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7 章
手臂的伤口阵阵抽痛，但赛琳娜稳稳地再次将手指浸入鲜血，沿着墙面勾勒厄运印记，分毫不差地复刻着书中的符号。这些符号构成了拱门—一扇门—她沾染鲜血的手指在烛光下幽幽发亮。
必须完美无缺—每个符号都不能有瑕疵，否则就会失效。她不断挤压伤口防止血液凝结。并非所有人都能驾驭这些印记；《行尸之书》记载过，唯有蕴含力量的血液才能做到。该隐显然拥有某种力量痕迹。这必然也是国王收押卡尔坦和罗兰的原因。他用厄运之钥压制了魔法，但定有方法利用人血中的先天力量—而厄运印记必然也能调动这种力量。
她画出另一个符号，拱门即将完成。
它们的力量能扭曲万物。扭曲了该隐。却也让他得以召唤噬魂怪，攫取更强大的力量。
感谢厄运该隐已死。
还剩最后一道符文要画，这道符能让她见到那个她拼命想见的人，哪怕只有片刻。符文结构复杂，由弯弧与棱角交织而成。她掏出粉笔在地板上反复练习直到准确无误，才用鲜血将其刻上墙壁—这是奈米亚的名字所化的威德符文。
她审视着绘成的门形符文，攥紧未染血的左手捧起典籍站起身来。
清了清被血沫堵住的喉咙，她开始诵读书页上的咒文。
陌生语言灼烧着喉管阵阵紧缩，仿佛在与声带搏斗，她喘息着挤出字句，咒语震得她齿根发酸，像顶着寒风灌热饮般冰火交加。
当最后一句咒文脱口而出，泪水已模糊了她的视线。
难怪这种力量会被世人遗弃。
血绘的符文次第泛起绿光，最终连成拱门状的光带。光带内部的石壁层层黯去，黯去，再黯去，直至彻底消隐。
幽绿拱门内的黑暗如活物般朝她探来。
成功了。诸神在上，居然成功了。
这就是死亡等候她的景象吗？奈米亚竟坠入了这般所在？
"奈米亚？"她轻唤，咒语灼伤的喉咙嘶哑不堪。
空无一物。唯有虚无—彻彻底底的空洞。
凯兰低头查看典籍，又抬头核验墙上的符文。笔迹无误。咒法精准。"奈米亚？"她朝着无垠黑暗再次低唤。
死寂依旧。
或许需要时间。典籍并未载明召唤所需时长，也许奈米亚正穿越某个未知界域赶来。
于是凯兰开始等待。
那无底虚空似有生命般回望着她，凝视愈久，愈觉毛骨悚然。恰似梦中立于万丈深渊边缘的恐惧。
你不过是个懦夫。
"求你…"凯兰向黑暗呢喃。
极高处乍起一声呜咽，凯兰猛转向长廊尽头的阶梯。转瞬间，飞毛腿竟突破物理极限般冲下台阶，直朝她飞奔而来。
不是为了她，塞莱娜意识到—当她看见那条欢快摇摆的尾巴、急促的喘息，以及那声分明透着喜悦的欢叫时。不是为了她，因为—
就在弗利特富特急刹停步的瞬间，塞莱娜的目光同时投向传送门。
当她看见伫立在传送门另一端那微光闪烁的身影时，世间万物仿佛骤然静止。
弗利特富特趴伏在地，尾巴仍在摇摆，发出轻柔的呜咽。奈米亚的身躯边缘荡漾着模糊的光晕，某种内在的光芒使她的形体碎裂斑驳。但她的面容清晰可见—那面容…正是她原本的模样。塞莱娜双膝一软跪倒在地。
温热的泪滴滑落面颊时，她才惊觉自己早已泪流满面。"对不起，"她哽咽着挤出唯一能说的话，"实在对不起。"
但奈米亚始终停留在传送门的彼端。弗利特富特再度发出哀鸣。"我无法跨过这条界限，"奈米亚温柔地对猎犬说道，"你也同样不能。"她语气陡然转变，塞莱娜立刻明白那双眼睛正凝视着自己："我以为你会更清醒些。"
塞莱娜抬起泪眼。公主周身散发的光芒未能穿透发光的传送门，仿佛那里确实存在着某种界限—某种终极的边界。
"对不起，"塞莱娜再度呢喃，"我只是想—"
“你来不及倾诉衷肠了。我来此是为发出警告—切莫再次开启这扇门。"奈米亚的声音如寒冰刺骨，"下次召唤之际，回应你的将非故人。而你将为此付出生命的代价。"她的话语化作审判之锤砸落尘世，"无论何等深重的悲恸，都无人有权开启通往此界之门！”
她全然不知情，从未存此心…
弗利特富特焦躁地抓挠地面。"永别了，我亲爱的朋友。"奈米亚向猎犬作别，身影逐渐没入黑暗。
塞莱娜僵立原地，身躯凝固，思绪停滞。那些未能倾吐的言语化作灼喉的烈焰，此刻正如铁钳般扼住她的咽喉。
“埃伦蒂雅。”涅梅亚停下脚步回望她。虚空仿佛在旋转翻涌，正将她一点点吞噬。“现在你或许还无法理解，但……我早已预知自己的命运，并且坦然接受了它。我主动迎向它。因为唯有如此，才能开启变革的契机，推动命运的齿轮。可是埃伦蒂雅，无论我做了什么，都希望你知道—在过往十年的黑暗岁月里，你始终是我生命中的光芒之一。别让那光芒熄灭。”
塞莱娜还未来得及回应，公主已然消逝无踪。
黑暗中空无一物。仿佛涅梅亚从未存在过。仿佛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回来啊，”她呢喃着，“求你了—回来啊。”但黑暗依旧凝固如初。涅梅亚真的消失了。
碎石刮擦声突然响起—却非来自传送门。而是来自她的左侧。
阿彻呆立在那里瞠目结舌。“难以置信，”他倒抽凉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