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23 暗影扭曲
元素之弦 在卡伦的意识深处脉动,彼此缠绕旋转,散发着力量。它们既是一体又是多元,交融着色彩、情感与知觉。自从初次触碰火花以来,这些弦的区分变得愈发清晰鲜明。那些色彩若隐若现,唯有当卡伦真正探寻时才能瞥见:水元素泛着天蓝色脉动,火元素燃烧着暗红,土元素在褪色的绿与沙褐间变幻,风元素近乎透明,只能通过占据的空间感知,而灵魂则带着朦胧的白色。火之弦向卡伦发出召唤——不,"召唤"这个词太过轻描淡写,它是在咆哮嘶吼,渴望获得释放。卡伦将其推开。此刻他需要的不是火焰。
卡伦按照维尔里尔的指示,用意识触碰那缕灵魂之力。他从中抽取丝线,让它们渗入身体,沉入血液。然后他感觉到了——维尔里尔正在试图构建的灵魂结界。刹那间,卡伦对火花的掌控闪烁了一下便消失了,身体感到空虚,火花的温暖也不复存在。"诸神在上!"
"你需要集中注意力,"维尔里尔简短地说,"抵御结界是种被动反应。如果过早设防,攻击者就能预判它的存在。太迟的话...结果也一样。"精灵疲惫地叹了口气,拉起斗篷兜帽,让更多的阴影遮住他被烈日灼烧的苍白面容。随着维尔里尔撤除环绕卡伦的结界,卡伦慢慢感觉到熟悉的火花开始回归。"够了。我们的精力本就有限,不该这样浪费。"
"但肯定有什么方法可以——"
"我说够了!"维尔里尔突然停下,向卡伦倾身,面容隐没在阴影中。有那么一瞬间,卡伦似乎看见精灵眼中闪过一丝微弱的红光,但转瞬即逝。维尔里尔的胸膛剧烈起伏,牙齿咬得咯咯作响。他摇摇头,仿佛在努力克制内心的某种情绪。"我累了,卡伦。到此为止。"
"É dir mære?"(精灵语保留) 你还好吗?
维尔里尔与卡伦对视片刻,随后烦躁地叹了口气,大步离去,斗篷在风中翻飞,沙尘随之扬起。
自埃里克和塔蒙险些自相残杀那刻起,数日已然流逝。但自那以后,无论是埃里克还是塔蒙都鲜少开口,维尔里尔也好不到哪去。
头顶高空,瓦勒里斯乘着气流滑翔,尽可能保存体力。每个昼夜交替时,卡伦都怀揣着不切实际的期待——希望透过龙瞳能望见地平线浮现山峦或城邦,但每个黎明入眼的唯有黄沙、岩砾与亡者骸骨。不到两日前,他们曾遇见巨龙残骸刺破沙海,经年累月的风蚀与烈日曝晒使其苍白如骨。那股悲恸几乎吞噬了瓦勒里斯。若非担忧重蹈覆辙的阴影笼罩,哀悼仪式或许至今未止。
当卡伦透过瓦勒里斯的眼眸凝视这片无垠荒原时,他向诸神虔诚祈祷,祈求自己未曾将同伴引向这片黑暗之地的死亡陷阱。他从不曾是真正的信徒。虽自幼便将诸神名讳挂在嘴边,将神谕美德灌入耳中,也期盼过神迹显现,却从未拥有过他人那般坚定不移的信仰。直到与瓦勒里斯相遇后,一切改变了。照亮矮人城邦的荧光植物必是赫拉娅的恩赐,她的光辉赋予至暗之地生命馈赠。文达库尔的传送核心令他们转瞬横跨大陆,从洛达尔山脉直抵德里费恩。若这都不算神迹——不算哈菲西尔的神力显现——那卡伦真不知何为神迹了。
数小时流逝 当他们跋涉穿越沙地,翻越岩层与沙丘,穿过白骨与锈铁的坟场时,太阳正缓缓沉入地平线。在这片广袤荒原走得越远,他们发现的遗骸就越多。人类、马匹、巨龙——有些孤零零地散落着,另一些则成堆掩埋在沙土中。苍白的骸骨与锈蚀的钢铁已常见到让队伍不再驻足探查死因。
当落日余晖为东方地平线镀上温暖霞光时,瓦勒瑞斯降落在卡伦身旁。巨龙巨大的双翼扬起漫天沙尘,鳞片泛着炽热的橙红色光芒。瓦勒瑞斯养成了日落时分必会着陆的习惯。每当巨龙落地时,纳卡族人就会与队伍保持更远距离。而此刻他们距离东北方早先发现的岩层仍有约五英里,待抵达时夜幕早已降临。
"过来。"卡伦轻拍瓦勒瑞斯颌部的鳞片,将前额抵住巨龙的吻部。他能感受到贯穿龙躯的疲惫。瓦勒瑞斯的觅食情况比卡伦预期的更为艰难。纳卡族人极难猎捕,而瓦勒瑞斯找到的其他生物都是些甲壳类小东西和兔子大小的蜥蜴。如果他们不能尽快找到出路... 我们会找到出路的。 卡伦走向瓦勒里斯的身边,低头钻入他的翼下。"让我看看。"他用手轻抚过瓦勒里斯身侧那道长长的伤疤——那是被费德用闪电击中留下的伤痕。维尔多次尝试治愈这个伤口,但他说这伤疤具有"抗性"。费德使用的某种魔法造成的伤害远超肉体层面。就像丹恩肩膀上那道扭曲的伤疤一样。不过, 它 正在愈合,只是很缓慢。疤痕正在硬化,像鳞片般融合。能否完全痊愈,卡伦并不确定,但只要不再让瓦勒里斯感到痛苦,他就心满意足了。
温暖触动他的意识,来自瓦勒里斯令人安心的压力,坚持表示自己没事。这种感觉之后又传来第二种情绪——渴望。湛蓝天空与云朵的画面充斥卡伦的脑海,还有风掠过鳞片的触感。
卡伦的手停留在伤疤上。自从在阿瑞斯福被巨龙载着飞行时感受到瓦勒里斯的鳞片,卡伦就怀有深切的向往——此刻正从瓦勒里斯意识中向他涌来的相同渴望。他想飞翔,想真正合为一体。"等你伤好了再说。"
巨龙喉咙和思绪中同时响起恼怒的低吼,带着反抗与坚持。
"你可能感觉良好,但事实并非如此。你累了,也饿了,而我们不知道前路还有多少天。" 或是几周。 "况且,我们不能把其他人独自留在下面,尤其是在纳卡族追踪我们的情况下。"
卡伦本以为瓦勒瑞斯会再次抗拒,但他却感受到龙的默许——瓦勒瑞斯转动身躯,弯曲颈项,将鼻吻抵在卡伦胸前。一股保护欲从瓦勒瑞斯的精神中辐射开来。
"卡伦,快走!"埃里克在前方转身喊道,双臂大张,随着气温骤降呼出白雾,"没时间儿女情长了!我们得找掩体!"
"来吧。"卡伦对瓦勒瑞斯耳语,手掌又多贪恋了一刻龙鳞的温热。 吾魂与汝魂永契,此生与永恒相依。(注:此处保留原文古语"Myia nithír til diar. I denír viël ar altinua."的韵律格式)
巨龙喉间发出低沉轰鸣,当它跟随卡伦攀越面前渐起的沙丘时,意识深处翻涌着一丝骄傲——瓦埃里尔、埃里克和塔蒙正在丘顶等候。
"我不是马戏团的狗。"当卡伦走近时,瓦埃里尔冲埃里克厉声道。精灵发出嘶鸣般的声响,怒冲冲擦过埃里克身旁。
埃里克伸手抓住瓦埃里尔肩膀往回拽:"我只是想——"
瓦埃里尔以行云流水的动作转身猛推,埃里克踉跄着跌进沙堆。"你们人类永远欲壑难填。想要就掠夺,不惜血流成河。正是你们的贪婪,你们的饥渴,才逼得我们栖身丛林。"
埃里克挣扎着爬起身来,双手抓挠着沙子,震惊逐渐转为愤怒。他将手掌猛推向瓦埃里尔的胸膛,但那个精灵纹丝不动,反而将脖子向前倾。瓦埃里尔和埃里克就这样对峙着,额头相抵,眼中燃烧着怒火。
"你们两个能不能别像孩子一样胡闹?我们必须继续前进,否则就像待宰的鸭子一样暴露在这里,等着被猎杀。"
"我只是想他妈的要口水喝,"埃里克咬牙切齿地说,目光始终未离开瓦埃里尔,声音中带着不自然的尖锐。
"给。"卡伦从行囊中取出水袋,听见底部残水晃荡的声音。"喝完这个。等我们找到庇护所后,我会去寻找水源。瓦埃里尔一直在教我方法。我们都累了,埃里克。但现在我们离铜堡应该不远了。"
埃里克神色微动,脸上闪过一丝异样。他移开与瓦埃里尔对峙的头,转向卡伦,新月的光芒在他眼中闪烁。"你刚才说什么?"
"我说你可以喝我的水。等我们到达岩石地带后,我会从地下取更多水。"
"不。"埃里克摇着头向卡伦逼近,眼神冰冷而锐利,一种令人不安的平静笼罩着他。"不是这个。"埃里克抓住卡伦斗篷的领子,在拳头里拧紧。"'我们现在离铜堡应该不远了。' 你怎么会不知道?瓦勒瑞斯能看到焦土边缘, 不是吗"?”
一阵焦虑的涟漪掠过卡伦心头。自打进入焦土之地后,就连瓦莱里斯的视界都发生了偏移,这事他至今未向同伴们坦白。他本希望能在基隆队长预估的时间内穿越荒原,这样秘密就不会暴露,可行程早已远超预期。低沉的轰鸣渐变成喉间的咆哮,当巨龙俯身笼罩卡伦时,那声音在瓦莱里斯喉咙里震荡。龙吻后咧露出獠牙,狰狞毕现。纵是血亲至交,任何伤害龙骑士契约的存在都必将毁灭。
"埃里克,松手。"
"回答我。"埃里克的声音因冰冷的怒火而颤抖。
"我会回答,"卡伦竭力保持语调平稳。他能感受到瓦莱里斯体内奔涌的烈焰。经历种种变故后,无论他们之间的羁绊多深,此刻他都无力阻止巨龙撕碎埃里克。"但先" "松手".”
埃里克瞥向瓦莱里斯——那覆满鳞甲的下颌正悬在卡伦头顶,龙瞳俯视着埃里克,灼热吐息阵阵袭来。"在他眨眼前,我的刀就能插进你心脏。"
"捅死我?埃里克,听听你在说什么!你疯了吗?"
"回答他的问题。"卡伦右首望去,只见塔蒙按着剑柄立于身侧。
“好吧。”卡伦抬起手握住埃里克的两个拳头,将它们压下来。他感觉到了对方的抗拒,但最终埃里克还是松开了卡伦,只是眼中的寒光仍未消退。瓦埃里尔站在卡伦右侧,目光在两人之间游移,表情难以捉摸。卡伦手臂上的汗毛竖了起来——部分源于担忧,部分源于寒夜迅速降临的冷意。他深深吸了一口气试图让自己冷静下来,呼出的白雾在面前凝结。“我不知道边界还有多远。自从进入焦土之地,地平线就变了。群山消失了。瓦勒瑞斯往任何方向都只能看到沙石。但我很确定如果——”
“你为什么不早说?”塔尔蒙的声音低沉粗哑,他向埃里克和卡伦逼近了一步。
“因为我们还有指南针,而且我们知道焦土之地终有尽头。不管能不能看见, 另一头确实存在。我觉得没必要让大家担心。但我确实该告诉你们的,确实该。”
“当然。”埃里克发出低沉的轻笑,松开了卡伦。他转身面对无边无际的荒原,“你现在一定觉得自己很重要,是不是?”埃里克转回来紧盯着卡伦,胸腔里仍滚动着那低沉的笑声,“你一定觉得自己很 特别。 龙骑士大人。” 他肩膀一沉做了个嘲弄的鞠躬,声音里滴着毒液。"但你是最大的笑话。一个希望,一颗能点燃反抗之火的火星。我父亲是这么说的。这就是达伦和我受训要成为的。然后你出现了。一个自以为是英雄的铁匠之子。"埃里克向卡伦逼近,两人目光平齐。"诸神在跟我们开什么残酷玩笑?你眼睁睁看着家人死去。在我父亲警告过后你还是回去了。即便那时你的傲慢与自负也无人能及。你 必须 到场,必须自我救赎。正因如此,他们都死了。你也让埃利萨尔送了命。科里克。洛皮尔。法尔敏。现在你又拿我们的性命冒险。拖着我们穿越这片被诸神遗弃的荒原,就为救那个被你抛弃的朋友?你让我们徒步穿越这片死亡沙海,甚至不配知道你看不见彼岸?你他妈怎么敢。瑞斯特死了,卡伦。你放任他去死,现在又要带领我们走向同样结局。"埃里克与卡伦对峙,近得能感受到彼此呼吸的热度。"我该现在就剖开你的肚子,让你在这腐烂。"
卡伦攥紧拳头,将埃里克的话抛到脑后。 不对劲。非常非常不对劲。 "埃里克,听我说——"
埃里克将双手猛推向卡伦的胸膛,眼中燃烧着冰冷的怒火。"我们需要一个象征,得到的却是个只顾自己的懦夫。我们本该随我父亲并肩作战、浴血沙场。外面还有需要我们的人。我们本该改变现状。我们本该——"埃里克作势又要逼近卡伦,但瓦埃里尔的弯刀已抵住他的脖颈。"疯狗开始龇牙了。"
"再靠近龙骑士半步,我就割开你的喉咙。警告到此为止。"
埃里克将脖子压向瓦埃里尔的刀刃,一道细血痕蜿蜒而下。"让我们看看,精灵 你的刀有多快".”
卡伦向火花敞开身心。当瓦雷里斯展开龙翼笼罩他时,他感受到龙魂与自己的意识交融。恐惧与愤怒在巨龙心脏中搏动。他的家人出事了——他每根骨头都在叫嚣着这个预感。若有人胆敢伤害他的灵魂之亲,必将被撕碎在这个世界。随着瓦雷里斯低伏龙首,体内发出深沉轰鸣,灵魂之线缠绕着卡伦盘旋交织,与纤细的气之线绞合成结。能量丝线层层堆叠,澎湃的力量向外迸发,最终冲破卡伦的掌控。震波贯穿他的躯体,气与魂的丝线如投石入湖般轰然炸裂。爆发的冲击波将埃里克、塔蒙和瓦埃里尔全都掀翻在沙地上。
"都别动!"卡伦厉声喝道。"听我说!事情不对劲!你们现在都不清醒!"
埃里克第一个起身,手中紧握着一把剑。他作势要向卡伦扑去,但瓦勒瑞斯用后腿直立起来,前肢猛击将埃里克拍倒在地,发出一声让卡伦骨头发颤的怒吼。
"趴着别动!"卡伦咆哮道,心脏在肋骨间狂跳,仿佛在敲打铁砧。余光中,他看到维尔瑞尔和塔蒙正跪起身子,但都没能站得更高。
"你是对的。"维尔瑞尔说话时捂着脑袋一侧,"有什么 东西 不对劲。我能感觉到它在抓挠我。"精灵的手指在太阳穴处攥成拳头。即便说话时,他的胸膛也在剧烈起伏,明显在竭力克制。"我脑海里的念头...不是我的。"维尔瑞尔抬起头,虹膜上蒙着一层暗红的锈色。
卡伦身后响起一声啁啾般的脉动,随即第二声、第三声接连呼应,越来越多的声响在他们周围扩散开来。
左侧沙地突然涌动,一头N'aka从沙丘中暴起扑向卡伦,眼中闪着寒光。卡伦还来不及拔剑,瓦勒瑞斯就甩开埃里克转身甩尾,矛状尾尖在半空中劈开N'aka的头颅,发出湿漉漉的啪嗒声。那具躯体扭曲着垂挂摇晃,鲜血直流,瓦勒瑞斯的尾尖深深嵌在它的头骨里。
更多黑影在永恒的暮色中若隐若现地游移,食腐者们嗅到了猎物虚弱的迹象。
瓦莱瑞斯猛地甩动尾巴,将那只瘫软的纳卡族躯体远远抛飞。随后,地狱般的混战爆发了。
卡伦从剑鞘中抽出长剑,横斩而过,以不可思议的速度劈开了一只袭来的纳卡族的下颚。四周寒光闪烁,黑曜石利爪交错。
瓦莱瑞斯向前猛冲,双翼拍打空气获得额外升力。他撞上两只扑向卡伦的纳卡族,利爪撕裂它们的血肉。一记尾击将其中一只拦腰劈开,碎骨、鲜血与内脏洒落沙地,寒气中蒸腾着血雾。但即便巨龙如此肆虐,更多怪物仍从黑暗中涌出。三只纳卡族跳上瓦莱瑞斯背部,第三对镰刀状的肢爪刺入龙鳞。卡伦左侧传来惨叫,他转身看见塔蒙仰倒在地,两只怪物正在撕扯他,佩剑落在几步外的沙地上。
瓦瑞尔站在距塔蒙几步远处,平稳挥动长剑划开革质表皮,剖开胸腔,斩断肢体。精灵动作行云流水,但卡伦能看出他强撑的疲惫,头颅侧面狰狞的伤口正汩汩冒血。
埃里克在哪?
瓦莱瑞斯的精神警示骤然闪现,卡伦抬剑格挡,金属碰撞声中与埃里克的一柄剑相击。埃里克另一柄剑自下而上划向卡伦腹部,全凭运气让卡伦急速后撤,才免于肠穿肚烂的厄运。
"这都是你干的!"埃里克怒吼着扑上前来。他的眼睛几乎变成了全黑色,虹膜则泛着刺目的血红。
卡伦连连后退,拼命格挡埃里克的劈砍。他根本不可能与埃里克正面抗衡。他摆出"熊伏式",让孤峰剑法——那座寂寞之山的招式——在体内流转。接下埃里克狂暴的斩击时,震荡顺着双臂传来,他竭尽全力将这些攻击格挡开。左腿突然传来灼烧般的剧痛,接着前臂也被利刃划开,钢刃割裂血肉的触感清晰可辨。
"埃里克,住手!"
埃里克猛冲过来,假意高劈实则低斩,刀锋切开卡伦左小腿的皮肉。卡伦单膝跪地,左腿瞬间使不上力气。
"埃里克!"
一道身影闪过,塔蒙冲撞而来,沉肩将埃里克撞飞。埃里克翻滚着跌进沙地,与两个正扑向他的纳卡武士撞作一团。
卡伦望向挡在前方的塔蒙,见他胸膛剧烈起伏,眼白漆黑如埃里克那般,虹膜同样泛着血红,双手紧握着巨剑。塔蒙与卡伦四目相对,卡伦能看出这个男人内心的挣扎:下颌肌肉不断抽搐,时而紧绷时而放松;持剑的手微微颤抖;太阳穴和脖颈青筋暴起,仿佛在与什么对抗。
随着一声震天怒吼,塔蒙猛然转身,将一名凌空扑来的纳卡武士劈成两半,残躯啪嗒坠地。
我必须做点什么,现在就做。绝不能任由事态这样发展下去。绝不能以这种方式收场。
卡伦向星火敞开自我,感受着空气的清凉触碰、大地的粗砺摩擦,以及当他将能量丝缕引入体内时灵魂的安抚触感。某种悸动在他脑海深处嗡鸣:火焰,正召唤着他。
卡伦向瓦莱里斯伸出手,感受到巨龙的意识在愤怒中咆哮,如同肆虐的炼狱般燃烧。他让两人的意识交融,让瓦莱里斯的力量成为自己的力量,让瓦莱里斯的能量充盈自己的骨骼。 驭龙者誓言. 脑海中的话语点燃了席卷全身的激流。星火之力涌入他的血管,波动着、脉动着、渴望着释放。卡伦竭尽全力才遏制住这股力量,将其约束、驾驭。他颤抖着身体,将能量丝缕分离成三个核心:第一个由灵魂、空气与火焰组成;第二个是火焰与大地;最后仅剩纯粹的灵魂。
我必须保护他们。保护我的家人。
"闭上眼睛!"他咆哮着,嘶吼声如此剧烈以至于喉咙仿佛要裂开流血。卡伦闭上自己的双眼,将火焰、空气与灵魂的丝缕交织在一起,形成一道巴尔迪尔之光,并注入了前所未有的庞大能量。即使隔着紧闭的眼睑,他仍能看到刺目的闪光。随着巴尔迪尔之光灼烧纳卡族人的眼睛,脉动的尖叫声撕裂了夜空。
卡伦伸出纤细的精神丝线,如同藤蔓般在空中编织蔓延,搜寻着周围的纳卡族,惊讶地发现竟有近百只这样的生物。当精神丝线与纳卡族建立连接后,卡伦将大地之线注入脚下沙地,感受着地面如波浪般起伏。他能感知到纳卡族正在逃窜,在巴迪尔之光的刺目照耀下仓皇奔逃。他内心某个角落想要放任它们逃走。但与他和瓦勒瑞斯共享灵魂中燃烧的狂怒相比,这份怜悯微不足道。巨龙的怒火是世间独一无二的存在。于是卡伦放手了。他回应火焰的召唤,任其焚尽全身。
他将这股能量注入火焰与大地之线,掀起沙浪,将其塑造成尖刺,用巨龙之心的怒火将其加热。卡伦紧闭双眼,发出撕心裂肺的呐喊,听到瓦勒瑞斯的咆哮与自己遥相呼应。
瓦勒瑞斯的怒火吞噬了他,力量在血管中燃烧,能量如爆发的闪电般在皮肤表面噼啪作响。
塔蒙颤抖着匍匐 在沙地上,右手紧握巨剑柄,左手覆住紧闭的双眼,肺部灼烧般疼痛,遍布全身的无数伤口渗出鲜血。他的意识一片混沌。声音在知觉边缘低语。无论卡伦做了什么暂时击退了它们,那些声音仍在,呼唤着他,撕扯着他的神志。 发生了什么?
刺目的光芒从他指缝间开始消散,逐渐褪去。他缓缓将手从脸上移开,勉强睁开一只眼睛,当残余的刺目光线灼痛眼睛时不禁瑟缩了一下。
以瓦林之名及诸神在上啊...
四周,纳卡们悬吊在半空中,它们的身体被近乎发光的玻璃尖刺贯穿,在头顶月光照耀下显得格外醒目。近一百具怪物的尸体悬挂着,猩红的血液顺着长长的玻璃尖刺流下,滴落并在沙地上汇聚成血泊。
埃里克和维尔躺在地上,双手掩面。
在这片死亡场中央站着卡伦和瓦勒里斯。卡伦脚下的地面已化为玻璃,在他眼中逸散的紫色雾气映照下闪闪发光,那些雾气如同在国王隘口时一样向外向上飘散。他双脚与肩同宽站立,右手紧握弯刀,胸膛随着沉重的呼吸剧烈起伏。瓦勒里斯在卡伦身后昂然而立,黑色脉络的翅膀完全展开,尽管身上沾满沙粒和猩红血液,那些白色鳞片仍在月光下闪耀,鲜血从尾巴和颚部滴落。和卡伦一样,巨龙眼中也弥漫着紫色光芒,扫视着战场寻找任何动静迹象,胸腔发出低沉的轰鸣。
这对组合看起来犹如神祇派遣而来。
他胸膛剧烈起伏, 卡伦双臂颤抖着跪倒在地,当他撞上预期中本应是沙地却意外坚硬的物体时,发出一声喘息。他低头看见自己跪在看似玻璃的表面上,被他眼中散发的紫光照亮。玻璃以他为中心向外蔓延,在随机位置隆起,向上突起形成尖刺。四周悬挂着纳卡的尸体,他们的身躯被玻璃贯穿,四肢松垂,被玻璃阻挡的鲜血汇成细流。
他感觉到瓦莱瑞斯的意识包裹着他,如同摇篮般护佑。无需回头,他知道巨龙正展翅笼罩在上方,怒火仍在心中闷烧。
卡伦任由双臂垂落身侧,手指仍虚握着父亲剑柄。尽管骨头疲惫不堪,他血管里却奔涌着能量。这股力量在他体内荡漾。若在平时,从火花汲取如此多的力量早该让他昏厥。 这怎么可能?是我做的吗? 他试图松开对火花的掌控,却发现自己早已放手,但那份温暖依然存在。脚下的玻璃闪烁着,映照出他眼中紫光。但更惊人的是,他在玻璃里看见了第二光源——另一双眼睛。
卡伦奋力站起身来,同时转向站在他身后的瓦莱瑞斯。这条龙美丽非凡。体型是熊的两倍大,双翼更为庞大,鲜血斑驳的鳞片下虬结着强健的肌肉。发光的紫色雾气从龙眼中飘散而出,犹如寒铁上升腾的蒸汽。卡伦感受到的力量来自灵魂羁绊。这无需解释,但他就是知道。这股能量在他和瓦莱瑞斯之间共振,却又仿佛来自某个不可见的源头——一个既分离又统一的核心。就像能感知火花中的元素脉络那样,卡伦在意识中清晰感受着这种联系。此刻的体验与他过往所知的任何感受都截然不同。这是平衡——两个灵魂的和谐共鸣。
"卡伦。"
听到塔蒙的声音,卡伦转过身来。能量在他体内噼啪作响,血脉中奔涌着闪电。他握紧剑柄,指节发白。瓦莱瑞斯向前探出头颅,鲜血从颚间滴落。
魁梧的男人摇晃着脑袋蹒跚向前,左手紧捂着右胸的伤口。他拖着左腿跛行,血迹与尘土模糊了面容,又被汗水冲刷出道道痕迹。"我的神智属于我自己。无论你做了什么,那些低语声都被逼退了。"
我做了什么? 我究竟做了什么? 记忆模糊不清。刺目的强光,奔涌的力量。在最后关头,他向外释放出精神丝缕来增强火焰与大地之力...难道是那个起了作用?
"但我不确定能撑多久。"塔蒙踉跄了一下,卡伦上前扶住他。不知为何,这个魁梧的汉子在卡伦手中感觉轻飘飘的。"我仍能听见那些声音在脑海深处抓挠,拼命想钻回来。"
"没事的,"卡伦低声说,将塔蒙扶到一片未被玻璃覆盖的沙地上。"其他人..."
埃里克和维尔里尔都正缓缓起身。精灵左半边脸沾满鲜血,金发被暗红血块黏在头侧。他起身时收剑入鞘,目光投向悬浮在空中的纳卡族躯体。
埃里克对玻璃尖刺上悬挂的躯体看都没看一眼。他无言地凝视着卡伦。像是刚意识到自己仍握着双剑,埃里克将它们插回背后的剑鞘。
"塔蒙说得对,"维尔里尔触碰着自己头侧呻吟道,"我也能听见...就像微弱的回声在低语。但它们正在变强。我之前没注意到。这就像慢性毒药。"
当卡伦站在那里时,碎片般的线索逐渐在他脑海中拼凑成形。"杀死每一个进入焦土之地的不是纳卡族。不是纳卡族,不是酷热,也不是无边无际的荒原。是他们自己。"
塔蒙和维尔里尔看向卡伦的眼神就像在看一个疯子。
“我...不...明白。”塔蒙每吐出一个词都伴随着一声闷哼。他紧捂着胸前的伤口,肌肉时而紧绷时而松弛,强迫自己保持站立。
艾瑞克终于开口:“高原上的士兵。他们都是洛伦人。但他们的伤口不全是爪痕...有些是钢铁造成的。他们自相残杀...纳卡只是在啃食残骸。”
卡伦阴沉地点点头。这个发现令人毛骨悚然。
维瑞尔仰起头,眼中闪过一丝领悟:“他们原本是同一边的。当然。”
“你必须走。”艾瑞克向卡伦迈了一步,眼中闪烁着犹豫——还有愧疚。“带着瓦列瑞斯飞走。那些声音似乎影响不到你。如果...如果你留下,我们就会...”艾瑞克看着自己沾满鲜血的双手,又抬头望向卡伦。“我不会让那种事发生,卡伦。我绝不答应。”艾瑞克突然倒吸一口气,双手抱头。他停下来,摇着头让自己镇定。“不,”他艰难地咽了咽唾沫,低声说道。他将手从头边移开。“我能感觉到它,像重压般笼罩着我,低语着。你现在就 必须走.”
“我不会丢下你。”
“卡伦,我——”
“我不会丢下你!”卡伦声音里的愤怒既属于他自己,也属于瓦列瑞斯。他没注意到自己已攥紧拳头,呼吸也变得粗重。“一定会有办法的。”
“四百年来,从来没人找到过破解之法。”
"在事情做成之前,永远都像是不可能完成的,"塔蒙咕哝着,倚靠在一根从沙地中突起的粗厚玻璃尖刺上。"而且四百年来也再没有出现过龙骑士。很可能在这片死亡之地中,从未有别人获得过这样的机会。我们必须把握住。你做了什么,卡伦?"
"我不太确定..."卡伦的声音逐渐消失,努力回想着。"有什么东西接管了...那个连接。我和瓦列里之间的连接。我将灵质丝线系在纳卡上——"他突然意识到什么"——也系在你们身上!我用灵质丝线连接你们三人,确保你们不会被击中。然后我将这些丝线以波浪形式向外推...我..."卡伦的记忆中出现了黑点。那个连接接管了一切。"我不完全确定自己做了什么..."
埃里克和塔蒙的脸色沉了下来,一片阴霾笼罩着他们。但维尔里几乎没有反应。自从卡伦提到灵质后,他似乎一直陷入沉思。"维尔里,你能不能..."
他感觉到维尔里触及了火花,牵引着灵质丝线。这些丝线在空中飘荡,像系着丝带的缎带般缠绕在维尔里身体周围,然后从头到脚包裹住他,每根丝线都按照特定模式缠绕在一起,编织出一个网格状的网。一道灵质屏障。精灵突然倒吸一口气,向前扑倒在双手上。卡伦向他走去,但维尔里举起一只张开的手掌。
"我没事。"
无论这个精灵尝试了什么,都没有奏效。
维尔瑞尔深吸了几口气,稳住心神,再次牵引着灵能丝线,将它们引入体内,在周身编织缠绕。那些丝线不断延展,层层交叠,始终处于流动状态,变换着、旋转着。片刻之后,维尔瑞尔浑身明显颤抖了一下,双肩松垂,头颅后仰,唇边浮现出释然的微笑。精灵站起身来,眼中透着倦意。
卡伦将手搭在维尔瑞尔肩上:"成功了吗?"
精灵点头道:"应该是。那些声音没有完全消失,但被压制在意识深处,不再向前逼近。"他停顿片刻,深吸一口气,"你没有任何感觉吗?听不见任何动静?没有窃窃私语,也没有滑腻的触感在思维中蔓延?"
卡伦摇头:"完全没有。"
"你与瓦勒瑞斯的契约肯定在保护你。只能是这个原因。要不是你在这里,我们早就割开彼此的喉咙了。这很好地解释了为何从未有人能离开此地。你能看懂我的操作吗?"
"大概可以。"卡伦迟疑地点头。若是集中精力,他确实能看见精灵体内流动的灵能丝线,就像维尔瑞尔教导的那样辨识其中的纹路。
"黑暗是一种有形之物,"瓦埃里尔说道。"当你试图推开它时,它就会反推回来。不要试图攻击它,而要偏转它。如果你试图与它对抗,它会在你眨眼间耗尽你的力量。不要做一堵墙,要做河流中的磐石。这不像真正的灵魂护盾那么复杂。你不是在阻挡我接触火花,而是在偏转黑暗。引导它。当你准备好时,将你的魂线覆盖在我的上面。以它们为指引。模仿它们。然后我就会放开自己的魂线。"
卡伦点点头。他能感受到瓦勒里斯的犹豫,那双薰衣草色的眼睛紧盯着他。深吸一口气,卡伦向火花伸出手去。他能感觉到它在脑海中脉动,元素之线纠缠盘绕。他小心翼翼地牵引着灵魂之线,就像瓦埃里尔所做的那样。
"很好,让它们穿过我,环绕我。将它们缠绕在我的核心周围。保持它们不断运动——这是最难的部分。"
卡伦又吸了一口气,按照瓦埃里尔的指示,将魂线推入精灵体内并环绕着,从不让它们静止,保持持续运动,沿着瓦埃里尔已经铺设的魂线轨迹前进。一股力量猛烈地反推回来,如同钢铁之墙向卡伦压来。
"别和它对抗,"精灵凝视着卡伦的眼睛说。"引导它。"
"我在尝试,"卡伦咬紧牙关说道。他试图稳住呼吸,集中精神。那股在他体内震颤的能量正在慢慢消退。随着瓦勒里斯的怒火平息,他能感觉到能量正在消散。
“很好,”精灵说道,同时卡伦的精神丝线开始在他的丝线上移动。“就是这样。让它冲垮你,然后从你周围流过。”
片刻之后,卡伦感觉到压迫他的力量减弱了。它没有完全消失,但退到了他意识的边缘。他感觉到维尔瑞尔收回了自己的丝线。
“非常好,”维尔瑞尔喘息着说,伸手搭在卡伦肩上。精灵的眼睛深陷发黑,就像某个喝得烂醉后刚醒来的人。
维尔瑞尔花了好一会儿才平复呼吸,才能为塔蒙和埃里克构筑精神护盾。但当他完成时,两人脸上明显放松下来。精灵双臂交叉抱胸,叹了口气。“维持这种护盾不怎么耗力,但在黑暗力量的冲击下,我们没人能撑过半日。即便如此,还是很难保证。”
恐惧的藤蔓在卡伦胃里扭动。
“什么,就这样?”埃里克说。“等到天黑,我们就自相残杀?”
“不。”维尔瑞尔用舌头舔了舔牙齿,沉思着。他叹了口气。“我们有两个选择。要么我和卡伦轮流,一人休息时另一人保护全队;要么我们合作,分段构筑护盾。”
“轮流的话能撑多久?”塔蒙问道,同时用行囊里的布擦拭巨剑上的血迹,然后收剑入鞘。
“若给出具体数字,那就是在骗你。但肯定比分担压力要短得多。”
"但这还不是真正的问题所在,"卡伦说着,嘴角紧绷成一条直线,目光转向维尔里尔。
塔蒙脸上浮现出恍然的神色。"你总得找个时间睡觉。"
"如果我睡着时维尔里尔出了什么意外..."
"我们会自相残杀。"埃里克盯着两个被同一根玻璃尖刺刺穿的纳卡人,那根尖刺足有六英尺长,半英尺粗。
"那么,我们只有一个选择。"塔蒙抱起双臂。"我们继续前进寻找庇护所,把我的手、埃里克和维尔里尔的手脚都绑起来,武器都交给瓦勒里斯保管。卡伦可以休息,瓦勒里斯看守我们,而我们都被绑着手脚。等我们醒来,卡伦可以保护维尔里尔,给他松绑,再来解开我和埃里克。"
维尔里尔满意地撅起嘴。"而且晚上我会虚弱得无法汲取火花,这样就不会造成危险。"
"所以我们把自己变成纳卡人的诱饵?"埃里克鼓起腮帮子摇头。"太棒了。"
"这样做能确保我们白天尽可能多赶路。而且我认为越早离开这个地方越好。"塔蒙把手搭在一根沾血的玻璃尖刺上。"再说了,我觉得纳卡人现在可能会寻找更容易得手的猎物。"
那天夜里, 当卡伦坐在拱形岩石的遮蔽下,背靠着沉睡的瓦勒里斯,呼出的白气在空中凝结时,他感觉到了什么。一种低沉回荡的搏动,缓慢而有节奏。那不是声音也不是震动;它没有在空气中荡漾。那是脉动。这片荒芜之地跳动的心脏,正在呼唤着他。 咚. 这搏动深入骨髓。牵引力如此之强,卡伦必须竭尽全力才能保持原位。在他身后,在岩石的完全遮蔽下,其他人被捆绑着手脚正在沉睡。
"诸神对我们开了怎样的残酷玩笑?你任由家人死去...你也让埃利萨尔死去。科里克。洛皮尔。法尔明。现在你又拿我们的性命冒险。你拖着我们穿越这片被神遗弃的荒原,就为了救那个被你抛下的朋友。" 埃里克的话语在卡伦脑海中回荡。无论埃里克是否真心,这些话确实道出了真相。他的家人之所以死去,是因为他把帝国军队引到了林地。那是他的错。无可辩驳。埃利萨尔、科里克、洛皮尔、法尔明。他们或多或少都因卡伦而死。无论前路如何,还会有更多人死去。成百上千。这个念头几乎要将他吞噬。它啃噬着他的心智。他从未要求这一切,却已深陷其中。
我无法让逝者复生。但我能为活着的人而战。
他握紧了膝上剑柄,手指不自觉地摩挲着父亲赠予的剑身上那些繁复的螺旋纹路,目光始终锁定在沙丘变幻不定的流沙上。
咚.
卡伦深吸一口气,望向繁星点缀的地平线。他知道是什么在召唤自己。在梦中他早已见过——伊尔纳恩,那片摧毁此地的黑暗核心。
咚。
狂风呼啸 卡伦撕裂长空时,烈风拍打着他身躯。头顶悬挂着猩红月轮,将炭黑的云层染红。下方城池在燃烧,白岩建筑被黑烟熏燎,火舌肆虐。
这是何处?
当他振展那双在诡谲月光下泛着翡翠绿辉的翅膀时,力量在血脉中奔涌。恐惧与惊慌吞噬着他的心脏,每寸血肉都在嘶吼着催促他赶往目的地。
又是那个梦。
前方巨塔拔地而起,高耸入云。塔顶白石厅堂通过石砌步道与形似贝尔杜兰要塞的庞大建筑相连。但他不在乎步道或要塞——他要的东西就在塔顶。
不,不是想要 而是必须得到.
他从灵魂深处发出震碎骨骼的原始咆哮,随即熟悉的感受席卷全身。那种他早已熟知的压力正在积聚,但这次 截然不同 原始力量. 如闪电之河在他体内奔涌,贯穿他的血脉与灵魂。当力量积聚到他无法承受之时,他张开颚骨,向着塔楼外墙喷吐出汹涌的龙焰。爆炸的冲击波将塔墙向内轰塌,石屑与尘雾吞噬了整个内室。
卡伦顺着火焰轨迹振翅破空,前肢末端的利爪嵌入新炸开的缺口两侧石壁,用龙爪将自己牢牢固定。
蓝晶石在白岩地面投下幽光,下方站着的正是他寻找的魂契者——他的心跳,他的整个世界。阿尔薇拉。
两名兜帽人影手持跃动着黑焰的刀刃,拦在阿尔薇拉面前。 暗影魔。 闪电再次在卡伦体内奔涌, 压力攀升,灼烧灵魂。这些怪物必须死。他绝不能让他们伤害阿尔薇拉。绝不允许。当压力达到顶点时,卡伦张开血盆大口,毁灭性的龙焰洪流倾泻而出。暗影魔在哀嚎中现出原形,被窃取的肉身外壳里抽离出漆黑灵魂。
石室内还有一人。叛徒。屠戮驭龙者与巨龙的凶手。埃尔托尔。
震天咆哮撕裂云层,卡伦仅来得及瞥见黑鳞巨龙赫利俄斯——与埃尔托尔缔结契约的恶龙——以千钧之力撞上他的侧腹。撞击将他从塔楼撕离,龙爪在石壁上犁出深深沟壑。
维尔德拉! 阿尔薇拉的话语在卡伦脑海中轰然炸响。悲痛。哀伤。
当他们坠落时,他抓挠撕咬着另一条龙。他必须挣脱。他不能丢下阿尔薇拉独自一人。她需要他。当赫利俄斯的利爪划过他的侧腹时,他发出怒吼;当赫利俄斯撕扯他的脖颈时,他尖声嘶叫。
他必须保护阿尔薇拉。但他能看见那片虚无。听见它在召唤自己。恐惧攫住了卡伦的心智。不是为自己性命担忧的恐惧,而是为阿尔薇拉。害怕留她独自在这世上。他疯狂挣扎,利爪撕开赫利俄斯的侧腹,鳞片与血肉横飞,用龙焰将其吞噬。但这还不够。赫利俄斯始终比他更强。永远更庞大,更凶猛。但他曾经是朋友。即便如此,他仍能感受到赫利俄斯意识中辐射出的悔恨与哀伤。
当更大的龙用利爪撕扯他,用尖牙咬噬他时,他每一寸躯体都在痛苦中嚎叫。赫利俄斯的颚骨钳住他的脖颈。他竭力让自己的意识远离阿尔薇拉——不愿让她感受到自己的死亡。
卡伦阖上双眼。
卡伦猛然惊醒 直挺挺坐起时,寒意席卷全身。心脏狂跳,胸膛震颤,冷汗浸透躯体。他伸手触碰瓦勒瑞斯,渴望感受龙族意识的温暖。颤抖着转身,当手掌贴上瓦勒瑞斯鳞甲的瞬间,夜寒消散,他感受到巨龙的意识与自己相触。
感受到卡伦的恐慌,瓦勒瑞斯流露出担忧。这条巨龙在卡伦睡觉时一直保持清醒守护着众人,它转过头来,胸腔深处发出低沉的隆隆声。
卡伦跪起身,将前额抵在瓦勒瑞斯的鼻吻上,手掌轻抚巨龙面部两侧的犄角棱线,试图理解刚才所见的一切。他全身毛发依然竖立,纯粹而不加掩饰的悲痛撕扯着他的心脏,将他片片剥离。那是阿尔维拉·赛里斯——德莱德的大执政官,以及与她结缔的巨龙维尔德拉。卡伦无需质疑便已确定。他透过维尔德拉的眼睛看到了,感受到了它的心灵。即便理性的那一半大脑告诉他这只是个梦,他却知道这是真实的。没有任何梦境能有那种感受。没有任何梦境能承载如此痛苦。他感受到了维尔德拉临死时的恐惧、失落与心碎。即使在死亡降临那一刻,维尔德拉心中唯一的牵挂仍是阿尔维拉。卡伦抬起头,凝视着瓦勒瑞斯泛着微光的薰衣草色眼眸,那瞳孔中央贯穿着黑色细缝。
"我的灵魂与你的相系。"
当巨龙将头颅抵向卡伦的手掌时,它喉咙深处发出隆隆回响。瓦勒瑞斯无法言语——至少不能像卡伦那样说话,但从龙族意识中漫溢而出的纯粹温暖,胜过千言万语。
魂契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