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一仿佛苍天在哭泣，维根仰面淋着雨想道。 也许诸神预知了今夜将发生的事.
马车吱呀停下时，小伙子碰醒出神的维根。"到了，该行动了。"他跃下座位走向车尾。
“我知道。”
虽然只是被雨水浸透的裙摆重量，维根却感觉有千钧之力拖拽着她，让每个动作都变得迟缓，拖延着必然到来的时刻。等她下车时，小伙子已从车厢扛起帆布包裹。听到包裹里传出的闷声咒骂，维根想起给米娅套上头套时她脸上的表情。一阵愧疚涌上心头，又被她强行压下。 我们 必须 这样才能救回丽莎! 这才是最重要的.
两个男人从相邻公寓间的窄巷阴影里现身。维根因恐惧浑身僵硬，悄悄挪到小伙子身边，攥住他没拿包裹的那只手。
"记住我说的话。"他低声耳语。
"我记得。我准备好了。"她感受着缝在裙褶间那把赤裸匕首带来的安心重量，希望自己所言非虚。 平心静气。专注于丽莎。无惧…无痛…无悯.
贫民窟的房屋在狭窄幽暗的巷道上空相连形成隧道，当她与拉德穿过持械守卫步入阴影时，维根感觉自己正被某种巨兽吞噬。尾随的护卫脚步声沉闷回响，但她拒绝回头。 无惧…
他们来到一个灯盏照明的庭院，中央有口井，两棵枯树和几张石凳。但情况不对。虽已夜深，周遭贫民窟竟无半点灯火，所有窗户都漆黑一片。
恐惧的冰冷手掌扼住了她的后颈。 他们不要目击者.
四名家主在井边等候—尼拉、尤特林、霍里斯和帕特丽丝，各自带着贴身护卫—正是夺走她骨肉的四个恶魔。可悲的是，燃烧的仇恨并未减轻她对他们的畏惧。他们并非单独前来，在灯光照不到的阴影里，整个庭院外围环立着刺客组成的包围圈，手按剑柄或端着弩箭，目光死死锁定维根与拉德。 这么多人…
拉德捏了捏她的手，当他们在死亡包围圈中央停步时松开了她。他卸下肩头重物，那东西带着湿漉闷响坠落脚边，泥浆四溅。兜帽里传出模糊的咒骂。
"莉莎在哪?"拉德的声音让薇根脊背发凉。多年来，她一直把他的声音与爱意、慰藉和温暖联系在一起，但此刻那声音穿透雨幕，如同钢铁划过石板般生硬冰冷。薇根惊骇于他在这些刺客中间判若两人的模样，不再是那个她熟知的慈爱父亲和丈夫。他变了;和他们一样，他成了杀手。
"先把米娅带给我们看看。"审判长帕特里斯迈步上前，这个浓妆艳抹的娼妓脸上挂着得意的笑容。
"行。"拉德把被帆布捆住的米娅拽起来跪着，猛地扯掉头罩。
"混蛋!你这个叛徒人渣!"米娅在绳索中扭动挣扎，唾沫从唇边飞溅。"我要 杀了 你!我要把你们全宰了!"
轻蔑的笑声在雨中此起彼伏，但薇根听出了其中真实的恐惧。刺客们以为米娅戴着公会首领的戒指，一旦松绑，她就能兑现屠杀的诺言。
米娅在雨中眨着眼睛环顾四周，突然停止了挣扎。"他们会背叛你的，拉德。等我死了，他们就会杀你女儿。你 明明 知道不能相信他们!"
"哦，难道他就能相信你?"帕特里斯又向前一步，朝被绑的同僚讥笑道，"一个背叛自己公会的叛徒?"
"够了!"妮拉向前一步。"让我们了结这件事吧。"她向身后的人招手。"拉克西姆，是时候证明你有资格成为刺客公会的学徒了。"她枯瘦的手指指向米娅。"杀了她。"
"遵命，妮拉女士!"一个约莫十五岁的黝黑少年大步上前。他从腰间抽出一把锋利的长匕首，黑眼睛紧盯着米娅。
"不行。"拉德挡在了他的路上。
威根咬着牙倒吸一口凉气。她了解丈夫的超凡能力。她曾见识过他的身手。但此刻站在这些手持刀剑和弩箭的人群中—这些个个眼神狡诈、随时听令杀人的刺客中间—拉德看起来就像刚从田里来的农夫。手无寸铁，衣着朴素，赤着双脚，在不知他底细的人眼里简直不堪一击。
显然，这个少年并不知情。他没有停下脚步，而是对拉德吼道："滚开，你这—"
威根甚至没看清拉德是如何移动的。 前一秒拉克西姆还手持匕首大步向前准备杀人，下一秒他的手臂就被扭成一个不可思议的角度。随着少年撕心裂肺的惨叫划破夜空，匕首啪嗒一声掉进泥地。拉德仍站在原地，那快如闪电的一击甚至没让他衣角飘动。
“在见到丽莎之前，谁都不准碰米娅。”
少年跪倒在地，抱着折断的手臂，惨叫声在廉租公寓的墙壁间回荡。
"闭嘴!"霍瑞斯抽出一把细长的刺剑，向前一步突刺。剑尖如同刺穿熟透的甜瓜般轻易穿透了男孩的头颅。他扭转剑刃，尸体剧烈抽搐。霍瑞斯利落地抽回刺剑，擦拭干净，行云流水般将其归鞘。
维根看着男孩抽搐着倒下，鲜血在泥泞中凝结。突如其来的寂静中，她的啜泣声格外刺耳。他们抵达此地不足五分钟，就已有人丧命。她的双膝开始颤抖，所幸被裙摆遮掩。她不该来吗?在这群人中间能做什么?他们真能救回丽莎吗?
"霍瑞斯!你竟敢…"妮拉气得浑身发抖，"我们 需要 他!"
剑术大师耸耸肩皱起眉，避开她凌厉的目光。"不能让他引人注目。"
"看到了吗，拉德?"米娅挣扎着束缚，声音充满剧毒，"看到他们会怎么对待你的小宝贝了吗?"
“闭嘴!”
庭院里所有目光都转向维根，片刻后她才意识到那声怒吼出自自己之口。
"确实请安静，亲爱的米娅。我们无意背叛拉德。事实上，"帕特丽夏朝庭院角落示意，镜中出现的那名女子款步而来，"你们珍贵的小宝贝在此，安然无恙。"
"莉莎!"威根刚迈出一步，拉德抓住她手臂的力道就阻止了她冲向那群刺客中央的冲动。
"把她带过来，"拉德命令道，"近到我们能确认她安全。"
"去吧，凯利克。"尤特林示意那女人上前，"但保持警惕。"
令威根惊恐的是，凯利克抽出一把弯曲的长刀。她走到几步开外，托起那个哭闹的婴儿给他们看，随后将那把锋利的刀刃横在莉莎的下巴上。
"拉德…"威根哽咽得说不出话。
"冷静，威根，"拉德说道，他平稳的声音轻得几乎只有她能听见。
一瞬间，愤怒让她想挣脱他的控制。他怎么能如此镇定?他怎能忍受他们的小女儿受到威胁?她想要尖叫，想要昏厥。这时，她感觉到他搭在她臂上的手像拨动的琴弦般颤抖，他身体散发出的灼热。拉德紧绷得像一根蓄势待发的弹簧。她不知道他是如何克制自己的，但她明白，如果想带着女儿活着离开，她就不能用鲁莽的举动分散他的注意力。她必须坚持他们的计划。
冷静. 威根试图深呼吸以平复狂跳的心脏，控制恐惧，但拉德教她的镇定技巧此刻毫无作用。她的呼吸卡在喉咙里，全身开始发抖。当刀刃架在自己脖子上时更容易保持冷静，但莉莎…
"看到了吗?安然无恙。"帕特丽丝再次微笑，朝婴儿挥了挥手，但她的眼神冰冷，声音带着钢铁般的锋芒。"但现在，拉德，你给我们制造了麻烦。我们的交易是用你的孩子换取你主人的性命，但你知道我们要杀了她。毁掉我们完成任务唯一可行的手段，你延长了自己的责任期限。"
"不是我杀的他。"拉德指着霍里斯怒视道，"是他干的。"
“不然我该怎么做?拍拍那个白痴的肩膀吗?”
"闭嘴，霍里斯!"妮拉厉声喝道。
"你命令不了我!"霍里斯反唇相讥，手已摸向细剑剑柄。
尤特林掰响粗大的指关节。"我不是 说过 需要备用方案吗?"
"看到了吗?他们会背叛你!"米娅猛烈挣扎着束缚。
"孩子，"帕特丽丝提高音量压过争吵，"将继续由我们保管，而你必须留在这里，直到我们能够—"
争吵声如暴风呼啸般冲击着维根的耳膜，但她的目光始终锁定在丽莎喉间闪烁的刀刃上。她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不能再拖延了。
"都闭嘴!所有人!"维根挣脱拉德的手，抹去眼中的泪水和雨水。"我来做!"
"你?"帕特丽丝语气充满怀疑，尤特林甚至笑出声来，但维根已经弯腰捡起死去男孩掉落的匕首。
"事成之后你们必须交出丽莎!说定了!"她手中的刀刃不住颤抖，雨水从刀尖滴落。
"当然。杀了米娅，我们就把孩子交出来。这就是我们全部的要求。"帕特里斯轻松的语气和随意的笑容让她的承诺几乎可信。
“维根，我不—”
"闭 嘴小子!"她转向自己的丈夫，裸露的刀刃横在两人之间。"我不管!这是为了丽莎!"
他点点头退后一步，维根低头怒视着被捆绑跪地、如同待宰羔羊般的米娅。她向前一步，被雨水打湿的手紧握匕首柄部，指节因用力而发白。
"维根。别这样。"米娅抬头看着她，眼中不再充满仇恨，也不再燃烧着恶意。"你不必这么做。"
维根想起这个女人带给她们家的所有痛苦，那些她彻夜难眠等待拉德回家的夜晚，担心他是否已死在阴沟里。要不是米娅，她们的生活该有多美好。 绝不宽恕…
“不，我必须这么做。”
维根抓住米娅的一把头发挥动匕首，惊讶地发现刀刃如此轻易地划开皮肉。当猩红的血液如瀑布般从米娅颈部涌出时，恐惧在她眼中闪现。随后她的眼珠上翻，维根松开了抓住这个杀手头发的手。
米娅向前栽倒在泥泞中。
一切都结束了。
维根扔掉匕首转向凯利克。"现在把她交给我。"她张开双臂大步向前，准备接过丽莎，但这个杀手却后退一步，目光飞快地瞟向主子们。
"恐怕还不行。"帕特里斯蜜糖般甜美的嗓音掩不住话中的得意，"米娅一死，小崽子，你就成了无主之兵。一把无人执握的利刃。而我们正要做执刀之手。"
维根瘫软下来。她原本还抱着一线希望，指望这些人能履行约定交出丽莎。但正如米娅精准预言的那样，他们遭到了背叛。
“对不起，维根。”
她的手悄然滑向缝在裙摆里的匕首，转身面对丈夫。他眼中的痛苦像老虎钳般攫住她的心脏。但自从丽莎被绑架以来，维根的恐惧首次开始消退。她坚持要参与这次行动，而此刻此地就是她必须站立的位置。母亲本就该与家人同在。
她对拉德柔柔一笑："不是你的错。"维根定了定发颤的心神，转向凯莉克，直视对方眼睛向前迈了一步："把我女儿还给我。"
"别犯傻了!"帕特里斯厉声道，"再敢上前，凯莉克会割开你宝宝的喉咙!"
"不，她不会。"维根无视那些首领，只盯着掌握丽莎生死的女人。又一步迈出，她几乎能碰到丽莎了。"要是杀了我孩子，拉德会把这里的人屠戮殆尽。但 你，凯莉克，"维根的手指如利剑般戳向对方，"会 第一个 死。把宝宝还我，你就能活。否则，必死无疑。 这就是 交易条件。"
凯利克的目光从维根身上掠过，扫向拉德，又迅速收回。那女人脸上的讥笑逐渐被恐惧的扭曲所取代。显然，她知晓拉德的名声。架在丽莎脖子上的刀刃开始颤抖。
维根的希望骤然升腾。 近在咫尺!她缓缓向前一步，伸出空闲的那只手想要够到丽莎。这时她的女儿发现了她，发出一声急促的尖叫。
"哼，想都别想!"霍里斯快如毒蛇般从鞘中抽出细剑直刺而来。但随即他的手臂突然瘫软，肘部无力垂下，剑尖非但没能刺入维根胸膛，反而垂落在地。困惑扭曲了他的面容，很快又被好斗取代。"这他妈怎么回事?"
刹那间，所有人的目光都转向了剑术大师…除了维根。她抓住缝在裙中的匕首握柄，用尽全力向前刺去。
修长的刀刃轻易划开维根裙子的布料，刺穿凯利克的皮背心时几乎没有丝毫阻滞。维根感觉匕首直没至柄，从胸骨下方斜向上刺入—正如拉德教她的那样。
凯利克惊讶地睁大双眼，维根趁机夺下架在女儿喉间的利刃。直到看见鲜血从指缝间涌出，她才感受到疼痛，但她咬紧牙关强忍下来。尽管匕首划伤了她， 凯利克 无法抽动匕首，无法对她劈砍或刺击。公会会长戒指的魔法阻止了一切反击。当凯莉克跪倒在地时，威根松开双手武器，将丽莎抱入怀中。
"抓住她!"大师审讯官的声音不再带着蜜糖般的甜腻，帕特里斯向她的保镖后退一步。"立刻!"
当威根转身离开凯莉克时，她瞥见尤特林正向她扑来。他的脚步突然踉跄，仿佛被无形的网困住。当他试图伸手抓住她却又失败时，粗壮脖子上的青筋暴起。
"见鬼，直接杀了那婊子!"霍里斯从突刺姿势直起身子喊道，同时将细剑剑尖从泥泞中抬起。
什么都没发生。庭院里的每个刺客都绷紧了神经，但没有一支弩箭发射，没有一把利剑举起攻击。
威根将丽莎紧紧搂在怀里。戒指会保护她，而她将保护自己的孩子。这时她发现霍里斯正盯着她，准确地说，是盯着她左手紧握的丽莎的襁褓。
“那枚戒指!她戴着天杀的公会会长戒指!”
“威根，快走!”
在拉德声音的催促下，威根冲向庭院另一端，身后犹如九层地狱同时崩塌般混乱。
当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威根身上时，拉德出手了。
毫不留情…
霍里斯仅在三步之外，但"大师之刃"的反应力经过数十年的杀戮磨砺。刻满符文的钢刃划出完美弧线，截断了拉德的飞跃。
少年如开瓶器般扭身避过武器轨迹，刀锋掠过时仅削去他头顶一寸发丝。随即他双脚猛然并拢，将刺客前臂如柴枝般咔嚓折断。霍里斯麻木的手指松开了剑柄，刀刃在空中翻飞旋转。
少年旋身落地成蹲姿，伸手一探。那把缠绕金属丝的附魔剑柄啪地落入他掌心…并在握持中扭动变形。剑柄与他手掌完美融合，仿佛量身定制，华丽护手与十字柄收缩成简朴圆护。剑身增厚弯曲化作太刀形态—他最熟悉的武器。
这番变化几乎让少年失衡，但他单脚点地旋转时即刻调整，太刀划出水平弧光。附魔钢刃毫无阻滞地穿透霍里斯腰腹，切断脊椎如镰刀割草。剑术大师断成两截，捧着溢出的肠脏发出骇人哀嚎。
其余大师反应稍迟却未慢多少。妮拉撒出漫天毒玻璃碎片，尤特里恩反手掷出短柄斧。帕特丽丝加速后撤，将保镖推向身前。
少年后翻避过旋转飞斧，待毒玻璃风暴从身下掠过才踏水落地。他瞥向街道隧道，见维根安然隐入黑暗才稍松口气。所有注意力如计划般集中在他身上。
然而，对家人的牵挂终令他付出代价。眼角余光瞥见一丝动静时，拉德旋身闪避，举剑格挡却为时已晚。旋转飞斧在他肩头犁开一道血痕。斧刃竟如回旋镖般在空中划出弧线，在斧柄精准落回尤特林厚实掌心的瞬间，已完成了第二轮致命回旋。执法官长狞笑着从腰带抽出第二柄战斧。
“今晚不必再有牺牲。”
拉德的宣言引来尤特林的嗤笑与妮拉无声的讥诮，他们带着护卫寸步不让。帕特里斯的女护卫穿着低胸礼服显得荒谬可笑，但她脸上的狰狞比审讯长眼中的忧虑更令人胆寒。唯有霍里斯的护卫—瑟雷斯—瞥了眼倒地的主人，又看向拉德，面无表情地退入阴影。
"我可不这么想。"尤特林朝庭院四周的刺客们咧嘴示意，十几架弩机同时指向拉德。其中几人仍对无法射杀维根面露困惑，但很快调整了瞄准角度。"你很快—但不够快。杀了他!"
参差不齐的弩箭破空声骤然响起。电光火石间，拉德陷入绝望。若是齐射他或许能避开这波死亡之雨，但错落的箭幕彻底封死了位移空间。他需要援助，而唯一可能的来源—却不知是否来得及。
但当弩箭离弦的瞬间，米娅从短暂死亡中猛然暴起，血雾、泥浆、碎帆布与飞刀交织成一场风暴。她格开了六支射向莱德的箭矢，还有两支在她拦截时深深扎入血肉。其余箭矢则被莱德格挡或闪避，最终他与米娅背靠背落在血泥之中。
看到对手们惊骇的表情，莱德忍不住露出野兽般的狞笑。这些刺客比任何人都熟悉死亡—他们亲眼见证了米娅的死亡。但他们不知道她的秘密。虽然鲜血淋漓，那道致命伤并未立即停止她的心跳，伤口转瞬愈合。米娅说得对;他们确实需要她的帮助，但当她爽快同意这个血腥计划时，他还是吃了一惊。不仅同意，她还称赞了这个计谋。
"终于，"她曾说，"你开始像个刺客一样思考了!"
他听见她匕首削断腹部箭杆的咔嚓声，以及湿漉漉的箭杆被拔出躯体的声响。又一声咔嚓，腿上的箭矢溅落在泥泞地面。
"怎么…"尤特里因震惊而语塞。
四周刺客们瞪圆双眼。几人面露恐慌，但多数人在公会浸淫多年，即便面对"死而复生"的对手，也不会因敌人从一人变成两人而慌乱。但莱德始终紧盯着大师们—他们才是真正的威胁。
"先解决妮拉，"他耳语道，声音轻得只有米娅能听见。
"我需要近身，"她低声回应，"但需要协助。"
他空着的那只手向后探去，一把抓住她的裤腰带。"现在!"
当她跃起时，拉德猛然前冲，用尽全力将她直接朝炼金术士掷去。遗憾的是，米娅的直线轨迹太容易预判，优特林的双斧在她能把匕首刺进妮拉眼睛前就砍中了她。她格开一斧，但另一把斧头从腋下劈入，斧刃深深嵌进她的肋骨。冲击力使她偏离方向，匕首只在妮拉脸上划出一道血痕。
拉德发起冲锋。
优特林和他的保镖挡在妮拉面前，而妮拉自己的保镖却莫名其妙地脸朝下栽进泥里，手中还握着毒镖。执法官长接住被米娅挡开的那把斧头，抽出一柄钩刃匕首。弩箭射来，但只有寥寥几支;拉德和米娅与几位大师距离太近，难以精准射击。取而代之的，他听见刺客们冲锋时溅起的泥水声。他挡开两发弩箭和一枚手里剑，但另一支弩箭深深扎进他的大腿。无视疼痛，他挥刀斩向优特林，当感受到太刀斩断钩刃匕首、劈开筋肉骨骼、剖开执法官长宽阔胸膛时，他感到一阵满足。回身横扫时，拉德的刀刃让冲来的保镖头颅飞旋着落入雨中。
尼拉身后，他看到米娅翻身站起，听到肋骨断裂的声响—她正把尤特林的斧头从自己胸膛拔出。他知道她会痊愈，但要多快?维根割开她喉咙时，米娅已经失血过多。根据经验，拉德清楚失血会让她虚弱，即便伤口能够愈合。
尤特林的下巴沾满带血的唾沫，呼吸声嘶哑湿浊，却仍在逼近。拉德闪避斧刃横扫时，又听见两记弩箭破空。他旋身挥刀格开一箭，顺势劈开尤特林突出的眉骨上方那厚重的头颅，但第二支箭却扎进了他的肩膀。失衡的拉德单膝跪进泥泞，当剧痛如长矛贯穿全身时，他嫉妒米娅能用法术阻断痛觉。强忍疼痛跃开，避免被尤特里倒下的尸体压进泥潭。
几步开外，帕特丽丝的护卫倒在米娅夺来的斧刃下。可惜这分神让首席炼金师得以探入衣袍。老妇人手中现出绿色玻璃球，朝着拉德脚下掷去。
小伙子猛地扑向那枚小圆球，肩头的弩箭擦着骨头嘎吱作响，他伸出那只自由的手臂。他接住它时就像接住一颗坠落的鸡蛋，心知那玻璃球里等待他的是死亡。他蜷身做出保护性翻滚，肩头的弩箭在地面折断时疼得他龇牙咧嘴，同时将玻璃球砸向身后冲来的刺客们。球体在领头者胸口爆裂，一团绿色烟雾喷涌而出，笼罩了拉德的数个敌人。凡雾气触及之处，血肉如融化的肉泥般从骨头上剥落。
在尖叫与嘶嘶雨声中，拉德听见一声窒息的喘息。他多希望那是妮拉在呛自己的血，但一瞥之下希望破灭。那位炼金大师正从战斗中退后，手中紧握一个瓶子。她低头看着那个深色玻璃容器，古老的面容因恐惧而苍白，拔开瓶塞一饮而尽。那窒息般的喘息声仍在继续。他猛回头，看见米娅站在帕特里斯保镖的尸体上，一只手撕扯着缠绕她脖颈的锯齿银链。帕特里斯攥着链条另一端，妆容精致的面孔扭曲成复仇的狞笑。
米娅抓挠着扼喉的锁链，喘息着，用偷来的尤特林斧头徒劳地劈砍链条，却无法挣脱。这正在杀死她。
我得救她. 拉德不可能独自抵挡所有袭击者。但当他准备跳过去援助米娅时，冲锋的刺客们已扑向两人。
莱德格挡劈砍，踢打挥拳，奋力向米娅靠近。尽管箭伤阻碍了他的行动，疼痛消耗着他的体力，但没有任何刀刃能伤到他。
他瞥见米娅的情况糟糕得多。她虽已将帕特里斯放倒在地，斧刃深深嵌入了这位审判长涂着黑色眼影的双眉之间，但那锁链仍在她的脖颈上缠绕扭动。米娅挣扎着呼吸，血淋淋的手指卡在锯齿状的锁链环与喉咙之间。她抽出靴中最后一把匕首仓促应战，辅以精准的踢击抵挡刺客的围攻，但敌人从四面八方袭来，刀刃划破她的皮肉。她撑不了多久就会虚弱到无力反抗。一旦倒下，他们就会杀了她。
莱德杀出重围，纵身跃向米娅施援。
两名背对他的刺客尚未察觉便已毙命。当第三人转身时，米娅的匕首快得只有莱德能看清地一闪而过。那名刺客抽搐着倒地，脊椎与大脑的连接已被切断。但米娅仍无法呼吸，面色发紫，张大着嘴拼命吸气。莱德斩断锁链扭动的末端，将握柄与链条分离，可锁链仍紧勒着她的脖子，像要切断她的头颅般锯入皮肉。她脸色愈发青紫，眼球暴突。
“米娅!别动!”
她拼命想要呼吸，竭尽全力配合着，用匕首挡开两记剑招的同时仍如岩石般稳立不动。然而当拉德用附魔利刃斩向她脖颈时，她的眼球瞪得更突出了。
武士刀斩断了束缚她喉咙的铁链。也在她颈部肌肉上犁出半英寸深的沟壑，但那道细如发丝的伤口数秒内便愈合了。锁链碎片哗啦坠落在她脚边。
"谢了。"米娅喘着粗气，用脚尖将地上掉落的剑挑到空闲的手中。两人再度背靠背摆开架势。
拉德做了个深长而平稳的呼吸—没有痛楚—随后评估敌情。仍有十多名刺客与他们对抗，但倒伏在地的死伤者两倍于此。十步开外，妮拉正在泥地里翻滚，黄色指甲深深抠进泥浆，脊背反弓，面容扭曲成可怖的鬼脸。拉德怀疑这位炼金大师是否走了莫伊林的老路—服毒自尽以免被俘。他不在乎;只要她死了，家人就能安全。他转回幸存的刺客们。
“你们的主子都死了!现在滚蛋，我们可以饶你们不死!”
"我们饶?"米娅用手肘捅他后背，他都能听出她咧开的狞笑。"凭什么?"
“因为他们打不过，而且心知肚明。”
刺客们交换着忧虑的眼神，有的望向资深学徒，有的看向倒下的师父们。他们向后退了一步…两步。人群外围的几人转身就逃，其余人也跟着四散奔逃，有的跑得飞快，有的缓步后退，直到最后一刻才拔腿狂奔。
"你还好吗?"米娅丢下剑，手指轻轻搭在拉德肩上那支碎裂的箭矢上方。
“不，我真的不觉得我—”
一阵撕心裂肺的咳嗽打断了他。拉德和米娅转向那堆翻腾的衣袍—炼金大师妮拉原本躺卧的地方。从衣袍中站起来的不是妮拉。事实上，那甚至不是人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