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31 荣耀
瀑布的轰鸣 淹没了吱呀作响的车轴声、嘚嘚的马蹄声以及石阶上铠靴的踏步声——达伦与贝琳娜正穿过杜拉克杜尔城堡纵横交错的空中廊桥，身后跟着一长列运送食物的货车。
拉车的生物看起来像小型马驹。伊冯称它们为维尔图克兽。但与普通马匹的短毛不同，这些动物有着厚实的白色革质外皮。它们皮肤上生长着灰色关节状的甲壳，如同铠甲般覆盖着背部、体侧和肩部，还有环绕头部与颈部的盔甲状结构。普通马匹长着柔软的吻部，而维尔图克兽则是覆满坚硬甲壳的喙状嘴。当矮人往难民区运送粮食时，他已多次见过这些生物。它们看起来可不像是什么好惹的动物。伊冯向他解释过，维尔图克兽曾是古老矮人王国的传统战骑，和平时期则被驯化为驮兽以维持种群数量。
基拉女王的五十名禁卫军护送着车队前进。前方十人，后方十人，其余三十人分散在队伍各处。
"很高兴看到你安然无恙，维兰德。"
达伦惊喜地发现，约林和阿尔默——这两个在贝尔杜尔战役中与他并肩作战的矮人——也被选入了护送队伍。在这片混乱中，熟悉的面孔总是令人欣慰。
"你也是，约林。膝盖怎么样了?"
"哎哟，总是咯吱作响，"矮人说着，胡须间缠绕的金银指环在灯笼花的光晕中闪烁。"不过还能凑合用。"
"他偷懒不想对练时还总拿这个当借口。"阿尔默用肘轻推约林的肩膀，矮人踉跄了一下。"但说真的，我们很感激赫拉娅饶你一命，达伦。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刀刃永不卷刃。女王下令攻击贝尔杜安防线时，我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你。"
"是啊，"约林附和道，"要不是你在贝尔杜安帮阿尔默把我抬上'疾风行者'，我俩早化成焦炭回归哈费西尔的熔炉了。"
达伦对矮人们报以浅笑，思绪却飘向"心墙"战场——那些射穿御林军的弩箭，断肢横飞，钢甲撕裂，血雾喷溅的场面。回忆如铁拳攥紧心脏，挤压着肺叶，混合着贝尔杜安焦皮腐肉的恶臭不断收紧。 我是纳娅与艾森·维兰德之子。我心志如钢。 脑海中闪过抬着伊冯担架的医护兵画面，他肩头断骨支棱，那是弩箭扯断手臂的创口。惨叫声。 我是纳娅与艾森·维兰德之子。我心志如钢。 父亲的声音在颅腔内回响。 给思绪找个锚点。 达伦专注于呼吸，鼻腔缓慢进气，唇间徐徐吐息。 让万物迟缓。
贝丽娜声音里罕见的关切终于打断了他的专注。"确实会变容易些。"
当迷雾从脑海退散时，达伦打了个寒颤。他试图整理思绪询问贝丽娜话中深意，却只发出含混的："嗯?"
"我们过去的伤疤与创伤。面对它们会变得容易些。当我们目睹并感受那些创伤性事件时，它们就像荆棘般缠绕着我们。"
"我没事。"达伦叹了口气，手指穿过发丝，用指腹按压着头皮。"别管了，贝丽娜。还有更重要的事要处理。"
"你们男人都一样。把痛苦深埋心底，为感受痛苦而羞愧，直到被压垮。感到疼痛不是软弱，这是人性。"
达伦对贝丽娜皱起眉头，但没有回应。现在不是处理心魔的时候。他们首先要对付的，是肆虐现实世界的恶魔。
马车队列与女王卫队穿行在廊桥与平台间，吸引着四面八方的目光。每个平台与庭院都传来窃窃私语，集市行人驻足观望，铁匠们高举的锤子停在半空。上方矮人们从蛛网般桥路两侧的矮墙探出身，瞠目结舌地望着游行队伍。
当他们接近那道作为山涧明珠的巨型瀑布——杜拉克杜尔城就建在这山涧之中——轰鸣的水声愈发震耳欲聋。雷霆般的咆哮吞噬所有其他声响，如同越来越激昂的鼓点，持续冲击着岩壁。
前方巨型平台通过宽阔步道连接着城市与难民区，步道距离瀑布不足五十英尺。自进入山城以来，达伦多次站在这平台上，正如他多次走过那条步道。但原本空旷的平台，此刻却聚集着数百名全副武装的矮人，有些骑着维尔图克战兽，手中紧握锋利的钢刃。
若非基拉事先警告，当看到阿兹玛尔的绿银旗帜和奥兹林的纯白黑旗时，他定会大吃一惊。这些旗帜与杜拉克杜尔的深红鎏金旗共同矗立在矮人军阵中。尽管基拉曾提醒普尔罗安和埃莱尼亚已派兵增援，但达伦没料到他们竟派出如此规模的兵力。
在披甲矮人旁边，达伦还注意到数架安装在带齿轮金属高台上的机动弩炮。
"止步!"当达伦带领车队抵达矮人士兵驻守的平台时，一声喝令骤然响起。
当护送达伦父亲穿越隧道寻找卡伦和埃里克的矮人战士妮玛拉，在众多重甲矮人簇拥下走向连接平台的步道时，达伦因这张熟悉面孔而惊喜不已。
杜拉克杜尔之锤的纹章闪耀在矮人们的胸甲上，锤头周围环绕着四颗星辰。
"愿你的炉火永不熄灭，利刃永葆锋芒，达伦·维兰德。"这位矮人战士的金色长辫缀满金银圆环，垂落在厚实板甲肩头。她微微颔首，嘴角挂着似有似无的笑意。
达伦复述了问候语，基拉指派负责车队的女王卫队成员米尔拉克同样行礼。
"奉女王敕令，我们要通过封锁线。"米尔拉克的深红披风在距石板寸许处飘荡。
"当然。"妮玛拉恭敬地点头，对女王卫队的敬重显而易见。"车队呢?"
"也将一同通过。"
"立刻。"
"这是什么?"更多的矮人靠近了，肩膀上披着银绿色的斗篷——普尔罗安的女王卫队。其中一个比其他人都走得靠前——很可能是队长。一个胸膛宽阔的灰皮肤矮人，蓄着浓密的黑色打结胡须，上面挂着的金银戒指数量足以与尼玛拉的媲美。"这些马车装的是什么?"
米尔拉克向前一步，空气中立刻弥漫起紧张的气氛。"根据杜拉克杜尔女王基拉的命令，我们要穿过封锁线去见贝尔杜兰国王。"
这位阿兹玛兰女王卫队的队长目光越过米尔拉克，对他的话就像达伦对待孩童言语般毫不在意。"那这些马车运的是什么?是食物吗?你们女王疯了吗?"这个矮人向米尔拉克逼近一步，氛围骤然改变。与米尔拉克同行的其他女王卫队成员，包括约林和阿尔默，都站到了他们首领身边。
"你们最好让开。"米尔拉克的语气不容商量。
对面的矮人毫不退让。"如果我们放食物通过，这场围城战就要延长数周。我们决不能允许。"
"这不是你该决定允许或禁止的事。"
"我的女王——"
"你们的女王在这里没有发言权。"米尔拉克将手按在腰间悬挂的斧头上，他手下的卫兵们也纷纷效仿。尼玛拉快速做了个手势，她麾下的矮人们立即包围了阿兹玛兰女王卫队。达伦看到整个平台上人影攒动，三大王国的矮人们都试图看清发生了什么。"这里是杜拉克杜尔，不是阿兹玛。你们能站在这里，全凭基拉女王的特许，出于对普尔罗安女王的尊重。但既然来了，就得按规矩行事。让开。"
阿兹玛兰女王卫队的首领怒视着米尔拉克，下颌明显绷紧。紧张气氛如此浓重，达伦甚至能在空气中感受到，直到这名矮人转身对同伴低语了几句。另一个矮人咕哝着点头，随后大步走向平台另一端的一座桥梁。
"普尔罗安女王会知道这件事。"队长退到一旁，示意其他阿兹玛兰矮人照做。
"我相信她会的。"米尔拉克向队长点头致意，经过时抬手示意车队继续前进。"继续通行。"
"真是剑拔弩张，"贝琳娜说道，又一次为指出显而易见的事实而沾沾自喜。
"自从袭击发生后就是如此，"米尔拉克回答，凝视着聚集在平台周围的来自阿兹玛和奥兹林的矮人们。当他们走近时，达伦能看出其他王国的矮人们明显各自为阵。他们之间毫无交流。他开始理解基拉为何如此强调"战争"这个词。对他而言，人类之间的冲突不仅是常态，更是必然。无论是因为食物、土地、爱情、权力，或仅仅为了冲突本身，争斗都是人类存在的支点。但在人类世界之外，他的理解总是更为有限。矮人就是矮人。精灵就是精灵。
他从未像此刻这般清楚地意识到自己的无知。基拉正站在悬崖边缘，眼睁睁看着自己的族人互相残杀。
当他们拖着货车穿过平台时，其他杜拉克杜兰士兵向他们点头致意并挺直了腰板。
"这里 的 情况如何，尼马拉队长?"米尔拉克问道，在踏上连接平台与难民区的走道前停下脚步。
"您是指城门口的情况，指挥官?还是我们自己人之间的?"尼马拉眼中流露出心知肚明的神色。
"两者都有，队长。"
"贝尔杜安难民没有造成太多麻烦。他们似乎很清楚自己的处境，但一旦粮食耗尽，我猜他们会像所有濒死的动物那样行事。奥兹伦和阿兹玛的军队情况则截然不同。我理解女王陛下为何接受他们的援助，但这让我们处于危险的境地。奥兹伦的军队还算文明，除了几次紧张的对峙外;而阿兹玛的部队就像野猪尾巴般紧绷——而且他们带来的兵力比我们预期的要多得多。"
米尔拉克点点头，眯起眼睛环视周围拥挤的平台。"密切监视，上尉。给女王传信，我们这里可能需要增援。"
"指挥官?"
"若畏惧黑暗，上尉，就带上光明。充分的准备是九成的胜利。"
"遵命，指挥官。立即执行。"
"务必办妥。"
当女王卫队和车队开始在栈道上移动时，尼玛拉抓住了达伦的手臂。"愿你的火焰永不熄灭，达伦·维兰德。"
"也愿你的刀刃永不钝挫，尼玛拉..."达伦在记忆中搜寻尼玛拉的全名，却意识到自己从未询问过，也无人告知。
"尼玛拉·科尔。"矮人女子对达伦露出灿烂的笑容，发间的指环闪闪发光。达伦的喉咙发紧，仿佛正凝视着一支箭的箭锋。她相当美丽，但更引人注目的是她那种自信与力量。"在隧道中搜寻时，埃森·维兰德经常提起你。你和你兄弟。现在琪拉女王又将这项任务托付给你。愿哈法希尔守护你，因为能同时赢得女王和拉基娜信任的男人，正是我想与之共饮麦酒的人。"
达伦还没来得及回答，尼玛拉就点了点头，转身穿过平台去执行米尔拉克的命令。他呆立原地，一时语塞。
贝丽娜用手肘捅了捅达伦的肋骨，咧着嘴笑得见牙不见眼。"她喜欢你。"
"滚开，贝丽娜。"
"不，我嫉妒了。 那 可是 个. 尤物 我愿付出任何代价换取与她独处的五小时"
"五小时?"
"就冲你这反应，她跟我在一起会更开心。"贝丽娜朝达伦眨眨眼，转身走上步道，留下一串笑声。
步道尽头突出一块半圆形平台，连接着通往难民区的岩石隧道入口。上次达伦来时，这里还有十名洛瑞安御林铁卫和两名琪拉的女王卫队把守。而现在，平台上驻扎着至少两百名全副武装的矮人，阿兹玛尔、奥兹林和杜拉克杜尔的披风齐聚于此——每位女王都派来了亲卫队。
近百名身着猩红斗篷的矮人面朝通道站立，沉重的盾牌深深插入身前石地，粗柄长矛架在盾牌之上。约五十名披着绿银相间斗篷的矮人驻守在平台右侧，而半数身着黑边白斗篷的战士守卫着左侧。
车队停在平台中央，正对着猩红斗篷的皇后卫队阵线。米尔拉克与上前迎接的矮人交谈后，转向达伦："现在该你了。"
"该我?"
"贝尔杜兰军队封锁了另一侧。要想进去，得让他们撤防。"米尔拉克指向岩壁上凿出的通道。组成盾墙的矮人已分开阵型，让达伦看见通道彼端钢刃的反光。"我就算被火烧他们也不会吐口唾沫。但你的话，他们或许会听。"
达伦并不确信。戴蒙可能更想看他被绞死。这取决于伊冯对国王说了什么——虽然戴蒙向来不听劝。但既然已到此地。达伦点头："好吧。"
达伦深吸一口气，短促呼出时皮肤泛起焦虑的颤栗。他穿过矮人阵线向前走去，米尔拉克紧随其后。
"别想把我留在那群暴脾气矮人中间，"贝琳娜在达伦抵达通道入口时追上来说，"况且你要出了事，你父亲非杀了我不可。"
达伦本想争辩，却又止住了自己。不值得白费力气。这女人倔得像块石头。"好吧。什么都别说就行。"
"只露面不出声。这是我的专长。"
若非局势如此紧张，达伦或许会被这句话逗笑。但他只是向贝琳娜简短地点了点头，便踏入通道。他能听见自己每一下心跳都在脑中轰鸣，呼出的气息都在颤抖。
进入隧道后，达伦看见另一端出口处排列着持泪滴形盾牌的御林铁卫，打磨光亮的钢盾反射着蓝绿色的花光。
"你总得说点什么，"贝琳娜凑近耳语道，"用你的嘴说，明白吗?"
"贝琳娜。"
"只露面不出声，"贝琳娜又低声重复，话音渐弱。
达伦吸吮脸颊，咬着柔软的皮肉，随后短促地呼出一口气。"我是达伦·维兰德，"他喊道，声音勉强压过身后雷鸣般的瀑布声，在光滑的石砌通道中回荡。"我带来杜拉克杜尔女王基拉的粮食求和礼。不必再流血了。她希望与戴蒙国王谈判。"
达伦的喊声在通道中回荡后逐渐消散。他听见拖沓的脚步声和压低的人声。几秒钟延长成数分钟。
"他们好像没听见，"贝琳娜悄声说，"再大声点儿?"
"贝琳娜，闭嘴..."通道彼端的御林铁卫阵列突然分开，两道身影穿过缝隙走来，在花光的映衬下，他们的面容隐没在阴影中。
达伦的视力逐渐适应，他辨认出卢米拉·阿里安和奥列格·玛丽琳的面容——新任御林铁卫队长，以及自由堡特使。
"很高兴看到你还活着，维兰德大人。"卢米拉站在距达伦约二十英尺处，但她的声音穿透石质通道，四周回荡着瀑布的轰鸣。这位女子手扶腰间剑柄站立，紫色斗篷在风之隧道吹来的逆向气流中翻飞。
"彼此彼此，卢米拉。我要见戴蒙。我带来了吉拉女王的食物和口信。"
"他一直在等你，"女子回应道。 看来伊冯确实告诉他我还活着。 "你和食物可以进来，但女王的护卫必须留下。"
"这恕难从命，"米尔拉克低吼着挪动脚步。"达伦·维兰德和贝丽娜·卢纳是女王的使节，理应受到女王护卫队的保护。"
"要么独自前来，要么就别进来。"
"我们必须随行，"米尔拉克屏息片刻后回应，"否则你们就饿着吧。"
达伦瞥了眼女王卫队指挥官，但米尔拉克的目光死死盯着隧道另一端。
卢米拉与奥列格低声交谈，语气紧绷。
"允许十名护卫随行，不能再多，"卢米拉宣布。
"条件不错，"达伦对米尔拉克耳语。
"二十名，"米尔拉克高喊，随后转向达伦低声说："要是里面情况有变，每把战斧都能派上用场。"
"十五。"
"要么拿二十，要么饿死，贝尔杜安人。你们自己选。"
"你为什么要跟他们讨价还价?"贝琳娜低声问米尔拉克，"他们根本没有谈判的筹码。你有食物，而他们正在挨饿。"
"若要以诚意与他们的国王对话，就必须从这里开始。我不愿看着他们饿死。不久前我还在贝尔杜尔的庭院里与他们并肩作战。"
"二十。"卢米拉和奥列格没再多说，转身走向难民区，穿过国王卫队的防线后，那道缺口依然敞开着。
米尔拉克召集了十九名卫兵——约林和阿尔默也在其中，示意车队开始移动。他与贝琳娜、达伦一起穿过通道，走向另一侧。
当达伦走出通道，踏上通往难民区的石阶顶端时，熟悉的灼热空气扑面而来，污水与汗液的恶臭黏在他的喉头。
身着锃亮钢甲、肩披紫色斗篷的国王卫队排满了楼梯平台及台阶，只在中央留出一条通道，奥列格与卢米拉正走在其间。达伦驻足片刻，俯瞰着这个如同洞穴般的空间——杜拉克杜尔的难民区。
自从达伦和伊冯一起来到这个地方以来，这条通向远方、宏伟宽阔的中央大道首次几乎空无一人。零星散布着几顶帐篷——可能是士兵和新来者的临时住所，还有些难民在走动，但大部分区域都荒无人烟。上方，成千上万双眼睛从上层无数走道的护墙处向下张望，人们纷纷挤在那里。奇怪的是，即便有这么多人聚集在此，达伦却几乎听不到任何低语。唯一的声音是脚步拍打石板的声响、货车车轴的吱呀声，以及维尔图克兽蹄的嘚嘚声。
"哈法埃希尔在上。"米尔拉克用手捂住口鼻，"这是什么气味?"
"粪便、汤羹和汗臭，"达伦重复着伊冯带他第一次参观难民营时说过的话，"当你把四万生灵塞进一个通风不良、瀑布湿气弥漫且没有排水系统的洞穴时，就会变成这样。如果再夺走他们的食物，最后萦绕在你鼻腔里的就是死亡的气息。除了士兵，这里的很多人都是老弱病残，有些还带着无法逃往其他王国的年幼家人。"
米尔拉克放下掩鼻的手，抬头望向层层走道上拥挤的人群。"对不起，我原先不知道这些。愿赫拉娅庇护他们。"
达伦对米尔拉克勉强笑了笑，随即跟着奥列格和卢米拉走下楼梯。
"那些货车怎么办?"贝琳娜回头看着满载食物的维尔图克兽车问道。
"法师们会把台阶夷平，"达伦头也不回地说，"用不了多少时间。"
"没人发现这个明显的设计缺陷吗?我是说，这显然不利于车辆进出。"
"这不是设计缺陷。"米尔拉克、约林、阿尔默和他们周围的其他女王卫队成员都在倾听。达伦能看到他们侧头的动作。"这是为了控制。贝尔杜尔的许多法师在袭击中丧生。用楼梯代替斜坡可以让矮人控制食物供应。"
没有一个矮人说话，但当他们走下楼梯时，达伦看到了他们脸上的表情——贝尔杜尔国王卫队站在两侧，背脊挺直，高举盾牌。在这种情况下，达伦本以为会看到恐惧或焦虑，甚至是敌意——毕竟他们正深入敌营，被敌人包围——但他看到的只有羞愧。
"达伦·维兰德，死而复生。"戴蒙的声音在巨大的洞穴中回荡，空旷让声音放大了两倍。戴蒙站在楼梯底部，从头到脚穿着镶金边的板甲，仿佛要去打仗。伊冯站在戴蒙左侧，卢米拉和奥列格在右侧。除了几名国王卫队，还有几个达伦隐约认得的人围着戴蒙：贵族和顾问们。据他回忆，其中有些还算正派，但同样多的人不过是谄媚之徒，在戴蒙父亲死后想方设法讨好新王。
"戴蒙。"无论情况如何，达伦还是无法称戴蒙为国王。这个头衔像酸液一样灼烧着他的舌头。"我代表基拉女王而来。如果你愿意，我是来谈和的。"
"这是她又一次试图羞辱我吗?"戴蒙向前迈了一步，国王卫队也随之移动。"她甚至不愿亲自前来?如果我不想谈和平呢?达伦·维兰德，那又怎样?"
"那你就任由你的人民挨饿。"如果说达伦此前没听到窃窃私语，此刻这些私语已如狂风般充满了整个洞窟。戴蒙的神情瞬间改变，当他抬头望向高处的走道时，脸上的虚张声势荡然无存。
"那就来吧，我们看看矮人女王有什么要说的。"
"她想要" "在我的人民面前羞辱我!"戴蒙怒吼道，额头和太阳穴青筋暴起，唾沫横飞。他面色通红，双拳紧握。他带着达伦、贝琳娜和米尔拉克来到洞窟二层的一个长方形大房间——根据地面的痕迹判断，这里曾经至少睡过十个人。
伊冯、奥列格和卢米拉站在戴蒙左侧的房间另一端，其他几位贵族则靠墙而立，适时地发出" 啧啧声" 和咕哝声。达伦数了数共有十六名国王卫队成员，全都把手搭在剑柄上。
"她想要" "喂饱" "你的人民，戴蒙!"达伦竭力保持冷静和克制，但戴蒙的愚蠢让这变得极具挑战性。
"我不是傻子。她袭击我们，抢走粮食，现在又拿它当筹码。她想向我的人民证明她能照顾他们，而我不能。不。我绝不会接受!"
"戴蒙，求你了。想想——"
"我是你们的国王!"戴蒙怒吼着打断伊冯的话，双手颤抖，"难道你们也要我向她卑躬屈膝?要我唾弃父亲的遗志?"
"她收留了你，戴蒙。当巨龙摧毁你的城市时，是她收留了你。"达伦试图缓和屋内紧张的气氛，"矮人在他们的家园为你开辟避难所。他们提供食物、住所和清水，却不求回报。这还不足以表明他们的诚意吗?"
"他们的诚意?他们派刺客暗杀我。用弩箭射杀我的士兵。把我们赶进他们设计的牢笼，现在又对我们作威作福，先让我们挨饿，再施舍食物好让我们感恩戴德。"
你他妈心知肚明是谁派的刺客。 达伦咬紧牙关。面对一个撒谎如同呼吸般自然的男人，保持冷静绝非易事。他本可以当着贵族和御林铁卫的面揭穿戴蒙，向所有人揭露他与普尔罗安的交易。但这只会变成各执一词的僵局，而达伦很可能再次被捆住双手，或是吊上绞架。不仅如此，即便其他人相信他，也于事无补。矮人与贝尔杜亚子民的矛盾已然剑拔弩张——若揭露贝尔杜亚国王与普尔罗安密谋，只会引发更多流血冲突。
"议和并非示弱，"达伦说道。"这展现的是力量。表明你把人民的利益置于个人骄傲之上。"空气中弥漫着沉默，所有人的目光从达伦转向戴蒙。"琪拉希望结束这场纷争。她提供食物、和平与喘息之机。已经流了太多血了，戴蒙。她唯一的交换条件就是在需要时能得到你的支援。"
"她想要我臣服。"戴蒙说出这句话时嘴唇颤抖，下颌紧绷，青筋暴起。"她在践踏我父亲的遗产。我们该杀出一条血路。让他们见识贝尔杜尔的威力。"
达伦体内有什么东西断裂了。
"践踏你父亲遗产的正是你自己!"随着达伦逼近戴蒙，王室守卫从墙边走出，两人目光如刀锋相接。"亚瑟睿智、仁厚且强大。他把人民放在首位。而不是他自己。他拥有你所欠缺的一切品质。"达伦用手指戳着戴蒙的胸甲。令他意外的是，王室守卫并未上前阻拦。他们只是观望着，随时准备应对可能升级的局面。"你就这么不把身边这些将士的性命当回事?让他们为你的骄傲白白送死?让他们挨饿就为了证明你的观点?让他们流血就为了不显得软弱?你他妈就是个懦夫!"
"滚出去!"戴蒙怒吼，脸距离达伦只有寸许，双眼充血，双手发抖。"所有人，滚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