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马车刚停稳,诺伍德的车门就被猛地拉开。一个面容明亮的年轻人透过瓢泼大雨仰头咧嘴笑着,鞠了一躬。
"欢迎光临 酒壶茶坊大人。" 他侧身让开,手臂夸张地朝酒馆方向一挥。金色的灯光从窗户透出,驱散了几分白日的阴郁。"我叫庞斯,先生。很抱歉没有合适的雨伞为您挡雨。这鬼天气只适合青蛙和鱼儿,但我们里面有温暖的炉火和醇厚的麦酒等着您。可不是每天都能迎来皇家卫队的大驾光临!"
"谢谢。" 诺伍德踏出马车,快步冲上宽阔的台阶,躲进门廊的遮蔽处。
庞斯与他步调一致地快步上前开门。"大人进去时,需要为您的车夫准备些什么吗?马厩里有热腾腾的黑咖啡,我们还能给您的马队擦干身子,免得它们着凉。"
“那很好。谢谢。”
"乐意为您效劳,大人。" 庞斯咧嘴一笑,鞠了个躬,随即冲进雨中去引导马车进马棚。
诺伍德转身要进酒馆,却突然停住,震惊地发现自己正盯着完全相同的年轻人。至少看起来一模一样,只不过这个浑身干爽,而刚才那个被雨淋得湿透。
"要帮您取下斗篷吗,大人?" 新出现的年轻人接过他被雨水浸透的防风斗篷,挂在门边。"我叫提卡。欢迎光临 壶与龙酒馆从你困惑的表情来看,想必你已经见过我兄弟庞斯了。其实我们很好区分—我是英俊的那个,他是粗鲁的那个。"他指向喧闹的大厅,"今天您是要用餐,还是只需来杯啤酒在炉火边小坐?"
诺伍德对这热情的招待有些意外。城郊的旅店很少既有马夫又有门房,更别提由彬彬有礼的双胞胎担任的了。但这并不令人不适,上尉不禁露出微笑。"黑啤酒就行。我想见见弗比什先生,就说近卫军诺伍德上尉有事相谈。"
"遵命,大人。请随我来。"蒂卡领着他穿过热闹的大厅来到炉火边的软椅旁。他的军装引来几位顾客的侧目,不过在河南岸这很寻常。"您先在此取暖,我去为您取黑啤酒并通知店主。"
诺伍德刚坐下把湿靴子搭在壁炉边,蒂卡就端着托盘回来了。冒着热气的黑啤酒壶、厚实的马克杯、奶油罐、饼干盘和银蜜罐挤满了托盘。年轻人娴熟地将它们摆在扶手椅旁的小桌上。
“弗比什先生马上就来,大人。他这会儿正忙着揉面团呢。”
“无妨。”
男孩匆匆离去后,诺伍德得以稍作休憩。他将双脚向炉火边伸展,一边啜饮着黑酿咖啡,一边小口品尝美味的杏仁饼干,同时打量着酒馆的大厅。生意看起来相当红火,超过半数的餐桌都坐着客人。其中大多是商人—有些显然是当地店主抽空来享用丰盛餐点,另一些则是途经本城的旅客,从他们的异域服饰与风尘仆仆的装束便可判断。角落里有对看似富有的旅行夫妇,衣着华贵地共进晚餐,年轻貌美的妻子对年长丈夫的每句话都殷勤应和。两名女侍端着啤酒杯与餐盘穿梭忙碌,蒂卡则守在门口,偶尔走到门廊招呼马车。整间酒馆犹如管理有序的蜂巢般热闹整洁。诺伍德隐约记得五年前造访时这里要冷清得多。当他喝到第二杯黑酿咖啡、吃完第四块饼干时,福比什用毛巾擦着手从厨房匆匆走出,围裙上的面粉扑簌簌往下掉。
"诺伍德队长!"福比什快速鞠了一躬,笑容略显紧张,不过诺伍德承认,任何酒馆老板面对皇家卫队队长的突然造访都会如此。这位身材魁梧的店主将自己塞进壁炉旁的另一把椅子。"您上次光临是很久前的事了。这次是私人拜访还是公务往来?"
"恐怕是公事,但与您没有直接关系。"船长咽下最后一口黑酿咖啡,将杯子放到一旁。他环顾四周,挑起一侧眉毛打量着:"看来您自己的生意相当红火。"
"确实如此。我这辈子最成功的投资就是娶了我的酒保乔西。她增添了不少女性气息,比如这些供客人围炉闲坐的舒适座椅。"他像抚摸宠物般拍了拍椅子的扶手,又朝门口的年轻人示意:"她两个侄子庞斯和提卡干活像旋风一样利索!对这行当简直就是如鱼得水。"
“我注意到了。恭喜您新婚。”
"谢谢您,船长。"福比什感激地点头,但笑容仍显僵硬:"不过我猜您专程过来,不只是为了视察我的生意吧?"
"这点您说对了。"诺伍德环视四周。有两桌客人都在听力范围内,因此他暂时含糊其辞—没必要在别人能听见的地方提及谋杀案而引发流言。"我需要和您及令爱谈谈,如果有空包厢最好。有件事可能与她之前牵涉的那桩麻烦有关联。"
福比什双眼瞬间睁大,随即朝客人们摆摆手:"我们这会儿非常忙,船长。"
"不会耽搁太久。"诺伍德保持轻松的语调,他记得福比什最吃软不吃硬。此刻最糟的情况就是让对方闭口不言:"只是几个简单的问题。"
“我宁愿不要牵扯到维根进来,上尉。我们已经把那些往事抛在脑后继续生活了。她现在结婚了,还有了个小女儿,您知道的。”
“不,我并不知道。再次恭喜你们。”
“谢谢您,上尉。”
"但恐怕我必须坚持和她谈谈。" 他的语气变得更加坚决,"不会耽误太久,我会为占用您的时间给予补偿。"
福比什咬了咬嘴唇,最终点了点头。"好吧,上尉。"他站起身招呼蒂卡过来。年轻人满脸热忱地走过来。"带诺伍德上尉去小包间。我去叫维根,很快就来,上尉。"
"大人,我会把您的黑咖啡和饼干一起送过去。浪费这么美味的食物可是罪过。"蒂卡像个高级侍者般优雅地端起托盘,指向大厅后方的一条走廊。"请往这边走。"
"谢谢你,福比什。"诺伍德说着跟随年轻人走去。
"上尉,若能做到的话,您最好的感谢就是别太让我女儿难过。"福比什在围裙上搓着双手,"我说过,我们都已经从那些可怕的日子里走出来了。"
"我保证会尽可能温和。"他确实不想让那个女孩难过,但他必须得到此行的目的。
*
"他 到底 “想要什么?”威根把丽莎抱在腰间,继续搅动那口大汤锅里的汤。宝宝今天特别闹腾,每次威根把她放下,她就会哭闹得让碗碟都跟着震动。
“他只是有几个问题要问你,威根。”
威根看向父亲,尽管炉火正旺,她还是感到脊背一阵发凉。她本希望永远不再见到诺伍德队长。
“他说有些事可能和几年前拉德那件事有关。跟我们没关系,至少他是这么说的。”当福比什侧身从她旁边经过,把锅移到炉子后面时,她注意到他的手微微发抖。他很紧张。“汤再煮几分钟就好了。”
“我不想和他说话,父亲。”她压低声音耳语道,“要是他问起拉德怎么办?”
“就他所知,拉德已经死了。”他轻轻拉了拉她的手臂,“来吧。我已经答应他你会和他说几句话。拖延只会让他发火。”
“噢,我会给他几句 精选的 话!”她本不想对父亲发火,但既要照顾吵闹的宝宝又要忙活工作,她的神经已经绷得如同即将断裂的弓弦。
“威根,尽量别惹他生气。”
“只要他不惹我生气,我就不会惹他生气,父亲。”
“好吧,但记住如果他惹你生气, 你 不能把 他 关进地牢。他可以,而且曾经这么做过。”
她皱起眉头,但承认他说得有道理。她对皇家卫队总部地下的地牢有着鲜活的记忆。她勉强跟随父亲走进密室。
诺伍德队长紧挨着小火炉坐着,啜饮着一杯黑酿,嚼着杏仁饼干。乍看之下,他毫无威慑力,只是个有着微微发福的肚子和后退发际线的中年男人。但皇家卫队制服和腰间佩戴的长刀打破了这种印象。
他们进门时他站了起来,带着尴尬的笑容掸去外套上的饼干屑。"不好意思。我很少吃甜食,这些饼干很不错。感谢你同意与我谈话,威根。"
"很高兴您喜欢这些饼干,队长。"威根点头致意,而没有像对待诺伍德这样地位的人应有的那样行屈膝礼。福比什紧张地看了她一眼,但她不予理会。
“这一定就是我听说过的那个女儿了。她真可爱。”
威根的神情短暂地柔和下来,就像每当有人赞美她的宝宝时那样,但随即又绷紧了决心。他只是用甜言蜜语讨好她,利用丽莎来获取她的配合。她拒绝上钩。相反,她把宝宝在臂弯里轻轻颠了颠,用手抚过那丝绸般的小脑袋,像是在安抚孩子。
"是啊,她是很可爱,除非是在我们忙着接待满屋客人、要搅拌汤羹、还要准备今晚饼干这种焦头烂额的时候,她却闹个不停非要我整天抱着。"她恼怒地加重了语气。她不想激怒他到再次逮捕她的地步,但也决不打算被吓倒。
他的笑容微微收敛。"没错,弗比什说你们很忙,我就直说了。河北岸发生了命案,死者是个叫冯里斯的巫师。"
他停顿片刻,似乎在期待她的反应。她挑起眉毛,不明白这事与她何干。"我一般不杀巫师,上尉,但要是他们在我干活和哄哭闹婴儿时打扰,说不定会破例。"
他绷着脸笑了笑。"我并非暗示您杀了他,只是以为您可能听说过这个名字。"
“没听过,上尉。这名字我闻所未闻。”
诺伍德从外套内袋掏出小本子翻动。"我询问您是因为有证据表明冯里斯与萨利兹有关联。后面这个名字您肯定记得。"
维根点点头,把丽莎往腰间托了托。"是的我记得,上尉。但他已经死了。这个冯里什和他有瓜葛又怎样?"
"是冯力斯,不是冯利什,"他抿着嘴再次露出勉强的微笑。"与萨利兹的关联表明他可能为刺客公会工作,这或许能解释他为何被杀。当时,我们认为萨利兹可能雇佣了巫师对你提到的那个男孩重新施加束缚魔法"—他看了眼笔记—"拉德。遗憾的是,我们突袭萨利兹庄园时那个巫师已经逃走了。我们刚查明萨利兹庭院里的马车属于冯力斯大师。"
维根直视着队长的眼睛,在听到拉德名字时竭力稳住颤抖的双腿。他从未告诉过她在自己胸口纹下整齐符文的那位巫师姓名。"所以你们早知道这个冯力斯与萨利兹有勾结。何必再来问我?"
“只为确认你是否知晓萨利兹雇佣巫师的原因。”
“您刚才亲口说连这个也查清了,队长。在您询问前我从未听过冯力斯这个名字。说实话,若他为刺客公会效力,被杀也不足为奇。”
"但我们的推断正是基于你提供的关于拉德的情报。"他快速翻阅着笔记。"你说有巫师对他施法,迫使他杀害那些贵族。"
“是的,我确实这么说过,队长。但拉德向我提及的巫师只有他幼时施加魔法的那个,而那个巫师早在拉德抵达特瓦林前就被杀了。”
“是的,我的记录里有这条。”
"那您的笔记里应该 也 记着我告诉过您拉德已经 死了,而且我从未提起过一个叫冯里斯的巫师。"维根深吸一口气,努力保持冷静。"很抱歉队长,但我真的帮不上忙。请原谅我的失态。我费了很大力气才忘记当年的那些事,而您现在又把它们全都翻出来了。"
"好啦,维根。别这样。"福比什将手稳稳地放在她肩上。"他只是想侦破一桩谋杀案。并不是在指控你什么。"
"我很抱歉。"诺伍德至少还知道惭愧,他把笔记本塞进口袋。"你父亲说得对,我并没有在指控这里的任何人。如果你对冯里斯一无所知,我就不再浪费你的时间了。感谢你的款待。"他仰头喝掉最后一口黑酿,从盘子里捻起最后一块饼干,同时伸手从口袋里掏出一枚银冠币。
福比什抬手阻止他付钱。"没必要,队长。"
诺伍德还是把硬币弹到了托盘上。"那就当是给您的辛苦费。"
当父亲将上尉送出房间时,维根几乎要尖叫出声。她双膝发软跌进椅子,将丽莎紧紧搂在胸前。他们本以为已经躲过了皇家卫队的追捕。若是诺伍德发现拉德还活着,他定会不遗余力地要把他们吊死在贵族们的坟前。对拉德的担忧,害怕再次失去他的恐惧,像块巨石压在她胸口。她闭起眼睛,强迫自己深呼吸,像拉德教她的那样让心神平静。渐渐地,心跳放缓,混乱的思绪也清晰起来。
确定双腿恢复力气后,她站起身,熟练地将女儿架在腰间,顺手端起黑啤酒托盘。"今晚可有新鲜事要告诉你爸爸了,对吧丽莎?"
丽莎睁着酷似父亲的懵懂大眼睛望着母亲,露出天真的笑容。维根亲吻她的脸颊,多希望能分享这婴儿般无忧无虑的纯真。
汉森将双脚架在壁炉上,正踩着几小时前诺伍德上尉军靴踏过的石台。当这位宿敌走进"壶与龙头"酒馆大厅时,盗贼大师的震惊难以言表。 壶与龙头的公共大厅,但幸运之神普克定然在对他微笑。上尉仅仅扫了他一眼就去和福比什交谈,随后便与店主及其疤脸女儿进了后屋。汉森没能偷听到谈话内容,不过这没关系;他在皇家卫队的眼线自会汇报这位好上尉最近的调查动向。不过那都是后话了。
汉森放松地陷在靠垫里,反常地为能坐在诺伍德坐过的位置而感到愉悦,享受着逐渐熄灭的煤床散发的余温。难得离开自己的房子感觉真好,远离那些该死的账本、日程表、工作安排和合同—它们占据了他所有时间,耗尽了他对生活的热情。他已经多年没有真正做过实地工作了—实际上是不那么光彩的活儿。他无法抗拒这个活动筋骨、重拾荒废已久技能的机会,就像穿上一双舒适旧鞋那样轻松地重拾了所有旧习惯。那天早上他和基莎入住这家旅馆,伪装成一位带着年轻妻子来镇上待几天的富商。多亏他巧妙的伪装,无论是福比什还是诺伍德都没有表现出丝毫认出他的迹象。
此刻他独自坐在公共休息室里—所有客人甚至员工都早已回房过夜—膝上摊开一本旧诗集,被身旁椅子边的台灯照亮。灯旁放着一杯红酒,但他已经好几个小时没碰它了。实际上,他的整个姿态都是伪装的;他没有在阅读,没有饮酒,没有打盹,也没有陷入沉思。
汉森在等人。
刚过午夜,当他开始因预感可能出错而精神萎靡时,厨房门开了。汉森迅速抬了下眼却仍保持着学者般的姿势,低头对着书本仿佛正沉醉于诗句中。
一个年轻人裹着长袍走进公共休息室。他大步穿过地板,动作流畅如玻璃上的水珠,脚步完全无声。若不是开门时的吱呀声,汉森可能根本不会察觉他的经过。
是他。那把武器。
一阵恐惧的战栗顺着汉森的脊背窜上来,这种感受如此罕见,几乎打破了他伪装的镇定。这个小偷一生都在刺客公会周围小心行事,不愿激起其残酷主人的怒火。然而据塞雷斯所说,传闻正是这个年轻人杀死了萨列兹。若想活着离开这把椅子,这位盗贼大师需要使出浑身解数。
汉森翻动书页,伸手去拿酒杯,假装没注意到"武器"的悄然出现。酒杯里的酒纹丝不动,他伪装的平静完好无损。饮尽杯中残酒,他抬头准备放下杯子,对访客露出假装惊讶的表情。当看到那双微微发亮、如猫眼般盯着他的眼睛时,汉森强压下不安的惊跳。
"晚上好。"汉森举杯致意,露出微笑。 冷静,从容,轻松, 他想着。
"先生。"年轻人礼貌地点头,走近几步,让汉森的灯光照亮他的脸庞。眼中的光芒褪去了。那一定是灯光的反射。
与画像不太一样,但无疑是同一个年轻人。
“在我休息前,需要为您准备些什么吗?”
"您真是太好了。"小偷举起了他的酒杯。"再来点葡萄酒也无妨。我的失眠症又犯了,恐怕葡萄酒是我唯一能入睡的方式。"
"当然。"他消失在厨房里,回来时拿着一壶冰镇的葡萄酒。"给您。"
"您真是我的救星,小伙子。"这个年轻人—这件武器,汉森提醒自己—俯身倒酒,动作流畅而沉稳。汉森专注地观察着,记下每一处曲线、凹陷和疤痕。他知道这件武器能瞬间置他于死地,但他杯中的酒却纹丝不动。危险的刺激让他神经兴奋,多年来从未感觉如此充满活力。汉森抿了一口酒,当对方将酒壶放在桌上时,他努力不去盯着这件武器优雅美丽的身姿。"您一定是弗比什大师的女婿。"
"是的。"武器露出了微笑,这笑容几乎和他诡异的完美一样令人不安。"我的工作让我晚归,但报酬丰厚得让我无法放弃。"
"年轻父亲离开新娘和女儿一定很难受吧。"汉森又抿了一口酒,与他珍藏多年的画像做着细微的对比。
"是很艰难,但我别无选择。"这件武器—他有名字,汉森想起来。 拉德—再次微笑点头。"我们都必须做该做的事。晚安,先生。"
"晚安。"汉森望着他离去,回味着那最后惊鸿一瞥的柔韧身姿,思索着拉德那双魔性的眼睛是否已洞穿他的伪装。若真如此,明天日出前他很可能就会变成一具尸体。他向后靠在椅背上合起书本。他让自己陷入了无谓的危险境地,图什么?就为近距离观察那远超出他理解范畴的存在?好吧,过了今夜,他要把自身安危置于好奇心之上。 看在诸神份上!我明明有专门干这行的探子! 他会派他们监视拉德,既履行合约条款又不必再赌上性命。
我该趁他还没再次见到我,明早第一时间就离开。 但汉森忽然忆起灯光下拉德淡褐色眼眸的模样,那般澄澈,美得让他窒息。或许过早离开反而惹人注目。 用完早餐立刻动身,他做出决定,确信拉德定会现身。 基莎也该见见他,他轻啜红酒自我说服道,目光凝滞在脚边渐熄的炭火上。
“多么迷人的年轻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