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3 章

卡拉库拉矿坑闷热难当，奴隶少女难以想象当盛夏骄阳高悬时，这里将化作怎样的人间地狱。

她已在矿坑熬过六个月—据说这是前所未有的存活纪录。她的母亲、祖母和幼弟没能撑过一个月。父亲甚至未抵达矿场就被阿达兰的屠夫们砍倒，同村其他暴露身份的起义者亦遭屠戮。余下的人被驱赶到一起，发配至此。

她如今已独自熬过五个半月；孤身一人，却被千万人包围。她不记得上次看见天空是何时，也不记得艾尔维草原在凉风中起伏的模样。

但终将重逢—无论是苍穹还是草原。她确信如此，因无数个本该沉睡的夜，她透过地板缝隙彻夜聆听：父亲与起义者们谋划推翻阿达兰王国，谈论此刻正在都城为他们争取自由的奈米亚公主。

只要坚持呼吸，她就能活到奈米亚实现目标的那天。她会活下去，埋葬逝者；待哀悼期结束，便寻找最近的义军加入。每取一个阿达兰人性命，她就重念一遍逝者之名，让九泉之下的他们听见自己未被遗忘。

鹤嘴锄砸向坚冷如铁的石壁，干裂喉间喘出破碎气息。矿监斜倚在旁，晃荡着水壶等待。只待有人倒下，他便要挥开那根倒钩鞭。

她始终垂首劳作，不停挥动镐头，不停汲取空气。

她会活下去。

不知过了多久，矿道突然如地动般震颤。死寂的涟漪荡过，随即被哀嚎撕裂。

她感到声浪汹涌而至，每颗转动的头颅，每句低语都让浪头更近。

接着她听见了—那改变一切的宣告。

奈米亚公主薨逝。遭阿达兰刺杀。

字句碾过喉间，来不及吞咽。

皮革刮擦岩壁的嘶响传来。矿监的容忍只剩数秒，鞭梢即将破空。

奈米亚死了。

她垂首凝视掌中鹤嘴锄。

缓缓转身，迎向矿监的面孔—那张阿达兰的脸。他手腕轻抖，倒钩鞭蓄势待发。

泪珠滚落时才惊觉自己在哭。热泪冲破六个月积垢，犁出两道湿痕。

“够了！”这个词在她体内尖叫着，声音如此响亮，震得她浑身发抖。

她默默开始默念逝者的名字。当监工扬起鞭子时，她把自己的名字也列在名单末尾，将斧头劈进了他的腹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