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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束缚与破碎Ⅲ:战争与毁灭> 章节 20 曾经走过的路

章节 20 曾经走过的路

  卡伦带着 他将手挡在眼前,四周燃烧的烈焰投下摇曳火光,在村庄各处烙下深深阴影,珍珠色的月亮高悬夜空。烟尘与灰烬的气息在空气中弥漫,在他喉头凝成厚重的苦涩。目光所及之处,人们提着水桶四下奔逃,哭喊声刺破夜幕。声浪在他耳中忽远忽近,时而尖锐时而沉闷,仿佛头颅半浸在水中。他辨得出那些嗓音,认得出那些面容——埃德温大叔、费林·科姆、薇娜·格里滕、玛拉·斯蒂尔...这是青林村。恐慌攫住了他,他竭力集中精神。

  记忆最后停留的片段,是他倚着瓦莱瑞斯鳞甲休憩时,艾瑞克和瓦埃里尔正值守夜岗。此刻他才惊觉感知不到瓦莱瑞斯的存在,龙族意识与自己的精神联结已然中断。他睡着了。这是那些梦之一,真实得令人战栗的梦。

  撕心裂肺的尖叫骤然划破夜空,卡伦的脊背窜过一阵寒颤,心脏撞击肋骨的闷响与当年那夜如出一辙。 这是乌拉克人纵火焚村的那夜...是海姆带着守卫队将他们逼回厄尔姆森林的那夜。是那个...不。不,我不想再看这场噩梦。 卡伦浑身颤抖,垂在身侧的双手不受控制地战栗。 求求你,不要。

  "卡伦?你怎么在这儿?太危险了。快和其他人回铁匠铺去。父亲正找你。"又一阵战栗掠过卡伦全身。这些话他记得太清楚了,早已蚀刻在记忆的沟回里。

  卡伦转身看见海姆站在他面前,比他高出一个头,肩膀宽厚结实。汗水在沾满泥土、血迹和灰烬的脸上冲刷出沟壑,头发也黏结成绺。他穿着镇卫队的深蓝色制服,外罩皮制胸甲,配有相称的胫甲和臂铠。右手握着的长剑上沾满血迹。他此刻的模样与那晚分毫不差。卡伦的心脏揪成一团。 海姆...

  海姆将手搭在卡伦肩上。他有着和瓦尔斯一样的蓝眼睛。"卡伦,你得去帮爸爸,好吗?不能跟我走。去铁匠铺。爸爸和萨恩·皮姆他们都在那儿。你会帮他们保护艾拉和妈妈的安全,对吧?"海姆露出温和的微笑点头保证,"那边更需要你。"

  "海姆,我们该走了。 现在."雷特·菲约恩突然出现在海姆身侧,拳头紧握着长剑,面甲和盔甲上都溅满血污与尘土。

  "再等会儿。"海姆用另一只手按住卡伦肩膀,直视着他的眼睛。"我必须走了。天亮前就回来。你会替我照顾艾拉和费尼尔的对吗?他们都很坚强,但她也会害怕。"

  卡伦听见自己像那晚一样回答:"我会保护他们所有人。我保证。"

  但凯伦现在明白那些话多么空洞。他没能保护好艾拉和费尼尔。他眼睁睁看着他们死去。就像他曾经看着父母死去一样。那天帝国来林中空地就是为了找他。审问官伦达尔将刀刃刺入瓦尔斯胸膛的画面在凯伦脑海中闪回。法达·凯拉娜点燃了房屋。母亲的尖叫声。他们都因他而死。

  凯伦想对海姆怒吼。他想哀求他别走,但他做不到。在这些梦境里他从来无能为力,只能旁观。站在燃烧建筑间的男孩不是凯伦。那是过去的回响。最终他跪倒在地,泪水在沾满烟灰的脸上奔流,目送海姆和瑞特消失在火焰与摇曳的阴影中。整个村庄在四周燃烧,村民的惨叫与呼喊充斥耳膜。那晚他本该据理力争。他本该跟着海姆走。他已经到了能战斗的年纪。他本可以做些什么。他 本 该做些什么的。

  世界突然倾斜,万物扭曲,凯伦感到天旋地转。房屋、火焰、人群。一切都变成模糊的色块,如同黑色画布上零散的颜料痕迹。而后,就像开始时那般突然,一切重归平静。

  暗绿的条纹与棕褐的阴影环绕着他,上方洒下冷冽的光芒。他身处一片森林——厄尔姆森林,他不知为何如此确定,但就是能感觉到。周遭一切都显得虚幻不实。所有事物仿佛被推入永恒的运动状态,扭曲变幻,略微失焦。这让他想起在镀金龙旅馆畅饮拉什·哈维尔蜂蜜酒后醉醺醺的感觉。那种万物皆非本来面目,却又分明可辨的奇特感受。

  兵刃交击的铮鸣响彻林间。嚎叫声、碰撞声、厮杀声,而后一切再度扭曲变形。乌拉克族人与城镇守卫在他周围混战成一团。那些肌肉虬结、覆着厚实革皮的巨型生物挥舞着黑钢武器。每当乌拉克的黑色刀刃划过,都拖曳出朦胧的血色光痕,与他们眼中脉动的猩红光芒交相辉映。钢铁的震鸣在卡伦耳中回荡。骨骼碎裂的脆响,垂死者的惨嚎,搏斗者的怒吼。 这不可能是真的...我从未来过这里。我未曾目睹这些。求求你...别再让我看这些...

  "继续把他们逼退!"海姆的吼声穿透夜幕。卡伦看着兄长在怪物群中杀出一条血路,月光透过林冠在他剑刃上流转。他宛如自然伟力的化身。所到之处乌拉克纷纷倒地,城镇守卫们集结在他周围。"把他们赶回山脊去!"

  卡伦耳中只有自己雷鸣般的心跳,吞噬了所有其他声响。又一次,万物开始扭曲变形。

  "这是个陷阱!"瑞特·菲约恩的声音回荡着,在夜空中不断回响。红灯闪烁,在黑夜中划出痕迹,乌拉克人向城镇守卫扑来,漆黑的钢刃切开皮革与皮肤,鲜血四溅。瑞特和海姆站在杜林和阿尔明·内特利身旁——弗里茨的两个兄弟,其余城镇守卫聚集在他们周围。乌拉克人如怒涛般冲击着守卫。卡伦看着阿尔明的头颅从肩膀上被砍下,杜林的左腿在膝盖处被劈断。这是一场屠杀。 他们毫无胜算。

  "撤退!"海姆的声音响起。"撤退!"

  守卫们试图逃跑,但乌拉克人在他们奔跑时将他们砍倒,像对待玩具般肆意劈砍。

  "海姆,我们得走了!"瑞特喊道。

  卡伦的视线变得模糊闪烁。他看到哥哥站在倒地的杜林·内特利身旁,剑刃划出闪耀的钢铁弧线。海姆格挡开左侧袭来的黑刃,随后将长剑从怪物下巴刺入,带着喷溅的血浆抽回。又有两头怪物倒在海姆剑下,直到一根黑色矛尖划破他的大腿,他发出一声嚎叫。他将利刃刺入那生物的胸膛,当垂死的乌拉克紧握长矛将其拔出时,他向后倒去。

  "海姆!"瑞特的嘶吼声如此之大,仿佛要把喉咙喊出血来。他冲向海姆,移动时刀刃不断劈开乌拉克人的身躯。一把乌黑的钢刀刺入他的肩膀,另一把割开他大腿的肌肉。他继续前进。一支箭射中小腿,他单膝跪地,却几乎立即挣扎起身,斩下一个乌拉克人的头颅。当瑞特即将触碰到海姆时,一根黑矛突然穿透海姆的腹部,鲜血从伤口喷涌而出,顺着他的指缝流淌。海姆跪倒在地,被那群皮革般粗糙皮肤的怪物淹没。

  "不!"瑞特冲上前去,却被一个体型庞大的乌拉克人扫倒,重重撞在树干上。摔倒时瑞特转身挥剑,但那乌拉克人一脚踩断了他的手臂,骨骼断裂的脆响在夜色中清晰可闻。瑞特的惨叫让卡伦血液凝固。

  巨大的乌拉克人用皮革般的手指揪住瑞特的头发,将他拽起。另一只手举起嵌着发红光宝石的乌黑钢剑,宝石散发着朦胧的红光,随着剑身脉动。当怪物举起手臂时,瑞特手中的钢刃寒光一闪。野兽哀嚎着丢掉剑,抓挠着插进眼窝的钢柄匕首。随着一声低沉的咆哮,怪物将瑞特甩向后方树林,他的身躯在灌木丛中翻滚。 瑞特从未放弃海姆。他回去找他了那一刻,卡伦发誓他能感觉到心脏在流血,泪水灼烧着他的眼眶。瓦尔斯把瑞特当成没胆的懦夫对待。他说出了永远无法收回的话。而瑞特自始至终没有反驳一句。他任凭卡伦的父亲宣泄每一分痛苦与愤怒,从不争辩。但最终,瑞特没有丢下海姆等死。他甘愿为朋友献出生命,毫不犹豫。他本该被当作英雄对待。他本该被当作儿子对待。

  卡伦周围的世界再次天旋地转。鲜活的绿色与红色从眼前掠过,万物模糊,胃部泛起失重感。

  当一切归于平静,他仍站在森林里,但战斗已经结束。尸体遍布地面,乌拉克人和人类混杂,四肢断裂,碎骨刺破皮肤。鲜血与泥土混合,在洼处积成血泊。没有哭喊或呻吟,没有痛苦的哀嚎。只有死亡。当卡伦集中精神时,世界变得更清晰锐利,他能看清死者的面容。阿尔明和杜林·内特利彼此相靠着蜷缩成团。拉娜·伯威克被长矛钉在树上,矛尖穿透右胸,腹部剖开,肠子堆在身前的地上冒着热气。莉娜的哥哥朱兰·斯提尔被拦腰斩断,残躯摊在平坦的岩石上。目光所及之处,都是他认识的面孔。那些他以为再也见不到的面孔。那夜走进厄尔姆森林就再未归来的男男女女。

  一阵急促的喘息声吸引了卡伦的注意,世界再次天旋地转。此刻他站在尸体堆中,距离阿尔敏和杜林仅一步之遥。又一声咳嗽伴随着气短的喘息。卡伦转身看见海姆仰面躺着,双手死死按住腹部的伤口,鲜血从指缝间不断涌出。卡伦冲向海姆,重重跪倒在他身旁。

  "会没事的,"卡伦说着,将手覆在海姆血淋淋的手上,左手轻抚兄弟的面颊。尽管理智告诉他这一切并非真实,心脏仍绞痛不已。"求你了...海姆...别丢下我..."

  但任凭卡伦如何啜泣,海姆始终没有转头。他躺着按住腹部伤口,急促喘息着,勉强抬头看了眼伤势。随着一声呻吟,海姆的头颅重重倒回血泊中。卡伦看见他试图说话,可每次张嘴就有血沫从唇边喷溅。

  "他还活着?"

  "是的,队长兄弟。不过已是弥留之际。"

  卡伦猛然回头,当看见四名全身覆着翠绿板甲的战士时,他踉跄着跌坐在地。白色披风从他们肩头垂下,头盔眼缝中闪烁着绿光。 他们就是王隘口救过我们的战士,那些曾与海姆并肩作战的人。

  为首的战士单膝跪在海姆身旁,对卡伦视若无睹。

  海姆与战士的对话在卡伦耳中忽远忽近,时而模糊时而清晰。

  绿甲战士俯身凝视着海姆。"若我等救你性命,你可愿舍弃前世种种,断绝与如今自我的所有羁绊?可愿背负阿基隆印记?遵循其教义,侍奉战神直至命终之日?...须知若你受印后违背誓言,你的骨血将被以最痛苦的方式抽离。这绝非轻易可负之轭。你可愿接受?"

  卡伦看着海姆喉头滚动,鲜血从嘴角溢出。"愿意。"

  话音再度变得模糊,时间仿佛在震颤。那人手中现出一块奇异金属,色泽与他盔甲相同的青绿,铸成下指长剑嵌入日芒的形态——正是战士们胸甲上镌刻的徽记。他将这金属印记悬于海姆胸前,猛然按下。浓烟腾空而起,海姆的惨叫声撕破寂静。

  卡伦试图移动,想扑向兄长,却动弹不得。他如冰封般僵立。万物骤变,森林坍缩成虚无的黑暗,唯有海姆的尖啸在卡伦脑海中回荡不绝。

  他们救了他。

  卡伦拖拽着 在炙热空气的粗重喘息中,烈日当空灼烧。当他向瓦埃里尔站立处的沙丘顶端攀爬时,沙粒在他脚下咯吱作响,那袭绿色斗篷在风中翻飞。卡伦的双腿仿佛被掏空后灌满了铅,每迈一步都要耗费双倍气力。肌肉灼痛不已,哀求着休息,他能感觉到脚跟和脚侧正在形成水泡,靴子摩擦着干裂的皮肤。流沙随着每个步伐下陷拖拽,贪婪地榨取着他体内的能量。

  他们已强行军至少一周,只靠短暂喘息、饮水、进食和睡眠维持。每一天都比前一天更摧残身心,消磨意志,令脾气愈发暴躁。自纳卡族首次袭击后,更多兽群始终尾随。白天它们保持数里距离,在沙丘间巡弋。瓦勒瑞斯翱翔时,曾目睹它们三五成群地窥伺等待。每当巨龙俯冲,它们便四散隐入沙丘。夜色降临后,它们逼近至半永久性的暮色中,眼眸幽光闪烁,喉间发出石块掠过湖面般的颤鸣。它们从不进攻。只是等待。

  当队伍行进时,卡伦几乎每分每秒都在重温关于林间空地的那个梦。关于海姆的梦。他在脑海中反复回想。这可能真实发生过吗,还是他纯粹开始迷失自我?会不会像罗卡所说的那些预知梦一样?只不过看到的是过去而非未来。卡伦暗自咒骂。他本有机会时应该问问那个老人。不过现在都不重要了。卡伦不是德鲁伊。他甚至不确定罗卡是不是。 我快疯了。

  他停下脚步,让双腿得到急需的休息,同时从背后行囊中取出水袋,当冰凉的液体触碰到干裂的嘴唇时,他如释重负地叹了口气。放回水袋后,他向瓦埃里尔喊道:"有什么发现吗?"

  精灵沉默地站着,凝视着沙丘另一侧的景象。过去几天里,炎热和疲惫侵蚀着每个人。塔蒙和埃里克的脾气多次爆发,而瓦埃里尔变得越来越沉默寡言。

  "瓦埃里尔,"卡伦再次呼唤,将手搭在精灵肩上,"是不是有什么..."

  当卡伦看清沙丘另一侧时,话语哽在了喉咙里。发黄的灰白色石料构成的破碎塔楼与残垣断壁刺穿沙毯,这座曾经辉煌城市的腐烂尸骸。卡伦看得越久,发现的就越多。坍塌的民居、神庙与市集遗迹。被沙石淹没的街道。那座想必曾是城堡的废墟空壳。

  当卡伦望向城市废墟时,一切开始扭曲变幻,就像他梦中那样。他的视线忽明忽暗,时而清晰时而模糊,还蒙上了一层淡蓝色调。

  "诸神在上。"埃里克走到卡伦身旁,塔蒙紧随其后。"卡伦,你怎么了?"

  埃里克的声音在卡伦脑海中渐渐模糊,变得沉闷不清。卡伦闭上眼睛摇着头,手指深深插进发间,耳中回荡着低沉的嗡鸣声。 停下。快停下。

  仿佛回应着他的想法,嗡鸣声戛然而止,归于寂静。卡伦睁开双眼,光线与声响如潮水般涌来。

  他已不再站在沙丘之巅。脚下是青草与泥土,两侧延伸着翠绿的高大树木,新鲜面包的香气随风飘荡。前方阳光洒落的城池规模堪比中港,白色巨石筑成的宏伟城墙环绕四周,其间耸立着平顶塔楼,红色旗帜猎猎作响,上面绣着金色雄鹿纹章。

  鸟鸣声在空中回荡,与繁华都市的喧嚣交织在一起。车轮吱呀作响,孩童笑声清脆,脚步拍打石阶,小贩们高声吆喝,各种叫卖声混杂成嘈杂的声浪。

  卡伦向前迈了一步,目瞪口呆。 以埃拉雅之名,这究竟是怎么回事? 他眺望着城市,看着群鸟在高耸的塔楼间穿梭,人潮如溪流般涌过巨大的城门。这感觉和他那些生动的梦境一样真实。真实得触手可及。但他并没有睡着?这怎么可能是梦?忧虑与敬畏交织的怪异感受从瓦勒瑞斯那边涌来,席卷了卡伦的脑海。他能感受到巨龙鳞片上划破的气流,当瓦勒瑞斯穿过云端俯冲时,正通过卡伦的眼睛注视着这个世界。

  就在瓦勒瑞斯冲破云层的刹那,世界再次扭曲变幻。刺骨的尖叫声回荡着,寒意掠过卡伦的皮肤。空气中弥漫的敬畏感开始扭曲,变异成近乎纯粹的恐怖,使卡伦血液凝固、喉咙发紧、心脏揪痛。一道深红近黑的火墙如浪潮般席卷大地,高达数百英尺,延绵至卡伦目力所及的尽头。他的视线陷入黑暗,随即闪现各种画面。声浪冲击着他的神智:尖叫、哀嚎、咆哮。漆黑的火焰撞击城墙,吞噬城市,势不可挡。精灵们的皮肉从骨头上烧落,灵魂被扯出躯体,发出凄厉惨叫。卡伦跪倒在地,当数以千计的生命从世上抹去时,纯粹的悲恸攫住了他。泪水顺着脸颊流下,无休止的疼痛撕扯着他的胸腔。空气中弥漫着病态而油腻的气息,在卡伦意识的角落探寻、推挤、抓挠。然后,一切消失了。

  卡伦的视线再次模糊闪烁,他发现自己跪在沙丘顶端的沙地上——那正是他方才站立之处。废墟在眼前铺展开来,火焰已然消逝。他的肩膀剧烈颤抖,目光死死锁定那座城市。

  "卡伦!"埃里克跌跪在他身旁的沙地上,双手紧抓卡伦的肩膀,手指深深陷入斗篷布料。"怎么了?"

  卡伦能感觉到泪水仍在脸上蜿蜒。意识深处,那些火焰的景象仍在灼烧。死亡。毁灭。"我...看见了..."

  "什么意思?你看见什么了?"埃里克扳动卡伦的头颅想直视他的眼睛,但卡伦的视线穿透他,直刺远方的城市。

  瓦勒瑞斯从天而降,原本雪白的鳞片蒙着棕黄锈迹。龙翼舒展时投下的阴影短暂遮蔽了太阳,翼膜拍击空气发出爆响,卷起螺旋状的沙云。深切的痛苦与哀伤从龙的心灵渗入卡伦的意识。共享的灵魂在震颤。如此多的生命,瞬息湮灭。

  "我目睹了这里发生的事..."卡伦的思绪乱如麻绳,幻象的余烬仍在脑海中明灭。"那个夜晚...秩序陨落之夜...瑟林故事里的火焰。它吞噬了所有人..."卡伦攥住埃里克的前臂,左腿发力,借力与埃里克一同站起身来。

  "卡伦,他妈的,你根本就是在胡说八道。"埃里克的手指紧紧攥住卡伦的斗篷,过去几天里一直萦绕在他声音里的恼怒又回来了。"你怎么可能亲眼看见?那都是几百年前的事了。"

  卡伦猛地转向埃里克,眼中仍噙着泪水。翻涌的情绪占据了他的身心。"我看着他们死去,埃里克。"那些惨叫声仍在卡伦脑海中回荡。火焰灼烧血肉、撕裂灵魂时的尖叫声。"我..."卡伦摇着头,"我解释不清。但我确实看见了。"

  "放开他。"塔蒙抓住埃里克的前臂,将他的手从卡伦斗篷上拽开。

  "别碰我,"埃里克咆哮道,与比他高出一个头的卫队长对峙着。

  瓦勒瑞斯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怒吼,巨龙低下头,喉咙深处发出隆隆的震动声。它挺起宽阔的胸膛,展开双翼,龇牙咧嘴露出雪白的獠牙。塔蒙和埃里克都不由得后退了一步。

  卡伦站到埃里克和塔蒙之间,让瓦勒瑞斯守在自己身后。"这个地方正在影响我们所有人。"卡伦顿了顿,努力对抗着幻象带来的悲伤。他咬紧牙关。"高温、睡眠不足、精疲力尽,还有那些日夜追踪我们的天杀怪物。" 深呼吸。这个地方想要我们的命。别让它得逞太容易。"他从行囊中取出水袋,扔给埃里克。"喝点水。我们休息一分钟就绕路走。"

  "穿过去更快。"埃里克紧紧抓住卡伦的水袋,手上青筋暴起,牙关紧咬,目光死死钉在卡伦脸上。

  "埃里克,我不想穿过去。这里发生过可怕的事。"卡伦眼底闪过回忆的片段——血肉从骨头上剥落,皮肤鼓起水泡。"难以言说的恐怖。"

  "凭什么由你决定?"埃里克逼近一步。他的鼻尖被晒得通红起泡,鼻孔边缘已经鼓起水泡,干裂的嘴唇布满血痕。焦土灼原吞噬着所有人的耐心,但埃里克的脾气最暴。"这鬼地方和那些该死的地道一样糟。漫无尽头。而那些..." "东西" "不会罢休。它们就等着我们谁先垮掉。等着这片土地耗干我们。我他妈一刻都不想多待。要死也别死在这种地方。"

  "冷静点,埃里克。"塔尔蒙把手搭在他肩上,调整背囊时闷哼一声,"我们经历过比这更糟的。既然卡伦说城里有什么可怕的东西,绕过去就是。少睡个把钟头总能赶回来。"

  “把你的脏手拿开,”埃里克厉声说道,猛地甩开塔蒙的手,他的语气瞬间从恼怒变成了暴怒。他转过身,试图与塔蒙对视,但这位队长比他高出一个头。“你总是在那儿,不是吗?像条哈巴狗一样站在卡伦身后,阴沉着脸,等着执行他的命令。真可悲。”埃里克猛推塔蒙的胸口,让这个大个子猝不及防地踉跄着后退了一两步。

  “你也配说这话。”塔蒙左右扭了扭脖子,把行囊扔进沙子里。“这就是你的全部本事,”塔蒙说着把埃里克推了回去。“说,说,说。但每次被逼到绝境,你就崩溃了。你很软弱,”他用拳头捶着自己的胸口说道。“在这儿”——他用两根手指敲了敲太阳穴——“还有这儿。我和维尔利必须站在卡伦身后,因为如果只有你在他背后,他早就死了。你会在那些隧道里颤抖哭泣着死去。彻底崩溃。”

  “你要像保护你的国王那样保护他,是吗?”埃里克的声音充满恶意。他仿佛完全变成了另一个人。“因为那次保护得可真成功啊。”

  “管好你的臭嘴,小子。”塔蒙的手按在了短剑的剑柄上。“在这里,你父亲的名字可保护不了你!”

  “你们两个,都给我住手!”卡伦站到埃里克和塔蒙之间,把他们往相反的方向推开。“你们都疯了吗?”

  恍然的神色在埃里克眼中一闪而过,他脸上露出震惊的表情,随即又消失无踪。他紧咬牙关,怒视着塔蒙。"我只想离开这个鬼地方。我们可以绕路,但最好把时间补回来。"

  埃里克没再多说一个字,怒气冲冲地走下沙丘侧面,脚下的沙粒不断滚落。

  "塔蒙,我..."卡伦话还没说完,塔蒙就抓起背包从他身边走过,紧跟着埃里克,双拳紧握在身侧,眼神冰冷。维尔里尔一言不发地跟着塔蒙,只匆匆瞥了卡伦一眼。

  瓦勒里斯从胸腔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巨龙低下头,目光在其他人和废墟城市之间来回移动。

  "我不知道,"卡伦回答了一个无人提出的问题。他们的团队出了问题,比疲惫和饥饿更深层的问题。焦土正在侵蚀他们的心智。

  瓦勒里斯的头突然转向左侧,一阵警觉的震颤传遍卡伦全身。卡伦让自己透过瓦勒里斯的眼睛观察。距离埃里克仅五六十英尺处,黑色身影正在沙丘间潜行,藏身于岩层和干枯荆棘丛中,缓慢而稳定地移动着——纳卡族。这些生物似乎能感知到弱点。

  "低空飞行,"卡伦把手放在瓦勒里斯颌骨边缘的角脊上,"确保它们看见你。"

  一阵隆隆的赞同感掠过卡伦的后脑,瓦勒瑞斯腾空而起。卡伦更希望能爬上龙背,感受凉风拂过脸颊的触感,但瓦勒瑞斯从国王隘口归来后依然虚弱,某种直觉告诉卡伦地面更需要他。若不是他及时赶到,塔蒙和埃里克恐怕早已将彼此的鲜血洒满沙地。

  卡伦长叹一口气,沿着沙丘边缘追赶其他人而去。

  "这里" 埃森喊道,他站起身时叹了口气,目光扫过前方标志焦土边境的山脊,头顶的太阳反常地炽热。汗珠从他额头滑落,滴在鼻尖。

  丹恩、瑟林和鲍尔登分散在他周围,而萨拉尼尔和他的精灵们正在更远的山脊搜索。他们花了数小时寻找卡伦、埃里克等人可能已进入焦土的迹象。随着时间流逝,埃森越来越希望他们能抢先抵达隘口。但此刻,一种沉甸甸的不安攫住了他的内脏。

  瑟林和丹恩瞬息间来到他身旁,后者跪在地上,手指触碰干涸黏土上的爪痕凹陷。

  "他们已经进去了"

  埃森点头,下颌绷紧。

  "还等什么?"丹恩起身问道,精灵们聚集过来,绿色斗篷在热风中翻飞。"我们终于确定他们走了这条路。"

  埃森没有回答。他低头凝视爪痕,又抬眼望向山脊,刺目的阳光让他皱起眉头。

  "我们本希望在他们到达前截住他们。现在没法追过去了,"塞林说。"踏入焦土之地就等于送死。那里根本无路可通。"

  "你什么意思?"丹恩向塞林逼近一步,但精灵却垂下了目光。"塞林。你他妈到底什么意思?"

  "他是说他们已经死了。"埃森话音刚落,就感到心脏绞痛,胃部抽搐。 埃里克。

  "不。"丹恩摇着头,眼中闪烁着和在地道里时同样的钢铁般意志。他死死盯着塞林的眼睛。"不可能。"

  丹恩转身就要朝山脊走去,塞林一把拽住他,手掌紧扣他的肩膀。"丹恩,进去就是找死。"

  "留在这里就等于判了卡伦死刑。他一定会来找我的,塞林。别跟我说他不会。"

  "木已成舟,丹恩。他已经过去了。这无法改变。卡伦也许还活着——他们可能都活着。或许能找到穿越的方法。我们只能祈祷。但如果我们进去," "必" "死无疑。根本救不了他。"

  "我要进去,"埃森语气坚决地说。

  塞林困惑地皱起眉头。"埃森,你比谁都清楚这行不通。我们之前尝试过。差点没能活着出来。斯维达'西亚会扭曲你的神志。"

  "我儿子在里面,塞林。我向娜雅保证过。"

  "那达伦怎么办?当你死在里面之后?"

  "我——"

  "那你建立的叛乱又算什么?你愤怒于卡伦本该留在这里却去追捕瑞斯特,可你自己也在做同样的事。"

  "这不一样!"埃森怒吼着逼近瑟林,拳头紧握在身侧。他未曾察觉自己的怒火已在升腾。

  "这里牵涉的可不止一个人的性命。这是你说过的话。当初说时是真,现在也是真。"

  埃森血液沸腾。他攥紧的拳头让整条手臂都在颤抖。无论作何选择,他都注定要抛弃其中一个儿子。这算是什么选择?在他已经失去这么多之后,又是怎样残忍的神明要逼他承受这般抉择?

  瑟林捧住埃森的脸颊:"我们需要保持理智。冲进去救人对谁都没好处。若你踏入那里,达伦就会孤立无援。奈雅绝不会希望看到这样。"

  "所以我们就放弃他们?"丹恩声音里的怒火与埃森血管中燃烧的愤怒如出一辙。

  "不,我们信任他们。"精灵转向几尺外站立的巴尔顿,这个毛发覆体的兽人正好奇地歪着头,獠牙泛着白光。"巴尔顿,你能联络芬里尔氏族另一边的安甘族人吗?看看他们能否监视焦土边缘?"

  "为锁链破碎者之子,我族愿跨越虚空。"安甘族人低头行礼,"不过需要些时间。没有芬里尔的后裔驻留在你们所谓的'焦土'里——他们都惧怕那里的疯狂。我得沿着边界编织思维弦线等待回应。"

  "有劳了。"

  "遵命,银鬃。"巴尔顿低头行礼,随即在原地盘腿而坐,金色眼眸缓缓闭合。

  艾森低头注视着安甘人,又看向瑟林,最后转向满脸怒容的丹恩。他的呼吸微微颤抖,渴望怒吼,渴望牵引大地之脉令山河震颤。却只是静立原地,凝视着巴尔顿。

  求求你。别把他也从我身边带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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