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5崔斯坦
我目前唯一关心、满脑子想的，都是厘清隆冬之后的意图并且让她铩羽而归。
除此之外都是鸡毛蒜皮的小事。
一个个需要抽丝剥茧的疑问，就像拼图一样环绕在身边。有什么是冬后自己不能、却要假手于我的事情?她要怎样操弄希赛儿的天赋?我对精灵的了解和宫廷之间相互的冲突，必然是她动机的核心。这些年来阿姨领受的预言，无论是词汇或是我们受惠的部分，抑或是仲夏国王受惠的论点，源头都来自于他们。冬后回来之后采取的步骤和手段，还有她说过的每一句话;这一切都在脑海里翻来覆去，我左思右想，希望找出其中的关联。
除了小老鼠，我几乎不跟任何人交谈。牠是最完美的伙伴，只会听不会说，唯一索取的回报就是莎宾按时端进来的食物碎渣。
人们来来去去，跟我讲话或是相互交谈，我把每一句话存进心里，未来有需要时再来处理。
马克返回到崔亚诺了。
「他根本就是游手好闲，整天坐在那里跟自己下棋，还有对那条狗自言自语。」莎宾不满地控诉，碰一声把晚餐放在我面前。「除了弃我们不顾，看不出来他还会做什么。」
「他在思索。」马克说。他慢条斯理地穿梭在拼图碎片里，看着我把烤鸡拿在手里，蔬菜丢地上喂狗，而牠也兴趣缺缺。「他没有弃我们于不顾，只是聚精会神思索最核心的问题。」
「请原谅我无法苟同你的看法。」她说。「明知我们没有防卫能力，他却置之不理，即使在城里，都可以远远看见他那该死的弟弟一路在乡野里烧杀劫掠，没有任何方法能够阻止他步步攻向崔亚诺;滔天巨浪涌向港口的时候，一夕之间彼加尔毁灭，数百位逃离罗南魔爪的难民过来寻求援助。正常人总会给他们足够的食物和保暖，他却动也不动，继续窝在房间里。」
「情势的确危急，」马克也同意。「但我们无法期待他转眼就解决所有的难题。」
「那你有什么建议?让他继续坐在这里、袖手旁观?」
「不是袖手旁观，」马克说道。「他要先找出答案。在此同时，我们只要善尽自己的本分，等他恢复正常。」
「那要等到什么时候?」莎宾追问。「他还有两颗该死的魔法种子。」
「那个或许需要矫正。」
我拍拍口袋，确认裹着种子的手帕鼓起一团，暂时驱走我心底的不安。
「我们要召集人手开会讨论，」马克说道。「成员包括佛雷德、玛丽、堤普，和他认为应该列席的混血种，让他们了解我们铲除罗南的计划没有成功。希赛儿、双胞胎和克里斯一行人正在努力把居民撤退到安全的地点，而我们要尽心守护崔亚诺和投奔到这里的百姓。」
莎宾点点头。「我去召集他们。」她正要转身离去，马克拉住她的手。「妳在这里不是毫无用处，莎宾，眼前的环境为妳造就出举足轻重的地位，只要愿意，妳能发挥出莫大的影响力。」
「我愿意，」她说道，走向门口时犹豫了一下。「幸好有你回来陪伴我们，马克。」
表哥一直等到房门关上才转身过来。「动作快，崔斯坦，情势紧急，而时间很有限。」
我点点头，回神继续思索眼前的困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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五个人在议事厅集合──堤普另外带了柔依──五双眼睛朝我怒目相向，直到马克步入大厅。「请当他不在场，」马克说。「崔斯坦不是我们讨论的重点。」
「我没空参加。」玛丽率先起身。
「夫人，」马克开口。「请妳重新考虑时间的安排，这么多丧失家园的难民已经快把崔亚诺挤爆了。」
她双手抱胸。「你以为我不知道吗?」
马克颔首。「相信妳都知道，他们需要安身立命的处所，妳的身分最适合领头，相信很多贵族家里还有空房间。」
「那就命令他们开门接待难民。」玛丽夫人冷淡地响应。
马克往后靠着椅背。「这方面妳来调动会更纯熟。与其让他们因为被迫接待而怀恨在心，不如当成日行一善，至少是心甘情愿。」马克移开目光。「柔依可以照顾妳的儿子。」
「我不会把艾登交给你手下的奴才照顾。」她厌恶地说。
堤普和柔依浑身一僵，马克平静地举手示意。「柔依的法力不容小觑，万一崔亚诺遭到攻击，她的能耐足以保护艾登的安全，而妳可以吗?」
玛丽下颚绷紧。
「夫人，妳憎恨的对象是苔伯特国王，请不要把对他的恨意转嫁到我们其他人身上。我们不是他，就算有关联，妳也有责任要照顾自己的百姓。」马克理性地剖析局势。
「我再想想看。」说完她径自离开。
「佛雷德，」马克继续主持大局。「我需要你派人手出去，尽可能调集粮食和补给品，喂饱城里的居民。」
「崔亚诺不能没有防守和保卫。」希赛儿的哥哥瞥了我一眼。
「堤普和混血种可以负起防守的责任。」马克回应。「我也会支援。」
「不行，」佛雷德反对。「我不会把保护城市的责任委派给矿工和女仆，谁晓得他们会不会在战争中途擅离岗位、逃之夭夭。」
我很确定这句话是冲着我而来。
「悉听尊便，」堤普嘲讽。「等到安哥雷米的追随者开始攻城的时候，我就拭目以待，看你们靠自己防守能撑多久。」
「够了，」莎宾说道。「佛雷德，是你让这些人进城，照顾他们是你的责任。至于你，先生，」她瞪着堤普。「别忘记你跟这些难民一样都是来这里寻找资助和救赎。」
大家的脸色都很不满，最终全数离去，只剩莎宾和马克在场。他们之间有一种出其不意的和谐气氛，彷佛深谈过很多我一无所知的内容。
「你要派我做什么?」她问马克。
「妳已经做了，」他说。「如果要打赢这场战争，就要一致团结对外，他们必须明白彼此站在相同的阵营，是妳让这件事变成可能。」
「唯独他没有贡献。」莎宾走到我面前，我把空盘子递给她，她面带不屑地转身。
「这不是他本来的样子，」马克说道。「妳知道，而他们也都明白。」
「但现在的他跟罗南一模一样，」她说。「少了同理心。」
马克没有反驳。
「我尊敬崔斯坦，」莎宾继续说道。「甚至也有喜欢他这个人的时候。我真心相信他对希孙儿的感情，为此也愿意原谅他的过错。」她瞪着空盘子，顺手放在桌上。「该死，但他傲慢自大的态度真叫人受不了。」
马克呵呵笑。「这是很多贵族的共通点，巨魔和人类皆然。」
她斜睨了一眼。「那么你算是例外。」
「对，呃……」马克转身，拉起兜帽遮住脸庞。「但崔斯坦有某些优势是我所欠缺的。」
莎宾轻触马克的袖子，虽然外表没有相似的地方，但在那一瞬间，她让我想起潘妮洛普。「两相比较，我觉得你更胜一筹。」
室内陷入寂静，这是许久以来的第一次，可惜没有维持多久。叩门声响起，堤普手下的矿工探头进来。「这里有个女孩自称是希赛儿的妹妹。」
「让她进来。」马克回应。他和莎宾惊讶地挺起胸膛，看着乔丝媞‧卓伊斯走进室内，小老鼠吓得狂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