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章
米娅大步走进金雄鸡的后屋时朝帕克索尔点头 金雄鸡 并对召集来的众人露出微笑
"祖父遇害的消息想必诸位都已听闻，"她说着，在四位同僚已然入座的长桌旁惬意落座。她轻啜着面前那杯如血般殷红的葡萄酒，目光依次与其他大师交汇：审判者、刀锋、炼金师与执法者。她是五人中最年轻的一位，足有二十岁的差距，从他们眼中她分明读出了敌意。
"或许你们还听到传言，说他的死与我有关。"她晃动着杯中酒液，欣赏水晶杯上流转的绛色光晕，而后放下酒杯。她绽开笑容，双手摊开作恳求状："对此传言我既不会证实也不否认，除了说明—我仍戴着这个。"她亮出那枚镌刻黑曜石的猎人大师之戒。"况且萨列兹临终时，我确实在场。"
说着她将一枚黑金相间的戒指置于面前桌案中央。四位刺客大师的目光如飞蛾扑火般被其吸引，她从中窥见了赤裸的贪婪。
"所以你想自封为他的继任者，这就是召集我们的原因?"这是公会执法者首领尤特林大师。他活动着布满疤痕的宽大手掌，指节爆出如炙烤玉米般的脆响。
"请别荒谬了，尤特林大师。我资历尚浅，难当会长重任。"她夸张地叹息道，"说实话，或许连猎人大师都嫌太年轻。但我 确实.” 她最后这句话用平板生硬的语调说出，明白告诉众人她打算保住自己引以为豪的地位。
"那么究竟为何 要 召集我们前来， 米娅 大师?"炼金大师妮拉问道，发黄的长指甲轻叩着桌面，"您是想提名我们中的某位接任会长之位吗?"
"不。我叫各位来是要提议废除会长职位—至少暂时废除。"在场响起低声议论，不少人交换眼神挑起眉毛。"我认为这不仅对我们有利，对整个公会亦然。萨利兹挥霍公会财富满足私欲，滥用公会权力谋取私利，更以施行无谓的残酷为乐，这些行径无助于提升公会整体地位与实力。诸位或许有所不知，萨利兹的宏图大计是逼迫米尔公爵放宽与南方诸国的贸易限制。若河运从南海镇到特瓦林的贸易量激增十倍，公爵手下查验货物的能力将直线下降。"
"走私?就为了这个?"审讯官卡尔玛瑞尔大师难以置信地问道，乌黑长发随着夸张动作甩出一道弧线，"未免太…老套了吧?"
"不，"米娅轻啜红酒，无视对方浮夸的表演，"萨利兹准备通过本城向帝国贩运成吨的高品质黑莲花。供货商、分销商与运输线都已安排妥当，每月可获利数万金币。"
"而且会与盗贼公会开战，"尼拉冷冷地说。"他们一直掌控着帝国内的莲花贸易。他做好这个准备了吗?"
米娅看向站在她身旁的纤细身影，性感的嘴唇勾起一抹掠食者的微笑。"是的，他准备好了。"
"不论他的计划如何，没有首领就行动…"刀锋大师霍里斯不置可否地耸耸肩，修长的手指在面前搭成尖塔状。"这看起来很危险。不是吗?"
“我们 将领导公会。我们联合起来比任何一个 单独的 男人或女人都更强大、更聪明、更有能力管理自己的行动并为公会服务，"米娅的声音带着钢铁般的锋芒。"任何需要动用超出我们各自专业领域资源的行动，或任何可能影响整个公会的事项，我们都将投票决定。我们立下简单的誓言：没有至少另一位大师的同意绝不签约，我们还立誓互不签约。这不是魔法约束的誓言，而是基于共同利益。"她淡淡一笑，啜饮了一口酒。
“违背这些誓言自然要付出沉重代价。”
"这就是他的作用?"卡尔玛瑞尔夫人质问道，用精心修剪的指甲指向站在米娅身旁的瘦削身影。"来管束我们?"
房间里响起更多低语，有些在大师们之间，有些在每位大师或夫人带来的数量可观的保镖之间。莱德是米娅在房间里唯一的同伴，而她感到无比安全。关于祖父究竟如何死亡的传闻 已经 传到他们耳中，正如她所愿。
"不。他在这儿是为了防止我背后突然冒出匕首。"她转身亲切地拍了拍拉德的手臂。他像岩石般纹丝不动，目光空洞地直视前方，冷漠如雕像。"仅此而已。"
"那这个呢?"尤特林咆哮着，指向桌上孤零零的戒指。"我们该怎么处理这玩意?"
长久的沉默笼罩着房间，五人都在思考这个事实：在座任何一位大师都无法伤害这枚戒指的佩戴者。
"我个人认为应该熔毁它。"卡尔玛蕾活动着自己戴着黑曜石戒指的左手，那枚抛光的戒指在灯光下闪烁。"对我们其他人来说风险太大了。"
"我同意。"米娅平静地说，朝众人露出淡淡的微笑。"但显然我们谁都不放心把任务交给别人。别忘了，虽然我们无法伤害佩戴者，但其他人可以。如果我们中有人突然戴上公会长的戒指…"
"好吧。那我们该信任谁来销毁它?"尤特林环顾房间，宽阔的额头皱了起来。
"我信任他。"尼拉最终开口，用苍老弯曲的手指指向拉德。"他脸上没有欺骗。把戒指给他并命令他销毁，米娅。他受命于你。他会完成任务。"
"大家都接受这个方案吗?"米娅问道，尽管心跳加速仍保持着平静的语调。正如她所希望的，他们依然认为拉德受她控制。
他们纷纷点头表示同意，于是她说道："小伙子，拿着这枚戒指，明天一早去找铁匠把它熔掉。把金块带回来给我，这样下次见面时其他人就能看到了。"
"是，米娅，"他答道，语气无比顺从。他接过戒指，塞进了黑色丝质束腰外衣里。
"我得承认你的提议听起来不错，米娅，"霍里斯若有所思地晃着一根手指说。"当然，大师们之间的协议需要拟定并由我们所有人签署。任何人的违规行为都将由我们其他人直接处理。正如你所说，在已故萨列兹的领导下确实浪费了大量精力。"
"我恰好已经拟好了这样一份协议，如果各位不介意的话。"她从脚边的挎包里取出四卷用丝带绑好的羊皮纸分发给众人。"当然这只是个草稿。我们可以集体讨论任何修改、增补或删减，并在此当场表决。或者，如果各位需要时间研究文件，我们可以三天后再会?"
"同意，"四位同僚中有三人齐声应道。尤特林只是抓过卷轴递给了他的一个手下。
"太好了!"米娅站起身向其他人举杯。"临别之际，我想敬这杯酒：敬 崭新的 刺客公会!"
其他人跟着举杯，精致的水晶杯沿相碰发出清脆声响。米娅饮酒时，那声音在她耳中如同音乐般悦耳。
主人们互相道了些虚伪的客套话，各自召集随从。米娅向他们道晚安，当最后一人离开后，她喝完杯中酒。
"帕克萨尔，你又帮了我大忙，"米娅说道，此时客栈老板正在房间里收拾那些几乎没动过的小菜碟和酒杯。她将一个小布袋扔在桌上，发出沉重的声响。当布袋落入店主手中时，里面厚重的金币叮当作响。"三天后我还要用这个房间。在此之前，请确保没人知道我在这里。"
"乐意为您效劳，米娅夫人，"他鞠躬说道，转身离开。
"还有你，小伙子，"她转向这个危险赌局中沉默的搭档。"谢谢。正因为有你，我才能活着。"她又从口袋里取出一个布袋递向前。"我想你不会考虑用你口袋里的戒指来交换这个吧?"
"不，我不会的，米娅。"他用那双明亮的眼睛眯着看她，露出淡淡的微笑。
"哦，好吧。你真该学学幽默感，小伙子。拿着钱吧，这是你应得的。去给你那位客栈老板的女儿花吧。"她把钱袋塞给他。
他缓慢地，几乎是不情愿地接了过来。
"我 依然 不会为你杀人，米娅，"他说着将钱袋塞进裤腰带。"现在不会，永远都不会。"
"我也不会要求你这样做，除非是为了保护我免受那些豺狼的伤害。"她走向角落的衣架，取下一件深红色羊毛制成的厚重斗篷。她将斗篷披在肩上，微笑着系上扣环。"我们的合作很简单，小伙。不要过度解读。你保护我，并帮我把公会改造得不那么残暴，而我则保你免受皇家卫队的追捕，并让尤特林的敲诈者远离 酒壶与茶炊。"她停顿了一下，检查藏在厚重斗篷里的武器。"个人认为，这笔交易你更占便宜。"
"你要去哪?"他问道，目光扫视着她，她知道他正在记下她隐藏的每一件武器。
"出去。"他不需要知道更多。
"要我陪同吗?"他朝后门点点头。"其他人可能派了人等你。"
“不用，小伙。今晚不必。我是去…见一个人。”
“谁?”
他天真的发问让她忍不住微笑。"一个 朋友，小伙。你只需要知道这些。"
"很好。"他露出笑容对她点头，那张古怪而真诚的脸稍微放松了些。"米娅，你有朋友是件好事。"
"是啊。"她再次微笑。"是的，这很好。还有谢谢，如果之前没说过的话。我欠你很多。"
她向他伸出手，他握住了它，不过她注意到他在小心握住之前，先确认了那只手上没戴戒指。
"不客气，米娅，"他们的手分开时他说道。"我还是不信任你，你要知道，不过……算了，我想试试也无妨。"
“没错，莱德。一点都没关系。”
"晚安，米娅，"他说着朝门口走去。她清楚他要去哪儿，所以没必要多问。这已经不是第一次了，她觉得莱德和那个旅店老板的女儿纯属浪费时间，但这实在不关她的事。门关上了，她等了一会儿才跟上去。
夜晚微凉，细雨飘落，打湿了空气也浇灭了她的兴致。她向来讨厌下雨，尤其是冬日里阴冷的雨。怎么都暖和不起来，双脚仿佛永远浸泡在湿冷中。
她贴着阴影行走，更多是出于习惯而非隐藏的必要，朝东北方向走了几个街区。为确保那位热心的保镖没有尾随，她反复折返路线，钻进几家酒馆又从不同的门溜出来。莱德要是光明正大地跟踪，她可能发现不了，但她确信他没法在嘈杂的酒吧里盯住她。
终于，她踏进了那座作为目的地的气派旅馆。穿过公共大厅时她没向任何人点头致意;房间早已预定妥当。况且店主认得她，也知晓她的身份—即便她身无分文地走进来要求最豪华的套房，他也不敢阻拦。当三楼的楼梯平台终于踩在她靴底，楼下公共大厅的喧闹声变得模糊遥远时，她确信自己已神不知鬼不觉地抵达了目的地。全旅馆只有店主知道她要在这里见谁，而他同样清楚：若背叛这份信任，黎明前便会命丧黄泉。
口袋里的钥匙顺滑地拨开门闩，她闪身入内，身后仅留下锁舌扣合的轻响。
"你好啊，亲爱的。"她的秘密同伙用平稳舒缓的语调问候。他知道她对此感到不安，这般安抚的姿态是为了让她放松。这招几乎就要奏效。
"你好。"她应道，解开斗篷搭扣将它挂在门后的衣钩上。"准备好接待我了吗?"
“马上就好，亲爱的。你先随意坐。”
她明白他的意思，便将剑带挂在另一个挂钩上，褪下柔软的高筒靴。当她坐在硬床垫上松开束腰外衣的系带时，床板发出吱呀声。她一边将外衣从头顶脱下整齐叠好，一边偷偷观察他，但他始终专注于手头的工作。轻薄的衬衣也被她从头顶脱下，叠放在外衣上置于小床头柜。她站起身，褪下长裤加入那堆衣物。只留下单薄的内裤和袜子—前者为保留些许体面，后者因双脚容易发冷。
对她而言，接下来才是最艰难的部分;她躺在床上试图放松，试图想些别的事，试图放空大脑。她努力不去听金属与瓷器相碰的叮叮声，不去听他那单调的念叨声，不去琢磨那些永远听不懂的咒语。就如许多她试图做到的事一样，这次也失败了。
"准备好了吗，亲爱的?
她强迫自己应答，竭力让声音透露出内心并不存在的平静。"准备好了，冯利斯。"
"很好。"她闭上眼睛，感觉到他来到床边。"现在试着放松，亲爱的。"
"闭嘴直接开始吧，"她厉声道，绷紧神经准备迎接第一针的刺痛和汹涌而来的魔法洪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