章节 17 哦,兄弟,我的兄弟
数小时 在德里费恩的战斗结束后,卡林瓦尔躺在宁静花园赫拉雅之井的水中,双眼紧闭,花园里蛛网般的溪流汇入池中,鸟鸣与落水声在他耳畔轻柔回荡。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当他漂浮时,所有疼痛都逐渐消退,生命之水将它们一一带走。他仍能感到肩膀被虚灵之刃刺穿哨兵装甲灼伤皮肤后的隐隐刺痛。上背部的肌肉紧绷纠结,但这种紧张感正随着时间分秒流逝而消融。
他们赢得了胜利,将血裔从城镇中清除,他的骑士无一伤亡,但卡林瓦尔却任由愤怒与悲痛蒙蔽了心智。他沉溺于维拉辛逝去的痛苦中。这次一切安好——但不会永远如此。若真出了什么差错,责任全在他肩上。 我是大团长。责任永远在我肩上。我会对得起你的,兄弟。至少,我会尽力。
脚步声打破了水声与鸟鸣的宁静韵律——听动静是三个人。卡林瓦尔懒得睁开眼睛。他早预料到这一幕。
"介意我们加入吗?"
卡林瓦尔叹了口气:"若我说介意呢,鲁昂?"
水花溅起的声音先于鲁昂的回答传入卡林瓦尔耳中:"说得好, 大团长".”
鲁昂强调头衔的语调让卡林瓦尔心头一紧。他脑海中重演着阿登阻止他伤害那名女子的场景——阻止他夺走一个无辜灵魂。卡林瓦尔明白不该那般对阿登说话——作为大团长他有权如此,但不该这么做,他为此后悔。
又响起两阵水声。伊尔德里斯和塔伦。
"我没心情,鲁昂。"
"我不在乎。我们必须谈谈。你心知肚明。"
卡林瓦尔深深吸了一口气,随后叹息着呼出,他直起身子,睁开双眼,让双脚触碰到池底。井水波光粼粼,跃动的蓝色光簇在深色水纹间流转,随着卡林瓦尔和其他骑士的身体移动而闪烁着微光。伊尔德里斯、塔伦和鲁昂站在池中,目光紧盯着卡林瓦尔。
伊尔德里斯倚靠在池边,垂落的苔藓细丝和根须拂过他的肩膀。他皮肤黝黑,光头一如既往地剃得锃亮,浓密的胡须修剪得整整齐齐。这个男人的肩膀宽阔结实,胸膛犹如板甲——是个彻头彻尾的战士。
塔伦站在伊尔德里斯的右侧约一英尺处,金发整齐地往后梳,双臂交叉抱在胸前,嘴角挂着只透露出忧虑的似笑非笑。
鲁昂在池中央走动,她的黑发湿漉漉地贴在脖颈和肩膀上。
"我们知道你正承受痛苦,"塔伦凝视着池中流转的蓝色光簇说道,"我们随时都在你身边,兄弟。无论你需要什么方式。你知道我们会的。"
"伤痕深于血肉。"伊尔德里斯用手指触碰自己的喉咙,无意识地左右划动那道伤痕。六百多年前,在卡林瓦尔接任队长之前,第二队的姐妹队长帕尔德林曾带领卡林瓦尔和其他人来到伊利林斯城——即如今艾瑞隆所在之地——发现伊尔德里斯悬挂在军械库的横梁上。伊尔德里斯奉命保护的那位领主及其妻儿全遭杀害。伊尔德里斯自责不已,借酒消愁。当愧疚最终吞噬他时,他决定结束自己的生命。
最令卡林瓦尔震撼的是伊尔德里斯接受圣印时的迫切。通常新候选者都是濒死之际面临选择——要么接受命运,要么接受圣印继续侍奉阿奇隆。但伊尔德里斯当时并未濒死。帕尔德林割断绳索救下了他。他本可拒绝圣印继续活着,但他没有。那天卡林瓦尔真正明白,心灵的创伤与肉体的创伤同样致命。
"我没事,伊尔德里斯。我保证。"
"事情没那么简单。"鲁昂靠近卡林瓦尔,池中荧光在她肌肤上闪烁。她向右歪头,看着他时嘴角泛起一丝无力的微笑。
"我们并肩作战六百年了。"塔隆从水池边缘撑起身子,与鲁恩平齐。"吃饭、战斗、睡觉。每天醒来都看见你这张丑脸。他妈的整整六百年。超过二十万个日夜。这可真是漫长的日子啊,卡林瓦尔。你与其说是兄弟,更像是我们无法割舍的肢体。所有骑士都是我们的亲人,但世上没几个人见证过我们的经历,做过我们做过的事。要不是有你们这群混蛋,我几百年前就疯了。所以你可以使劲推开我们,但我们绝不会离开。我认得你的脸比认得自己的还清楚——主要是因为这座破庙里没几面镜子,这事我正和守望者拉尔甘理论呢。"
"塔隆" "想" "说的是,"伊尔德里斯斜瞥了塔隆一眼,"欺骗我们比欺骗你自己困难得多。如果在战场外不能相互守护,那么在战场上互相保护又有什么意义。今天你任由悲痛支配自己。不仅差点让你剥离了一个从未沾染腐化之人的灵魂,更让你的兄弟姐妹们陷入险境。"
卡林瓦尔在伊尔德里斯、塔伦和鲁恩之间来回扫视,他们也都凝视着他。他的喉咙发紧,胃部揪成一团。思绪飘向了维拉辛,飘向那些在维拉辛书房彻夜长谈的日子,那些共享美酒佳肴的时光。他回想起学到的教诲,传承的知识,那些无需言语的静默相处。回忆涌上心头,为他最老的朋友——那个"兄弟"一词最当之无愧的人——他的心在滴血。尽管不愿承认,卡林瓦尔感到眼角有泪水在灼烧。他不是个爱哭的人,从来都不是。哭泣没什么不好,只是他很少这样。事实上,他记忆中唯一流过泪的时刻,都始于维拉辛被夺走之后。几滴泪珠滚落脸颊。他没有抽泣或颤抖,但站在赫拉雅之井旁,周围是他真正的家人,卡林瓦尔任由自己流泪。
"我做不到他那样,鲁恩...我做不到..."
"我们不需要你成为他那样,卡林瓦尔。"鲁恩将手搭在卡林瓦尔肩上,眼睛通红,泪水滚落。"我们需要 你.我们需要我们的兄弟。我们的宗师。"
"我感到迷茫,鲁恩。就像海上漂泊的筏子。他..."
"那我们就陪你一起漂,"塔伦说道,嘴角扬起一抹微笑,笑出声来。
"就像我们说过的,兄弟,我们与你同在,永远。维拉辛赐予了我们每个人印记,但 你 您现在就是我们的宗师,我们将追随您指引的方向。
卡林瓦尔拭去左颊的泪水,胸膛发紧,一股暖流在他体内扩散,与池水的凉意相互抗衡。他深吸一口气,又缓缓呼出,露出微笑。"虽然这对我意义重大,但不如我们先穿上衣服喝一杯?"卡林瓦尔胸腔里泛起笑意,笑声越来越响亮浑厚,直到他摇着头,脸颊都笑疼了。在他们这样的生活中,快乐总是转瞬即逝。所以他像拥抱久别重逢的老友般,紧紧抓住这一刻。
鲁昂、塔伦和伊尔德里斯也加入进来,笑得前仰后合。足足一分钟后,鲁昂才勉强控制住自己,仍不时漏出几声笑。"来吧,"她拍拍卡林瓦尔的肩膀,走动时搅动着池水,"上次莱林去维尔里昂时,我让他带了瓶卡沃西朗姆酒。我都能听见它在召唤我们。"
"你居然私藏好酒?"塔伦装出惊讶的样子。
"只对你藏私,兄弟。就只对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