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42 章
当她踉跄着穿过墓门时,莫特发出低沉的笑声。"女巫杀手,嗯?你履历表上又能添个威风头衔了。"
"你怎么知道的?"她放下蜡烛问道。血衣早已焚毁,燃烧时散发的恶臭—如同腐肉般的气息,恰似黄腿婆身上的味道。快脚冲着壁炉低吼,不断用身体抵住她的腿试图把她推离。
"呵,我能在你身上嗅到她的气息,"莫特说,"那股暴怒与邪气。"
瑟琳娜掀开束腰外衣领口,露出锁骨上方被黄腿婆指甲刺破的细小伤口。虽已清理干净,却预感这些伤痕会永远留下,形成一串疤痕项链。"这玩意儿你怎么看?"
莫特龇牙咧嘴:"看得我庆幸自己是青铜铸的。"
“会对我有害吗?”
"你杀了个女巫—现在又被女巫标记了。这可不是普通伤口。"莫特眯起眼睛,"你该明白自己可能惹上了大麻烦。"
瑟琳娜发出痛苦的呻吟。
"芭芭·黄腿婆是族长—她氏族的王,"莫特继续说道,"当年她们灭掉克罗坎家族后,就与黑喙族、蓝血族结成了铁牙联盟。这些血誓至今有效。"
“可我以为所有女巫都消亡了—早就风吹云散了。”
“消失?克罗肯族及其追随者已隐匿数代之久。但铁牙联盟的部族仍如芭芭那般四处游荡—尽管他们更多盘踞在世界残破阴暗的角落,沉溺于邪恶勾当。不过当黄腿族得知女族长死讯,定会集结黑喙族与蓝血族向国王讨要说法。若她们没骑着扫帚把你拖入漩涡,就算你走运。”
她扭曲着脸:“但愿你说错了。”
莫特眉头微沉:“我也希望如此。”
瑟蕾娜在墓穴中耗费一小时研读墙上的谜题,反复推敲黄腿族女巫的遗言。冥钥,冥门……这一切如此诡异,如此令人费解又毛骨悚然。倘若国王真掌控着它们—哪怕只有一枚……
瑟蕾娜浑身战栗。
当凝视谜题再无所获时,瑟蕾娜拖着步子返回寝宫亟需小憩。
至少她终于窥见国王力量的潜在源头。但仍需深挖真相。随之而来的核心问题是:国王手握冥钥却尚未实施的计划究竟是什么?
她有种强烈预感—自己根本不愿知晓答案。
但图书馆地窖或许藏着这个恐怖问题的解答。有本典籍能助她触及真相,那书中可能正记载着她苦寻的解锁咒语。而她深知当自己开始寻觅时,《亡灵之书》自会现身。
行至半途,所有小憩计划烟消云散。瑟蕾娜骤然折返,取回达玛里斯剑及所有能携带的古代兵刃。
他不该在此现身。这纯属自找麻烦—又一场可能将城堡撕裂的争斗。若瑟蕾娜再度挥剑相向,肖尔心知肚明:只要她当真想取性命,自己定会引颈就戮。
他甚至不知该对她说什么。但必须打破这种令他夜夜难眠、终日心神不宁的沉默与僵持。
她不在房里,可他还是走了进去,踱到她的书桌前。桌面和道林的书桌一样凌乱,堆满了文件与书籍。要不是看见所有纸张上都画着奇特的符号—那符号让他想起决斗时曾在她额头上灼烧的烙印—他可能就转身离开了。过去几个月里,他不知怎的竟忘了这回事。难道……这和她的过去有关?
他侧耳听着菲利帕或塞莱娜的动静,同时快速翻动文件。尽是些潦草涂鸦—符号草图与随意划线的词语。他试图说服自己:这些不过是信手乱画的涂鸦罢了。
他正要转身离开,却瞥见一叠书下露出文件的边角。那文件以工整的书法写成,落款处有多人签署。
卓尔轻轻抽出压在书下的文件,拾起厚重的纸张阅读。
脚下的大地仿佛瞬间塌陷。
这是塞莱娜的遗嘱。签署于奈希米娅遇害前两天。
而她将所有财产—最后一枚铜板都留给了他。
盯着财产清单上的巨额数字—包括贫民窟仓库里的公寓及其中所有财物—他的喉咙阵阵发紧。
她将一切都留给了他,唯有一个请求:望他考虑分些财产给菲利帕。
“我不打算修改遗嘱。”
他猛地转身,发现她正双臂环抱倚着门框。姿态虽似曾相识,那张脸却冰冷木然。文件从他指间滑落。
口袋里的贵族名册突然重如铅块。若自己过早下定论呢?或许那首歌并非泰拉森的哀乐。说不定是某种他从未听闻的语言。
她如猫般注视着他。"修改起来太麻烦了,"她继续说道。腰侧佩着柄古色古香的华丽刀刃,还有几把他从未见过的匕首。这些武器从何而来?
千言万语哽在喉间,他竟发不出半点声音。那么多钱财—她竟悉数留给了他。因为对他的情意才……连道林都从一开始就看出来了。
“至少现在,”她推开门框转身离去,“等国王因为你工作干得这么烂而炒了你,你还能有个退路。”
他几乎窒息。她这么做并非出于慷慨—而是因为她知道,一旦他丢了官职,就只能考虑回到安尼尔,靠他老子的钱过活。而那样做会杀死他的一部分灵魂。
但她必须死透了他才能拿到那笔钱。必须是可核实的死亡,且不能是叛国罪—若她以叛徒身份死去,所有财产都得归国王。
而唯一会让她以叛徒身份死去的方式,正是他恐惧的情形:与那个秘密组织结盟,寻找艾琳·加勒茜妮丝,重返泰拉森。这份遗嘱暗示她根本没这个打算。她无意夺回失去的头衔,对亚达兰或杜瑞安都不构成威胁。他错了—他又一次错了。
“滚出我的房间,”她在门厅说道,随即大步走进游戏室,砰地甩上门。
涅梅亚死时他没哭,把瑟琳娜扔进地牢时没哭,甚至当她提着格雷夫的头颅归来—那个与他深爱过的女人判若两人的瑟琳娜出现时,他也没哭。
可当卓尔留下那份定罪遗嘱离开时,他连自己房间都没走到。刚跌进空扫具柜,呜咽便击垮了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