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章
雨当拉德赶到"茶壶与酒桶"门前时，暴雨如注 茶壶与酒桶。他在城中狂奔留下的惊愕路人他全然不顾。唯一重要的是回到维根和莉莎身边。庭院里，他瞥见鹅卵石上断剑的寒光，但真正让他僵在原地的，是看见提卡和庞斯正从台阶上拖下一个帆布包裹。
"不…"他盯着那个包裹，脑海天旋地转。"不，这不可能…"
愧疚感如潮水般涌上他的心头。 我们为什么不走?直接离开，逃得远远的。 这个答案现在看来荒谬可笑。 忠诚?对米娅的忠诚? 他猛地向前踉跄了一步。
“谁?”
"是 他们中的一个…"提卡的声音听起来很奇怪，仿佛他随时会吐出来。
"威根杀了他。"庞斯朝前门方向点了点头，乔西正在那里擦洗血迹。"你应该去看看她，小伙子。"
“她没有…” 受伤，躺在一片血泊中…他没等对方回答，就冲上台阶，越过乔西，闯进门去。
公共休息室空无一人，于是他径直走向厨房。眼前的景象让他瞠目结舌—在撒满面粉、面团和准备做馅饼的新鲜浆果碗的餐桌旁，福比什坐在凳子上，白色围裙被从脸颊流下的鲜血染红。威根拿着针线站在他面前，正在缝合最后一道伤口。她抬起头，小伙子看见她泪痕斑斑的脸颊，但那双眼睛让他浑身僵直。即使当年暴徒把刀架在她喉咙上时，他也从未在她眼底见过如此深切的痛苦与恐惧。
"小伙子!"她扔下针扑向他，面容因痛苦而扭曲。她用沾血的双手紧紧抱住他。"天啊，小伙子!"
他轻轻搂住她，任她在自己肩上啜泣，双臂轻摇着她。她显然受到了巨大惊吓。庞斯曾说过维根杀了人。夺取生命是种可怕的经历; 她 曾这样教导过他。"没事的，维根。大家都活着，很安全。"
"不!才不是!"她喉咙里发出的哭喊更像兽嚎而非人声。"他们把她抓走了!"
他抓住她的肩膀，将维根推开一臂距离。谁?”
“莉莎!他们抓走了她!”
一阵撕心裂肺的痛苦席卷莱德，比他经受过的任何肉体疼痛都剧烈，仿佛有人剖开他的胸膛扯出了心脏。
“谁抓走了她?什么时候?怎么抓的?”
“莱德!你弄疼我了!”
维根的哭喊打断了他升腾的恐慌。意识到自己几乎要把她的骨头捏碎，他松开了手。
思考!理智永远比恐慌有用。冷静下来。记住!
莱德记不清是哪位导师教过他这课，但那人显然从未经历过孩子被绑架。灵魂被撕裂流血时怎能保持冷静?但他也明白这个教导的真理。要找回莉莎，他必须 思考.
几个深呼吸让他狂跳的心脏平静下来，稳住了心神，终于重新获得了些许控制力。
“把发生的经过详细告诉我。”
"经过?"维根瞪着他，仿佛听不懂这个问题，声音里带着歇斯底里。"他们来把她抓走了。这就是经过!"
"维根。"他再次抓住她的肩膀，这次动作轻柔了些。"冷静下来。我知道这很难，但我必须了解事情的全部细节才能找回丽莎。深呼吸，让你的思绪慢慢恢复。"
维根深深吸了一口气，带着颤抖慢慢呼出。
“好。我当时在厨房里……”
她将能记起的每个细节都告诉了他：院子里的暴徒，他们与蒂卡和庞斯的打斗，还有她杀死的那个人。
"他就那样站着，"她用难以置信的语气说，"像是撞上了一堵墙。然后我…我杀了他。他碰不到我，就像你说的那样，我就这么做了。"
莱德凝视着维根的脸庞。 成功了，他感激地想，至少现在这样就够了。维根还活着。他抬起她的手，亲吻了婚礼那天他为她戴上的戒指。灯笼的光在黑曜石与金丝缠绕的指环上闪烁。
"莱德?"她犹豫地开口。
"你做了必须做的事，维根。"他轻轻握紧她的手。"接下来发生了什么?"
“那些暴徒逃走了，乔西大喊大叫，我就进来了。”
莱德松开维根，转向他的岳父。"那么这里发生了什么，福比什?"
客栈老板一边用布按着伤口，一边缓缓摇头。"我闩了门，但他们还是破门而入。两个人冲了进来。我朝其中一个挥刀，"他朝肉案上血淋淋的砍肉刀点了点头，"但另一个砸中了我的头，然后眼前一黑。再醒来时，维根就在这里，然后……"
“他们长什么样?”
“穿着黑衣服，脸上蒙着围巾之类的东西。”
“你没通知城防军吧?”
"见鬼，当然没有!"福比什恼火地瞪了他一眼。"他们从来帮不上忙。但你觉得他们是谁，莱德?"
"刺客，"他紧握着维根的手说。他们从未告诉过福比什她戴的那枚戒指的事，现在也不是解释的时候。"肯定是公会刺客。"
“但为什么，莱德?他们为什么要抓她?”
维根的声音依然充满歇斯底里，但还夹杂着别的情绪。她很愤怒，对有人敢掳走他们的孩子感到暴怒。
呵，有这种想法的不止她一个.
莱德这辈子从未如此强烈地想要杀人。他曾向米娅发誓不再杀人，但这次事关他的家人，他的骨肉。无论是谁带走了丽莎，或者更准确地说，是那些下令绑架的人，都已经被他列入了必杀名单。他知道肯定是其他几位大师干的。
他们四个都是? 他暗自思忖。 米娅? 当她发现他持有公会会长戒指时，曾威胁过他。她会绑架丽莎来确保拿回戒指吗?他想起她在读到客栈出事的消息后眼中的神情，那里面没有丝毫狡诈。 亦或是她的又一次欺骗?这个念头像背后捅来的匕首般刺痛。
“小伙子?”
他抬起头，给了维根一个显而易见的答案："他们抓走丽莎是为了控制我。"
到此为止了，他充满杀意地想。 没人能控制我。!
"小伙子!"乔西冲进厨房，满脸通红，"小伙子，前门有个女人找你。瘦得跟竹竿似的，红头发，穿得像个男人。提卡和庞斯拿着棍子在门廊守着，但—"
"米娅!"怒火中烧的拉德冲出厨房。刺客绑架了他的女儿，无论如何，这一切都指向米娅。
雨水顺着米娅的脖颈滑落，她与挡在"壶与龙 门口的两个阴郁青年对峙着。这两人如此相像，她只能通过不同的绷带区分他们。他们持杖的姿势显示着熟练，脸上的严峻表情不容争辩。虽未谋面，但她从猎人报告中知道他们：提卡和庞斯这对表兄弟。
前门猛地被推开，拉德大步走出客栈。见到他安然无恙，她顿时松了口气。他湿透的衣衫紧贴身体，面颊发红。
天啊，他真英俊. 这个从她疲惫混沌的思绪中突然冒出的念头让米娅心头一震，尽管她无法否认这个事实。
"米娅! 你来 这里 干什么?"
他的质问像刀子般刺中她，充满指责与愤怒。她还没来得及回答，又有三人跟着他从酒馆里出来。虽然素未谋面，她却立刻认出了他们—胖老板福比什、他的妻子前任女招待乔西，还有那个脸上带疤的女人，莱德的妻子维根。看到维根的瞬间，米娅感到一阵撕心裂肺的嫉妒。
别管她!你是来帮助莱德的，她提醒自己。尽可能平静地回答道："你觉得我来干什么，莱德?我是来查明真相的。"
"你是说你居然不 知道?" 他三步并作两步冲下台阶，颤抖着站到她面前，她能感受到他身上散发的热气。"他们抓走了我的 女儿，这就是真相!"
诸神在上! 情况比米娅预想的更糟，而他似乎正在责怪她。"莱德，我是来帮忙的。告诉我发生了什么。"
"你为什么不问问你的猎人们呢，米娅?" 他那双淡褐色的眼睛意味深长地瞥向她身后—那个刚刚悄然靠近的猎人。
米娅认出这是负责监视酒馆的两名猎人中资历较深的那位。"莎拉，汇报情况!"
"是的，米娅小姐。四名剑士从大门进入院子，拔出武器开始威胁马童。那些暴徒显然是为了引开注意力，"她指向那对双胞胎，"另有三人试图闯入旅店。我看到其中一个试图从前门进入，但他在门廊被她杀了。"她指向维根。
维根杀了个刺客? 旅店老板的女儿能杀死比睡鼠更危险的生物，这个想法让米娅觉得荒谬可笑。
"伯迪在后门守着，报告说另外两人破开了侧门。大约一分钟后他们出来了，一个受了伤，另一个抱着个包袱。他们翻过牛棚和后面的围墙。我立即派伯迪去 公鸡旅店 给你报信。"
"他们全都看见了!他们袖手旁观，根本不出手相助!"拉德的声音充满怨恨。他又向前逼近一步，迫使她后退。"他们为什么不 帮忙，米娅?为什么不阻止他们带走我女儿?"
"他们没帮忙是因为接到的命令是监视和汇报，拉德。这是你要求的，记得吗?不许干涉。"她转向她的猎人。"莎拉，你认出他们中任何人了吗?"
"是的。其中一个暴徒是执法者。"她转身对刚从谷仓出来的另一个猎人喊道。"伯迪!有什么发现?"
那个瘦高的年轻人小跑到米娅面前点点头。"死了的那个是把快刀。"
"这都是你引起的，米娅，"拉德说着再次咄咄逼人地靠近。"全都是因为 你!”
米娅挥手示意莎拉和伯迪放下已经按在武器上的手。她从未见过拉德如此情绪化、如此充满威胁的样子。她知道自己能保护自己，但如果不得不在两位猎人面前与拉德交手，她的秘密就会暴露。更何况，她需要单独与拉德谈谈。米娅紧盯着拉德，头也不回地下达命令。
"回到 公鸡酒馆 传话下去;我们与霍里斯和尤特林开战了，很可能还要对抗公会其他势力。给皮克托、卡拉、西米和维克发送加密讯息。让他们放下手头为其他大师执行的任务，立即返回总部 立刻。召集所有人手;我们必须集结力量。所有资深学徒一小时后到 公鸡酒馆 与我汇合。再派个清理小组带推车来处理那具尸体。"
“遵命，米娅小姐!”
两人飞奔而去。但这番对话并未平息拉德的怒火。
"这都是因为 你，米娅!你和你的阴谋算计，永远在攫取更多权力来保全自己!那我家人呢?你为保护 他们 做了什么?"
“我不知道其他大师会这么做，拉德。”
"你怎么可能 不 知道?你的 思维方式 和他们一样。米娅，你怎会没预见到 这种情况?换作是你也会这么做，不是吗?"
很可能。 她耸耸肩;这点无可争辩。"家人就是软肋，拉德。我跟你说过上百次了。"
"你错了，米娅。他们是我的生命，我的力量!"他回头瞥了他们一眼，然后转回来瞪着她。"这就是原因吗?你因为嫉妒我的幸福，所以就任由别人来破坏它?"
"嫉妒?"一声刺耳的笑声不受控制地从她喉咙里迸发出来。他的指控激起的愤怒冲淡了她的谨慎。她朝门廊上聚集的人群挥了挥手。"对 他们?他们不会让你变得强大，小伙子，只会让你变得脆弱。你以为我早该料到这儿会发生什么?那你呢?你他妈以为 刺客 会怎么做?保护你家人安全不是 我的 职责。是 你的.”
他猛然出手。
他的动作很快，但还没快到让她来不及阻止。在他手指即将掐住她喉咙的刹那，米娅的手已钳住他的手腕。她反应之迅捷、握力之强劲，令他眼中闪过一丝讶异。他挣脱开来后退半步，隔着雨幕细细打量她。
他以闪电般的速度出手，张开的手掌穿过雨帘直袭她面颊。
水雾如光环般迸溅—她再次格挡了这一击。
此刻他脸上写满难以置信。双手在身侧攥成拳头，嘴唇抿成一道冷硬的线条。
“小子，别这样。”
他的攻击如爆炸般袭来，全力全速的击打足以粉碎常人颅骨、折断脊椎、击碎肋骨、将心脏捣成肉泥。
但米娅并非凡人。
魔力如热浪般冲刷过她的全身，符文点燃了每一根神经与肌肉。世界突然变得清晰，仿佛此前都隔着一层半透明薄纱观看。米娅能看清每一滴雨珠、拉德皮肤上的每个毛孔、他睫毛上的每颗水珠，她依照多年训练的本能做出反应。
米娅条件反射般接下拉德的每次进攻。她比任何活人都更了解他的战斗风格，那支死亡之舞。五年前是他亲授这套技法，此后她日复一日地练习。
一记踢击如闪电般袭向她的咽喉，但她格挡住后旋身避开下一击—那记爪击本会像镰刀割麦般撕开她的肋骨。她后仰躲过穿过雨幕如黄蜂群般的重拳，转身闪开后续攻势，同时扫开他鞭子般的腿脚。拉德也随之旋转，如她的镜像与影子，而她早已预判他的下一步。她摊开的掌心迎上那记攻击，撞击声如铁锤砸石，撞击点迸发出环状水雾冲击波。紧接着三记闪电快拳，她以同样完美的时机逐一化解。她瞥见他防御中转瞬即逝的空档—不知是陷阱还是真破绽—但选择放弃这次机会，旋身滑出他的攻击范围。
别杀他! 心底的呐喊震彻脑海。她的伤口能愈合，但拉德不行。从他攻击的力度来看，他是真心要取她性命。但无论他如何尝试，她绝不会—也不能—杀他。
玛雅采取防守姿态，一次次格挡、扭转、旋身闪避，但他的优势仍逐渐显现。他的速度与她不相上下，尽管她已训练多年，他却是一生都在锤炼。战斗对拉德来说如同呼吸般自然。她或许学会了这舞步，但编排者是他，而他可以随时改变舞曲。
节奏骤然生变，拉德的下一击令她猝不及防。玛雅急仰头躲避，但他的拳风仍掠过脸颊，压缩雨滴形成的冲击波抽打在她脸上，令她短暂失明。她用小臂格挡后续踢击，听到撞击声中传来骨头断裂的脆响。她矮身回旋扫腿，他却借势完成一连串违反人体工学的扭身踢击。雨水从他身上雾状迸溅，动作快得模糊成片。
玛雅单臂挡住其中两记踢击，旋身又格开他的摆拳。这时她才意识到 自己 才是骨头断裂的那个。未及收手，她骨折的前臂已迎上拉德的拳头。骨骼碎裂，断骨刺穿皮肉，绷带与衣衫在血雾中迸裂。她怔怔望着那些骨渣与翻卷的血肉—她的骨头，她的皮肉—却感觉不到疼痛。
就在这瞬间的分神，拉德的脚刃击中她颧骨，她感到眼眶骨骼塌陷。一侧视野陷入黑暗。
转瞬即逝的恐慌席卷全身。她 受伤了!本该感到疼痛，本该有所 知觉! 他会杀了我，而我却什么也感觉不到!
但即使在恐慌的迷雾中，她的训练仍发挥了作用。米娅用未受伤的手臂挡下拉德的下一次踢击，扭身突破他的防御，手肘重重击向他的腹部。
别杀他!
最后一刻，她收回了大部分力道。手肘击中了他的太阳神经丛，但没有震碎脏器或折断脊椎。这一击的力道足以让不习惯疼痛的人晕眩。她迅速转身拉开距离。
拉德蹲伏着，喘着粗气却仍保持戒备，锐利的目光紧盯着她。
米娅用尚能视物的眼睛瞥见撕裂的衣袖中刺出的血淋淋骨头，胃部一阵翻腾。她本该痛得尖叫，却毫无感觉，这种缺失感让她想吐。不像从小就被魔法屏蔽痛觉、伤口自动愈合的拉德，她经历过真实的疼痛—知道骨折的滋味，曾看着自己的皮肉在刀下像船头劈开的水流般绽开，感受过随之而来的灼烧剧痛。
这不对劲…
她咬着牙对抗想象中的剧痛，伸直手臂用力将骨头复位。随着骨骼咔嗒归位，她看着碎裂的骨面逐渐平滑，血肉蠕动着重新结合。皮肤收拢闭合，皱缩成一道迅速消退的疤痕。符文刺青在她皮肤上闪烁微光，随后魔法绷带自动缠绕，将她重新包裹进那个隐秘的茧中。
米娅听到拉德倒吸一口凉气，知道他发现了她的秘密，但她此刻无暇顾及他。她感觉到脸颊的骨骼正在重新排列，伸手摸到有什么东西从破碎眼窝的虚空处垂荡下来。圆润而湿润，她知道那是什么。强忍着一阵反胃感，那是种发自本能的、排山倒海般的错乱感—不是人类…怪物…—她把眼球塞回正在愈合的眼窝。眨了两次眼后，她便重见光明。
"你做了什么?"拉德的语气与她内心的恐惧如出一辙。
"怎么?"米娅挺直肩膀，用自己的轻蔑回应他的鄙夷。"你 胆敢 评判我!我只是在保护自己。"
"你把自己变成了 他!你把自己变成了祖父!"
"我看到可用的武器就夺取了它。"一阵良心刺痛袭来。这就是她没告诉他的原因。他不明白。他是对的，但关于她的部分又错了。他不了解她。并非真正了解。
"你谋杀了冯里斯，"他低声说，"就为了保护你的秘密。"
米娅扭头瞥了眼客栈门廊上蜷缩的人影。她和拉德的距离足够远，雨声能掩盖他们的谈话。注意到她的目光，拉德从蹲姿起身，绕到她和他的家人之间站定。
“冯里斯对我构成威胁。他能封锁我的魔法，就像你杀死祖父时他做的那样。我终结了这个威胁。”
"你说得如此轻描淡写!如此轻而易举! 合情合理 竟然!"他擦去手背上的血迹，她看到自己断裂的骨头在他手上划出的伤口。"他救了你的命，救了我们俩的命，而你却用匕首刺进他的脑袋来感谢他!"
"你怎么能同情那个准备把你变成老祖宗奴隶的人?"她指向他们都知道的、纹在他躯干上的刺青。"他会让你再次成为杀人犯。他救我们只是为了不让我的匕首刺进他的心脏。"
“所以你就杀了一个无辜的人。”
“无辜?她对他天真的说法发出一阵刺耳的笑声。没有人 是无辜的，小子。我们都犯过罪。我是个刺客;谋杀是我的本行。但你!告诉自己你是个丈夫和父亲简直愚蠢!这只会让你变得脆弱，让 他们 陷入危险。别否认你真正的身份!"
"我 不像 你，米娅。"他声音中的痛苦告诉她，这句话击中了要害。
"你更像是我，而不是像他们!"她又瞥了一眼门廊上畏缩的人群，陶醉于他们脸上的恐惧。 没错，你们该怕我! "你告诉自己你爱他们，但这只会让你 和 他们都陷入危险。你把女儿被掳归咎于刺客，其实该怪罪的 是你 自己!"
"你 错了，米娅!"他的语气变了。现在他的声音更饱满，更自信，更有力。"你以为我的家人让我变得软弱，但你错了。他们让我坚强。他们让我成为 真正的人. 没有他们，我只是一件武器。没有他们，我就和你一样。
他比我更像人类。 这个念头让米娅踉跄了一下，瞬间让她眼前发黑，但她矢口否认："我不是武器，莱德。我 挥舞 的是武器。"
"就这一次 ，对自己说实话吧，米娅。不爱任何人让你感到安全了吗?让你完整了吗?"他轻蔑的目光从头到脚扫视着她，比任何拳头或刀刃都更伤人。"背叛我让你感觉像个真正的人了吗?"
"我 没有 背叛你，莱德。"他不理解她。或者说拒绝理解。"我为什么要这么做?我 需要 你。"
他不耐烦地挥了挥手。"就像你说的，你有你的武器。你现在安全了。你不需要我。"
“我…” 爱他吗?我爱吗?我能爱吗?
米娅知道答案，却紧咬牙关说不出那些话，感谢雨水能掩盖她的泪水。她瞥见他身后的家人正注视着莱德，脸上写满了恐惧、痛苦…还有显而易见的爱。他从家人那里得到的，是她永远无法从任何人那里获得的。 这才是我想要的。这才是我需要的。 但她不能告诉他，至少现在不能。"我需要一个我能 信任的人，莱德。一个朋友。"
“你已经失去这个了，米娅。”
"我有吗?"米娅凝视着他的眼睛，那双镶嵌在白框里的云母碎片般的眼睛，她的灵魂在战栗。他说得对;她已经失去了他的友谊。但或许还有办法挽回，让他 回到身边。"我可能失去了你的信任，拉德，但你也失去了一些东西。如果你想让她回来，你需要我的帮助。"
拉德朝她冷笑，活动着手指，仿佛在幻想它们掐住她喉咙的样子。"你主动提出帮我找回女儿?你凭什么关心 我 的家人?"
他的话刺痛了她，她退缩了。 家人…
米娅回想起她最后一次走出母亲家门的那天。她低头看着自己的双手。血迹还在那里。全世界的雨水都不足以将其冲刷干净。
杀人犯!
这是她应得的。
她是你母亲!你的家人!
她伤害我…太深了。我该怎么办，为她去死吗?
没错。
不。她根本不爱我!
但 你 爱 她!
米娅看着拉德眼中的痛苦与失落，突然意识到自己的所作所为。她 早该 知道—其实 知道—他们会针对他的家人，而她什么都没做。她任由敌人毁掉他的家庭，因为她自己不能拥有。也许是潜意识作祟，但这不能成为借口。他是对的。
"我为什么要在意?因为你 说对 了，拉德，"她低声说。"你说中了要害。家人。爱。这些我从未拥有也永远不会拥有的东西。"
真相就在那里。她再次越过他的肩膀向那些爱他的人点头示意，那些人恨她，惧怕她。渴望的深渊在她心中裂开，这一次，她没有否认。
"我以为力量和速度能保护我，但它们没有。无法保护我不受真正重要的东西伤害，无法抵御真正能伤到我的事物。"她伸手撕下前臂的绷带，露出蚀刻在血肉上的黑色符文，将灵魂袒露在哭泣的天空下。"力量是个谎言，拉德。它让你感到安全，但它并不能 真正保护你。"她任由撕碎的绷带飘落，它们像黑蛇般蜿蜒回原位。"它只会让你成为力量的奴隶。这就是我烧掉宗师信件的原因。这就是我想帮你找回女儿的原因。"
“我不信任你，米娅。”
"那就别信，但我是唯一能为你做这件事的人，拉德。"米娅笑了，这整个局面在她愤世嫉俗的脑海中敲响了讽刺的音符。"你自己说过。我和他们思维方式相同。我了解他们。我知道他们会怎么做。"
“你怎么知道?”
她讥讽地笑了。"因为我知道 我会怎么做。"
"我不需要你的帮助，米娅。我不想要。"他转身背对她离去。
他的拒绝再次给了她一击。
"你一个人做不到的，拉德!"她对着他的背影喊道，抹去脸上的泪水和雨水。"你需要我!"
他仍然离去，拾级而上走向他的家人，他爱的人。
"该死的，不管你愿不愿意我都要帮你!"她发誓道，但回应她的只有砰然关上的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