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潜意识真是个奇妙的东西。在德韦恩、露丝和凯出现在我生命之前，我从未真正产生过逃跑的念头。然而在我花园的一角，却种满了名为"自由"的玫瑰。甜蜜自由、母亲自由，还有五株就简简单单叫做"自由"的—白色、黄色、红色、橙色和粉色
我无法移开视线 注视着他。他沉默地驾驶着车辆，沉浸在思绪中。我没有催促他开口。只是凝视着他那头浓密的卷发，略有些长，但还不算过分。此刻看着他和在学校时感觉截然不同。既然能同时拥有两个男孩，我莫名感到完整
我感到多年未曾有过的安全。还有幸福。凯的车里很温暖，连日来的压力逐渐消散，我几乎要睡着了
过了一会儿，他开口问道："你原本打算去哪?"
“汽车站”
“然后呢?”
“拉斯维加斯。我有个阿姨在那儿”
“拉斯维加斯不错。你在那里会很安全”
这不是我想听的答案。既然已经和凯在一起，我没有任何理由再去拉斯维加斯了
"那你呢?"我问
“我得留在这里。我的任务还没完成。不过等结束后，我会去找你”
“拉斯维加斯很大。你要怎么找到我?”
"今晚我找到你了，不是吗?虽然我得承认那是个意外。我本来是要去你家的，结果看见你在田野里奔跑。"他紧握住我的手。"我觉得我辜负了你。那天晚上你父亲打你的时候，我就该带你离开。真对不起，我没想到情况会变得更糟。你怎么会倒在路边?"他问道。
我告诉他我是怎么沦落到德韦恩家的。之后我们都没怎么说话，各自陷入沉思。马丁维尔那个空荡荡的小巴士站设在一家加油站里。我们查了时刻表，发现首班车要到早上七点才发车。这正合我意。我只想和凯待在一起。
"你饿吗?"他问。
我想不起上次吃东西是什么时候了。我一向很能忍饥挨饿。
“嗯，饿了。”
他握着我的手，驾车驶过寂静的街道。大约十分钟后，他把车停进一家Denny's餐厅的停车场。我已经多年没在正规餐厅吃过饭了。几年前，父亲从沃尔玛回家路上曾在麦当劳停过，但只允许我点份薯条。
我下车时发现凯就站在身旁。他一把将我搂进怀里紧紧抱住。我嗅着他身上麝香与丁香的气息，纳闷耳边飘荡的音乐声从何而来。他的身体温暖又令人安心。他稍稍退开，轻轻吻了我的唇。
"我不想让你走，"他说着，浓密的眉毛拧在一起。
“那我就不走。我可以留下来陪你。”
他露出一个苦涩的微笑。"我希望你能留下，但你必须去拉斯维加斯。我保证会来找你。"
他带我走进空荡荡的餐厅，等我坐进卡座。我以为他会坐在对面，但他跟着坐到我这边。他搂住我，我依偎在他身旁。眼皮开始变得沉重。
"别睡，"他在我耳边低语。"我要你醒着。我更喜欢这样的你。"
我的心都融化了，忍不住微笑起来。女服务员甚至没看我们一眼，把菜单扔在桌上。凯扫了眼他的菜单，然后把我的递给我。
"想吃什么?"他问。
我耸耸肩。其实无所谓。"你点什么我就吃什么。"
服务员回来时，凯点了两份丰盛早餐和咖啡。
"为什么不能跟我一起走?"我问。
"因为我必须完成这里的任务。"他吻了吻我的太阳穴。"你在这里不安全。我想过直接放弃工作，但如果那样做，可能会发生更糟的事。"
“你究竟在这里做什么?”
“这个不能告诉你。”
他的回避让我恼火。"好吧，那你至少能告诉我你来自哪里吗?"
“加利福尼亚。在搬来这里当农场男孩之前，我每天早上去冲浪，放学后打零工。我想我最怀念的是大海。”
"我从没见过大海。"想象着摆脱这团乱麻后能看到的风景，我的人生即将发生巨变。有生以来第一次，我感受到了自由。
“好吧，那我们就有盼头了。等我去拉斯维加斯接你时，咱们直接开车去海边，我教你冲浪。”
"听起来不错。多说点吧。你家人呢?"我想让他永远说下去，告诉我他生活的每个细节。
“其实我不太了解家人。父亲在我八岁生日后就去世了。不久后，母亲把我和弟弟丢给了监护人。”
"监护人是什么?"我问。
“就是我现在这样的身份。我们算是某种保护者。”
我本想继续追问，但这时服务员端来了食物。我绝对吃不完这么多，但还是先向培根发起进攻。因为父亲在家对肉食管得很严，我很少能吃到。
凯把番茄酱挤满整个土豆，我们沉默地吃着。几分钟后，他突然转头看向门口。
“操。快躲到桌子下面。马上。”
我没有犹豫。也没理由犹豫。我全身心信任着凯。地板黏糊糊的，我紧挨着凯的腿坐着。
"凯，这个时间你在这儿干什么?"一个低沉的男声问道。
“晚上好，叶尔丁先生。我刚工作完饿了。”
我屏住呼吸，浑身发抖。不敢相信叶尔丁先生找到了我们。甚至没想到他还在搜寻。
随着叶尔丁在凯对面坐下，桌子下又多了两条腿。我尽可能贴近凯，他把手搭在我头上。
"今晚执行什么任务?"叶尔丁先生问道。
"你知道我不能告诉你这个，"凯生硬地说道。
“没错，德韦恩的新娘从他手里逃走了。我正在找那个女孩。金发，比你稍矮一点。你明白找到她至关重要。这个点还营业的地方很少，她不可能走太远。”
“我会留意的，先生，但我没见过这样的人。”
女服务员脏兮兮的运动鞋出现在我面前。"需要点什么吗?"她问道。
"不，我不是来用餐的，我在找一个金发女孩。今晚你见过这样的女孩吗?"叶尔丁先生问。
“今晚在这儿唯一见过的金发女郎就是跟他一起的那个，看起来被折腾得够呛。”
凯的身体僵住了。
"和你一起的，小伙子?"女服务员走开后，叶尔丁先生问道。
“是啊，今天下午认识了个姑娘。火辣。呃，我本该工作的，但分心了。你不会说出去吧?”
叶尔丁先生笑了。"我什么都不会说。男人都需要解决生理需求。她现在在哪?我也需要找点乐子。"
我一阵恶心。
“在洗手间。估计她还得待一会儿。服务员说她看起来被折腾得够呛，可不是开玩笑。”
叶尔丁先生的双腿从桌下挪了出来。"如果你看到我要找的那个女孩，能联系我吗?"
“当然。”
凯等了整整三分钟，直到叶尔丁先生离开后才把我从桌子底下拉出来。他往餐盘旁扔了几张钞票，拽着我出了门。回到车上，我盯着窗外一言不发。他认识叶尔丁先生。不知怎的还和他有工作往来。这肯定不是什么好事。几分钟后，我注意到车子正驶向远离城镇的方向，而不是返回公交车站。
"我们去哪儿?"我问道。
“带你去费耶特维尔的公交车站。我不想让叶尔丁先生出现，如果他以为你要离城，肯定会去查公交站。再说，我觉得他并不完全相信我只是随便带个金发姑娘。这人反应虽慢，但迟早会联想到什么再来找我。”
他伸手想握住我的手。我躲开了。他根本不是我以为的那个人。他把双手重新放回方向盘上。
“听着，我知道刚才那段对话听起来很可疑，但事实不是你想的那样。我在这里执行的是高度机密的卧底任务。叶尔丁的邪恶程度超乎你的想象。还相信我吗?”
我没有回答，但之后还是让他握住了我的手。即便对他守口如瓶感到恼火，但我和他相处的时间所剩无几。真相总会水落石出。
凯陪我走进车站。我正要从袜子里掏钱买票，他却抢先一步买好车票递给了我。
"这张票能送你直达拉斯维加斯。路途遥远。到了之后，立刻去你姑妈家。"他用手指托起我的下巴，强迫我抬头看他。倒不是我不情愿。"你漂亮又天真。虽然你能应付德韦恩和你父亲的事，说明你不是毫无自保能力，但依然可能有人伤害你。维加斯和唐纳德县可不一样。"
巴士到站，我犹豫着不想离开他。他在我额头落下一吻，暖流瞬间流遍全身。唇齿间再次尝到蜂蜜的甜味。
司机走出来问道："有行李要放吗?"
我摇摇头，视线却始终没离开凯。
“那就上车吧，我可没工夫耗着。”
凯最后凝视着我说："听着，维加斯有很多守护者。我们隐姓埋名工作，化名经常更换。但如果你遇到像我这样的人，能把这封信交给他吗?他们认得'凯'这个名字。"
他递给我一个密封的信封。
我点点头，爬上狭窄的台阶。走到车厢中部时，看见凯仍站在原地目送。随着巴士启动，喜悦与焦虑同时涌上心头。
我自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