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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二

当他看到两名助产士站心慌意乱地在他的家门口,凯撒的思路立刻被打断了。他推开她们,心知她们担心的是科妮莉亚。否则还会是什么事?蓝眼和他的小儿子一直跟随在他身边。
当凯撒看到科妮莉亚的时候,恐惧感立刻抓紧了他的心脏。他知道,科妮莉亚就要死了。她的眼神已经失去了聚焦。从她的口中发出一阵阵毫无意义的声音。从不断翻动的眼珠上能看到,原来眼白的部分都已经变成了黄色。陪在她身边的助产士看到凯撒进来,立刻用手语说:
她听不到我们说的话。她也不喝水。她的身上热得可怕。
蓝眼带着弟弟,紧跟在凯撒身后。一走进屋,他立刻抱着弟弟来到母亲身边。黑猩猩婴儿感觉到大人的焦虑,也发出“吱吱”的尖叫声,紧抓住兄长的毛发,用畏惧的眼神看着周围。
凯撒来到科妮莉亚身旁,像往常一样,轻抚她的头顶。科妮莉亚却仿佛完全没有察觉到他的出现。凯撒的心中充满无奈。他知道,现在他能做的只有陪伴科妮莉亚走完最后这一段路。他绝不会离开这个房间,直到最后一点气息离开科妮莉亚的身体。
人类的事情可以再等一等。
这只是他的一厢情愿,没过多久,就有两头猿走了进来。他们身后跟随着另外两头猿——他们的手中各抓着一个人类的手臂。是马尔科姆和他的女人。
凯撒从床边站起身,这得是人类最后一次冒犯他。
马尔科姆看到凯撒的神情,他开口打算说话。他知道,他只有一次机会。
“如果我们现在返回城市,人类还是会回到这里。而且那时,他们带来的将绝不仅仅是几杆枪。那些都将是我无法控制的人类。”
“让他们来吧。”凯撒严厉地说道,“猿会做好准备。”
“准备好什么,战争么?我知道这不是你想要的。”马尔科姆说,“你很聪明,知道不能这样做。我们一定有另一⋯⋯”
“不!”凯撒咆哮道,“我不信任你们。”
我不能责怪你。马尔科姆想。他正想要再说些什么,埃莉甩掉抓住她手臂的类人猿,挤了进来。她一直走到床边,从肩头放下背包,把手伸进其中。监押他们的黑猩猩立刻抓住了她,把她的手臂按住。凯撒和蓝眼同时转过身,挡在她面前。
埃莉的注意力只是集中在那只卧床的黑猩猩上。马尔科姆并不是黑猩猩医疗问题的专家,但他能看出来,这只黑猩猩的状况很不好。
“她病了。”埃莉对凯撒说,“我能够帮助她。”
马尔科姆看到了一个机会。
“凯撒。”他说道,“埃莉是一名护士。”凯撒看着埃莉。他以前没有和这个女人说过话。马尔科姆发现类人猿的首领正在认真审视埃莉,就像他们第一次在河两岸遭遇时,他审视马尔科姆一样。
“护士?”凯撒开口了,他似乎是想提醒其他类人猿,“医院?”
凯撒的目光从埃莉转回到科妮莉亚。科妮莉亚叫唤了几声,又开始咳嗽,并吐出一口可怕的痰液。凯撒向那几个握住埃莉胳膊的猿打出手语。他们立刻放开了埃莉,让埃莉伏身到床边。埃莉从背包中拿出一只小盒子,将它打开。小盒子里面有几个小玻璃瓶和两支注射器。看到注射器上尖锐的钢针,所有年长的类人猿都变得有些激动。对此,马尔科姆并不感到奇怪——只有上帝知道,他们以前见到的注射器都向他们的血管中注入过什么东西。
感觉到猿们的反应,埃莉特意一手拿着针头,一手拿着玻璃瓶,展示给他们看,还对他们说:“这是好东西。”凯撒靠近了她,近到足以立刻阻止她对他的配偶做任何事情——如果他认为这样有必要的话。“是抗菌素。”埃莉说,“是药。这能让她好起来。”
凯撒犹豫了一下。马尔科姆抓住了这个机会,走上前,小心地将一只手放在凯撒的肩头。
“也许我没有立场说这样做一定就是对的。”他说道,“但我总要试一试。请信任我们。”
凯撒看着他,然后又看了看科妮莉亚和自己的儿子们,终于点了一下头。
埃莉以长期训练所具备的轻柔而快捷的动作,将玻璃瓶中的液体抽进注射器。在凯撒的注视下,她把药液注射进病猿的手臂。他们全都在看着床上这只正在为活下来而苦苦挣扎的猿——只有凯撒的长子除外。他正在看着马尔科姆。看上去,这头年轻的黑猩猩困惑而又充满敌意。马尔科姆对凯撒有着一种感同身受的同情。这个孩子肯定不会让他的父亲省心。
“一天,”凯撒说道。他依旧在看着科妮莉亚。又过了一会儿,他转向马尔科姆,“你们可以留一天。”
马尔科姆用眼角的余光看到了凯撒长子的反应——怀疑和愤怒。他向凯撒点点头,然后继续低垂下头,以表达自己的感激之心。但一天终究是不够的。五个人用一天时间不可能完成所有必要的工作。
“我们也许还需要更多时间,”他小心地说道。
“一天。”凯撒重复着。然后,经过片刻的停顿,他又让马尔科姆吃了一惊,“猿会帮忙。”
实际上,凯撒的帮助并非没有条件。第一,就是必须排除卡维尔。
“我们在工作结束之前都让他呆在卡车里如何?”马尔科姆提出建议。凯撒对此表示了赞同。而且,卡维尔现在也不可能单独把卡车开回旧金山。这一点对马尔科姆来说很重要。有谁能知道卡维尔如果一个人跑回去,又会编造出怎样的故事?他肯定会在一天之内带着一百个持枪的人杀回峡谷。
所以,当他与埃莉,还有十几只类人猿(包括大猩猩卢卡在内)返回营地的时候,他立刻行使了自己的领导权。
“卡维尔。”他说道,“收拾好你的破烂,给我起来。福斯特,你介意把他扶回到卡车上去吗?”
“什么?”卡维尔难以置信地说。
福斯特拿起卡维尔的工具盒,把它塞到卡维尔的肚子上,让卡维尔不得不把它抱住。
“马尔科姆正努力让你活下来,混蛋。他要让安置所恢复电力供应,让我们能在十年以来第一次洗一个热水澡。”说完这些,福斯特向卡车那里一指,“快走。”
卡维尔感受到聚集在周围的猿群向他投来的充满敌意的目光。马尔科姆从没有考虑过这种可能性——卡维尔会拒绝待在卡车上。有那么一会儿工夫,这个家伙似乎的确打算这么干,但最后,卡维尔终于迈开了步子,同时,他并没有闭嘴。
“这真是一堆狗屎!”他在走到营地边缘的时候说道。
“你知道我们和他们达成的协议。”马尔科姆说,“你违犯了协议。你能活着就已经是幸运了。现在,给我把嘴闭上。”
“我不会接受猴子的命令!”卡维尔嚎叫着,但他还是一瘸一拐地走进了树林。福斯特陪在他身边,拿着他其余的东西。
可怜的福斯特,马尔科姆想,等到我们回去的时候,他一路上都要听这家伙的抱怨了。然后,他转向凯撒:“可以了吗?”
黑猩猩首领点点头,向猿群一招手。他们纷纷走过来,拿起所有的设备和工具。
“哦?”马尔科姆并没有想到他们会这样帮忙,“好的,谢谢你们。”
亚历山大一直在看着类人猿们工作,并因为他所见到的一切而感到惊讶。昨天和他们有过接触的那头红毛猩猩抱着一些工具从他身边经过的时候,脚步放慢下来。亚历山大后退了一步,但马尔科姆能看出来,他的儿子知道这只猩猩是在看自己手中的漫画书。男孩和猩猩彼此对视着。然后,红毛猩猩继续向前走去,亚历山大则显得更加惊愕了。
马尔科姆怀疑那只红毛猩猩也许已经成为了一名漫画书迷。这并非是不可能的事情。人们在庇护所和圣殿中会让类人猿经历各种各样的事情,更不要说是在实验室里了。不过这个问题,他们可以等到以后再去探讨。现在,他们还有很多工作,所以速度一定要快。即使有猿类的大力帮助,一天时间也实在是太短暂了。
卡维尔心中的怒火一直在熊熊燃烧。他觉得自己的耳朵里就要冒出烟来了。他做了那么多事——确保卡车能够行驶,让那个舔猴屁股的建筑师大人能够把所有物资运到深山中来,为了让水流进水坝,给安置所那些自以为比他更优秀的人送去电能,他甚至被炸烂了屁股⋯⋯而现在,他被彻底踢了出来。只是因为猴子的头领想要如此。
“狗屎!”他说道。也许这是他和福斯特在离开众人之后第十次说这个词了。说到狗屎,现在就连福斯特也把他当坏人看。他本来还以为他们是朋友,但现在他知道了,福斯特无非是另一个舔猴屁股的家伙。
“看着吧。”他一边蹒跚地走向树林中停放卡车的地方,一边说道,“就算是你们能够让那座水坝恢复工作,用不了多久,就会有一百万只猴子冲进城市,拿走它们想要的一切。它们会懂得电力的用处,然后⋯⋯”他将手掌比成刀子的样子,放在喉咙上一划,“然后你们就知道,我才是对的。”
福斯特什么都没有说。他扶着卡维尔的胳膊,走到领头的那辆卡车旁边,打开车门,把车钥匙拔下来。卡维尔瘸着腿从他身边走过,坐到了驾驶室前排的位子上。福斯特关上了车门。
“明天见,混蛋。”他透过敞开的车窗说道,同时用手中的那串钥匙逗弄着卡维尔,“享受你的车中时光吧。”
卡维尔向他竖起了中指。福斯特只是傻笑着,把钥匙塞进口袋,转身向营地走去。
卡维尔坐了一分钟,考虑着各种可能性。他可以在六十秒之内用连接电线的方法给车子点火,然后连夜返回旧金山。没有了马尔科姆,他能让人们知道该怎样做。他知道,在老海军基地有足够的枪。用不着费多大力气,他就能让人们把那些枪全都拿起来。
这样做唯一的弊端就是,他会因为在这里抛弃了大伙儿而被看成是坏人。如果他要实现自己的目标,就决不能被看做是坏人。也许他可以演一出孤身逃生的戏,装作其他人都被猴子们杀了,只有他逃了出来⋯⋯但他能让这个故事被大家相信吗?也许,至少暂时他们应该会相信。但如果他召集起一支军队,杀回到这里,却发现马尔科姆和那些猴子组成了相亲相爱的大家庭,卡维尔知道,那时候他就要吃不了兜着走了。
不过这也许依旧值得一试,至少是值得考虑的。卡维尔将这个主意暂时放进了口袋里。不管怎样,他还有二十四个小时能够决定是否该这么干。另外一个让他迟疑的问题就是,如果马尔科姆没有搞好和猴子们的关系,最终还是在猴子手里倒了霉,而他又在这时一走了之,他会觉得是自己抛弃了这些人。他们也许喜欢舔猴子的屁股,但他们毕竟是他的同类。他不能让自己就这样丢下他们,即使他们把他当成一个疯子——没道理的是他们,他就是不信任这些猴子。难道不正是这些猴子引起的瘟疫杀死了几乎全部人类?
看样子,这些人已经失去最基本的常识了,他想道。
他爬到卡车的后座上,让自己能把那条受伤的腿伸开。一开始,他以为自己肯定是骨折了。不过埃莉说,在他的腿上摸不到骨骼错位的地方。现在,卡维尔已经感觉好一点了。那条腿依旧疼得像插进了地狱一样,但它已经能承担他的体重了。如果有必要,他应该能用得上这条腿。他把自己撑到一个折叠座椅上,拿出了一些牛肉干和水壶。
看着水壶,他心中想,如果我那天没有要把你灌满,所有这一切就都不会发生了。
不对,这些事迟早都会发生的。那些猴子不会永远呆在它们的巢穴里,就像人类不会永远躲藏在安置所的围墙后面。他们之间的遭遇是必然的。所以,卡维尔知道,这场冲突在所难免。
当这个想法占据了他的整个脑海时,卡维尔听到马蹄踏在岩石上的声音。他转过头,向车窗外望去,看到三只骑在马背上的猴子。卡维尔将脸贴近车窗,想要看一看这三只猴子里有没有他认识的。这时,一只猴子猛地将目光转向了他。卡维尔不由得心中一寒。它正是那个独眼黑猩猩。卡维尔知道,这头黑猩猩对人类的看法就和他对猴子的看法一样。
独眼黑猩猩看到有人类在卡车里,似乎也吃了一惊。它看着卡维尔的眼神就好像卡维尔是一块肉——或者更糟糕,是某种虫子。
我又没对你做过什么,猴子!卡维尔心中想。不过,独眼黑猩猩所恨的应该不是他一个人。它一定在人类手里吃了不少苦。否则就无法解释他那张永远都像坠着铅块一样的面孔。独眼黑猩猩一直盯着他,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它才调转过马头,和它的两个同伴疾驰而去。卡维尔长吁了一口气,感觉就好像刚刚有人走过了他的坟墓。
时间临近黄昏,清单上还没有完成的工作却还有很长一串,但马尔科姆已经开始相信,他们能够完成任务。多亏了那些类人猿。他们工作得很认真,也很努力——清理发电机和控制台的垃圾,装配沉重的设备和部件,他们做了马尔科姆请求他们做的一切。马尔科姆真希望自己能在所有工作中都拥有一支类人猿的施工队伍。他们从不会因为工作辛苦而发牢骚,力量更是普通人的两倍。
也许,即使他们经历过那么多纷争,又有卡维尔的胡闹,一切最终还是会顺利完成。现在,就连从机械房狭窄的窗口中投射进来的金黄色阳光,似乎也给他眼前的所有东西染上了一层欢快的色彩。
亚历山大对那些需要动手操作的技术性工作显示出了更大的兴趣——这是马尔科姆以前从没有见到过的。他正在帮助福斯特更换巨型发电机组上一些已经被烧坏或遭受腐蚀的部件。这些发电机将把涡轮机产生的静态电转变为电流,让电能经过许多英里的输送,直达旧金山。福斯特的套筒扳手这时滑了一下,他把扳手举到眼前,仔细看了看。
“嘿,伙计。”他对亚历山大说,“看样子,我把这东西拧脱扣了。你能再给我找一个这么大的扳手吗?”
“当然。”亚历山大说着,朝房间另一边的工具柜跑去。
机械房顶部的屋门突然被推开,独眼闯了进来。马尔科姆的好心情一下子消失得一干二净。独眼只用了几秒钟时间,就从三层高的楼梯上荡了下来,朝一只正在将断裂的管子拖走的猿勾勾手指,用手语向他说了些什么。那只猿朝屋子对面的马尔科姆指了指。独眼四肢落地,飞快地向马尔科姆跑了过来。亚历山大在独眼一进门的时候,就被他凶恶的样子吓到了,结果没有能及时为他让开道路,被独眼一下子撞倒在地上。
“嘿!”亚历山大说,“你到底⋯⋯”
独眼猛地转回身,大步向亚历山大走过去。马尔科姆能够识别出这种肢体语言。你在说什么?你在和我说话?他跃过将控制台与房间其余部分隔开的栏杆,抢在独眼前面赶到亚历山大身边,挡在了自己的儿子和那头盛怒以待的黑猩猩之间。他知道,现在这只独眼黑猩猩的心里已经没有了任何好意。有些事情改变了他。这头黑猩猩不打算再压抑自己了。如果他的手中拿着那杆鱼叉,马尔科姆估计自己已经被刺穿在上面了。
马尔科姆向周围扫了一眼,想要找到一件武器。他看到的只有被亚历山大掉在地上的那把扳手。他将扳手捡起来,心知这不会有什么用,但他绝不会袖手旁观,任由这头黑猩猩去伤害自己的儿子。
就在独眼冲到他眼前的时候,那头橙红色毛发的老猩猩又挡在了他和马尔科姆中间。他就那样站着,没有打手语,也没有说一个字。马尔科姆趁机将亚历山大拖远了一点。
马尔科姆能看出来,独眼不会和这头红毛猩猩动手,但他肯定很想这么干。
“去找凯撒,”他咆哮着,“我想见凯撒。”他转过身,向天花板发出咆哮:“凯撒!”
随着他的吼声渐渐消散,高大的机械房陷入了一片寂静。垂直隧道舱口附近的猿纷纷退到一旁,为他们的首领让开道路。凯撒向独眼走过来。他的脚步不急不缓,他已经做好了战斗的准备。他的步伐和身形都表明他现在就像是一根被压紧的弹簧。马尔科姆把亚历山大拽得更远。他们一直退回到了控制台的栏杆后面。马尔科姆能清楚地感觉到空气中弥漫的暴力情绪。
独眼圆瞪着他唯一的眼睛,在步步逼近的凯撒面前毫不退缩。
“你让我们侍奉人类?”他说道,“他们应该侍奉猿!”
凯撒和独眼正面对峙,停在距离他只有几英寸远的地方,挺直身子,肩膀向后,胸口隆起,态度极为严厉。
独眼丝毫没有放弃的样子。
“你让我们蒙羞!”他怒吼道。然后,他指着凯撒的儿子。那名年轻的黑猩猩手拿一卷电线,正面色阴沉地站在房间的另一端,“让你的儿子蒙羞!”
在说到“儿子”这个词的时候,独眼的一根手指戳在了凯撒的胸膛上。
凯撒不能容忍这种挑衅。他跳起来,将独眼按在地上。他们在钢栅地板上翻滚着,争斗着。一开始,其他猿都发出兴奋的呼吼和尖叫,观赏着这场精彩的打斗。但很快,他们全都看出来,这绝不是一场普通的打斗。凯撒和独眼正在以只属于老朋友的方式争斗着——残忍,原始,绝无求饶和原谅的余地。
马尔科姆曾经看到过一段记录黑猩猩狩猎猴子的视频。当他们抓住猴子的时候,会扭断猴子的肢体,不等杀死猴子,就开始吃它们身上的肉。马尔科姆觉得这场打斗最终会导致他们中的一个残废或者死亡。他们用指甲和牙齿相互撕扯,挖对方的眼睛,扭折彼此的关节。有一段时间,凯撒占据了上风,他开始用黑猩猩的方式击打独眼——双手高举,一前一后连续落下,再举起双手,重复这种打击。每一次,他都将身子挺起,又狠狠向下扑击,将更多的体重集中在打出的手掌上。
独眼一开始还会反击。但很快,他的防御就完全被压制了。凯撒将独眼死死地压在地上,蹲在他的胸前,连续不断地击打他。马尔科姆从没有想过,这位首领竟然会有如此狂野的时候。
真正救了独眼一命的是他的恐惧。在场的人类和猿类共同见证了他放弃争斗,开始畏缩,只希望在对手烈火一般的狂怒中保住自己的性命。
凯撒也注意到了这种畏惧。一时之间,他的怒火似乎因为对手的瑟缩而变得更加炽烈。他再一次扬起身子,准备发动致命的一击⋯⋯却停在那里,剧烈地喘息着。独眼抬起眼睛看着他,满身伤肿,既不逃跑,也不反击。
马尔科姆想要说些什么,但这不是他的战斗。猿类的问题,必须由他们自己解决。只有这样,他们才能真正和人类建立起牢固的关系。凯撒在独眼身上喘息着。很明显,他在抵抗着自己杀戮的冲动。机械房中其他的猿都紧紧盯着他们两个,但没有一只猿试图干涉这场打斗。
凯撒的喘息平缓下来,虽然变化非常轻微,但他终于能控制住自己,说出了一句话:
“猿⋯⋯不会⋯⋯杀⋯⋯猿。”
他放开独眼,站起身,继续俯视着被自己征服的对手。马尔科姆觉得自己知道随后会发生什么——或者至少是凯撒想要什么。所以马尔科姆不敢动一下,甚至几乎不敢呼吸。房间里的其他人也不敢有任何动作。
如果独眼再次攻击凯撒,他肯定会死。看独眼的神情,他应该也明白这一点。但马尔科姆觉得,独眼甚至希望如此。
科巴躺在地上,仰头看着距离自己只有一步之遥的凯撒。凯撒脸上的表情告诉他,他离死亡有多近。他缓缓地站起身,明白自己的动作如果太快,就有可能刺激凯撒再次对他施加暴力。他的头骨中不断传来尖鸣声。他还能感觉到凯撒施加在他头上和肩上的一次次重击。自从离开了实验室,他还没有这么痛过⋯⋯
都是因为凯撒。
科巴看着其他猿。他们全都在惊骇中盯着他,但当他的目光转向他们的时候,他们又不约而同地把目光别开。科巴在羞辱中转向自己的朋友。灰色和石块都站在楼梯上,看到了这场战斗。现在,当科巴看到他们的时候,他们也都避开了科巴的注视。
科巴站起身,转向凯撒。更远处,他看到了那个人类——马尔科姆,还有他的孩子。然后是那个救治了科妮莉亚的女人。这些人类在猿类将眼睛转开的时候,却依然在看着他。
他向凯撒迈出一步,知道自己必须做什么。他跪倒下去,低垂着头,伸出一只恳求的手,同时努力把头低下去。这样,凯撒就不会看到他脸上燃烧的恨意了。
他知道,凯撒会让他等待。他已经做好了等待的准备⋯⋯为了得到凯撒的原谅,也为了自己的复仇。现在该由科巴来领导猿群了。凯撒是软弱的,盲目的,依旧奢望他所喜爱的人类能够生存下去。只有科巴知道人类能够做些什么。只有科巴能够保护猿类,抵抗人类⋯⋯还有,消除凯撒的软弱——尽管一想及此,科巴就会感到哀伤。
科巴感觉到凯撒的手掌击打在自己的手掌上。他扬起脸,给自己戴上一副悔悟的面具。科巴知道如何表演,如何做鬼脸,如何摆出其他猿所希望的样子——当然,那并不是他真实的样子。
“原谅我,凯撒。”他说道,并确保人和猿都能听清他的声音。
随后,当暮色渐深的时候,科巴、灰色和石块坐在火塘旁边,和全村的猿一同共进晚餐。不过他们和其他猿之间保持了一段距离。灰色和石块依旧和科巴坐在一起,但科巴知道,他们不会忘记他向凯撒投降的那一幕场景。就让他们记住这一幕吧。他们还会记住保护猿类生存下来,彻底摆脱人类的科巴。
他看着凯撒和蓝眼。他们之间积聚着愤怒。以前一直为此而感到担忧的科巴,现在却很乐于见到这种情景。蓝眼也将是他计划中重要的一部分。过了不久,蓝眼离开了他的父亲,没有交谈,也没有手语。年轻的猿孤独地走到了篝火附近。
莫里斯坐到了凯撒身边。科巴眯起眼睛。莫里斯是忠诚的。猿应该忠诚。但莫里斯忠诚的对象是软弱的。科巴绝对不能信任他。
灰色和石块顺着科巴的目光望过去。石块放低双手,向科巴打着手势。
你不把我们发现那些枪的事情告诉凯撒吗?
科巴摇了摇头。
不。你们也不要对他说。
石块和灰色交换了一个眼神。就是这样。他们都是科巴计划的一部分。
更晚些时候,当绝大多数猿都去睡觉的时候,蓝眼还留在篝火旁。吃过晚饭以后,他一直在修理与熊战斗时损坏的那杆长矛。现在,矛尖重新被捆在了矛柄上,他也打磨好了矛尖的锋刃。他坐下来,将矛尖伸进火中,让它变得更加坚硬。
科巴知道,一些猿认为把石质矛尖放进火里,会让它们的边缘更锐利。他自己并不相信这一点⋯⋯但没有理由把这件事告诉蓝眼。
蓝眼抬起头的时候,科巴做出一副犹豫的样子,直到那个年轻的猿重新把视线转到篝火上。他向蓝眼靠近了一步,轻轻哼了一声,让蓝眼的视线回到了他身上。
你的父亲现在不信任我。科巴用手语说。现在,也许只有你能保护他了。
蓝眼皱起眉,放下长矛,好腾出手来,用手语和科巴交谈。
你是什么意思?
科巴后退一步。现在,他要做出一些能造成巨大影响的小动作了。
他对人类的爱遮蔽了他的智慧。科巴回答道。只要人类留在这里,我就会为他的生命感到担忧。说完这一句,他就走开了。计划已经启动⋯⋯其中最好的一部分就是蓝眼将在这个计划中扮演一个角色。
清晨时分,马尔科姆首先注意到的就是来到营地,参加今天工作的猿类的声音。其次是亚历山大不在他的睡袋里。他坐起身,离开和埃莉共用的睡袋,向帐篷帘外望出去。他感觉到身后的埃莉动了一下,抓住睡袋,拽回到身上。
他看到亚历山大正在帐篷外,和那只红毛猩猩坐在一起,手指着漫画书中的一页。不,等等,是红毛猩猩在捧着漫画书。亚历山大正在教他如何看漫画。
“难以想象。”马尔科姆轻声说。
“什么?”埃莉在他身后也坐了起来,“你从来都不知道,起床的时候不要把毯子全掀开吗?”
“快过来。”马尔科姆向她招手。埃莉抱住睡袋,挪到他身边。当她看到帐篷外的情景时,马尔科姆听到她屏住了呼吸。“你能相信吗?”
“我能相信什么?”埃莉轻声说道,“一个十五岁的孩子,教一个会说话的猩猩看漫画书?这没什么不正常的。”
马尔科姆地笑了起来。他们依偎在一起,惊叹于这个世界上即使有着那么多失落,却依旧存在着这样美好的时刻。
凯撒在他们即将向水坝出发的时候来到了营地。他看着人和猿一同工作。马尔科姆在人类团队中进行过一场辩论,议题是该不该继续和这名猿类首领打交道。最后他们决定,无论如何,和凯撒的直接交涉的确让他们有很多收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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