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22 亲近朋友 更要靠近敌人
达伦的心脏 在他跨过门槛时提到了嗓子眼。伊冯就站在那里，站在这个简陋石屋中央，一只手按在身侧，另一只缠着绷带的手紧握着剑柄。在他身后，另一个男人——那个刺客——蜷缩成一团躺着，双手被绳子绑住，绳子另一端系在钉入地面的螺栓上。"达伦...你还活着。"
上一次达伦见到伊冯时，这个男人还昏迷不醒地躺在杜拉克杜尔之心的担架上，基拉的矮人族和国王卫队在他周围厮杀。达伦的第一反应是冲上前去确认这位朋友的安危。把伊冯视为朋友感觉很奇怪——他们相识并不久——但伊冯确实就是：一个朋友。而朋友正是达伦所缺少的。但他从伊冯脸上看出了犹豫，于是停在门口，肌肉紧绷。"你也是。"片刻之后，达伦向前迈了一步。"很高兴看到你能站起来。"
伊冯后退一步，确保自己站在达伦和囚犯之间。他举起剑，因疼痛而皱眉——刺客捅进他肋骨的刀伤仍在折磨着他。伊冯朝达伦身后的走廊偏了偏头，那里躺着三个昏迷的国王卫队成员。"虽然我也很高兴见到你，但你似乎不是以朋友身份来的。你想干什么，达伦?"
"他们都还活着。我发誓。"
伊冯挑起眉毛看向贝琳娜："她从不留活口。"
"因为是你的要求啊，伊冯。实话实说——我只捅了其中两个人，分别在大腿和手肘。他们死不了。不过看他握剑的那只手，我估计其中一个以后可能很难..."贝琳娜握拳做了个上下摆动的手势，"你懂的。"达伦和伊冯都盯着贝琳娜，但她只是耸耸肩——她向来如此。"我说了要完全诚实。"
伊冯转回身面对达伦，摇着头，眼神变得冷硬。"这是什么意思，达伦?"
"我来抓他。"达伦指向瘫在伊冯身后的刺客。"琪拉需要证据证明有人在她遇刺当晚也企图杀害戴蒙。他是我们唯一的证据。"
"我不能让你带走他。这人试图杀害戴蒙。绝不能放他走。戴蒙绝不会——"
"戴蒙正是我们出现在这里的原因，伊冯!"达伦控制不住提高了声调，话语中渗出怒意。伊冯是他见过最睿智的人之一，但只要涉及戴蒙，这男人就瞎得像只蝙蝠。"他和普尔罗安做了交易。他早知道刺客会来。他放任这一切发生。他一直在利用你，伊冯。他在利用我们所有人。"
"我知道。"伊冯沉重地叹了口气，垂下长剑。
"你知道?"
"好吧，我并不确定他和普尔罗安达成了交易，但我一直有所怀疑。他与她会面的次数太多了，每次不是找借口就是挑起争执赶我走。从戴蒙第一次呼吸起我就认识他。我知道他在说谎。我也知道他试图逮捕你是为了掩盖什么。他最近行为一直很反常，不断坚持要与矮人对抗，不断呼吁采取行动，即使这样做毫无意义。甚至现在，他还想处决那个刺客。他很焦虑，疑神疑鬼。达伦，他已经不是他自己了。"
"我才不在乎戴蒙。他的所作所为没有任何借口。我来这里是为了防止这些人饿死。如果我能向基拉证明有人企图刺杀戴蒙，她可能会退让。"
"你不能相信矮人，达伦。他们都是背信弃义之徒。一有机会她就会在背后捅你一刀。"
"别告诉我该相信谁不该相信谁。她比你或戴蒙都更诚实。伊冯，她不想流血，尤其是与贝尔杜尔之间。但戴蒙逼她出手。而且把刀捅进你肋下的可不是她。"
“无所谓。”伊冯调整站姿时发出一声闷哼，他那早已断裂的鼻梁皱了起来。“如果戴蒙与普尔罗安做了交易，他就和她一样有罪。矮人们会砍下他的脑袋，任由我们的人在这里腐烂。我不能让这种事发生。”伊冯咬住嘴唇，回头看向躺在身后的男人。“我不能，达伦。我不能把戴蒙的头送上断头台。”
“你为什么要保护他?他是个懦夫。只要觉得能保住自己的命，他会把你扒皮卖掉。”
“他还是个孩子!”伊冯声音里的怒火让达伦猝不及防。“他是个孩子，达伦。他还没准备好面对这些。他正在溺水，呛着水，只是拼命想浮在水面上。这都是我造成的。我不能眼睁睁看他沉下去。”
“你造成的?伊冯，这事跟你毫无关系。你每次都站在他那边。即便是现在，在他的所作所为差点害死你之后。”达伦深吸一口气，屏息片刻才呼出。“我还没告诉基拉戴蒙干了什么。”达伦能看到伊冯脸上的惊讶。对方略微放低了刀刃。以伊冯的伤势，达伦确信自己完全可以占上风，带着他们想要的东西离开——尤其有贝丽娜的帮助——但他不想这么做。“我说过了。我来这里是为了保证贝尔杜安人的安全。戴蒙吊死在桥上关我屁事，但现在，把罪责从他头上移开才能保住这些人的安全。”
伊冯刚要开口，脸上突然闪过一丝恍然的神色，随即住了口。达伦还没来得及再说什么，贝琳娜就跨步挡在了他面前。"我受够你们俩在这儿比鸡巴大小了。虽然我很想捅死你那个鼠脸小杂种国王，伊冯，但达伦正在做的事很可能是让那个挂着鼻涕的狗杂种活命的唯一办法。而且，如果你还在乎的话，这座石头牢笼里的所有人也都得靠这个办法活命。你不该这么糊涂。"
"贝琳娜，你知道我爱这些人。我——"
"省省吧，伊冯。我们认识这么久，我认得你这副表情。平常你就倔得像座山，现在这副表情说明情况更糟。收起你那些关于荣誉、责任之类的漂亮话。达伦本可以离开的，事实上我还劝过他。但他留下来了——尽管你们那个粪心烂肠的狗屁国王想把自己的无能怪罪到他头上。现在你那个榆木脑袋里显然在盘算别的，但你要是真在乎自己说的那些保护贝尔杜亚人民的屁话，就让我们带那个人去见基拉。要是你不答应，我就把你这个老糊涂打趴在地，再往你自渎用的手上捅一刀。反正我们最后都会带他走。"贝丽娜耸耸肩。"既然今天把话都说开了——你指责矮人背信弃义，自己却效忠一个只顾保命、对宣誓要保护的饥病交加的子民不闻不问的国王。我只和基拉交谈过一次，但她小脚趾里的骨气都比那个鼠辈杂种全身加起来的多。还有——"
"贝琳娜。"达伦将手放在贝琳娜肩上，令他惊讶的是她真的停下了脚步，当她迎上他的目光时，呼吸缓慢而颤抖。达伦微微偏头，给她一个温柔的微笑。他转向伊冯，从那人的剑旁走过。"你的职责是外面那些饥饿生病的男男女女。是那些可能再也感受不到阳光，或活不到懂得他人温暖为何物的孩子们。你欠 他们。 不是他。他们沦落至此都是因为 他 的所作所为，我不会让他们用生命来偿还。我绝不!"达伦浑身发抖，咬紧牙关抑制颤抖。他直视着伊冯，竭力控制呼吸。他都没察觉怒气在上升。他放缓呼吸。"如果你不让我们带走那个人，戴蒙和这里所有人都会死于饥饿和疾病。过程缓慢而痛苦。即使你不关心这些人——我半点都不信——我们带着那人离开才是戴蒙可能活下来的唯一机会。"
伊冯回望着达伦，眼睛黝黑，泛着紫圈。慢慢地，伊冯垂下了剑，点头道："带他走吧。把他交给基拉。我会尽力说服戴蒙。他心地善良，只是迷失了。"
待贝琳娜 和达伦带着刺客离开后，伊冯背靠石墙滑坐在地。他抚过自己光秃的头皮;那里曾长满浓密的黑发。
这一切都是他造成的。全部都是。若他不曾软弱，费德人根本进不了贝尔杜尔。亚瑟现在应该还坐在王座上。戴蒙也不用背负重担，本该向远比伊冯称职的人学习治国之道。贝尔杜尔依然会屹立不倒，那里的人民—— 他 的人民——就不会被困在乱石山下，任由好战矮人摆布，忍饥挨饿。
伊冯艰难地咽了口唾沫，手指抚过那团曾是他耳朵的扭曲肉块。他长舒一口气。这道伤是在深潜者夺走阿莉安娜和克里丝那天留下的。克莉丝的尖叫声至今仍在伊冯噩梦中回荡，甚至侵入清醒时分，日夜折磨着他。
没人明白。亚瑟不懂，艾森也不懂。他们总说矮人对那件事没有责任。说要是当时回头，所有人都会死。伊冯也会死。但问题就在于此。矮人剥夺了他这个权利。他们阻止他与家人共赴黄泉。强迫他活在世上，再不能感受阿莉安娜双唇的温热，再听不到克里丝充满好奇的提问。
费德人正是扭曲了这股愤怒，导致伊冯害死了最亲密的朋友——这个与他相识一生、对他深信不疑的男人。如今故友之子扛起了整个民族的重担。而戴蒙正在崩溃。
再一次，无人能懂。伊冯夺走了戴蒙的父亲。是他造成了这一切痛苦。而现在，无论他们踏上哪条道路，伊冯都不会让戴蒙独自站立。他绝不会。
琪拉端坐在 议事厅高台上的王座。她已在那里坐了约莫一个小时，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右手关节托着下巴。尽管她的盔甲是为她量身打造，依然会刮擦发痒。穿着它上战场是一回事，但清醒时每分每秒都穿着它实在令人疲惫。钢铁的重量压着她，让肩上的负担成为具象化的存在。但她依然穿着，因为这是她的职责。她正处于战争中。无论这个词是否被宣之于口，这就是事实。她正处于战争中。尽管表象并非如此，这不是与人类、与贝尔杜亚人民的战争。这是她与自己族类的战争。她永远不会要求战士们向同族举起战斧——除非她自己愿意率先这么做。
无论戴蒙是否参与了所发生的一切，她毫不怀疑这个男人并非幕后主使。他没有那样的才智，仅有的那点聪明也都用来滋养内心那个任性孩童的自我。他唯一的真实动机就是成为像他父亲那样的人——这一点再清楚不过。某种程度上，凯拉怜悯他。亚瑟·布莱恩曾是位强势的统治者，也是她尊敬的男人。活在这样的阴影下并非易事。但这怜悯并不意味着必要时她不会碾碎他。不，若说戴蒙是什么，他不过是个被他人提线操纵的木偶。
埃莱尼亚、霍夫纳与普尔罗安。至少其中一人背叛了他们所有人。凯拉发出一声阴郁的轻笑，向后靠进椅背，环视着议事厅，目光掠过诸神雕像和环绕高台的空置王座。自由邦建立于近千年前，历经王国间数百年的战火。它虽不完美，却延续至今。它顽强存活。正因这份顽强，山脉的岩石才免于沾染矮人鲜血，每个王国都得以繁荣。但如今，这和平时代似乎已一去不返。
她从那夜旅人的流言中听闻，霍夫纳已不再呼吸。起初基拉并不相信。这绝不可能是真的。随后的日子里，基拉曾试图向沃尔库尔、阿兹玛尔和奥兹林派出斥候，但这三处同她一样关闭了风之隧道。随着时日推移，当埃莱尼亚和普尔罗安的使者陆续抵达时，霍夫纳始终杳无音信，而沃尔库尔的风之隧道依然紧闭。要么是那些有资格的人都在争夺王位，彼此撕咬血肉只为攫取权力;要么就是霍夫纳策划了袭击，并封闭王国准备开战。
普尔罗安与埃莱尼亚都向基拉保证自身清白，并提议协助在杜拉克杜尔围困贝尔杜亚人。她接受了这个提议，条件是埃莱尼亚和普尔罗安的领主必须亲自前来杜拉克杜尔。她的幕僚曾警告她不要这么做。但若埃莱尼亚或普尔罗安中任何一方(或两者)是袭击的幕后黑手，将他们控制在身边才是上策——被基拉大军团团围住时，他们便无法发动战争。
琪拉从王座上起身，转向身后哈费西尔的雕像。这位锻造之神，所有矮人的守护神，他们的创造者。琪拉对众神怀有坚定信仰，但她不像某些狂热信徒，用扭曲的宿命论来为自己的行为开脱。她的命运由自己主宰，她的道路凭自身意志开辟。她不像人类和精灵的国王女王那样继承王冠。这是矮人的传统——她赢得了王冠，被人民推选为领袖。然而她仍忍不住质问："为什么?"她的目光从哈费西尔手中的战锤，移向覆盖其臂膀与胸膛的厚重板甲，最后落在那把编满戒指、垂落至胸口的纠结胡须上。"我们是您的子民。当我们即将自相残杀时，您为何不干预?"
她本就没期待回应。诸神不会驻足聆听凡人的低语。琪拉轻叹一声，手指穿过缀满戒指的发丝。
议事厅外的短廊突然传来金属轰响，继而是脚步声与叫喊。琪拉转身望向标志入口的橡木双扇门。
"住手!你们不能——"
议会厅大门猛然洞开，达伦·维兰德带着同伴大步闯入，将一名披斗篷的男子掼在地上。
"这就是你要的证据。" 达伦抬头望向女王，她站在大厅中央半圆形高台上，身后排列着诸神雕像与王国旗帜。她仍穿着瀑布会面时那套钢制板甲，腰间武器带上悬挂着一对长柄手斧，巨大的双刃战斧则斜靠在王座一侧。 她已准备好迎接战争。
基拉的御林铁卫在达伦与贝琳娜周围布防，两侧各站两人，手握战斧，猩红披风垂落石地。因不愿刀兵相向而未能阻止两人进入，他们最终选择包围态势——这个折中方案正合达伦心意。
基拉沉默地走下高台，目光锁定跪在前方的男子。军靴踏石的脆响在大厅回荡，除却达伦剧烈的心跳声，再无其他声响敢与之争锋。
基拉在刺客面前停步，扯下其头罩露出青紫肿胀的面容：鼻子碎裂如玻璃制品，右眼血肉模糊——达伦断定这只眼睛永远报废了。看到这张毁容的脸，达伦不禁皱眉。上次见到时刺客的鼻子已被伊冯打碎，但这些新伤显然是刚添的。
“看来你们对待俘虏很仁慈。”女王将手置于男子下巴下方，托起他的脸与自己对视，声音里不带丝毫讥讽。“若他是我的囚犯，我会砍断他的双手，这样就不需要这些镣铐了。让刺客留着双手，等于等着背后挨刀子。”
“我喜欢她。”贝琳娜环抱双臂低语，嘴唇抿成赞赏的弧度。“怎么?”面对达伦的怒视，她回以无辜的眼神。“她说的哪句话不是事实?”
基拉松开男子的下巴。“我欠你个人情。审讯官会从他嘴里撬出真相。届时我们再作定夺。若他证实你的供词，我会接见戴蒙。”
“给我五分钟单独审问。”贝琳娜歪头打量着刺客。“我保证他会开口。”
“贝琳娜!你——”
一阵剧烈的咳嗽打断达伦，刺客费力地喘着粗气。他抬头直视基拉：“若您允许，我愿说出您想知道的一切。”
“你为何要这么做?”基拉单膝跪地与刺客平视。
男子再度咳血，飞溅的血珠玷污了基拉锃亮的铠甲。“我活了大半辈子，还不至于蠢到为金钱忍受酷刑。名誉可以重建，身体不能。尽管提问，我必如实作答。之后放我走，您再不会见到我。没有比这更公平的交易。”
“我如何相信你会说真话?”
"你怎么能确定?通过痛苦和肢体残害得来的答案，就比自愿坦白的更可信吗?"达伦不禁对男人的镇定感到佩服。如果此刻跪在杜拉克杜尔矮人女王面前、面临酷刑和死亡威胁的是他自己，他觉得自己绝不可能如此平静。"你又如何判断我说的是真话?说实话，面对答不上来的问题，我反而更可能编造谎言来结束痛苦。问你的问题吧，我会诚实回答。然后放我走。以诚换诚。"
基拉站起身，转回高台方向。"谁雇的你?"
"我不知道。我的指令和一半酬金都留在阿兹玛尔的'斗篷与匕首'酒馆的一个箱子里。完成任务后才能拿到另一半。"
基拉没有回头看那人。"你怎么进自由领的?"
"我们一直以各种形式存在于此。不过我和其他人是乘你们的'风行者'在疏散时混进来的。"
贝丽娜绕过达伦，蹲到那人身边。"'手'会追杀你。"
"我知道。"男人面部扭曲。"就像他们当年追捕你一样，贝丽娜·卢娜。但你也反杀了他们。你是个传奇。"
贝丽娜拍了拍男人的脸颊。"但你不是我。他们会追杀你，他们 会 杀了你。"
"宁愿手握利刃战死，也好过被绑在刑架上折磨致死。"
"实话。"贝丽娜站起身，退回到达伦身旁。"愿赫拉娅拥抱你。"
琪拉在刺客和贝琳娜之间来回扫视，眼中闪烁着好奇。"你曾试图刺杀贝尔杜尔国王戴蒙?"
"是的。我们接到的命令是杀死国王和他的顾问伊冯·阿内尔。"
"那我呢?埃莱娜王后?普尔罗安?霍夫纳?"
"我不知道。我们被分成若干小组，每个小组只知晓自己的任务，以防出现现在这样的连锁泄密。但我被告知要说是埃莱娜派我来的。"
琪拉点点头。"谢谢。你的坦诚值得赞赏。"她从腰带环扣中抽出一把手斧，放在被绑男子手中。达伦起初一脸困惑，但随后那男子缓缓点头，低下了头。刹那间，琪拉抽出第二把手斧，斧刃带着湿漉漉的碎裂声劈进那人太阳穴。斧刃嵌得如此之深，只有细细的血流顺着斧面渗出。刺客抽搐着抬手想触碰斧刃，侧身倒下后又仰面翻滚，仍在抽搐。他就这样保持着姿势，直到肺部停止呼吸，眼珠翻向脑后，生命从躯体中流逝。
"这算什么?"达伦怒吼着向琪拉逼近，却被女王卫队拦住。"他已经告诉你想要的答案。你发过誓的!"
基拉将脚踩在那人胸膛上，用力拔出斧头，鲜血顿时喷涌而出。"他是个雇佣刺客。是那些企图刺杀戴蒙和自由城邦所有统治者的刺客之一。要是没有幕后主使呢?要是帝国在挑拨我们自相残杀呢?无论如何，他都不是能被释放的人。他内心深处明白这点。如他所愿，他握着刀死去了。"
贝琳娜把手搭在达伦肩上。"我也不喜欢这样，但这比'手'给他的死法强多了。他们从不宽恕背叛。"
"你向他承诺过。"达伦靠着女王卫兵，喉咙里发出低沉的吼声。
基拉用从腰带上抽出的布擦拭斧头上的血迹，随后将它插回腰间的斧套，又从地上捡起第二把战斧重复同样的动作。她示意女王卫队退开，迈步站到距离达伦仅数寸之距。这个穿着板甲、腰间悬着双斧、苍白皮肤溅满血点、眼中凝着冰冷杀意的女子，虽然身高比达伦矮了近一尺，却散发着令人胆寒的威慑力。"我的人民正处在战争边缘，达伦·维兰德。你明白这意味着什么吗?战争?意味着他们的性命悬于我每个决断之间。帝国屠戮了科尔米尔与赫尔蒙德的矮人，用龙焰活活烧死了滚石山脉的同胞。我们全族随时可能走向灭绝，如今只剩洛德哈自由领、奥纳尔和阿卡伦翡翠山的矮人延续着昔日荣光。若你以为我会把子民的性命与这个想取我首级的刺客等同视之，那你实在不谙识人之道。我不是戴蒙，为了族人我可以不惜己命。任何手段都在所不惜。"她垂眸看向刺客僵硬的尸体，轻叹一声。"我不喜欢戴蒙·布莱恩。他不及父亲半分风采，更糟的是连亚瑟那点悲悯之心都没有。但我不想与贝尔杜尔开战，也不愿徒增伤亡。流的血已经够多了。你去告诉他我想谈和。若他同意，就在此地会面。米尔拉克会带一队卫兵随行。"基拉向右侧的女王卫队成员示意。
达伦望向贝琳娜，后者点了点头。他咬着下唇一角。"不行。"
"不行?"
"难民营里的贝尔杜安人正在挨饿。你清楚这点。当你们和戴蒙互相扯皮时，他们只会继续挨饿。给我食物救济他们，我就把你的口信带给戴蒙。"
达伦知道自己没有讨价还价的筹码。基拉大可以让贝尔杜安人活活饿死，而他对此毫无办法。但从她刚才谈及自己子民的言语中，他觉得她不是那种见死不救的人——尽管她处决刺客时冷酷无情。
基拉的手指轻敲挂在右胯的斧头，舌头舔过干裂的嘴唇。"我会安排几车谷物、水果、豆类和根茎作物。备妥后你就带着物资出发，顺便传话。"
"感谢您，陛下。"达伦微微颔首。他总不知该如何与王室成员相处，确信自己常出差错，但至少尽力了。另一个念头在他脑海挥之不去。"陛下。杜拉克杜尔城外还有更多贝尔杜安人。其他城市也有同胞。关于他们可有消息?"
基拉脸上浮现出一丝勉强的微笑。"埃伦雅和普尔罗安都向我保证他们城里的贝尔杜安人情况尚可。我无法想象他们会比这里的人好多少，但至少他们还活着。至于沃尔库尔那边的人，我就不得而知了。袭击发生后通往沃尔库尔的风之隧道就关闭了，我再没收到霍夫纳的任何消息。他们可能还活着，但我不会抱太大希望。如果沃尔库尔的刺客真的成功刺杀了霍夫纳，毫无疑问会有沃尔库尔人迁怒于人类。最好抱最好的希望，做最坏的打算。现在，我的指挥官米尔拉克会带你们去个能吃饭、喝水、洗漱的地方。恕我直言，你们闻起来像屎一样臭。"
贝琳娜突然大笑起来。"我早告诉过你!"
基拉双臂 交叉抱在胸前，看着米尔拉克护送贝琳娜和达伦离开房间。她今天之前从未见过贝琳娜，但尽管这个女人外表看起来散漫随意，显然她是个颇具实力的战士。如果她与那个刺客之间的对话属实，她不仅曾经是"手"组织的成员，而且还成功脱离了——这个壮举基拉相信绝非易事。
但吸引吉拉注意力的并非贝琳娜。达伦·维兰德尔是个正直的人——这种品质在他们当中实属罕见。无论从哪方面看，他都是父亲的儿子。这个年轻人本可以置身事外，吉拉确信只要他愿意，他和贝琳娜完全可以轻松离开洛达尔。但他选择留下，而那个女人也决定与他共进退。这些行动比任何言语都更有说服力。一个不仅愿为素不相识之人赌上性命，还能说服那样的女人做出同样选择的男人。
如果当初是达伦·维兰德尔而非戴蒙·布莱恩成为贝尔杜尔的国王，这一切都会大不相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