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5 章
塞莱娜最终没能吃上饭,没能泡澡,也没找医师治疗肩膀。
相反,她冲向地牢,对擦肩而守卫视若无睹。疲惫撕扯着她,但恐惧驱使她前进,几乎是冲下楼梯。
他们想利用我。他们骗了我,卡尔坦曾这样说。而在多里安那本记载阿达兰贵族谱系的书中,朗皮尔家族被列为拥有强大魔法血脉的家族—据说两代人之前便已消失。
有时我觉得是他们把我带来这里的,卡尔坦曾这样说。不是要嫁给佩林顿,而是另有目的。
将卡尔坦带来此地,就像当初凯恩被带来那样。来自白牙山脉的凯恩—那里强大的萨满长久统治着各个部落。
当地牢走廊走向卡尔坦的囚室时,她口干舌燥。她在铁栏前停住脚步,透过栅栏凝视。
里面空无一人。
囚室内仅剩塞莱娜的斗篷,丢弃在踢乱的干草中。仿佛卡尔坦曾拼命反抗过带走她的人。
塞莱娜随即冲到守卫岗亭,指着走廊深处:"卡尔坦在哪?"话音未落,某个记忆突然清晰起来—这些天她在地牢被药物麻醉,记忆始终模糊不清。
守卫们面面相觑,打量着她撕裂染血的衣衫,最终一人答道:"公爵带她去了莫拉斯—去做他的妻子。"
她大步走出地牢,直奔自己房间。
有东西要来了,卡尔坦曾这样低语。而我将迎接它。
我的头痛日益加剧,满是那些扑扇的翅膀。
塞莱娜在台阶上踉跄了一下。罗兰最近饱受剧烈头痛折磨,多里安几天前告诉过她。而此刻,这个与多里安同属哈维尔血脉的罗兰,竟也去了莫拉斯。
自愿前往,还是被掳走的?
塞莱娜触碰肩头,感受到绽开的血肉模糊的伤口。那怪物曾抓挠自己的头颅,仿佛承受着痛苦。当它撞开门的最后几秒僵立时,她在它扭曲的双眼里看见了人性—那眼神如此释然,对她赐予的死亡充满感激。
"你曾是谁?"她低语着,回想起图书馆地下那怪物的人类心脏与类人躯体,"他对你做了什么?"
但塞莱娜有种感觉:她早已知道答案。
因为那正是厄运钥匙的另一重能力,厄运符文掌控的另一种力量:生命。
他们在费里安裂谷听见翅膀声,奈蜜雅曾说。我们的侦察兵一去不返。
国王正在扭曲比凡人可怕得多的存在。可怕千倍万倍的存在。但他打算如何处置它们—处置那些怪物,处置像罗兰和卡尔坦这样的人?
她必须查清国王已找到多少枚魔钥。
以及其他魔钥的下落。
次日深夜,瑟琳娜仔细检查通往图书馆地下墓穴的门扉,双耳竭力捕捉门后的任何声响。
毫无动静。
血绘的魔印表面已然剥落,但每道印记的黑色轮廓如同焊在金属上,在斑驳碎屑下清晰可见。
从极高的、极高的上空传来钟楼沉闷的报时声。凌晨两点了。怎会无人知晓这座塔楼竟矗立在远古地牢之上—而地牢正是国王的秘密禁室?
瑟琳娜怒视着眼前的门扉。毕竟谁会想到这种可能性?
明知该就寝了,可数周来她始终无法入眠,如今连尝试的念头都彻底放弃。正因如此她才来到这里:在整理纷乱思绪的同时找些事做。
她灵巧地把玩右手的匕首,调整好角度,试探性地轻拉门环。
纹丝不动。她停顿片刻,再次凝神倾听生命迹象,猛然加力狠拽。
岿然如故。
瑟琳娜反复拉扯数次,甚至单脚蹬墙借力,门扉依然紧闭。当她终于确信此门双向皆不可破时,才泄出悠长的叹息。
没人会相信此处秘道—正如无人会信她那个关于魔钥的疯狂又荒诞的故事。
要寻找魔钥,她必须先解开谜题。再设法让国王同意她离开数月。数年。这需要精心谋划,尤其国王极可能已掌控其中一枚。但究竟是哪枚?
他们听见翅膀声……
黄脚鹬曾言,唯有三把钥匙合一才能开启真正的冥界之门,但即便单独使用,每把钥匙仍蕴藏着巨大力量。他还能制造出何等恐怖之物?倘若集齐三把冥界之钥,他又会召唤何等存在降临埃里利亚供其驱使?大陆早已暗流涌动,动荡正在酝酿。她预感他的耐心不会持续太久。不,距离他将那些秘密造物释放于世,永远碾碎所有反抗,不过是时间问题。
赛琳凝视着封闭的门扉,胃部阵阵翻搅。门底淤积着半干涸的血泊,色泽暗沉如原油。她蹲下身,手指在血泊中一划而过。凑近闻了闻,恶臭几乎令她作呕,遂将血渍在拇指指腹间捻开—触感竟如外观般滑腻似油。
她起身探入衣袋,想找东西擦拭手指,却摸出满把纸片。更准确说是些纸屑—都是她随身携带,得空便钻研的零碎资料。她蹙眉翻检,想挑张能当临时手帕用的废纸。
其中一张不过是鞋款收据,想必是今早误揣进口袋的。另一张…赛琳将其举到眼前。啊!上面赫然写着"时光裂隙"!这是她破解眼睛谜题时草草记下的。那时墓穴里每样东西都像重大秘密,宛若巨型线索。
结果毫无助益。又是条死胡同。她低声咒骂着用这张纸擦净指间污垢。但墓穴之谜仍未解开:穹顶的树纹与地板的星图究竟和谜题有何关联?星图确实指引了暗穴位置,可若为指引,画在天花板上同样有效。何必如此颠倒布局?
布兰农会蠢到把所有答案集中在一处吗?
她展开那张沾染怪物油污血迹的纸屑。"时光裂隙!
加文雕像脚边并无铭文—仅艾琳娜雕像底座刻着字句。而那些文字晦涩难解。
……但若这些线索本就无迹可循呢?若它们仅保留着勉强能指向某件事的逻辑表象,实则另有所指?
墓室万物皆颠倒错置,自然秩序全然逆转。这暗示着混沌失序的状态。因此本应被掩藏之物,反而堂而皇之地暴露在外。但与其他所有事物相同,其含义已被扭曲。
唯有一人—唯有一个生灵,能告诉她这推测是否正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