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 章
刺客训练显然卓有成效—她甚至来不及眨眼,阿彻已横穿车厢,亮出暗藏的匕首挡在两人之间。"求求你,"他喘息着,胸膛剧烈起伏,"求你了,莱娜。"她正欲开口解释,却见他瞪大双眼急促抽气:"我可以付钱。"
看着他畏缩的模样,她心底某个阴暗角落竟泛起可耻的得意。但她举起双手展示自己未持武器—至少在他目之所及的范围内。"国王认定你是阻挠他大计的叛党成员。"
一声刺耳的狂笑—刺耳得完全听不出半点那个温润儒雅男人的影子。“我不属于任何组织!命运诅咒我,我可能是个妓女,但绝不是叛徒!”她将双手置于他视线范围内,张口欲命令他闭嘴坐下听讲。但他继续吼道:“我根本不知道那种组织—甚至没听说过有人胆敢阻挠国王。但是…但是…”他喘息渐匀,“若饶我一命,我能提供情报:我知道有股势力正在裂谷城积蓄力量。”
“国王找错目标了?”
“不清楚,”他急促回答,“但这股势力…他肯定想深入了解。他们似乎刚获悉国王可能正策划某种荼毒世人的新暴行—企图阻止他。”
若她是正经人,该劝他平复心绪理清思路。可她并非善类,而恐慌正让他口不择言,便任其继续。
“只是偶尔听恩客们窃语:有组织在裂谷城成立,欲拥立艾琳·嘉拉汀重登泰拉辛王座。”
她的心脏骤停。艾琳·嘉拉汀,泰拉辛失踪的王位继承人。
“艾琳·嘉拉汀死了。”她轻喘道。
亚契摇头:“他们认为她还活着,正组建军队对抗国王。试图重建朝廷,寻找奥伦国王旧部心腹重臣。”
她死死盯着他,强迫手指松开,强迫空气灌入肺腑。若属实…不,绝无可能。若这些人声称见过王位继承者,那必是冒牌货。
尼米亚那天早晨提到泰瑞辛宫廷,难道纯属巧合?泰瑞辛是唯一能抗衡国王的势力—无论是否有真正的继承人,它能否重振旗鼓?但尼米亚曾发誓永不欺骗她;若她知晓内情,定会直言相告。
塞莱娜闭上双眼,却仍能感知阿彻的每个动作。在黑暗中,她强自镇定,将那份绝望而愚蠢的希冀狠狠按下去,直至亘古的恐惧重新将其彻底覆盖。
她睁开双眼。阿彻正目瞪口呆地望着她,脸色死白。
“我没打算杀你,阿彻。”她说道。他顿时瘫倒在长凳上,松开了紧握匕首的手。“我给你两个选择。要么现在假死,黎明前逃离都城;要么我给你月末前的期限—四周时间。这四周你得悄悄处理好所有事务,我猜你在裂谷城的资产都套牢了吧?”她话锋一转,“但延期是有代价的:想活命就得替我打探泰瑞辛反抗势力的情报—包括他们掌握的国王计划。月末之时,你必须假死,必须远走高飞,永远别再使用阿彻·芬恩这个名字。”
他谨慎而警觉地凝视着她:“我需要整个月来转移资产。”他长舒一口气,双手搓了搓脸。良久才开口道:“或许因祸得福。这样既能摆脱克拉丽丝,又能异地重生。”尽管他挤出一个牵强的笑容,眼神仍惊魂未定,“国王为何怀疑我?”
她痛恨自己竟对他心生怜悯。“不清楚。他扔给我写着你名字的纸片,只说你是破坏他大计的某个组织成员—不管那大计究竟是什么。”
阿彻哼了一声:“我只恨自己没这种本事。”
她审视着他:坚毅的下颌、宽阔的骨架,无不彰显着力量。但方才所见—绝非力量。卡奥尔早就看透阿彻是何种人。卡奥尔识破了力量表象下的本质—而她却没有。羞耻感灼烧着她的双颊,但她强迫自己再度开口:"你真以为自己能打探到—关于泰拉森这场运动的情报?"即便继承者必是冒牌货,这场运动本身仍值得深究。埃琳娜说过要寻找线索;或许此处就有线索可寻。
阿彻点头:"明晚有位主顾府上举办舞会;我听见他和同伴们私下议论这场运动。若将你偷渡进宴会,或许有机会搜查他的书房。说不定还能在宴会上揪出真正的叛徒—而不只是嫌疑分子。"
顺便探探国王的动向。噢,这情报可太有用了。
"明早将详细安排送至城堡,收件人写莉莉安·戈戴纳,"她吩咐道,"但若这场宴会纯属胡闹,我会重新考虑交易条件。别让我当众出丑,阿彻。"
"您可是阿罗宾的门徒,"他低声说着拉开马车门,尽可能保持距离退下车厢,"在下岂敢造次。"
"很好,"她说,"还有,阿彻?"他扶着车门顿住脚步。她倾身向前,眼中闪过危险的幽光:"若让我发现你行事不密—若你引人注目或企图逃跑—我必亲手了结你。明白吗?"
他深深鞠躬:"在下永远是您忠实的仆人,小姐。"随后露出的笑容让她怀疑饶他性命是否明智。她靠回车座敲击顶板,马车向城堡驶去。虽已精疲力竭,入睡前还有最后一事要办。
轻叩一声后,她将卡奥尔的卧室门推开条细缝。他如雕塑般僵立在壁炉前,仿佛踱步到中途骤然定格。
"以为你早该睡了,"她闪身入内,"都过十二点了。"
他双臂交叠在胸前,队长制服皱巴巴的,领口敞开着。"那你何必过来?反正我以为你今晚不打算回家了。"
她将斗篷裹得更紧,手指深陷柔软的毛皮中。她扬起下巴:"到头来阿彻根本没我记得的那么潇洒。真可笑,在安多维尔待上一年就能改变你看人的眼光。"
他嘴角微扬,面容却依然肃穆:"弄到想要的情报了吗?"
"岂止如此,"她说。她讲述了阿彻透露的信息(当然谎称是对方无意泄露的),解释了关于特拉萨恩流落继承人的传闻,却隐去艾林·加拉索恩意图重建朝廷招兵买马的部分。还有阿彻并非真心投身革命运动的事。对了,还有关于探查国王真实计划的意图也按下未表。
当向查尔讲述完即将举办的舞会后,他走到壁炉架前双手撑住台面,凝视着上方挂毯。尽管褪色磨损,她仍瞬间认出那座依偎在银湖畔山腰的古城:查尔的故乡安尼尔城。
"你打算何时禀报国王?"他转头问道。
“等确认消息属实再说—或者在我杀了阿彻之前,先利用他套取尽可能多的情报。”
他点头离开壁炉架:"务必当心。"
“你总说这句话。”
“说这话有问题吗?”
“当然有!我不是那种不懂自保也不用脑子的蠢货!”
“我暗示过你是吗?”
“没有!可你不停说'当心点',总念叨你多担心,非要插手我的事,还要—”
“因为我就是会担心!”
“你根本不该担心!我能照顾好自己,不比你差!”
他逼近一步,她却寸步不让。"相信我,瑟琳娜,"他眼中寒光乍现,声音带着低吼,"我知道你能自保。但我担心是因为我在意!诸神在上,我明白不该这样,可我就是会担心!所以我永远会提醒你当心,因为我永远会在意你的安危!"
她眨了眨眼。"哦,"她只挤出这个字。
他用力捏着鼻梁紧闭双眼,随后深深吸了一口长气。
塞莱娜朝他露出羞赧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