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你确定?"米娅举起杯子啜饮第一口帕克萨尔提神的黑酿。这比一记耳光更有效唤醒了她，尽管她已起床一个多小时。昨夜的活动让她没怎么睡，但魔力驱散了疲惫。必要时她可以连续多日不眠不休。
"千真万确，米娅小姐。迪伊整晚都没离开酒馆。"帕克萨尔露出揶揄的表情。"看来他和新来的莫尔格雷女招待莫伊琳搞上了。莫伊琳是个话匣子，布丽蒂今早可听够了八卦。显然迪伊是 个中 高手。如果您想听细节，我可以原话转述—"
"不，帕克斯。我相信你。谢谢。"她放下杯子，擦去下巴上滴落的黑酿咖啡。他关于迪和莫伊琳的评论让她措手不及。当然她知道人们会有恋爱关系，但这不该是同事间讨论的话题，至少不该当着她面讨论。但瘦削苍白的迪和曲线玲珑、橄榄色肌肤的莫伊琳?那个靠炫耀乳沟赚小费比工资还多的女人?米娅试着想象他们在一起的画面，随即快速摇头否定。这不重要。人们怎么消磨私人时间与她无关。"晚上见。"
"好的，米娅小姐。"酒保点点头离开了房间。
米娅专注于早餐，感谢诸神帕克萨只发现了迪的小秘密。她喜欢这个助手，实在不愿杀他。当然必要的话她会动手—干净利落，就像昨晚那样—但同样会感到遗憾。
不过还有会长的信函需要操心。她斟酌着回信内容。"不，谢谢"似乎不足以表达她的感受，而"你可以把会长戒指塞进屁眼里"又太过直白。但她有时间。信使去青城要好天气两周，春雨时节更久。在那之前他别指望收到回复。
把这个任务抛到脑后，她啜饮着黑酿咖啡，又咬了口煎土豆。 霍里斯昨晚试图杀我。 那是 这就是我今天要处理的事。
几分钟后，敲门声响起，迪伊拿着文件和书写工具走进房间。
“早上好，米娅小姐。”
虽然他看起来和往常一样平静放松，但米娅注意到他眼下的黑眼圈和略微不稳的步伐。随着关门带起的微风，飘来一丝花香调的女士香水味和独特的麝香气味，印证了帕克萨尔的报告。她歪着头，以全新的眼光打量着自己的助手，直到昨晚拉德的那句话—"你肯定也看过男人并想过…"—突然打断了她的沉思。
这可是 迪伊，天杀的!别再那样想他了!
"早，迪伊。"当他坐下整理待签信件时，她的杯子在茶托上咔嗒作响。"熬夜了?你看上去很累。"她继续吃着早餐，但观察着他的表情，想知道他是否清楚莫伊兰在议论他。
“和平时一样晚，小姐。只有五封信件。”
没有丝毫回避或不安。 要么他不知道自己的名声，要么他不知道我知情。 她注视着他修长优雅的手指为她整理信件、墨水瓶和钢笔，想象它们触碰莫伊兰橄榄色肌肤的样子。 专心点，米娅!
她用叉子戳起最后一口香肠，蘸了蘸盘底残留的蛋液送入口中。就着最后一口黑咖啡咽下后说道："很好。那我们开始吧。"
他将第一封信滑到桌子对面："这是给工匠基斯的信。"
玛雅深吸了一口花香。 肯定是莫伊琳的.她拿起笔在信上签了名。
“接下来是给车队工会会长的信。”
"莱利·奥兰斯。没错。"她读完信件，注意到他优雅的字迹和亲切的修饰语。"完美。很好，迪。"她签完名递了回去。
"谢谢。"他递来下一封。"还有西区青楼拖欠会费的问题。"
"嗯。"这封信措辞强硬得多，笔迹坚定，语言直截了当。"漂亮。"她签了名。
"以及蛇街的放贷人。"他收走签好的信，又递来下一封。
"当然。"她读着，用手指轻点其中一段。"迪，这个措辞是不是太温和了?"
他起身绕到桌前，俯身凑近她肩膀查看那段文字。
他的靠近让玛雅浑身刺痒，仿佛那些纹身正在皮肤下游动。她在椅子上挪了挪，突然感到不自在。
“我觉得恰到好处。再强硬可能会引起误会，况且放贷人公会和盗贼公会关系密切。”
"你说得对。"她深吸一口气，那些刺痒感在胃底化作温热的战栗。 哦，别这样，玛雅! 她签完信。"最后一封呢?"
"给杰斯的。"他探身越过桌面取来最后的信件。"关于贫民窟那伙人骚扰我们朋友的事。"
"好的。"她几乎没看信件就签了名。"很好，迪。谢谢你。"
"这是我的荣幸，米娅小姐。"他绕回桌边收拾东西。"今早还有其他事吗?"
最好现在处理这个与公事无关，但我想提个建议。"
"请说?"他站在那里，专注而坦率。
米娅歪嘴一笑："让莫伊林来找你时少喷点香水，送信前记得整理下仪容。"
"我…"他的脸涨得通红。"我会的，米娅小姐。很抱歉。"
一阵快意驱散了她腹部的躁动。"不必道歉，迪。"她站起身拽平衬衫。"及时行乐没什么不好。天知道干我们这行能有多少乐子。但小心点，对我们这种人来说，感情很危险。"
"我会注意的。谢谢您，米娅小姐。"他转身要走。
“记得睡觉。”
“好的。”
“一个人睡。”
他的脸又红了，却忍不住咧嘴笑了："遵命，米娅小姐。"
门关上后，她重新坐下给自己倒了杯黑咖啡。揉着紧绷的后颈叹了口气。拉德马上就到，他们有一整天计划。想到迪，她为他高兴，也庆幸不必把匕首插进他的脑袋。但想起最后的叮嘱时，沉思的微笑淡去了。
“一个人…”
“早安，先生。”
汉森正往冒着热气的司康饼上抹黄油，助手走进晨厅时他抬眼一瞥。晨光映照着女人亚麻色的秀发与瓷器般精致的面容。 真是个尤物，他想着又低头继续对付司康饼。当然，她的能力与美貌同样出众，但汉森就爱被漂亮事物环绕。宅邸的雅致装潢、奢华家具、纤尘不染的衣装，以及这位美艳助手皆是明证。作为盗贼公会首领，他完全有资本纵情享乐。
"早安，基莎。"他用银勺从水晶小碗舀起一团橘子酱抹在司康上，"今早有什么消息?"
“昨夜塞雷斯来过，先生。刺客公会又有动静。”
这话引起他的兴趣。他们费尽心思收买刀锋大师的贴身护卫当线人，如今回报颇丰。汉森总能先一步知晓刀锋派的动向，连带掌握其他大师的间接情报。在盗贼公会安插全城的诸多眼线中，塞雷斯眼下当属最有价值的间谍。
"又起内讧?"他咬了口司康饼，啜饮茶水冲下，用金线刺绣的餐巾轻拭嘴角。
"是的先生。昨夜折了两个人。"她在汉森肘边放下一页纸，优雅工整的字迹令他赏心悦目，"尤特林和霍里斯联手刺杀猎人首领米娅，结果失手了。"
"刀锋会和执法者联手对付猎人，嗯?"他咬了一口司康饼，品味着其中的滋味。"塞雷斯说原因了吗?"
“说了。米娅无视其他人，阻挠他们的提案，拒绝参加会议。这种情况已经持续一段时间了，但现在似乎到了紧要关头。尤特林和霍里斯觉得这是针对他们个人的。”
"冷静，冷静。"他一边吃着司康饼一边阅读详细报告。"这给你上了一课，亲爱的。永远别让情绪影响判断。"
“我从不这样，先生。”
"很好。现在，还有什么事?
她在他的餐盘旁又放了一份报告。"刺客公会的大师们—当然不包括猎人大师米娅—昨晚开会决定选新会长。他们投票决定铸造一枚新会长戒指，而且… … 没有通知米娅。"
"等等!我以为他们打算… … 杀掉米娅。"
"目前只有尤特林和霍里斯想这么做，先生，至少现在是这样。"她耸了耸肩。"无论刺杀行动是否成功，这个决定都已生效。详情都在报告里。"
"有意思。"汉森思考着这个举动可能带来的连锁反应。刺客公会派系间的内斗一直对盗贼公会有利，他们利用这种混乱状态在整个城市推进自己的利益。新会长上任对生意可不利。"他们已经选好人了吗?"
“还没有，先生。他们会先铸造戒指，再推选会长。”
"嗯。"他抿了一口茶。"我想塞雷斯会随时向我们通报情况。"
"当然，先生。这还引出了另一件事：来自 金公鸡的消息。"她把第三份报告放在前两份上面。"猎人导师米娅收到刺客公会大导师的信函，指示她命人打造一枚新公会戒指并任命 她自己 为公会首领。"
汉森立刻坐直了身子。"确实耐人寻味!"他伸手去拿司康饼的动作突然停住，一个恼人的念头打消了他的食欲。"她在尤特林和霍里斯试图杀害她的当晚收到这封信，我觉得这种巧合令人不安。我们在 金公鸡 的线人有没有可能在两头下注?"
“一切皆有可能，但可能性不大，先生。如果霍里斯收到信件风声，塞雷斯应该会知道。至于尤特林那边我们就无从得知了。”
“替我查查这个可能性，基莎。我们不能让自己的资产出现偏差。”
“遵命，先生。”
"所以，米娅和其他导师同时在打造戒指。"汉森又想拿司康饼，却皱起眉头改为端起茶杯。他发现当老板的坏处之一就是缺乏有效运动，日渐发福的腰围就是明证。"知道他们委托谁打造这些戒指吗?"
“不清楚，先生。但大导师的信中提到他们只雇佣同一个人制作所有戒指。”
"好吧，当他收到两份完全相同的订单时，我猜事态会变得更加暴力。"这可能是件大好事;他们只需退后旁观，看着刺客公会自取灭亡。"基莎，联系塞雷斯，查清楚那些刺客公会戒指的具体功能。我知道它们能提供某种魔法防护，但我要知道细节。同时从各个角度密切关注局势发展。如果发现任何线人提供的情报存在矛盾，立即向我汇报。"
“遵命，大人。”
“还有其他事吗?”
"有的，大人。"她递出一个带有金色火漆印章的信封。"这是专门给您的信函，大人。用的是保密封印。"
汉森不认识这个风格化的旭日纹章，但这说明不了什么。他没有立即接过信封。能在盗贼公会爬到他的位置，谨慎早已成为本能。"廷托大师检查过了吗?"
“检查过了，大人。只有常规的防护咒语确保仅限收件人开启，没有检测到毒素或其他咒术痕迹。”
"很好。"汉森用餐刀划开火漆。当他展开信笺时，第二张纸飘落出来—是崔林放债公会账户的认证汇票。那个 印章 他再熟悉不过了。舔着嘴唇露出贪婪的笑容—金额相当可观—他转而阅读信件。随着阅读深入，后颈的汗毛突然竖起，带来一阵刺痛感。他轻笑着朝基莎挥了挥信纸："剧情越来越精彩了!看来还有 别人 对猎人导师米娅产生了兴趣。他们想雇佣我们的服务来保护她和她的保镖免受伤害。”
“她的 保镖?”她语气中的难以置信让他抬眼看向她，她随即用更恭敬的语气继续说道：“长官，这实在是…”
“史无前例?”
“至少可以这么说，长官。”她眨了眨眼耸耸肩。“据我们所知，除了那个保镖外她根本不需要保护。昨晚有六名刺客试图刺杀她。两人死亡三人受伤，而她与那件武器都毫发无伤。”
汉森皱起眉头：“那件武器。赛雷斯是这么称呼那个年轻人的，对吧?”
“是的，长官。他曾被训练成前任公会会长的武器，但在萨列兹死后由米娅接管。他的名字叫莱德。”
“莱德…”汉森想起五年前这个莱德失踪时引发的搜寻行动。米娅本人委托汉森协助时曾给过他一幅肖像画。那幅画现在还收在某个抽屉里。 多么俊美的年轻人啊…
他将注意力拉回正事：“所以，我们的委托人在这个局中下注，而且希望米娅赢。好吧，看在这笔钱的份上，我们陪他玩。他已预付一半，如果一个月后那两人都还活着，再付另一半。”他把信件和汇票递给基莎。
她美丽的眼睛快速扫过便笺：“帕蒂诺男爵?”
“我不认识这个人，但那里 必须 可能与刺客行会有某种联系。优先查清此人确切身份。拟一份接受契约的回函。"
“遵命，阁下。”
"还有别的事吗?"汉森又抓了块司康饼，开始细致地涂抹黄油。人生苦短，何必为腰围烦恼，这场博弈激起了他的食欲。他酷爱挑战，正是这份秉性让他成为如此成功的盗贼。
“暂无要务，阁下。”
"很好。亲爱的，此事按密级处理，动用我们 最精锐的 人手。从塞雷斯的情报来看，迈亚大师和她的护卫都非等闲之辈。若被他们察觉我们的干涉，恐生事端。"
“明白，阁下。”
“去吧基莎，外面务必小心。”
"我一向谨慎，阁下。"她回眸一笑，翩然离去。
房门闭合前，汉森再次凝视她曼妙的身姿。给司康抹上柑橘酱，又斟了杯茶，他惬意地靠进椅背，准备享用剩余的早餐。
是啊，人生何其短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