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3 章
这是查奥生命中最漫长的夜晚之一。
每一秒都带着令人窒息的清晰度流逝—当瑟莱娜躺在他办公室地板上时,每分每秒都是煎熬。紧身胸衣浸透的鲜血多得辨不出伤口,繁复的荷叶边褶皱层层叠叠,完全遮蔽了创口。
于是他失控了。彻底崩溃。锁门的瞬间,脑中只剩轰鸣的恐慌。他抽出猎刀,当场撕开她的裙衫。
却不见伤口,只有滑落的带鞘短剑,以及前臂一道抓痕。裙衫撕裂后,她身上几乎不见血迹。此时恐慌稍退,他才想起她呢喃的那个词:荣耀之泪。
(注:Gloriella为虚构毒药名,此处采用音意结合译法,"荣耀之泪"既保留发音元素,又暗合致幻毒性特征)
此后所有行动化作机械流程:悄声召唤雷斯;命令这名年轻干练的侍卫封口并寻找最近的医师;用披风裹住她染血的身躯;横抱着送回寝宫;对医师厉声下令;最后按住床上挣扎的她,强灌解药直到呛咳。漫长守夜里,他环抱着呕吐不止的她,挽起她的发丝,朝每个进门的人怒吼。
待她终于沉睡,他仍枯坐床畔守候。派出雷斯与亲信入城搜查时,他警告"没有答案就别回来"。当众人回报商人死于自己淬毒匕首的离奇命案时,查奥拼凑出事件全貌,终于确信:
他暗自庆幸戴维斯已经死了。因为倘若戴维斯还活着,凯尔会亲自回去亲手了结他。
赛琳娜醒了过来。
她口干舌燥,头痛欲裂,但四肢还能动弹。脚趾和手指都能活动,被褥间熟悉的气味让她意识到自己正躺在卧室的床上,安然无恙。
她费力地掀开沉重的眼皮,眨去残留的模糊视野。胃部隐隐作痛,但迷药的效力已退。她向左望去—仿佛在沉睡中也始终感知着他的方位。
凯尔在扶手椅上打盹,四肢随意舒展,后仰的头颅扯开了束腰外衣的领口,露出线条刚硬的脖颈。从阳光斜射的角度判断,此刻约是破晓时分。
"凯尔。"她嘶声唤道。
他瞬间惊醒倾身而来,如同他也时刻掌握着她的踪迹。看清是她后,那只本能按向佩剑的手缓缓松开。"你醒了,"他低沉的声音里翻滚着怒意,"感觉如何?"
她垂眸打量:血迹已被洗净,有人替她换上了睡袍。仅是转头就引得天地旋转。"糟透了。"她坦白。
他将手肘撑在膝上,双手掩面:"在你说别的之前,先回答我:杀戴维斯是不是因为你潜入他办公室行窃,被他用淬药利刃所伤?"齿间寒光乍现,金棕瞳仁里怒火迸溅。
回忆令她五脏绞紧,但她仍点了点头。
"很好。"他霍然起身。
“你要禀告国王吗?”
他抱臂踱至床沿俯视着她:"不。"眼中再度燃起暴烈的怒火,"因为我懒得费口舌证明你还能胜任间谍工作。我的人也会守口如瓶。但若再敢这样胡来—"他喉结滚动,"我亲手把你扔进地牢。"
“就为杀他?”
“就因为你把我吓个半死!”他双手插进发间踱了几步,突然转身指着她,“你出现时知道自己的模样吗?”
“我猜……很糟糕?”
他目光冰冷:“要不是烧了你的裙子,现在就让你亲眼看看。”
“你烧了我的裙子?”
他摊开双臂:“难道要留着罪证等人发现?”
“你这样包庇我会惹上麻烦的。”
“真到那步我自会处理。”
“哦?你来处理?”
他猛然俯身撑在床垫上,对着她的脸咆哮:“对。我、来、处、理。”
她喉头发紧,干涩的嘴里却无物可咽。怒意之下,他眼中残留的惊悸让她心头一抽:“有那么可怕?”
他跌坐床沿:“你当时病得很重。治疗师不清楚伤口渗入多少格洛瑞拉毒素,为保险起见用了强效解毒剂—害你抱着桶吐了好几小时。”
“我全不记得。连怎么回到城堡都模糊。”
他摇头凝视墙壁。眼下乌青蔓延,胡茬覆满下颌,每寸身躯都透着精疲力竭—怕是刚合眼不久就被惊醒了。
当格洛瑞拉毒素肆虐时,她根本辨不清方向,只知道必须逃往安全之地。
可冥冥中,她竟逃向了心底最信赖的庇护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