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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章 章格

  温格温听到二楼传来尖叫的那一刻就知道自己来不及了。天花板在震动,灰尘簌簌落入酒吧里蜷缩人群的酒杯中。头顶的撞击声听起来像是有人正用棍棒猛击艾文的脑袋。

  不,不是棍棒。他是在把她的头往地板上撞。

  "艾文!"格温大喊着冲向楼梯。

  她不愿减速转弯,肩膀狠狠撞上楼梯顶端的墙壁,震松了一面小镜子,镜子坠落粉碎。格温沿着走廊狂奔。尖叫声不似人声,倒像屠宰场传来的动静——那是将死之人的徒然哀嚎。

  斯坦在杀她。

  格温拼命抓挠门闩推撞,但内插销已经落下。门扉纹丝不动。她用全身撞上去,单薄身躯却撼不动厚重木门。房内,捶打声变得沉闷粘稠。不再是压抑的撞击,而转为湿漉漉的拍打。尖叫渐弱成呢喃般的呻吟。

  格温猛力拉开对门——梅正招待着东境来的红发男人的房间。梅吓得尖叫。先前无论他们进行到何种勾当,都因雅芳的惨叫戛然而止。格温猛踢床尾松动的立柱。虽说床架是用硬枫木桩打造的,但木匠拼接手艺实在拙劣。再踹两脚,床腿断裂,床垫连带梅和东境红发男摔落在地。

  格温如冲锋骑士般抡起床柱撞向雅芳的房门。冲击力震脱了手中撞锤,却在门面留下凹痕,门框迸裂。她刚慌乱抓起断柱,雷纳尔·格鲁就出现在了楼梯口。

  "操你妈的蠢婊子!住手!"

  格温榨尽全身力气再次冲撞,瞄准同一位置重重击去。门框爆裂,房门洞开。惯性带着她跌进血泊之中。

  "伟大的马里博尔之胡啊!"格鲁站在门口咒骂道。

  斯坦仍压在艾雯身上,双手还掐着她的脖子。"她一直尖叫个不停。"

  艾雯双眼圆睁却已失去神采,金发被鲜血染得猩红。

  "滚出去!"格鲁拽着格温的胳膊把她拖进走廊,"下楼去!你他妈还得赔老子一扇新门和一张床。"

  "她死了吗?"斯坦仍光着腿跨坐在尸体上,汗津津的皮肤沾满血渍。

  格鲁用靴尖拨了拨艾雯的头,"没错,你弄死她了。"

  "你这畜生!"格温猛地扑向斯坦。

  格鲁拦腰抱住她往后一推,格温踉跄着摔倒在地。"闭嘴!"他厉声喝道。

  "对不住啊格鲁。"斯坦嗫嚅道。

  格鲁龇着牙摇摇头,盯着在木地板上蔓延的血迹。从他僵硬的站姿和下垂的嘴角,格温看出他压根没把艾雯当成早逝的少女,只当是待清理的麻烦。

  格鲁长叹:"老子不要道歉,斯坦。你得赔钱,艾雯可是红牌。"

  "多少?"

  格鲁像往常那样咬着牙签磨牙盘算:"八十五银腾特。"

  "银币?八十五?她当初才值六个铜板!"

  "你他妈弄死人了蠢货!老子损失的是她将来能赚的钱!该让你赔金币!"

  "我没那么多钱。"

  "去给老子凑齐。"

  斯坦点头:"我会凑的。"

  "今晚就要。"

  斯坦犹豫了一下,然后同意了。"好吧,就今晚。"

  "格温,去拿个桶把这清理干净。你也是,梅。雷德,你今晚的活干完了。走吧,离开这儿,出去的时候叫下威勒。我需要人帮忙把她的尸体搬下楼。"

  "你不能让他就这样逃脱惩罚,"格温咬牙切齿地说着站起来。眼泪还没开始流,她自己也纳闷为什么。也许是因为她仍然怒火中烧。门被砸碎的声响让她热血上涌,到现在还没平静下来。

  "他会赔偿损失的,就像你一样。"

  "既然如此,我的破坏还没完呢。"格温抄起床柱就朝斯坦的脑袋冲去。她本可能得手的,但格鲁抓住了她的胳膊。他把她转了个圈,用手掌狠狠扇在她脸颊上。她又向后跌倒。床柱砸在残破的门框上,顺着走廊无害地滚远了。

  "给我滚下楼去!梅,拿着桶进来,威勒死哪儿去了? 威勒!”

  格温跌坐着,头晕目眩。要是那一记是用拳头打的,她可能得躺上好一会儿,说不定还会吐出几颗牙来。但格鲁知道怎么管束他的姑娘们,能避免的话他尽量不在她们身上留下痕迹。脸颊依然火辣辣地疼,下颌震动的痛感蔓延到整张脸,格温爬起来冲下楼梯。当她横冲直撞地穿过"丑陋头颅酒馆"的前门直奔警长办公室时,酒吧里所有人都让开了道。

  秋夜寒风刺骨,但她几乎毫无察觉,只顾在梅德福德龟裂的泥街上狂奔。街上空无一人——体面人都已入睡。

  她没有敲门,直接推门而入。

  伊桑正趴在桌上熟睡,脑袋深埋在臂弯里。格温踹了脚桌腿,他像只受惊的鹌鹑般弹了起来。

  "搞什——"他的声音带着怒意。

  很好。

  她就是要他暴怒。要让他怒火中烧。

  "斯坦在丑陋头颅酒馆杀了埃文!"她吼得伊桑一哆嗦,"那杂种把她的头往地板上猛砸,直到颅骨开裂。我早警告过格鲁!我说别让斯坦回来,可他就是不听!现在立刻过去!"

  "知道了,这就去。"伊桑从椅子上抓起剑带,边系边跟着她冲出门。

  沿着韦德街疾行时,她继续控诉:"三天前他才把乔林打得眼眶淤青。"伊桑的速度仍令她不快——虽然时间已不重要,埃文不会起死回生,斯坦也不会突然开窍。但她要亲眼见证正义的快速审判。在格温眼里,斯坦多活一秒都是罪孽。"一个多月前他还打断了艾比的手臂。格鲁逼埃文接客真是蠢透了!她明明知道会出事,怕得要死——可斯坦就爱看我们恐惧的模样。恐惧让他兴奋,越兴奋就越残暴。而埃文...愿玛丽波尔保佑她...当时完全吓疯了。格鲁本该明白的。"

  酒馆的门仍敞开着,投下一道斜长的光线,穿过门廊照进车辙纵横的土路。或许她把那扇门也撞坏了;她倒希望如此。醉汉们已经散去,八成是被轰走的。格鲁和威拉德正用床上的毯子裹着埃文往下抬。毯子一端在台阶上拖出一道深色水痕。

  "你在这儿干什么,伊桑?"格鲁脖颈上的青筋因用力而暴起。他没有吼叫,只是带着怒意,这说明他已经恢复常态。

  "什么意思?是你家姑娘找我来的。"

  "我没让她去。"

  "得,她把我从死睡中拽起来,所以我就来了。出什么事了?"

  "没事。"格鲁说。

  "看着可不像没事。毯子里裹的是埃文?"

  "关你什么事?"

  "主持公道是我的职责。斯坦还在楼上?"

  "在。"

  "那好,叫他下来。"

  格鲁皱眉迟疑,最终还是放下抬着的重物。"威拉德,去叫他下来。"

  尽管格温对斯坦和格鲁满腔怒火,却不得不承认自己同样难辞其咎。比起其他人,她早该料到这个结局。她本该做点什么——把埃文救出来——可她自己都脱身不得。但也许她本可以有所作为,做任何事都好。她没做到。现在埃文死了。

  格温盯着毯子末端渐渐扩大的血洼,不明白自己怎么还能站得住。负罪感撕扯着她的内脏,将她生生撕裂。 当五脏六腑都被掏空时,人怎么可能还站得直?

  斯坦系着裤扣走下楼梯,阳光漂白的衬衫上沾着几道血指印。脸上还有更多血迹,是他擦鼻子时抹上去的。

  "你杀了这姑娘?"伊桑问。

  斯坦没有说话。他只是点点头,吸了吸鼻子。

  "这是重罪。你明白的,对吧?"

  "明白,长官。"

  格温注意到格鲁正怒视着她。她之后会付出代价,但能看着斯坦承受和埃文同样的惩罚,挨顿打也值得。当然不会完全一样。伊桑不会反复把他的头往地板上撞。他们只会绞死他。不过会是公开处刑。死前他会受尽羞辱。至少这还算不错。

  伊桑将头发从脸上拨开,用手搓了搓后颈。他咬着下唇,盯着毯子裹住的尸体。最后,他深吸一口气对斯坦说:"你得做出赔偿。"

  "什么意思?"斯坦紧张地问。

  "你需要赔偿格鲁的损失。为他的损失付钱。"

  "我们已经谈妥了,"格鲁说,"他要付我八十五。"

  "银币...对吧?"伊桑点点头,"还算公平。还有其他损失吗?"

  "一扇破门、镜子和床,但那是她干的。"格鲁指着格温,"她得赔这些。"

  "她是为了救毯子里那个才砸坏东西的?"伊桑指着毯子问。

  "大概吧。"

  "在我看来,如果他没有殴打埃文,她也不会砸东西,所以斯坦也得承担这些。明白吗?"

  "明白,长官。"

  警长点点头。"那好。"

  伊森后退了一步,格温看见他准备转身。"就这样?这不公平。他必须付出代价。"

  "他确实付出了。八十五岁而且——"

  "一个女人死了!他杀了她,就该偿命。"

  "是个妓女,"格鲁纠正道。

  格温怒目而视。

  "一个 妓女 死了,这可不是一回事。没人会为了这点小事处决一个干活的男人。"

  "她 死了!”

  "而 我 才是受害者。如果我说和解条件公平,那这事就到此为止。本来就不关你的事。现在闭嘴。"

  "你不能这样,"格温对伊森说。

  "她有什么家人吗?"他问。

  格温摇摇头。"我们中任何人有家人的话,你觉得我们会在这儿吗?"

  "那就该由他负责。他很满意,这事就算完了。"他转向格鲁。"确保中午前把尸体运出城墙,否则警长会扒了我的皮,而我会找你算账。明白吗?"

  格鲁点点头,伊森离开了。

  两个男人再次抬起包裹向前门走去。经过格温时,格鲁说:"猜猜我回来时要揍谁?"

  格鲁和威拉德走了出去,留下格温与梅和乔林隔空对峙。斯坦站在他们中间。

  他朝她眨眨眼露出笑容。"我会很享受拥有你的。"压低声音补充道:"等我再攒够八十五块。"他朝她迈了一步。

  "他永远不会再让你踏进这里。"

  "格鲁?"他笑了起来。"阿文不是第一个。罗伊还有另一个女孩。只要付得起钱,他们就会把你像礼物一样包装好。"他看了看梅,又看了看乔林。"别担心,我也不会忘了你们俩。"

  他又发出一阵轻笑,让格温感到一阵恶心。斯坦走到门口,但没有离开,而是把头探出去左右张望后才关上门。当他转过身时,脸上挂着狞笑,眼睛死死盯着格温。

  "快跑!"乔林喊道。

  当格温向后门跑去时,她听见他咒骂了一声。他重重地摔倒了,很可能是踩到了阿文留下的那摊血。听起来还有椅子或桌子也倒下了,但那时格温已经提起裙子在黑暗中奔跑。她飞快地冲过小巷,经过制革铺,奔向"桥"——那只是几块架在建筑物后面污水河上的窄木板。她太害怕了,跑得太快。她的脚从湿滑摇晃的木板上滑脱,整个人向前栽进了污秽中。格温的双臂陷到了肘部,但她保住了脸。

  她以为他会扑上来,用沾血的手掐住她的喉咙,把她按进散发着尿骚味和粪便恶臭的污水里。她猛地转身,但他不在那里。一个人都没有。格温孤身一人。

  她把手臂拔出来,在裙子上能找到的干净部位擦拭。干净的地方所剩无几,在挫败中,泪水终于夺眶而出。坐在肮脏的水沟旁,她哭得如此剧烈以至于胃部发疼,每一次抽泣都吸入了浓重的污水气味。

  “我不知道该怎么办!”她放声大哭。“告诉我该怎么做!”她抓起一把粪土和泥巴,用尽全力扔了出去。她仰起头,对着天空尖叫。“你听到我说话了吗?我不够坚强。我就像我母亲一样会崩溃。”她颤抖着吸了一口气。“如果我没先崩溃,他也会杀了我。我,乔林,梅,还有其他人。我不能...我不能再等了。你听到了吗?我不能。已经五年了!我就是不能继续等他了。”

  她颤抖着,大口喘气,等待着回应,但听到的只有风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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