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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束缚与破碎Ⅲ:战争与毁灭> 章节 12 未择之路

章节 12 未择之路

  夕阳将 深红色的余晖洒向世间,缓缓沉入西方地平线,没入琳娜利昂的林地。燃烧木柴的气息弥漫在初冬的微风中。这风虽不及德里法恩的凛冽寒风,仍让卡伦的皮肤泛起阵阵战栗。前方基尔尼尔河分岔处,他看见一栋由粗壮原木搭建的房屋,舒适地偎依在小树林边缘,烟囱飘出慵懒的灰色烟柱。这栋两层房屋门前有个带顶棚的小门廊,让他想起格莱德的房子——家的模样。

  卡伦在马鞍上挪了挪身子,左肩随着前后转动发出咔哒声。他试图缓解已经僵硬的肌肉。离开王关后的第一天,瓦埃里尔恢复了足够的体力,处理了卡伦、埃里克和塔蒙的大部分重伤,包括缝合埃里克小腿上的伤口,减轻了卡伦肩膀的残余疼痛——尽管仍有些酸痛和僵硬。精灵走在卡伦马匹的左侧,眼中带着疲惫,步履沉重艰难。即使治疗消耗了瓦埃里尔大量体力,他仍拒绝与卡伦交换骑马的位置。旅程持续了整整两天多的骑行,连卡伦的身体都在渴求好好休息。他无法想象瓦埃里尔是什么感受。在卡伦认识的人里,唯一比这个精灵更固执的恐怕就是他自己了,尽管他永远不会承认这点。

  当他们骑马接近房屋时,塔蒙和埃里克骑在前方更远处,瓦埃里尔仍在卡伦身旁艰难跋涉。卡伦让思绪飘进瓦列里斯的意识。每当他通过龙的眼睛观察世界时,就是对海姆少一分思念的时刻。

  巨龙灵魂的温暖抚平了卡伦身心上的伤痛。他越是让自己沉浸于瓦勒瑞斯的思绪中,感官就变得越发敏锐而清晰。焦木的气味逐渐消散,取而代之的是瓦勒瑞斯在云端翱翔时那清冽纯净的空气——飞得如此之高,若非他们之间的羁绊,卡伦根本无法感知到它的存在。透过龙的眼睛,卡伦看到的远不止落日余晖的朦胧光晕。东西两侧,林纳里昂与黑木森林绵延数百甚至数千英里,斑驳的绿褐色树海向远方无尽延伸。玛尔·多鲁尔锯齿般的刀背山脊沿着林纳里昂边界延伸,漆黑而荒芜,如同野蛮的利爪般刺向天空,仿佛要将天幕撕裂。

  瓦勒瑞斯向左倾斜,收拢双翼穿过云层急速俯冲,又以惊人速度展开翅膀,顺着呼啸的气流向前滑翔。这种感受犹如电流在卡伦血管中奔涌。他能感知到刺骨寒风拍打着瓦勒瑞斯的鳞片,气流在龙翼下不断变幻。

  就在那时,在北方的云层之下,被焚之地的广袤荒原映入眼帘。这片饱经摧残的荒原仍在数百英里以北,至少需要十天的骑行才能抵达,陡峭的山峰从不断流动的沙海与沙丘中突兀耸立。即使通过瓦勒瑞斯的眼睛,卡伦也看不到这片荒原的尽头。他从地图上得知,被焚之地从东到西绵延数千里,从玛尔·多鲁尔山麓一直延伸到洛达尔山脉。基隆船长曾说从南到北最近的两点距离只有约二百英里,但那会将他们带到科珀斯蒂尔,距离贝罗纳约一千英里。不过在卡伦看来,他们在被焚之地待的时间越短越好。

  通过瓦勒瑞斯的眼睛,卡伦凝视着这片广阔的荒原,感受着它的浩瀚无边。这就是他要带领同伴们、朋友们前往的地方。这就是他要让他们面对的一切。而且不是为了赢得战争或推翻帝国,仅仅是为了找到里斯特。在看到海姆穿过那道传送门后,卡伦寻找里斯特的决心更加坚定了。里斯特虽无血缘却是家人,卡伦不会抛弃他。再也不会了。但卡伦确实在质疑,让塔蒙、瓦里尔和埃里克加入是否正确。他本不该让他们冒生命危险。这不是他们的战斗。这是他的,只是他一个人的战斗。 还有丹恩的。我真希望丹恩也在这里。

  "我还是不确定这样做是否正确。"

  听到埃里克的声音,卡伦将意识从瓦列里斯的链接中抽回。他转头看见埃里克勒马与自己并行,目光锁定在前方房屋飘出的烟柱上。

  "如果阿尔卡娜想杀我们,早就能杀十次了。她有的是机会。为什么要放我们出城?"

  "我不知道。只是...我没法信任她。"

  "那就相信" "我".”

  埃里克叹了口气:"事情没那么简单。"

  "全看你怎么想,埃里克。况且看看维尔里尔。"卡伦指向那个踉踉跄跄跟在马旁的精灵,对方目光呆滞地机械迈步,全凭意志力在支撑。"他需要休息,至少该吃顿热饭。"

  埃里克喷着鼻息点头:"好吧。但只要发现任何异常——"

  "我们会处理。"卡伦虚弱地笑了笑。

  当三人抵达农舍时,塔蒙早已下马。卡伦看着对方从背后抽出巨剑并竖起食指抵住嘴唇,胃部顿时绞紧。

  "门开着。"塔蒙低语道。

  卡伦下马时,能感知到瓦列里斯正在云层间收拢双翼俯冲而下,如同从天坠落的铁砧。

  "不。你需要保持隐蔽。"

  反抗的龙吼在卡伦脑中震荡。瓦列里斯已太多次放任契约者独处险境,也太多次未能守护灵魂伴侣免受伤害。这次绝不会重演。

  转瞬间,巨龙便冲破最底层的云幕,鳞片在落日余晖中泛着红橙交织的璀璨光芒。瓦勒瑞斯完全展开双翼从众人头顶掠过,掀起的劲风在身后呼啸。随着翅膀的拍击声,这条巨龙降落在卡伦身旁,淡紫色的眼眸紧盯着掩映在树林间的小屋。

  卡伦的坐骑因巨龙的突然出现而惊得喷鼻后退。他并不责怪这匹牲畜——如今的瓦勒瑞斯从头到尾至少有三十英尺长,胸膛比橡木酒桶还要粗壮。龙首两侧的犄角比卡伦的手臂更长且同样粗实,翼展近乎身长的两倍,前肢布满强健肌肉。这番景象让卡伦胸中涌起自豪之情。

  "没事的,"他尽可能用安抚的语调说着,手掌轻抚马匹的鼻梁,"没事的。"

  马匹在卡伦的安抚下平静些许,但仍不安地踏着蹄子试图远离巨龙。卡伦继续抚摸着马鼻,将其牵到塔蒙拴马的矮篱笆旁——那篱笆距离屋前约十英尺。他系好缰绳又安抚了马匹一番,随后从剑鞘中抽出了佩剑。

  "怎么没人出来?"埃里克与瓦埃里尔持剑走到卡伦身侧时低声问道,"瓦勒瑞斯闹出的动静足以惊醒整个村庄。"

  塔蒙转身面向他们,眉头紧锁,手指压在嘴唇上。他微微点头示意其他人跟上,双手紧握巨剑的剑柄。

  屋内透出烛光的温暖辉光,随着夕阳加速西沉而愈发明显。水汽凝结在窗户内侧,水滴沿着玻璃滑落。除了木柴燃烧的噼啪声外,屋内几乎听不到任何声响。

  当他们走近通往房屋门廊的木制短阶时,卡伦让自己的意识与瓦莱瑞斯相通。慢炖肉类的香气充满了他经龙族强化的鼻腔。瓦莱瑞斯能感觉到充斥房屋的热量如波浪般透过空气传来。但炉火的温度如此之高,完全掩盖了屋内居住者——不论是人还是什么——的体温。瓦莱瑞斯又向前走了几步,利爪陷入地面,颈部弓起,嘴唇向后咧开。

  "暂时别靠近。阿尔卡纳说这人是朋友,但我们仍需保持警惕。"

  听到卡伦的话,瓦莱瑞斯喉咙里发出低沉咆哮,但这头巨龙仍坚守原地,颈后的褶皱鳞片全部竖立起来。

  塔蒙的脚刚踏上第一级台阶,屋内就传来一个声音,出奇地欢快且带着轻微颤音:

  "进来吧,进来吧,进来吧。这里不需要武器。"

  "我不会收起剑的。"埃里克对卡伦耳语道,双刀仍牢牢握在手中。

  卡伦看向塔蒙,又望向瓦瑞尔。两人都摇了摇头。

  卡伦点点头,握紧了剑柄,随后走到塔蒙身旁,脚下的木台阶发出痛苦的吱呀声。"一起上。"

  塔蒙简短地点了点头,他们拾级而上,维尔里尔和埃里克紧随其后。几步跨过甲板后,两人再次交换眼神,推门而入。

  长长的木地板从房屋前部延伸到后部。门廊右侧的楼梯通向二楼,没入黑暗笼罩的楼梯平台。起居室的面积比卡伦预想的几乎大一倍,仿佛屋内的空间诡异地超过了外部。远处的墙边装饰着两个长书架,摆满厚重的皮面书籍,那些书卷看起来经历的岁月比卡伦能想象的还要久远。书架下方杂陈着沉重的木箱和敞口匣子,里面塞满在炉火中闪烁的小物件。

  六把木椅摆放在房间中央的巨熊皮地毯上,每把都微微转向左侧墙壁里咆哮的壁炉。最近的椅背上搭着一条厚羊毛毯。火焰上方的挂钩悬着一口煮锅,锅边站着个高个子灰发男子,褐色长袍披挂在肩。

  "坐,坐,快坐,"男子说话的样子像在自言自语。他俯身从旁边的小桌上拿起六个木碗中的一个。"等诸位坐下吃完,我们再谈。不过我说过,武器就不必了。相信各位不用剑也能打断我这把老骨头的。"

  那男人说话时并未转身看向闯入者。相反,他握住挂在火边的长柄勺,伸进炖锅里舀了一勺,将汤倒入木碗,火光把他的影子投在熊皮地毯上。

  "给,"他说着转过身,将木碗递给卡伦。当男人转身时,卡伦看清了他的面容。他看起来平平无奇,约莫六七十岁年纪。深深的皱纹盘踞在眼角、嘴角和前额。灰发中夹杂浅棕,长度及肩。他的眼睛却像年轻人般明亮敏锐,虹膜颜色在火光摇曳中变幻,从灰到淡蓝难以辨认。

  "喂,拿着啊,"见卡伦没接碗,男人催促道。实际上卡伦相当震惊——他站在人家客厅里,手握长剑,三个同伴(其中还有个精灵)站在身旁,而这男人连眼皮都没抬一下。

  卡伦迟疑地接过碗,仍对眼前状况摸不着头脑。

  "很好,现在坐下吧,我给你的朋友们盛汤。再说一遍,能请你收好那把铁家伙吗?"男人语气突然强硬,仿佛这是最后一次客气的请求。不等卡伦回答,他已转身拿起另一个木碗开始盛汤。

  直到此刻,一股浓郁、温热而令人安心的香气才钻入卡伦的鼻腔。他低头看见满满一碗令人垂涎欲滴的炖菜。胡萝卜块和土豆在浓稠的肉汤中漂浮,旁边是瘦肉的薄片,看起来轻轻一碰就会散开。卡伦馋涎欲滴。他已经很久没吃过看起来哪怕稍微接近这么美味的食物了。

  卡伦从炖菜上抬起视线,发现老人正盯着他,手里还稳稳端着另一只碗。老人挑起一边眉毛,脸上写满不以为然的神色。

  卡伦偷偷瞥了塔蒙一眼,深吸一口气将剑滑入鞘中。如果这人想害他们,卡伦随时可以动用火花之力,瓦埃里尔也是。

  老人笑了。"很好。现在过来坐下吧。我猜你们又累又饿。"他把碗递给埃里克,后者盯着那碗炖菜的眼神活像在看一堆冒着热气的粪便。老人叹了口气:"是有点烫,但没下毒。请别打翻它。我见过那种结局,不想糟蹋这条好地毯。喏,看好了。"老人把碗举到嘴边,大大喝了一口炖菜咽下去。"现在要是真有毒,咱们就一起死。这是我能给的最好保证。要拿要扔随你便。"

  埃里克皱起眉头,瞥了一眼卡伦,后者点点头后坐了下来。当卡伦坐上木椅时,他伸手触及火花。他没有从中汲取力量;只是想感受它的能量,知道必要时它就在那里。他能感觉到维尔瑞尔也在做同样的事。

  卡伦把炖菜放在膝上,感受着碗中残余的温暖透过双腿蔓延。

  "你是罗卡吗?"当那人走向炖锅时,卡伦问道。他的步态有些轻微的跛行,几乎难以察觉,但足以显得独特。

  "正是我,小伙子,"那人边说边递给塔蒙一碗炖菜,塔蒙已经收起了巨剑,但眼睛仍盯着罗卡,仿佛他是一只披着羊皮的狼。"我一直在等你们。从早上就开始炖这锅菜。说实话,我很惊讶它还没炖成糊状。鹿肉、土豆、洋葱、胡萝卜和番茄,加了一小枝后院花园里的迷迭香,还有一点阿卡伦葡萄酒。我一直觉得炖菜最适合疲惫的旅人。在路上可没法做出像样的炖菜,至少如果你想吃的是能入口的肉的话。"老人对自己的笑话咯咯笑着,喉咙里卡着一口痰咳嗽起来。他让塔蒙和埃里克就座,自己转身回到炖锅旁。"这实在太费时间了。但我的时间多的是,还有什么比这更好的菜呢?"

  "阿卡娜派我们来这里,她..."卡伦的声音逐渐减弱,当老人的话在他脑海中沉淀。"你一直在等我们?"

  罗卡无视了卡伦,盛满第四碗食物,转向维尔瑞尔,脸色柔和地将碗递给精灵。"Det gryr haydria til myia elwyn at haryn du ocha sír myia aldryr。" 能与你共进晚餐,是我的荣幸。

  维尔瑞尔面无表情地盯着老人。卡伦不确定精灵是要拥抱罗卡还是要将他击倒。慢慢地,维尔瑞尔收剑入鞘,从罗卡手中接过碗,目光始终未从老人脸上移开。

  "给,"老人说着向维尔瑞尔伸出手。精灵微微后退,避开罗卡的手,但老人跟进一步,将手掌搭在维尔瑞尔肩上。

  卡伦后颈一阵刺痛,当他感受到老人触及"火花"时,双眼睁大。 他是个法师!

  瓦勒瑞斯体内升腾起怒火,卡伦能感受到随着巨龙靠近房屋,他血液中沸腾的火焰和保护欲。老人调动各元素的力量,以卡伦难以想象的复杂螺旋轨迹环绕自身编织。若非维尔瑞尔表情变化,卡伦几乎要跳起来,瓦勒瑞斯也差点破墙而入。转瞬间,维尔瑞尔凌厉的目光软化,肩膀放松,轻轻叹了口气。

  他在为他疗伤。

  “好了,现在应该感觉好多了。下次治疗时,记得多留些精力给自己。你们精灵总以为自己刀枪不入。就像永远长不大的孩子,你们这群人都是。”罗卡摇着头转回炖锅旁,留下维尔里尔一脸茫然地站在原地。

  卡伦在座位上不安地动了动。他的喉咙发紧,手不自觉地滑向剑柄。局势瞬间逆转。站在他们面前的绝不是个虚弱老人。这是个法师。一个能编织复杂强大符文脉络的法师。卡伦虽不了解火花如何影响衰老,但若这老人能保持如此年迈外表的同时还能触及火花,他的年龄恐怕远超埃森或瑟林。

  “刚才发生了什么?”埃里克从椅子上起身,抓住维尔里尔的肩膀问道,“你没事吧?”

  “我没事。”维尔里尔微微颤抖着点头,先瞥了眼卡伦,又看向罗卡,“他是个法师。”

  埃里克从背后剑鞘抽出一把刀,而塔蒙已箭步上前挡在卡伦与罗卡之间,从腰间拔出短剑,手臂前伸将剑尖对准老人。

  “孩子们。”老人轻笑低语,再次转身搅动炖锅,自言自语道,“都坐下吧。我没打算伤害你们。若真想动手,也不会浪费炖汤给你们。坐,坐。吃,吃。”

  埃里克和塔蒙交换眼神后看向维尔里尔与卡伦,后者点了点头。

  "你确定自己没事吗?"埃里克问道,眼中透着关切。

  "没事。"瓦埃里尔答道,语气却显得不太确定。但精灵的双眼看起来清醒了些,动作也更为稳定,仿佛有人从他骨子里抽走了疲惫。瓦埃里尔在卡伦对面坐下,将炖汤碗搁在膝头。他脸上的神情告诉卡伦,这个精灵对刚才发生的事仍感到困惑。

  "唉,愿伊利阿拉指引我。你们只有四个人。这是条不同的道路。看来我真是老糊涂了。"罗卡摇着头从炖锅旁转身,手里端着一碗汤,身旁小桌上还放着个空碗。老人叹息着在离火堆最近的木椅上坐下,挨着塔蒙。这时卡伦才注意到不仅有六只碗,还有六把椅子。老人原本期待的是五位旅人,而非四位。可他究竟是怎么预料到有人会来的?

  罗卡环顾众人,脸上挂着好笑的表情。"难道我还没证明这汤没下毒吗?"他双手捧碗仰头,将一大口炖汤灌进喉咙。满嘴食物仍挡不住他绽放的笑容,几滴晶莹的汤汁从嘴角溢出,顺着下巴滚落。

  瓦埃里尔犹豫片刻后捧碗就唇,塔蒙随即效仿。埃里克看向卡伦耸耸肩,也跟着喝了起来。

  卡伦低头看着碗里的内容物。大块的鹿肉、松软的土豆、洋葱和胡萝卜漂浮在浓郁的高汤中,散发着母亲冬日烹饪的香气。他的胃部发出了一声深沉的、令人翻江倒海的咕噜声。那种声音足以让野熊都嫉妒。但就在他思考要不要尝一口的当口,瓦勒瑞斯在他脑海深处推了他一把。他能感受到来自巨龙的饥饿感。瓦勒瑞斯仍站在屋前,脖子伸进门廊,龙头距离敞开的门口仅一英尺左右。

  "离这儿不远有一群鹿,大概往北一英里左右,"罗卡大口喝着炖肉汤说道,"它们通常在河边活动,但也会四处游荡。"

  塔蒙、瓦埃里尔和埃里克像看疯子一样看着这个人,觉得他关于鹿的胡言乱语毫无意义。但卡伦完全明白他的意思。这只会引发更多疑问。卡伦会找到这些问题的答案。

  去吧。我们很安全。

  卡伦能听到瓦勒瑞斯从门口传来的喉间低吼。画面在他脑海中闪现:鲜血,失去,火焰。一股深沉的悲伤从瓦勒瑞斯身上溢出,在卡伦的胃里拧成结。这是他们在阿瑞斯法尔城外重逢后,卡伦在巨龙身上感受到的同样的悲伤。卡伦把碗放在地上,起身走向门廊覆盖的甲板,无视其他人疑惑的目光。

  瓦勒瑞斯伫立在甲板阶梯之下,柔和的月光在他鳞片上闪烁,淡紫色的眼眸凝视着卡伦。瓦勒瑞斯伸长脖颈,将鼻吻抵进卡伦伸出的手掌,轻轻磨蹭他的掌心,喉咙里发出最细微的呜咽。

  "我们再也不会分开,"卡伦低语,另一只手抚上瓦勒瑞斯的鼻吻,目光掠过巨龙庞大的身躯。他仍难以置信瓦勒瑞斯竟已成长得如此巨大,而这远非其最终形态。卡伦记得当初瓦勒瑞斯还能蜷着尾巴窝在他马鞍前端,体型不过小狗般大小。他们共度的短暂岁月里经历了太多。"我向你保证。Myia nithír til diar. I denír viël ar altinua." 吾魂与汝魂相系。此生此世,永不离分。

  卡伦将前额贴上瓦勒瑞斯的鼻吻,任彼此的意识交融,让羁绊的温暖浇熄恐惧与忧虑的火焰。"去吧,"他右手抚过瓦勒瑞斯的鳞片说道,"你需要狩猎进食。我们会在此等候。贴着河面低飞,回来时躲在屋北侧的树林后面。"

  抗拒的低吼在卡伦脑海深处微弱回荡,但他能感知瓦勒瑞斯的饥渴。这头巨龙别无选择,他必须进食。"去吧,"卡伦笑着轻推龙吻,"你饿肚子时脾气太差了。"

  瓦勒瑞斯将头颅后仰,朝卡伦呼出一口温热气息,随即转身面向森林展开那对苍白的皮质翅膀,黑色脉络在翼膜间纵横交错。随着几下有力的振翅,这头巨龙腾空而起,融入夜空中那层薄薄的白云。片刻之后,湿漉漉的鹿群气味便钻入瓦勒瑞斯的鼻孔,巨龙立即右转,朝着树林北端俯冲而下。

  "怎么可能?"这是卡伦踏进屋内时唯一挤出的词。埃里克、塔蒙和维尔像看另一个罗卡似的盯着他,而老人只是微微一笑。

  "谁能行行好告诉我到底怎么回事?"埃里克摊开双臂,右手仍端着那碗炖菜,土豆和胡萝卜的碎屑沾在他上唇与下巴初生的胡茬上。

  "坐下,"罗卡指着卡伦刚才离开的椅子说,"边吃边听我说。"

  卡伦盯着老人看了半晌,最终泄出烦躁的叹息。他把椅子拖近重重坐下,目光始终锁住罗卡。"现在就说,否则——"

  “"吃。"罗卡再次说道,朝卡伦搁在地上的炖碗比划手势,"明早你们就得启程。前路漫长,需要填饱肚子。"

  一阵战栗窜过卡伦脊背。这人可能只是在瞎猜——判断他们四人正在进行长途跋涉并不困难。但不止如此。从进门起罗卡说过的那些话......

  从其他人的表情来看,他们想到了一块儿去。瓦埃里尔坐在椅子上,一条腿搭在另一条腿上,一碗炖菜稳稳搁在膝头。他脸上依然挂着精于算计的表情,但眼中透着好奇,卡伦注意到这个精灵已经放开了火花魔法。

  塔蒙向前倾身,手臂撑在膝盖上,左手攥着个空碗。他没在看罗卡,而是盯着卡伦,等着他发话。埃里克也差不多,不过看起来比塔蒙和瓦埃里尔更犹豫些。

  卡伦用力咽了口唾沫,俯身端起碗。令人垂涎的香气立刻扑面而来,碗的温热透过双手蔓延。他叹了口气,把碗倾斜着凑到嘴边,让炖汤流入口中。味道比卖相更好——几乎和他母亲做的一模一样,虽然她从没加过迷迭香。

  罗卡深深吸了口气,靠进椅背,目光投向燃烧的炉火。"我就是大多数人所说的德鲁伊。"

  卡伦被炖汤呛到,猛地直起身子,用手捂住嘴防止食物喷出。"德鲁伊?但德鲁伊几百年前就灭绝了。"

  "大多数龙族不也如此吗?"罗卡笑着,目光依然盯着火焰。他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我们选择死亡,是因为这正是我们想要的。如果所有人都以为我们死了,就没人会追杀我们——就像约顿巨人那样。但事实上,我们的族人已所剩无几。德鲁伊可没有法师那种由'星火'赐予的悠长寿命。除非你像我这样,同时受到两派神明的触碰,又被两族人民放逐。这究竟是祝福还是诅咒,我至今仍未想明白。但事实就是如此。"

  "你怎么知道我们要来?"埃里克问道,"德鲁伊能预见未来吗?"

  罗卡轻哼一声:"并非所有德鲁伊都能,不。德鲁伊分很多支派,各自拥有不同的天赋。我是预视德鲁伊。而且预见未来可没你想的那么简单。要真那么容易,我早就备好五个碗五把椅子,而不是在这儿浪费时间了。况且,并非所有先知都只能向前看。有些能回望过去,有些能窥见平行时空。我能看见尚未踏足的道路。但在每个时间节点,每个人面前都展开着成百上千条可能路径。每条路径都会改变下一条路,也会影响他人的轨迹,如此往复。数百万种可能性在不断变动。当我入梦或神明降示时,我能瞥见这些路径。那些最可能被选择的道路。它们永远在流动,永远在变化。千百年来,我已相当擅长判断哪条路径最可能成真——虽然显然没我以为的那么擅长。德律法因人最终决定不来了?有意思。我原以为会相反。"

  "他是在说阿勒隆吗?"埃里克从椅子上向前倾身,双眼圆睁。

  "所以你在梦里看到了我们?"卡伦的心跳加快了。自从瓦列里斯在隧道里失控后,某些东西就改变了。在卡塔谷仓的那晚,卡伦在梦中看到的景象如同醒着时一样真实——天空中满是飞龙,燃烧的城市,脉动的火浪摧毁沿途一切。更甚的是,瓦列里斯也看到了这一切。在此之前,睡眠曾是彼此思想的避风港。大多数时候依然如此。当卡伦被阿蒂姆·瓦尔多克的噩梦纠缠时,那些只属于他自己。但其他夜晚,当梦境转向他从未见过的事物时,瓦列里斯也会共享这些画面。直到现在,卡伦都只把这些当作自己的想象。但如果不止如此呢?它们可能是过去的惊鸿一瞥吗?或是未来的预兆?

  罗卡在椅子上挪了挪身子,用一种全新的专注眼神盯着卡伦。"是的。很多次。许多不同的路径,每条都与其他略有不同。"

  "为什么要告诉我们这些?"塔蒙突然打破沉默,目光紧锁罗卡,声音带着锋利的棱角。"如果最后的德鲁伊想让人们相信他们已经消亡,为什么要向四个陌生人表明身份?"

  当卡伦和其他人意识到塔蒙的言外之意时,空气骤然凝固。向死人说秘密没有任何风险。

  "这个,我——"

  "在你回答之前,记住:如果你撒谎,如果你有任何意图伤害这个房间里的人,不管你是不是法师,我都会剖开你的肚子。"

  "相信我,"罗卡说着,向后靠在椅子上,双臂交叉抱在胸前,"你不需要说服我这一点。我已经见过你做了四次了。我得告诉你,我也曾赢过你一次。虽然我不喜欢这样的胜率。"

  罗卡在椅子上向前倾身,双臂交叉,目光投向卡伦。自他们进屋以来,卡伦第一次在这位老者眼中看到了犹豫。"我看到的每条道路都有不同的感受,若你愿意理解的话,是不同能量的波动。作为先知的部分职责,就是解析这种能量并选择要走的路。在所有我预见你会来到这里的路径中,我想追随的是我们进行这次谈话的这一条。说实话,事情可能比想象中复杂得多。自从三千年前我们人类来到埃菲里亚,德鲁伊就一直在被猎杀。有时仅仅因为对未知事物的仇恨,有时因为我们是这些土地上毫无影响力的神祇的活体象征,但大多数时候是为了控制权。最初是精灵和约顿巨人,随着时间推移,后来是我们自己人。我对任何国家都没有忠诚可言,尤其对这个所谓的'帝国'。现阶段,我存在的唯一意义就是找到一条道路,让我的人民不会被放逐到时间的尘埃里。据我所知,这条道路包括这次谈话,你在太阳升至地平线两指高前离开这里,还有一件事......"罗卡嘟囔着从椅子上起身,走向远处的墙壁。他弯下腰,从口袋里掏出一把钥匙,打开一个沉重的木箱,在箱子里翻找着,同时自言自语。"你大概以为我会在你来之前就把这东西拿出来,但事实并非如此。"

  "我们该走了,"埃里克低声说。"趁现在还来得及。他疯了。"

  "不。"卡伦转向埃里克,摇了摇头。"好吧,确实。他是有点疯癫。但他知道我们要来,埃里克。他准备好了食物,摆好了椅子。他说的肯定有些道理。"

  "是吗?难道疯子就不能煮一锅炖菜,为想象中的朋友摆好椅子吗?"

  "啊!就是这个。"

  听到罗卡的声音,卡伦靠回椅背,转头看见老人拿着一个直径约三英寸、厚度不到半指宽的扁平钢盘。当老人走近时,卡伦看到盘面被抛光得像镜子般闪亮。

  "来,拿着这个。"

  卡伦从老人手中接过镜盘,翻来覆去地查看,当它反射出壁炉的光芒时不禁微微眯眼。随后他在倒影中发现了让他震惊的东西——他的虹膜呈现出淡紫色,和瓦勒里斯一样。"我..."他试图组织语言,却只是盯着镜盘,审视着自己眼睛的颜色。"这...这是什么?"他举起镜盘问道,"它是做什么用的?"

  "我完全不知道,"罗卡叹着气靠回椅背。

  "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埃里克的声音带着恼怒,"你能预见未来。你刚才还说他需要这个。你怎么可能不知道它的用途?"

  罗卡抬起骨节分明的手指,眯起眼睛看向埃里克,声音变得尖利:"我看不见未来," "小子". "我看见了许多条路。而在我想走的这条路上,我会把这张碟片交给这个人。"罗卡深深吸了一口气,重新站起身来。"说到这个,该休息了。正如我所说,你们必须在太阳升过地平线两指宽之前离开这里。想吃东西可以再吃点,然后就休息吧。楼上已经铺好了四张床。右手边的房间。我睡左边。要是敢进我的房间,我就戳瞎你的眼睛。"罗卡转向卡伦,眼神稍微柔和了些。"那条毯子是给你的。"他朝搭在卡伦椅子上的羊毛毯点了点头。老人俯身把手搭在卡伦肩上。"孩子,你只需记住一件事。你选择的这条路将带来超出你最可怕噩梦的死亡。我说这个不是为了劝退你,而是为了让你做好准备。"

  罗卡叹了口气,目光在卡伦身上停留片刻,然后转身走向门边的楼梯。

  塔蒙站着 在老人家的门廊处,低头看着坐在甲板上仰望天空的卡伦,他的双脚搭在最下面的台阶上,羊毛毯盖在膝头。当塔蒙走到甲板上时,拴在屋前栅栏上的马匹嘶鸣起来。他在卡伦身边坐下时,伸展的骨头咔咔作响,肌肉隐隐作痛。"不。"

  卡伦沉默片刻,目光依然停留在天空,然后才转过头来,同时挑起一边眉毛。

  "我见过这副表情。你在斯特拉加时就是这副表情,当时你说要去追捕里斯特。你以为我们会让你独自行动。所以我反对。"

  卡伦笑了,笑容在他脸上只停留了一瞬。他总是这样。总是假装自己没有在艾森·维兰德压在他肩上的重担下崩溃。在失去的重压下崩溃。但塔蒙能从那些永远环绕在他眼下的黑眼圈看出来,从他似乎永远无法持续超过几秒钟的笑容中看出来。他的思绪似乎总是在游移,被哪个选择才是正确的所困扰——亚瑟死后,戴蒙也是这副模样。

  卡伦将前臂搁在膝盖上,目光垂落在屋前的地面上。"我本不该让你跟我来的,塔蒙。我必须去找里斯特。即使他在贝罗纳的可能性微乎其微,我也得试试。我不能抛弃他。我就是做不到。"卡伦的声音低落成一声忧郁的叹息。"我知道我该回杜拉克杜尔。我知道我该帮艾森组建反抗军。我会的。但我只是......"

  "如果你选择不去救你的朋友,那就不是你了。我们谁都不会让你独自面对。"

  "这不是你的战斗,塔蒙。我...我不能要求你为这个冒生命危险。"

  塔蒙发出一声若有所思的叹息,目光投向漆黑的夜色。"埃里克正坐在屋里,弓着身子蜷在那张靠火的木椅上,睡袋盖在腿上,双剑横搁膝头。他拒绝睡在床上,因为他知道你今晚会与瓦勒里斯同眠,若他在楼上,就无法及时保护你。老实说我不明白他为何认为自己能比龙更好地保护你,但事实如此。那个精灵在你出来约五分钟后,就从楼梯后的后门溜出来了。"塔蒙眯起眼睛环顾小树林,"这意味着他很可能正躲在某棵树后。真是个有趣的家伙。我看得很清楚,除了誓言之外,还有别的什么将他与你——进而与我们所有人——牢牢绑在一起。"

  卡伦反手捋了捋后脑勺的头发,"你想说什么,塔蒙?"

  "我的意思是,"塔尔蒙说着,与卡伦四目相对。自从国王隘口之后,这个年轻人眼中浮现的紫色瞳色仍让他感到些许不安。"你现在或许是个龙骑士,但你没权利说这不是我们的战斗。我们一直支持你,与你并肩作战,和你一起流血,和你一起受苦。我们也失去了法尔敏,卡伦。尽管他性格如此,但他是个好人。"多年来,塔尔蒙早已学会不去思念逝者。这是抑制悲痛最简单的方式。但现在不是克制的时候。"我们还失去了科里克和洛皮尔。我亲眼看着我的御林军在隧道里被凯拉瑟林撕成碎片,那些和我一起长大、一起训练的男女战士。我看着我的城市在燃烧。你的战斗就是我们的战斗。我坐在这里不是因为你是个龙骑士,而是因为我做出了选择。因为你、瓦里尔、埃里克和我,我们共同经历了足以击垮常人的磨难。我们互相扶持,互相支撑,即使看似毫无希望时也始终站在一起。你的战斗就是我们的战斗。我们的战斗就是你的战斗。"塔尔蒙望向夜色笼罩的小树林。"这个世界把我们嚼碎又吐出来。它不在乎我们的死活,不在乎我们爱谁恨谁。这个世界充满痛苦、死亡与失去。它几乎不把我们放在眼里。但正因如此,我们才要全心全意去在乎,为我们所爱之人而战,为我们信仰之事而战。因为在这个什么都不重要的世界里,对我们重要的东西就是一切。如果我们忘记所爱之人,一切都将失去意义。"

  卡伦眼中闪烁的泪光让塔蒙始料未及。此刻塔蒙看清了卡伦的脆弱,看到了压在他身上的期望与失去的重量。"死了太多人了,塔蒙。我妈妈,爸爸,艾拉,费尼尔,埃利萨,法尔明,科里克,洛皮尔"——每念一个名字,卡伦的声音就哽得更厉害,语调愈发阴沉,泪水开始成串滑落——"名单长得没有尽头。我不会让瑞斯特出现在这个名单上。你们任何人都不行。"

  "这不是你能控制的,卡伦。要死的时候,谁也逃不掉。生命的可贵就在于活着的过程。"

  卡伦深深吸了一口气,轻轻点头自语:"我们唯一能掌控的,就是在这短暂人生中选择做什么——为哪些事战斗,爱哪些人,珍惜哪些东西。"

  听到自己说过的话被复述,塔蒙嘴角泛起笑意。"至理名言啊,"他半心半意地笑了笑,"所以我们才要去贝罗纳。"塔蒙拍了拍卡伦的肩膀,用力捏了捏才站起身。

  "塔蒙,感谢你做的一切。要不是你们三个,我早就死了。要不是你们把我拖出地牢,要不是你们——毫不夸张地说——把我从阿里斯法尔背出来。"

  "要不是你和瓦列里斯、维尔瑞尔在风行者庭院挡住帝国士兵,要不是你在洛达尔地下隧道救我一命,我也早死了。瓦列里斯离得远吗?"

  "不。他就在北边一英里左右的地方打猎。很快就会回来。"

  塔蒙点点头。"试着睡会儿吧,卡伦。你会需要体力的。"

  把卡伦留在门廊上,塔蒙退回屋内,壁炉的温暖包裹着他的筋骨。埃里克躺在火炉右侧的木椅里打鼾,脖子别扭地歪向一边,毯子盖在身上,剑鞘中的双剑横放在膝头。

  塔蒙叹了口气,跌坐在埃里克对面的椅子里。他本可以上楼去睡老人提供的床铺。那样明早他的筋骨会好受些。但鬼使神差地,他还是留在原地,从地板上抓起睡袋裹在身上。他的短剑和巨剑就在左手边的剑鞘里触手可及。这里距离王者隘口还是太近,不能掉以轻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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