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当前位置: 西方奇幻小说网 > 束缚与破碎Ⅲ:战争与毁灭> 章节 2 得而复失

章节 2 得而复失

  卡伦的双手 随着黑白交织的波纹门塌陷消失,周围的空气随之扭曲,他的手不住颤抖。泪水滚落面颊,他能感觉到那冰冷的轨迹。白热的怒火灼烧着他的全身,令大脑一片空白,以至于说不出一个字,只能死死盯着哥哥消失的空处,每一次呼吸都让胸膛的震颤愈发剧烈。

  海姆还活着。他刚才就在那里。他不是梦境,不是幻影,也不是卡伦的想象。卡伦听到了他的声音,感受到了他的拥抱。看着他若无其事地转身离去。仿佛 卡伦 什么都不是。那一刻,卡伦感到前所未有的孤独。家人的记忆在他脑海中闪回:费尼尔把他从弗里茨、库尔蒂斯和丹尼特手中救出;艾拉在试炼前与他一起坐在门廊上;父亲递给他剑;母亲走进宴会帐篷时给他的拥抱。

  他们都死了。永远离开了。当他把这句话说出口时,感觉像有人用锤子砸中了他的肚子。他再也见不到他们的面容,再也听不到他们的声音。但在所有这一切中,他最无法承受的是看着自己的哥哥背弃他。海姆看见了他,拥抱了他,对他说话。然后离开了。

  当卡伦还是个孩子时,海姆一直是他仰望的对象。最坚强,最善良,最有爱心。卡伦一直只想成为像海姆那样的人。

  当卡伦的思绪即将吞噬自己时,一股温暖的海洋从瓦勒里斯的意识涌入他的脑海,填补裂缝,抚平伤痛。巨龙低下脖颈,用覆满鳞片的吻部轻推卡伦的肩膀,胸腔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愤怒始终是瓦勒里斯最能放大的情绪,巨龙的怒火与卡伦的愤怒相互滋养,给彼此力量。但当他们站在仍在燃烧的城市广场上,四周尽是死亡与失去时,瓦勒里斯的温暖调和了卡伦的怒火,让悲伤渗透进来,触碰到卡伦从未知晓的内心深处。

  卡伦闭上眼睛,前额抵着瓦勒里斯的吻部,右臂环抱巨龙头颅侧面,左臂无力垂在身侧——随着战斗激情的消退,疼痛愈发剧烈。他的手指抚过瓦勒里斯的鳞片,摩挲着巨龙面部周围日益隆起的角脊。卡伦开口时声音颤抖,起初是压抑的低语,最终消散于无形:"他刚才就在那里......"

  瓦勒里斯胸腔回应着低沉的隆隆声。巨龙更用力地将头抵向卡伦,竭尽所能安慰自己的灵魂伴侣。卡伦能感受到充斥在瓦勒里斯意识中的失落,正如他自己一样。巨龙体会着卡伦全部的悲伤,每一刻的渴望,每一丝挥之不去的疑虑。然而流经巨龙意识的每个念头、每次感触、每幅画面,都是为了缓解卡伦的痛苦,传递着唯一的信息: 你永远不会独行。

  他们就这样站了片刻,彼此的心灵紧紧纠缠,仿佛全世界只剩下他们两人。若非感受到背后有人触碰,卡伦宁愿永远停留在这一刻。

  卡伦用鼻孔深吸一口气,睁开双眼,转身看见埃里克站在面前。埃里克看起来像是被拖入虚空又拽回来一般。遍体鳞伤的躯体上布满切口与创伤。泥土和血块凝结在他的衣服与皮肤上。塔尔蒙和维尔站在埃里克身旁,状况同样糟糕。但他们活着,这才是最重要的。

  "我知道这问题很蠢,卡伦,你还好吗?"

  卡伦摇头,泪水在眼眶灼烧。"不好。"

  埃里克伸手将卡伦紧紧拥入怀中。片刻后开口:"之前在厄尔姆森林,我问起你家人时,你没提过有个兄弟。"

  "因为他两年前就死了。"卡伦挣脱怀抱时这句话在脑海中回荡,喉头哽咽,口干舌燥。 海姆还活着。 卡伦本应感到宽慰——他的兄弟还活着。但他只能勉强压抑住内心翻腾的怒火。他有太多疑问需要解答。而海姆就这样若无其事地离开,把他独自留在原地。

  就在埃里克准备发问之际(卡伦知道他满腹疑问),一个熟悉的声音划破寂静。

  "驭龙者。"

  卡尔伦听到阿尔卡娜·瓦尔达内声音的第一反应是去摸剑,但他跑向海姆时已经丢掉了佩剑。他试图连接火花能量,但那些脉动的能量丝总在触不可及之处浮动,光是尝试就让他精疲力竭。他的双膝颤抖着,勉强支撑身体站立。在战斗的狂热中,当瓦勒瑞斯的力量流经全身时,他几乎所向披靡。但此刻,血液在血管里冰冷凝固,全身布满伤口,左臂无力地垂在身侧——这一切都在提醒他真实的脆弱。

  "别过来。"卡尔伦将全部力量灌注在这句话里,汲取着内心燃烧的怒火。他高昂着头转向阿尔卡娜。这个女人曾承诺让他们安全离开,但人们总会违背诺言,此刻卡尔伦的信任薄如蝉翼。

  就在他转身的瞬间,阿尔卡娜单膝跪地,垂下了头。若不是感受到瓦勒瑞斯正在身后展开双翼,獠牙毕露,喉间发出低沉轰鸣,卡尔伦或许会感到惊讶。即便如此虚弱,他仍能感受到巨龙心脏的剧烈跳动和不断膨胀的愤怒,鼻腔里充斥着浓重的血腥味。瓦勒瑞斯将头颅凑得极近,呼出的气息将阿尔卡娜的发丝吹过肩头。

  阿尔卡娜抬起头,湛蓝眼眸在她苍白染血的面容上格外醒目。面对眼前的场景,她毫无畏缩,直视卡尔伦的双眼:"我无意伤害你。我只想兑现诺言。"

  卡伦低头看着那个女人,胸膛剧烈起伏,下颌紧绷。阿尔蒂姆·瓦尔多克的影像在他脑海中闪现——那间牢房,饥饿,无尽的空虚。他的怒火成倍增长;卡伦能听见瓦莱里胸腔发出的低沉隆隆声,巨龙的鼻孔不断翕张。

  卡伦回头瞥了眼塔蒙,后者忍着疼痛微微点头。在所有智囊中,他最信任的就是塔蒙。他毫不怀疑埃里克和瓦埃里尔会追随他赴汤蹈火,正如他也会为他们赴汤蹈火一样,但塔蒙似乎总能看清正确的道路,即使前路迷雾重重。

  深吸一口气,他强压怒火,将其深埋心底。当血印者从建筑物跃下,乌拉克族涌进广场时,阿尔卡娜曾与他并肩冲锋。她始终站在他们这边。卡伦心里明白,她甚至作好了与他们同生共死的准备。 她不是他。她不是阿尔蒂姆·瓦尔多克。 尽管理智警告着他,卡伦还是伸出手,递给阿尔卡娜。"那就信守诺言吧,法师。"

  当女人伸手握住卡伦的手臂,手指环住他的前臂借力起身时,他似乎看见她唇边掠过一丝笑意,尽管她眼中同时闪过一抹痛楚。

  "谢谢。"这句话让卡伦猝不及防。在他预想中这个女人可能说出的所有话里,道谢绝对不在其中。"这座城市的每个灵魂都欠你一份恩情,龙骑士。若不是你和你的同伴在此,我们早在那些战士抵达前就命丧黄泉了。能与你并肩作战是我的荣幸。感谢你信任我。"

  如果说女人的感谢让卡伦措手不及,那么这番话简直让他窒息。荣幸?卡伦环视着被月光与将熄火焰照亮的广场。这里已成废墟。尸体横七竖八地躺着,扭曲破碎,盔甲被撕成碎条,鲜血几乎浸透了每寸龟裂的石板。他们或许赢了,但这感觉丝毫不像胜利。

  卡伦的目光缓缓从死者身上移开,看见成群洛里安士兵正包围他们。这些身着红黑相间服饰的男女;披挂重甲与锁子外衣的战士。许多人带着血淋淋的伤口与战痕,痛苦刻在脸上,泥土与血污弄脏了皮肤。在阿卡娜身后约二十英尺处,一队骑手跨坐在瓦尔桑迪黑棘兽背上,目光紧锁卡伦。换作平时,卡伦早该担心性命安危。但当他望向这些士兵时,却毫无惧意。许多人将拳头抵在胸前,在与他对视时点头致意。卡伦脑海中回荡着塔蒙的话语。 "今夜,这些男女不再是帝国士兵。他们只是普通人。不想死去的普通人。而他们需要我们。需要你。需要一位龙骑士。"

  "我不知道你要去哪里,龙骑士,最好我也不要知道,"阿卡娜继续说道,将卡伦的注意力拉回她身上。"我只知道你独自到来,在乌拉克人中杀出一条血路,趁这些生物溃败的混乱中逃脱了。"

  卡伦轻轻叹了口气,摇摇头。他望着阿卡娜的眼睛,明白她话中的含义。"谢谢你。"

  女人点点头。"只恨我能做的不多。但这场战斗的消息很快就会传到其他城市,一旦传开,我就不能保证什么了。"

  "你已经做得比我对任何洛里安人的期望都要多了。"

  这句话刺痛了阿卡娜。卡伦看得出来,但她没有争辩,他也没有道歉。"从这里向北骑行几天路程有座房子,坐落在基尔尼尔河分岔处附近的小树林里。住在那里的男人会给你庇护,至少能住几天。他叫罗卡。告诉他是我让你去的。我本想留你在此过夜,但即使你做了这一切,这里也不安全。我会安排马匹和补给品放在城门处给你。只要你沿着河走,应该就安全。士兵们会追击乌拉克人返回山区,我会整夜安排巡逻。"

  "我..."卡伦找不到合适的词。这个女人是他的敌人。单是她的长袍就代表着一切他想摧毁的东西,然而她却待他如老友。

  阿卡娜笑了,眼神柔和下来,仿佛读懂了他的心思。"我就不打扰你们收拾了。马匹会在你们准备好时备妥。"

  说完这话,那女人微微欠身,转身大步走向一群等待着的男女,他们肩上都披着黑色长袍。战斗法师们。看到这群人,卡伦再次感到想要触及星火的冲动,但当他们一个个低头致意,随后转身跟上阿卡娜的步伐时,他止住了这个念头。

  "她信守了诺言。"当卡伦转身面对同伴时,塔蒙说道。

  "确实。"卡伦与塔蒙交换了一个眼神。有些事无需言语。

  "我还是不信任她。"埃里克拖着受伤的左腿,一瘸一拐地靠近卡伦,小腿上有一道很深的伤口。

  "我们别无选择。"卡伦抓住埃里克的肩膀。"我们骑马离开。还不必决定是否要投靠那个...罗卡。现在我们可以沿河北上,前往焦土之地。"

  "这个计划不错,"维尔利尔对卡伦点头道,"但无论做什么,我们都得找个地方休整疗伤。以现在这种状态进入焦土之地,我们绝无可能活着出来。"

  "同意。"

  卡伦转向瓦莱里斯,轻抚着巨龙颈侧右方的鳞片。"你得独自飞行了,"卡伦说着,手掌沿着龙颈滑向翼状前肢下方。瓦莱里斯体型已如此庞大,卡伦不得不弯腰钻过龙翼,才能触到那道从右翼下方延伸至后腿关节的、由愈合鳞片构成的长长伤痕。当记忆中那道劈中瓦莱里斯侧腹的紫色闪电划过脑海时,卡伦的脊背窜过一阵寒颤。那份痛楚。"你载不动我们两个了。"

  瓦莱里斯喉间滚出不满的低吼。巨龙扭转脖颈,用头轻推卡伦,同时露出獠牙发出威吓。

  卡伦按压着龙侧仍跳痛的伤口,听见瓦莱里斯呜咽时自己也疼得皱眉——他们的痛觉彼此相连。巨龙再次龇牙低吼,但卡伦将前额抵上龙吻的平坦处。"对不起,"他轻语道,手指抚过瓦莱里斯颌边的犄角,"可你受伤时总是倔强不认。你确实载不动我了。"

  瓦莱里斯喷着鼻息,又一次用吻部顶撞卡伦,森然利齿毕现。

  "沿河北上,找个地方过夜。别飞太远,我会找到你。"

  若依卡伦本意,他恨不得立即攀上龙背,但他能感受到巨龙的力气正在流失。即便不计那道伤口,这场战斗也已耗尽瓦莱里斯太多体力。若再背负卡伦,恐怕连飞越城墙都难以做到。

  "去吧,瓦勒里斯。以我的名义战斗。" 相信我。

  有那么一刻,卡伦以为瓦勒里斯会继续争辩——这条龙确实足够固执——但随后一种倔强的顺从感触及了他的意识。当巨龙后退一步,展开双翼腾空而起时,一阵刺痛袭向卡伦,垂死的火光在它的鳞片上闪烁。

  "他没事吧?"埃里克问道,目光追随着瓦勒里斯的飞行轨迹,直到巨龙消失在云端。

  "他很虚弱,需要休息。"卡伦看向维尔里尔,后者微微颔首。

  "找到他后我会尽力治疗,德莱德。但我得先恢复自己的体力。"

  卡伦点头致意:"杜·哈林·米娅·弗莱,维尔里尔。" 我衷心感谢你。

  维尔里尔虚弱地笑了笑,再次低头致意。

  卡伦仰头长叹一声,肋间伤口的突然刺痛让他闷哼出声。需要休息的不止瓦勒瑞斯一人。卡伦疲惫得能连睡数日,而且他毫不怀疑自己能吃下足以填饱马腹的食物。他草草扫视地面,目光掠过广场上血海尸山的景象时胃部一阵抽搐,最终找到了他要找的东西:他的剑。卡伦从其他人身边走过,跪在父亲赠予的剑旁。剑身上装饰的繁复螺旋纹在渐弱的火光中闪烁微光,只是被覆在钢铁上的血迹略微暗淡了些。他握住翠绿色的剑柄,感受皮革熟悉的触感贴着皮肤。刹那间,他仿佛回到了林间空地。回到了瓦尔斯赠剑那日父亲的锻炉旁。 "不必道谢,卡伦。你带给我的骄傲远超我的想象。你成长的样子就是最好的回报。"

  卡伦握紧剑柄。他感到眼眶再次湿润。摇摇头,他用肩膀蹭了蹭眼角,然后在裤子上擦拭剑身两侧,尽量去除血迹和灰尘。起身时,他将剑插回腰间的剑鞘。"我们走吧。还得去'温馨雏菊'取行李。"

  当卡伦正要转身时,维瑞尔抓住他的手腕,精灵打量他的脸上写满担忧。

  "我没事,"卡伦说着,躲开了瓦埃里尔的搀扶。但精灵只是给了卡伦一个心知肚明的眼神。"我确实不太好。但我能撑到早上。你需要休息。"

  瓦埃里尔的眼睛沉重而疲惫,但他摇了摇头。"你的手臂脱臼了。在做其他事之前,我们得先把它复位。"

  卡伦试图移动手臂时发出了一声闷哼。他不情愿地点点头。"好吧。但其他事都可以等等。"

  精灵没有争辩这个简单的事实,正说明了这场战斗对他消耗有多大。"躺到地上去。"

  当小队回到"温馨雏菊"时,奥尔米拉夫人居然对每个人都露出了微笑。 看到老妇人脸上肌肉还记得如何做出这种表情,卡伦颇感惊讶。从她呆滞的眼神和其他顾客醉醺醺的状态来看,卡伦猜测这女人从他们离开旅馆起就一直在喝酒。

  小队没有在"温馨雏菊"久留。他们只停留了足够收拾行囊的时间,便朝中央广场方向返回,然后继续前往北门——乌拉克人摧毁那段城墙的地方。卡伦其实没什么行李可带:他的背包、阿勒隆送给他的外套和备用衣物、钱袋(也是阿勒隆送的),还有他在废弃的矮人城市文达库尔找到的吊坠和信。他还没搞清楚那吊坠和信有什么用,但直觉告诉他这些东西很重要。只是不知道重要在何处。

  当队伍沿着长街行进时,卡伦感到胸口一阵阵刺痛。目光所及尽是死尸,让他的心揪了起来。这正是城墙坍塌时他们撤退经过的那条街道。空气中弥漫着烧焦的皮肉与皮革的气味,浓重如雾。石板上混杂着焦黑炭痕、血迹和碎骨片。人类和乌拉克斯人支离破碎的尸体遍布这条毁坏的道路,他们的躯体扭曲焦黑,有些几乎无法辨认生前的模样。 这么多的死者...

  队伍沉默无言地跋涉在这条布满尸体的长街上,死亡的恶臭充斥着他们的鼻腔,只有那些垂死者的痛苦呻吟偶尔打破沉寂。当他们跨过撤退时阿卡纳和法师们用闪电劈出的那道小裂谷后,便来到了城门前的广场。

  如果说卡伦原本以为广场已经损毁严重,那么此刻眼前的惨状更令他无言以对。男男女女们——有的穿着帝国军服,有的只着普通衬衫、外套或睡袍——四处奔忙,从瓦砾下拉出士兵,用木板和油布制成的担架运送伤员,为那些无法挽救的人解除痛苦。曾经环绕广场草坪边缘的雕像如今全都支离破碎,与其它废墟难分彼此。

  穿过死者和垂死之人,眼前是城墙的残垣断壁。城门本身依然矗立,两个带垛口的堡垒拱卫着巨大的拱门。但城门左侧的城墙已成废墟,月光下只见一堆坍塌的石块。

  "如果乌拉克斯人卷土重来,他们将束手无策。"队伍穿过城门时,卡伦的目光沿着城墙游移,注意到其他坍塌的区段肯定是在第一波爆炸后才倒塌的。

  "他们会的,"埃里克说着,跟随卡伦的视线。"但如果城里没有幸存的工匠法师来修复城墙,我相信会有人乘船派来增援。如果没有,我也不会为洒落的洛里安人鲜血哭泣。"

  "鲜血就是鲜血。"卡伦突然转向埃里克,连自己都被突如其来的愤怒吓了一跳。他放缓呼吸,摇了摇头。"这些平民不该为帝国造成的苦难负责,"卡伦指着外面那些伏在死者身上哭泣的男女,"他们正在埋葬自己的孩子,自己的父母。他们的姐妹...兄弟..."海姆的面容在卡伦脑海中闪现,但他将其推开,深埋心底。"他们同样在受苦。"

  "抱歉。"埃里克环视广场,眼中充满理解。"你说得对。"

  "走吧,"卡伦把手搭在埃里克肩上,"我们都该休息了。"

  正如阿卡娜承诺的那样,马匹就拴在离城门不到二十英尺的围栏上,鞍囊装得满满当当。四匹枣红色的阉马,每匹都至少有十七掌高,月光下皮毛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又信守承诺了,"塔蒙抚摸着其中一匹马的鼻梁,用自己的额头轻触它的面颊。"而且这些可不是驮马,"他说着离开马匹,轻拍它的颈部,"都是上好的良驹。"

  "希德拉尼亚人,"一个细小的声音说道,一个男孩从最远处的马匹后面走出来。他看上去最多不过十四岁,头发如夜色般漆黑。脸上灿烂的笑容与城墙内的悲惨景象形成鲜明反差。"我家女主人让我转告您,她的女主人向您致谢。不过我不明白为什么她的女主人不亲自来说。"

  若是平日,卡伦或许会被男孩的直率逗笑,但今天不行。卡伦发出一声闷哼,肋间突然传来一阵刺痛。"告诉你家女主人,我感谢她的好意。"

  "遵命,大人。"

  男孩正要溜走时,维尔利尔突然叫住他。"孩子,你需要马吗?"

  男孩僵在原地,目光在维尔利尔、卡伦、塔蒙和埃里克之间来回游移。卡伦太熟悉男孩脸上那种困惑的表情了——就像当年母亲给他那些好得不真实的礼物时,他自己脸上必定也露出过同样的表情。这些马是礼物,还是陷阱?

  "呃..."男孩警惕地盯着维尔利尔,挺直了后背。"大人们教过,见到精灵就要跑。"

  卡伦心头掠过一丝怒意,但维尔利尔面色平静如常。

  "人们总让我们害怕不理解的事物,"精灵解开拴在围栏上的马,将脸颊贴在马匹平坦的面部轻语几句,然后牵着马走向男孩。"但往往正是这些事物教会我们最多。"

  男孩歪着头,表情变幻,眼中充满怀疑。"我需要付出什么作为交换?"

  精灵低头看了男孩一会,沉思片刻,然后递出缰绳。"照顾他,喂他,在他口渴时给他水喝,给他栖身之所。明白吗?"

  "就这样?"男孩问道,眼睛眯得更紧了。

  "就这样。"

  男孩点点头,对这个好得不像真的交易仍显犹豫。"我会好好照顾他的,我保证。"

  "以你的荣誉起誓?"

  "以我的荣誉起誓,"男孩结结巴巴地说。

  "在我的家乡,没有什么比你的荣誉更重要。但荣誉不是由他人的看法决定的。它取决于你如何看待自己的行为。按照你认为应该的方式对待他。"维瑞尔俯身将缰绳递给男孩。"你永远不该在不知道动物名字之前就骑上它。在没有建立羁绊之前。他的名字是埃尔明苏尔。意思是'心之柱'。但如果你愿意,可以叫他明。"

  "明,"男孩重复道,仰视着高过自己的马。"我喜欢这个名字。"他接过缰绳,拍拍马的口鼻,然后点头准备离开。他停下脚步,转身向维瑞尔低头致意。"精灵大人...谢谢您。"

  说完,男孩牵着马穿过大门,马蹄的哒哒声渐渐被火焰的噼啪声和垂死者的哀嚎吞没。

  "哦,"埃里克说着翻身上马。"精灵大人?"

  维尔里尔脸上挂着忧郁的微笑,将目光从男孩身上移开,抬头望向埃里克。"我们两族之间的裂痕在此地根深蒂固。孩童可以被教导去仇恨,却也能被引导去思考。我不需要马匹。只希望这份礼物能给他带来些思考。"

  马蹄踏在石板上发出的声响将卡伦的注意力重新拉回城门方向。

  七名骑手向他们逼近,身披乌黑钢甲,弯刀悬挂腰际,头盔系在鞍具上,胯下是通体漆黑的庞然战马。黑棘铁骑。即便身处这座残破的城市,这些战马却奇迹般地分毫未减威严。它们漆黑的皮毛在月光下泛着微光,壮硕的肌肉随着每步移动而起伏。此刻没有混战的干扰,这些战马在他眼前显得愈发巍峨。他现在确信战前的判断没错——这些马匹肩高至少有十九掌,有些甚至更为高大。这些战马的肩隆高度轻松与卡伦齐平,有些甚至更高。

  "也许那个女法师改变主意了。"埃里克低语道,目光紧锁逼近的铁骑,手始终悬在剑柄附近。

  为首的骑手看上去年近五旬。浓密的黑发间夹杂着灰白斑驳,干涸的血迹沾满他布满疤痕的面庞,举止间透着历经百战的沉稳,那气度分明是个打仗比吃饭还多的老兵。

  卡伦凝视着那个男人,手垂落到剑柄厚重的硬币形圆头上。当手指拂过钢刃时,一种平静感触动了他。他能感知到脑海深处的瓦勒瑞斯,气流拂过龙鳞的触感。那条龙并不遥远。 等等。 一声挑衅的咆哮是瓦勒瑞斯唯一的回应,巨龙盘旋着乘风转向,朝城市方向飞去。

  穿过城门时,卡伦看见广场上有人抬头望向天空,寻找咆哮的来源。他攥紧剑柄的皮革握把,胸口发紧。瓦埃里尔和塔蒙也做出同样动作,卡伦能感觉到精灵正在触碰火花。

  出乎卡伦意料,为首的骑手低头致意,目光锁定卡伦,粗声问候道:"驭龙者"。

  其余六名骑手纷纷效仿,向卡伦低头行礼,称呼他的头衔后便融入夜色,他们的黑曜石坐骑与黑暗融为一体。

  卡伦的呼吸骤然停滞,仿佛百条缠结的绳索突然松开。他将手从剑上移开,双掌撑膝,深深吸气。

  "走吧,"塔蒙说着跨上马鞍,"我们最好离开此地。"

  卡伦不确定 他们骑行了多久——也许一小时。黑暗中他们几乎零交流。持续的 哒哒 马蹄声在卡伦意识深处化作沉闷嗡鸣,与右侧河流的汩汩水声浑然一体,黑水冲刷着光滑的卵石。

  卡伦闭上眼睛,右手紧握缰绳,左臂紧贴身体。肩膀随着马匹每一步移动都传来阵阵钝痛。他在马鞍上摇晃,随着马匹的动作起伏,已无力保持平衡。无需睁眼他也能找到瓦勒瑞斯。他能感受到巨龙的灵魂在牵引着他,召唤着他。他们相距已不远。

  卡伦脑海中不断重播着同一个画面:海姆在那道闪烁的门扉前稍作停顿,然后走了进去。他的兄弟还活着。这些年来一直活着。卡伦脑中的疑问比德里费恩所有的雪花还要多。但有一个问题凌驾于所有之上。 我还能再见到你吗?

  "还有多远?"埃里克疲惫的声音打破了马蹄声与流水声的单调节奏。

  卡伦轻叹一声睁开眼睛。"就在前面,"他说。他能感受到瓦勒瑞斯的灵魂在前方右侧紧靠河岸的茂密树丛中脉动。巨龙的心跳缓慢而沉重,身侧燃烧着痛苦。

  埃里克只是咕哝着回应。

  来到树丛前,卡伦滑下马鞍,双脚触地时踉跄了一下,一阵剧痛顺着手臂窜上来。他发出痛苦的呻吟。

  卡伦牵着马走进茂密的树林,环顾四周,目光从瓦埃里尔扫到埃里克,再到塔蒙。泥土和血迹在他们衣服上结块,头发也黏结成缕。他们每个人都看起来像是能睡上好几个星期。他们差点就死了。若不是那些从天而降的战士——若不是海姆——他们很可能已经命丧黄泉。而正是卡伦把他们带到了国王隘口。带他们进行这场徒劳的追逐。他甚至不确定瑞斯特是否在贝罗纳。那只是埃森和瑟林说瑞斯特最可能被带去的地方。想到这些,卡伦嘴里泛起苦涩。当他告诉他们自己要北上寻找瑞斯特时,没有一个人犹豫。他们都站在他这边。而作为回报,他差点让他们付出生命的代价。

  在密林中行进不到五十英尺,他们发现瓦莱瑞斯蜷缩着身子,翅膀收拢,吻部贴地,淡紫色的眼睛注视着他们。卡伦能感受到瓦莱瑞斯每次呼吸时侧身传来的阵阵疼痛。

  卡伦松开缰绳,跪在瓦莱瑞斯身旁,前额抵着巨龙平坦的吻部。"我在这里。"

  瓦莱瑞斯喉咙里发出低沉的隆隆声,安抚感涌入卡伦的心间。

  "太阳快升起来了。"塔蒙把自己的马拴在附近的树上,然后默默无言地把卡伦的马也拴好。"我们应该休息会儿。就算有马,要到达战法师说的那座房子至少也得两天时间。"

  "我们真的要继续相信她吗?"埃里克展开他那羊毛内衬的睡袋,一边解下肩上的剑带。"我说我们不如继续赶路。"

  "目前为止她都信守承诺。"塔蒙耸耸肩。"睡会儿吧,醒来再决定路线。"说完,塔蒙转身继续照料马匹,检查鞍袋里的物资。他在自己马匹的鞍袋里翻找出几块肉干、硬奶酪和面包,分给其他人。"吃点东西,我们需要保存体力。"

  埃里克嘟囔着接过塔蒙分发的食物,嚼着肉干钻进睡袋。他长叹一声:"为了吃顿新鲜热饭,我愿意干任何丧尽天良的事。任何事。"

  卡伦轻声笑了笑,在瓦勒里斯身旁展开睡袋。他钻进睡袋,把头枕在巨龙的后腿上,全然不顾浑身酸痛。当瓦勒里斯的翅膀舒展着为他遮挡月光时,一种平静感涌上卡伦心头。 我做的决定对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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