团。当里斯特转身望向三姐妹峰的方向时，他下巴松弛，瞳孔扩张，皮肤泛起鸡皮疙瘩。他不自觉地向平台边缘迈了一步。
越过洛瑞安军队的阵列，越过哈尔达河与古尔迪尔河的堤岸，那笼罩多时的迷雾正在消散。灰白色的雾缕如蛇般在水面与草地蜿蜒扩散，逐渐稀薄淡去。
在视线边缘，瑞斯特看到马格努斯、加拉蒙和正义官法尔达·基拉娜站在他身旁，其他人正挪动脚步想要看得更清楚些。随着雾气渐散，瑞斯特周围的将军和指挥官们纷纷倒吸凉气，他的胸口也像堵了块石头。
古迪尔河对岸铺展着金红相间的海洋，一直延伸到地势隆起处。阳光在抛光的钢甲上闪烁，红色布料与纹章外衣与精雕细琢的金色铠甲形成鲜明对比。巨大的深红旌旗在风中翻卷，旗面绣着金色的雄鹿徽记。瑞斯特根本无法估算精灵大军的规模。但显而易见的是，他们的人数至少是洛里安联军的两倍。 至少三万......
"埃尔托亚，"马格努斯喊道，"我想我们需要那些龙了。"
战前 双方指挥官会晤是古老的精灵传统，早在血战时期之前就已存在。这是判断能否避免战争的方式，如果不可避免，也是表达尊重的方式。法尔达很久没见过有人遵循这个习俗了，但当他们看到精灵使团脱离部队向达尔温河移动时，最高指挥官坦布雷尔命令法尔达、马格努斯和指挥官塔尔瓦雷随她一同前去会面。其他指挥官——马肯·科特、奥利凡·卡塔和第二军团的法师指挥官乌拉·林特——都留在军中。塔娅曾邀请埃尔托亚等人同行，但不出法尔达所料，他们拒绝了。
于是法尔达就站在这里，在哈尔达河与古尔迪尔河之间的开阔草地上，太阳悬在空中，他的目光紧盯着逐渐逼近的精灵们。
"我还是觉得我们该带马来的，"马格努斯对法尔达低声说道。
"我觉得精灵们不会喜欢这个主意，"法尔达回答。
马格努斯嗤之以鼻。"他们已经烧毁了四座城市，屠杀了数十万人。你真以为我们不骑马就能让他们说'哦，这都是个可怕的误会，我们现在就掉头回去'?要我说这全是在浪费时间。"
塔娅瞪了马格努斯一眼，她红边黑甲在上方的阳光下闪闪发光。"我们正在努力避免流血冲突。"
"抱歉，最高指挥官。"马格努斯向塔娅行了个法尔达见过最夸张的鞠躬礼，然后转回法尔达身边，低语道："告诉我你从没和精灵打过仗，但别说你从没和精灵打过仗。"
法尔达对此笑了笑，但没有回应。相反，他用手指敲打着裤袋里的硬币，陷入沉思。当精灵们越来越近时，法尔达胸口发紧，记忆浮上心头。关于伊尔纳恩的记忆，关于鲜血与火焰。关于之后那些年的记忆，关于战争与死亡。关于希尼亚拉的记忆。他做了个深呼吸让自己平静下来，手指仍在口袋里敲击着那枚硬币。
精灵们在距离法尔达和其他人约十英尺处停下，每个精灵都身着流光溢彩的金色板甲与闪烁的锁子甲，泪滴形盾牌绑在背后。一名精灵站在最前方，猩红斗篷上用金线绣着花纹，在肩部打着结，长柄战斧从盾牌上方伸出。法尔达立刻认出了她。 露尼西尔的凡德琳公主。
马格努斯凑近轻呼一口气。"这下可不太妙。"
在大灾变之前，凡德琳公主曾是整个艾菲利亚最负盛名的法师之一。那时她不过百岁之龄，却已是活着的传奇。法尔达从未想过会再次见到凡德琳。说实话，他原本希望她已死于那场混乱。她的出现改变了一切。
两拨人之间的空气凝滞，军队的钢铁武器在他们背后闪烁寒光，风声在耳畔沙沙作响。
最高指挥官坦布雷尔瞥了一眼法尔达等人，随后开口说话，目光锁定凡德琳："我是洛瑞安帝国的最高指挥官塔雅·坦布雷尔。我们两族已有数百年未起战事，而今你们离开森林，焚烧城市，屠杀成千上万的人。今日就是你们的审判日。你们将血债血偿。但首先，我要知道你的名字，好向皇帝禀报今日是谁命丧于此。"
马格努斯撇着嘴对法尔达耳语："真够外交辞令的...我还以为她想" "避免" "流血冲突。我们要不要告诉她正在和谁说话?"
法尔达斜睨了马格努斯一眼，没有作答。
范德琳向前迈出一步，最靠近她的两名精灵也随之同步移动。她扫视着聚集的人群，几缕白金色的发丝从头盔下显露，目光在法尔达身上多停留了刹那。他是拉基纳族人。她认识他，也知道他参与了发生的一切。"恩·阿尔丁走向死亡，塔雅·坦布雷尔。拉埃尔·范德琳·卢尼希尔，精灵之火，伊纳里与努米利昂的女王。"
塔雅回头看向法尔达。
法尔达用舌头抵着牙齿，深吸一口气，目光在范德琳和塔雅之间游移。"她说她叫范德琳·卢尼希尔，精灵之火，努米利昂——也就是莱纳利昂的女王。她说今天是个赴死的好日子。"
从塔雅脸上阴郁的表情来看，她并不以为然。
"说人话。"塔雅转向范德琳时声音低沉如咆哮，"我知道你会说通用语。你来此有何贵干?"
范德琳唇角泛起一丝几不可察的笑意。"我族的习俗是在互相杀戮前要说些话。我来是为你们举行阿尔瓦德鲁仪式——战斗献祭。就你和我。若我取胜，你的军队将跪地投降成为俘虏，但不会受到伤害。"
"那我赢了呢?"
"你不会赢。"
法尔达伸手探入口袋，身旁的玛格努斯强忍笑意。他掏出那枚硬币，拇指摩挲着上面的狮子徽记，随后将其弹向空中。 叮当。 一个简单的问题。他是否接受阿尔瓦德鲁决斗?若他胜，则可避免大规模流血。若他败，他就能与希尼亚拉重聚。马格努斯用眼角余光瞥向他。硬币落在他的掌心。 正面。 他点了点头，从鼻腔呼出一口气，把硬币收回口袋。 看来今天不行。
"如果我赢不了，"塔雅说道，声音里渗出一丝愤怒的颤抖，"那我为何要接受这阿尔瓦德鲁决斗?"
"为了保全你战士们的性命。"范德琳脸上纯粹的平静令人不安，连法尔达都感到不适。"你接受吗?"
塔雅的手落在腰间剑柄上，手指轻叩钢刃。她竟然在考虑这个事实，本身就说明了许多。但法尔达希望她拒绝。塔雅是位出色的战士，与塔尔瓦雷指挥官一样直接而诚实。法尔达钦佩她，不愿看到她的鲜血溅洒草地。他或许还有微渺的机会对抗范德琳，但塔雅就像凝视雄狮的羔羊。
"不。"塔雅摇头。"我不会让这场战争由一剑定胜负。"
范德琳微微颔首。"达瓦阿拉斯。"
不等回应，范德琳转身走向古尔迪尔河岸，她的军队正在那里等候，盔甲的金色辉光铺满原野。若没有埃尔托亚、莱娜和佩伦诺，这场仗早已败北十次。但有他们在，就还有希望。
"她说了什么?"塔雅转向法尔达问道。
法尔达长叹一声。"死得痛快点。"
瑞斯特注视着 塔娅·坦布雷尔和其他指挥官转身向军队走去。号角声响起，士兵们迅速列队，指挥官们分散开来，各自走向自己的部队。
"看来谈得不顺利?"加拉蒙对穿过第一军团士兵、来到法师们身边的马格努斯喊道。
"就像往自己拉的屎上点火一样顺利，"马格努斯耸耸肩说。"是范德琳公主，加拉蒙。好吧， 现在该叫 范德琳女王了。她可不是来玩过家家的。"
瑞斯特从未听过这个名字，但加拉蒙和阿妮拉脸上不确定的表情说明了一切。
"目前无法确定他们那边有多少法师，但可以肯定的是他们在这方面不会短缺。塔娅要我们先按兵不动。评估他们的实力。等塔娅发出信号，或者精灵法师现身，我们就分成五组，每组二十人。两组留在后方为升空的龙骑兵提供支援。另外三组从侧翼切入精灵战线，逼他们向中心靠拢，让龙焰发挥最大杀伤力。其他军团也会采取同样战术。我们的首要任务是牵制精灵法师。绝不能让他们集中火力对付龙骑兵。我会让哈德布拉克和托里姆率领支援组。碎颅者加拉蒙，可否请您率领前锋部队?我们中没几个跟精灵交过手。您的经验可能决定胜负。"
"这是我的荣幸，兄弟，"加拉蒙低头说道。
"也是我的荣幸。"阿尼拉模仿着加拉蒙的动作。
"乌拉克劈裂者，你愿意帮忙真是太好了。"马格努斯挑起眉毛，目光从里斯特转向站在他身边的妮拉，又回到阿尼拉身上。
"要是我们能活着回去，我就要趁你睡觉时杀了你，马格努斯。"
"乌拉克劈裂者，你若想进我卧室，只需开口便是。"
更多的号角声示意军队进入最终阵地。
"我要割掉你的命根子。"阿尼拉拍了拍挂在右胯剑柄上的手。
"噢，继续说这些下流话吧，乌拉克劈裂者。"
里斯特感觉有什么东西擦过他的手，转身看见妮拉正凝视着他，戴着手套的手触碰着他的手。她和他穿着同样的装束：锁子甲外套、狮纹胸甲、前臂护甲、胫甲、皮靴，肩上披着黑边棕色斗篷。她的黑发用麻绳束在脑后，右手握着头盔。
"你害怕吗?"
瑞斯特点了点头。他害怕极了。比参加"试炼"时还要害怕。比他们在洞穴里发现那头熊时更害怕，比弗里茨用箭射穿他时更害怕，比乌拉克人袭击时更害怕。那时卡伦和丹恩都在他身边。他依然感到恐惧，但有他们在场让一切变得稍微可以忍受。但现在，他站在一片草地上，距离他称之为家的地方有数千里之遥，身披帝国战斗法师的黑色斗篷，面对着精灵大军，他忍不住问自己：诸神在上，他到底为什么会在这里?
瑞斯特回望着尼拉，听着身后马格努斯和阿妮拉的争吵，知道加拉蒙正用他那标志性的不赞成的目光看着这对搭档。北方不是他的家乡，帝国在这些村庄里也远非受人爱戴。但在法师环会中，瑞斯特找到了他一直缺失的东西——一种被理解的感觉，一种归属感。不，这里不是他的家。但他无法回到那些村庄，而法师环会开始教导他认识真正的自己，以及他想成为什么样的人。现在，火花已成为他的一部分，他也成为了火花的一部分。此外，某种直觉告诉他，这些精灵就像乌拉克人一样，不会止步于北方。所以，尽管他害怕得几乎要尿裤子，但他确信这就是他应该所在的地方。
瑞斯特的手指紧紧扣住妮拉的手。过去这段时间他过于专注学习和训练，几乎没怎么陪在她身边。但正是妮拉让瑞斯特找到了归属感。她比丹恩更爱挖苦人，既让人恼火又令人困惑，还总把瑞斯特推出他都不自知存在的舒适区。可她同样体贴、机智又坚强。她完全接纳真实的瑞斯特，从不要求他道歉。"我们会撑过去的，"瑞斯特说着将另一只手轻抚妮拉的脸颊，倾身想要吻她。
"啊!"瑞斯特手腕传来一阵剧痛，不禁痛呼出声。
"别在这儿亲我，"妮拉难以置信地说，"我们可是在战场上，你这头蠢羊。"
瑞斯特抽回手甩动着试图缓解疼痛。"抱歉。该死，真疼。"他揉着左腕被妮拉扭过的关节。"我只是觉得——"
"不行。"妮拉打断道，"等打完仗。打完仗再感受你的温度。你护我周全，我保你性命。成交?"
"你俩可真他妈恩爱啊?"马格努斯从加拉蒙身后探出头，浓密黑胡须间咧开灿烂笑容，"碎颅者，咱俩也能这样。看见你错过什么了吗?"
"够了，马格努斯。"加拉蒙看向马格努斯，随后朝精灵军队开始进军的方位点了点头。
马格努斯脸上的笑容瞬间消失。
瑞斯特与其他法师所在的小土丘让他们能越过前方士兵的头顶看清战况。
阳光在金色铠甲组成的海洋上泛起粼粼波光，精灵大军行进时，其数量之多覆盖了每一寸草地。无数金属战靴踏地的声响充斥空中，淹没了三姐妹河的潺潺水声、洛伦士兵的低语，甚至风的轻吟。精灵们的动作如此精准统一，若瑞斯特闭上眼睛，会以为他们的脚步声是战鼓的擂动，节奏分明如铁锤般铿锵有力。
当精灵大军抵达古尔迪尔河岸时，前进的队列骤然停滞。数千双金属战靴与钢甲同时止步的铿锵声在原野上回荡，化作一声整齐划一的 铮响. 接着一阵震颤传遍瑞斯特全身，他手臂与脖颈的汗毛倒竖，感受到空气中"火花"以排山倒海之势波动的能量。这感觉如此强烈，瑞斯特的呼吸开始颤抖，双手也不受控制地战栗。
无数火、土、水元素的能量丝线从精灵阵列中迸发，倾泻入河流。瞬息之间，精灵面前奔流的河水消失殆尽，化作袅袅蒸汽升向天空。随后大地震颤，河床隆起，两岸向内塌陷，最终在地表形成平缓的斜坡，只剩死鱼与枯苇散落在泥土中。
目睹此景时，瑞斯特想起了 《火花：无限可能性研究》的开篇段落。
火花是力量的化身。创造的力量，毁灭的力量，弯曲、折叠和操纵世界本身的力量。在人类的船只抵达埃菲里安海岸之前，精灵和巨人族就按照他们的意愿塑造着这片土地。他们开凿河流，拔起山岳，用歌声唤出森林。火花的唯一限制就是我们理解的边界，以及我们无法感知可触世界之外的局限。
"好吧，"马格努斯说。"我想现在该叫它'双生姐妹'了。"
这是马格努斯第一次没有对自己的笑话发笑。事实上，他的表情根本没有任何变化。
片刻之后，精灵们开始踏过曾为古迪尔河床的土地，他们的脚步声如鼓点般回荡。
里斯特又捏了捏妮拉的手，然后松开，将手掌搭在腰间佩剑的狮头剑柄上。
号角轰鸣，三声短促后接两声长鸣，洛里安军队开始在精灵渡过哈尔达河前进入最终阵地。里斯特的心跳得像铁锤般沉重。
行进间，加拉蒙转向里斯特："感受恐惧吧，里斯特。承认它的存在，但永远别让它控制你。今天就是你赢得荣耀的日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