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玫瑰本是全然女性化的存在。可我的花园里却散落着巴里·斯蒂芬、丹尼尔·布恩、弗雷德里克·基林、赫克托·迪恩和杰森这些男性名字。花园里出现男孩名字，就像生活中拥有男性朋友同样令我感到怪异。
清晨似乎 为了缓解夜间灾难带来的刺痛。我醒来时感到乐观。我的房间没有窗户，所以我快步走到客厅阳台观看日出。清晨的街道一片寂静。人行道上散落着前夜的痕迹—破碎的酒瓶、一辆撞进街对面大楼窗户的汽车，甚至还有一滩可能是血迹的东西。白天的街道相对安全，但到了夜晚，这里就会陷入混乱。
变化真是件有趣的事。半年前，我完全没想到生活会如此剧变。现在，我住在拉斯维加斯，还染了绿头发。Kai会喜欢这头绿发吗?几个月后当他来找我时，对此肯定有很多话要说。他会说这很酷，说我无论怎么折腾头发都依然美丽。想到这里，我心里暖暖的。
他的反应将与Dwayne截然不同。Dwayne会打我。然后他会让主人惩罚我。不过，如果主人再次抓住我，我要承担的罪责可远不止染发这么简单。就连我的想法都会让我万劫不复。而且我还吻了Kai。我不知道自己是否还有希望。
大约三十分钟后，Ginny端着一杯咖啡来到我身边。
"你更喜欢待在外面，对吧?"她问道。
“是啊，特别是早晨。你觉得我能养几盆植物吗?我在家时种过玫瑰，很想念它们。”
她停顿了几秒，然后耸了耸肩。"当然，这是Rikki的号码和亚历杭德罗的助理乔的。她会告诉你Ale从哪里买玫瑰。准备好后，去前台找Princess给你订辆车，费用记在我房间账上。"她说完把手插进口袋。
"哦，你需要这个。"她递给我一张信用卡。"我想不需要提醒你别滥用这张卡，但我确实希望你用它。买尽可能多的玫瑰，只要公寓里放得下。我养什么植物都活不过几天。有植物会很不错。这周我会给你办张个人卡。在苗圃应该没问题，但如果你在商场用这张卡，他们会要求出示身份证。
"还有，记得吃饭。"她递给我一张百元大钞。"除了Princess给你叫的车，别上任何人的车。我只订带武装的车。他们会保护你。另外，晚上别出门。希望你现在已经明白这点。即使在最好的社区，夜晚也很危险。"她看了看我身后墙上的时钟。"得走了。还需要什么吗?"
我摇摇头，努力想找点让她高兴的事。"等等，我知道你要走了，但能告诉我今天该穿什么吗?我不想搞混。"
她咧嘴笑了，我松了口气。终于有她感兴趣的事了。她挑了条深色牛仔短裤和一件薰衣草色的背心，上面有银色的花朵图案。
"别穿深色胸罩，会透出来的。我们买的任何一双凉鞋都行。带上你的小手包。你的头发…其实挺适合你的。如果洗头的话，用护发素然后吹干就行。这周末我教你用直发夹和卷发棒。你的化妆应该没问题，稍微扑点粉刷个睫毛膏就够了。"她看了眼手表，"现在我真的要迟到了。"她倾身亲了亲我的脸颊。她的吻凉凉的很舒服。她的触碰居然没灼伤我，这让我再次感到惊讶。不过现在回想起来，会让我疼痛的触碰只有父母和德韦恩父子的。学校里别人碰我其实从来不会真的疼，但我大多都会避开，所以从没注意过。
"今天玩得开心，晚上见。"她匆匆离开，高跟鞋敲击着地板。我永远穿不了那种鞋子，会像只呆头鹅。
洗完澡后我穿上衣服，努力不因短裤而感到不自在。虽然比流行款式长些，但我仍觉得暴露。
我把手机和钱放进新手包，下楼去了。电梯里我忍不住盯着镜中的自己。绿色的头发很特别，但整体看起来很酷—这可是我从未有过的形象。在家乡我会很扎眼，但在这里不会。家乡似乎那么遥远，几乎像是另一个宇宙。虽然想念那里，但拉斯维加斯正逐渐让我喜欢起来。
在前台我找到普林西斯。自从那晚她拒绝给金妮打电话后，我们就没见过也没说过话。当我走近时，她谨慎地打量着我。
“金妮让我找你给我订辆车。”
她冷笑道："金妮为什么要给你车?"
我困惑地盯着她。她应该不会再拒绝我吧，她知道我是金妮的侄女。
“我是内奥米，金妮的侄女。”
“你不是内奥米。现在给我出去，否则我叫保安了。”
我茫然离开前台，不知该如何是好。显然她没认出我。我亲生母亲能认出我吗?凯能认出我吗?
在去买玫瑰前，我得等里基起床。我想过去她公寓看看她醒了没，又不想打扰她。天气晴朗温暖，我才不要待在屋里。而且我饿了。
昨天里基指过几家店铺说那里的咖啡和贝果最好。很快我就意识到开车很短的距离和步行完全是两码事。我往沙龙反方向走，周围景色都很陌生。我不断张望建筑，想找家咖啡店，却只看到赌场入口。我才不要进去，可不想再给主人惩罚我的理由。赌徒会被剁手指的。
走到拐角处按下按钮。刚过马路就发现了那家店。柔和的棕褐色调让人倍感亲切。我点了每日特饮省得看冗长的菜单，还要了个原味贝果配奶油芝士。学校有时也供应这个，我很喜欢。
我端着餐盘找了个空桌坐下。餐厅里人满为患，独占一张四座餐桌让我有些过意不去，但实在找不到其他位置。
"发型不错啊。"一个低沉的男声响起。
我抬头望去，撞进一双温暖的棕色眼眸，这张脸似曾相识却又记不起在哪见过。他的肤色如我的咖啡般醇厚，正咧着嘴笑，整个人散发着友善的气息。
“谢谢。”
“介意我坐这儿吗?实在没别的位置了。”
“请便。”
他的餐盘堆满食物，还端着超大杯饮料，几乎占了大半个桌面。
"我是杰森。怎么称呼?"他狠狠咬了口三明治。
杰森。天啊。这不就是我初到那晚和帕克在一起的男孩嘛，感觉像是上辈子的事了。
"娜奥米。其实我们见过。"我将头发别到耳后。
他的三明治悬在半空。
“不可能，我肯定记得这头秀发。”
“两天前，你和朋友帕克载我去姑姑的酒店。”
"那个阿米什姑娘?你不可能是她。"他放下食物仔细打量我。
“就是我。帕克昨天把五十美金还给我了。你们对那个出租车司机做了什么?”
"卧槽!帕克看到你得吓出屎来。他今晚搞派对，你必须跟我去。我太想看他发现你蜕变时的表情了。拉斯维加斯怎么样?"他放松下来又咬了口三明治。
"太吵了。"我老实承认。
“这才带劲嘛。你从哪儿来的?”
我跟他聊起阿肯色州，还有我在那里过的平静生活。他是个很好的倾听者，问了很多问题。
“为什么来拉斯维加斯?”
“我父母有些事情要处理，所以我现在暂住在我阿姨家。”
他点点头，又喝了一口。他已经吃完了所有食物，而我的百吉饼还剩一半。饮料也快见底了，我感觉有点心神不宁。在家时我很少喝咖啡。
"你今天有什么安排?"他问道。
我耸耸肩。"我阿姨在上班，我朋友应该还在睡觉。本来打算给我的房间买些植物，但酒店前台不相信我是金妮的外甥女，不给我叫车，我又不敢再打出租车。"
“我送你去吧。我今天没什么事。”
金妮告诫过我不能上陌生人的车。但我认识杰森。呃，算是认识吧。我觉得没有那些植物我一天都活不下去。
"那真是太棒了。谢谢。不过首先你得帮我个忙。"我掏出手机递给他。"能教我怎么用这个吗?"
“这手机不错。摄像头也很棒。”
我顿时来了精神。自从毕业后我就没碰过相机，而且在校外也从没机会使用。
“这个相机功能怎么用?”
他教我找到相机按钮和拍照的方法。我给他拍了几张搞怪照片。忽然间拉斯维加斯似乎不再那么可怕了。我可以用手机记录这一切。当我摸索完相机功能后，杰森又耐心地教我如何拨打电话。
终于，我鼓起勇气给乔打电话询问苗圃位置。她语气很冲，但还是告诉了我三家苗圃的名称和地址。她说亚历杭德罗偏爱前两家，但偶尔能在第三家发现稀有植物。我道谢后将地址递给杰森。
他吹了声口哨："这些地方遍布全城。咱们得跑一整天，最好现在就出发。"
杰森的卡车更像我们老家的款式，不过更新些。车厢地板上散落着麦当劳包装纸，座椅上沾满狗毛。
"车里有点乱，别介意。"他低声说。
“你养狗?”
"啊?"他低头看了眼座椅。
“哦对，养了三只，还经常寄养流浪犬。”
我们整天穿梭在各个苗圃之间，我每隔五分钟就让他停车拍照。本以为他会不耐烦，但他多半时候都陪我一起笑。有个朋友真好。
傍晚六点半，杰森载着五株灌木和几根插条送我回酒店。我还买了几口吉妮会喜欢的宽口花盆，让植物能与她的装修风格搭配。他嫌恶地瞪着酒店大门："要是让你自己搬这些玫瑰，我也太混蛋了。"
“不用勉强。”
他做了个鬼脸。"不了，我跟你一起。酒店地方大得很。总不会那么巧碰见 她.”
我还没来得及问"她"是谁，他就推开了车门。转眼间他又开始拿大厅里的杯型软凳开起玩笑。但他总忍不住回头看。他在电梯里发现到处都是Ricki的手印，翻了个白眼但什么都没说。今早电梯还是干净的。我很好奇她到底有多常干这种事。
我抱着一大丛玫瑰蹒跚走进公寓。Ginny坐在吧台边，眼睛通红，嘴唇紧抿。"你去哪了?"
我畏缩地躲开她。"买玫瑰啊。你不是说可以的吗?"
“谁开车送你回来的?”
我指了指Jason。
“我说过别上陌生人的车。”
"我是Puck的朋友。Naomi来的那晚我们就认识了。"Jason伸出手，但Ginny没理睬。
"你怎么认识Puck的?"Ginny质问我。
"就是那个出租车司机抢我钱后，载我来这里的人。"我回答。
"好吧，至少是个正经人。"Ginny对Jason皱起眉头。"你该走了。我和Naomi需要谈谈。"
我做错什么了?
“他卡车里还有些东西没拿上来。”
“让门房把剩下的送上来。”
“谢谢你做的一切。我今天很开心。”
他微笑道："我也是。改天再约Puck聚聚。保重。"
门刚关上Ginny就问："你手机呢?"我从包里掏出来递给她。"为什么调静音?"
我耸了耸肩。"我真不知道该怎么用。我从来没有过手机。杰森教我打过电话，但那就是我会的全部了。"
“我给你打了至少十五次电话，发了同样多的短信。我都担心死了。你不能上陌生男孩的车。我们不是说好的吗?”
"但我认识杰森，而且公主不会给我叫车的。"我捂住嘴，"对不起，我不是要顶嘴。"
她哼了一声。"那不算顶嘴。公主跟我说有个绿头发的古怪女孩冒充我侄女，瑞琪说一直没你消息。我们完全不知道你跑哪儿去了。"
“对不起。”
这里的规矩太难了。我讨厌这种摸不着头脑的感觉。在家里界限分明。但在这里我总是在不知不觉中越界。我以为自己已经习惯了在家时的负罪感，但在这里更糟，因为我不但要为违背父母而内疚，还得为没达到金妮的要求而自责。
她叹了口气。"本来可能更糟的。我还在生气，但有什么事情都要告诉我。来吧，瑞琪今晚想带你出去玩，我答应她要帮你准备好。"
我的胃揪成一团。我还没准备好和瑞琪出去。是啊，这里比家里好，但我还是很不自在。我疯狂地想念凯，希望他能快点完成工作，这样我们就能在一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