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二章
雅纹丝不动地躺在石板上。这不是出于自愿,而是被首席炼金术师的药剂所制。血腥味与消毒水气息充斥鼻腔时,她本该拼命挣扎反抗,但基塔尔用麻痹精油先行压制了她的动作,令肌肉无法动弹。她尚能呼吸、说话、尖叫—这些她都没少做—但就是动弹不得。她盯着天花板,竭力不去在意基塔尔和他手下炼金术师的动作。
没有痛觉… 米娅只感觉到拉扯感,以及鲜血沿着大腿淌下的温热。
至今已有八条刻着符文的皮肤从她身上取下。这些皮条此刻都在各自的液体罐里扭动蜷曲。还有两个空罐正等待着。
迪伊正在找我…
虽然这句咒语最初令人振奋,但渐渐失去了安慰的力量。
为了忽略那个怪异剥皮器械的拉扯感、血腥味以及自己的无助,米娅不断在脑海中预演一个又一个救援场景。作为猎人,她知道每过去一分钟,找到她的希望就减少一分。追踪的线索正在迅速冷却。要找到一个被刻意藏起来的人本就困难,尤其是在青城这样规模的城市里…
而且迪伊不熟悉青城…这个念头让她陷入绝望,直到她用恩布里和他的人手来安慰自己 确实 熟悉这座城市。他们会找到她的。毕竟,他们找到并救出了特西弗斯家的两个男孩,不是吗?
事实上,大部分寻找和救援工作都是我做的… 绝望再次袭来。
液体溅起的声音将她拉回这个可怕的时刻。又一条刻着符文的皮肉在液体罐中扭动。 我的符文…
"再来一条,"基塔尔说着,手持那个邪恶的剥皮器械转身回到桌前。"趁伤口还没完全愈合。"
还没愈合吗? 这种小伤口通常都会立刻愈合。
突然一阵刺痛—忽冷忽热的感觉同时闪过—将米娅从思绪中拽回。腿上剥皮器械的压力先是化作隐痛,继而升级为抽痛,最后以尖锐的刺痛达到顶点。
疼痛…
米娅已经忘记这种感觉了。她上一次经历肉体疼痛还是符文师冯利斯给她纹身时针刺的感觉。去除这些符文无疑要痛苦得多。
米娅咬住嘴唇,腿部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着。
"她在动!"基塔尔厉声道。"再多抹点油,否则这次移植就毁了!快点!"
助手用散发着甜香的油浸湿一块布,沿着米娅的腿部擦拭。她的抽搐停止了,但刺痛感仍在。一只冰凉的手搭上她的手腕。
"师傅,我觉得她很痛苦。呼吸急促,心跳加快。"伯塔从架子上取下一个瓶子,拔开软木塞,另一只手拿着布。麻醉药的气味在空气中弥漫。"要不要我—"
"不用,伯塔。"基塔尔瞥了米娅一眼,眼神锐利而冷酷。"马上就完成了。况且她昨天打断了我的胳膊还让我肩膀脱臼。报复一下很公平。"
油可能麻痹了米娅的身体,但没影响她说话。"想报复?要不要我把你的肠子缠在木桩上扔进饿鼠坑?"
"这种处境下还敢说大话。"基塔尔敲了敲她的束缚装置。"不是勇敢就是愚蠢。"
“我会为此杀了你的,知道吗?你正在对自己的公会犯下暴行,你会为此送命的。”
"别理她,"他指示道,重新专注于手中的装置。摇柄转动时,皮肤与肌肉分离的声音犹如撕裂绸缎。
在他操作时米娅紧咬牙关。剧痛加剧,从她脑海黑暗角落唤起了不愿回想的记忆。疼痛引发恐惧,而米娅用一生都在逃离恐惧。
现在我连逃都逃不了。
当基塔尔完成时,玛雅正喘着粗气,剧烈的疼痛立刻消失了。她转过头,盯着那十个罐子,看着她被割下的符文发光舞动。她曾以为这些符文让她变成了怪物。如果是这样,她是否应该感谢基塔尔让她重获人性?
不, 迪伊 才让我重新感受到人性。 失去符文只是让她变得脆弱。
"贝塔,"基塔尔正在擦手,"把这里清理干净,吃点东西。你们两个,再准备十个罐子的防腐溶液。两小时后所有人回来。我们会把现有的移植到拉克希米身上,然后取更多移植材料。"基塔尔离开了,两名年轻炼金术师跟在他身后。
还要十个… 玛雅的心跳加速。她承受不了再来十个…
贝塔打了两桶水放在玛雅的桌子旁。她卷起袖子,开始同时清洗玛雅和桌子,用粗糙的海绵和温肥皂水擦洗干涸的血迹。随着她的工作,麻痹油被冲洗掉了。
玛雅握紧又松开双手,想象着它们掐住基塔尔的喉咙。
贝塔踉跄着后退,睁大眼睛看着玛雅活动的手指,脸上写满恐惧。
"我不会伤害你,"玛雅说。
女人没有回答,转身倒空了水桶。
玛雅换了个方式。"你是贝塔,对吗?"
贝塔拿着毛巾回来开始擦干玛雅,嘴唇紧紧抿着。
玛雅看着她工作了一会儿,高效而细致。这位炼金术师在手术过程中注意到玛雅的疼痛,识别出症状,在基塔尔阻止前就开始使用麻醉剂。 也许…
“我会死在这里。至少让我知道是谁要杀我。”
那个女人猛地抬头与米娅对视,嘴角倔强地下撇。"我没杀你。我只是奉命行事。"说完又继续手上的工作。
"奉命…"米娅仔细观察着这个女人。"基塔尔说过,你研发了现在用在拉克希米身上的药膏。"
女人的目光闪烁了一下,随即避开。
"你显然精通治疗术。我想知道的是,为什么像你 这样的人 会做 这种事.”
伯塔动作顿了一下,继而以更猛烈的力度继续,但这足以让米娅明白自己的话戳中了要害。如果能让她对当前的暴行产生愧疚,或许能胁迫她帮忙。
"还要多久…"米娅清了清嗓子,不确定是否真想得到答案,但至少希望能激起同情。"我是说…还要重复多少次?"
"不知道。"伯塔上下打量着米娅的身体。"基塔尔大概取走了你十分之一的符文,但越往后产量会越低。"
"十分之一…"米娅浑身发抖,强忍住喉咙里翻涌的呜咽。这意味着至少还要 九十次 基塔尔的装置会割进她的身体,九十片皮肤将在罐子里蠕动。而疼痛,她知道会越来越剧烈。今天尚且能忍受,可当镇痛符文最终耗尽,治愈符文也…
我会像基莎一样躺在这里求死,在剧痛中发疯。
绝望如黑色潮水般在她心中翻涌。获救的希望本就渺茫,在那片黑暗中更似微弱的灯塔。但她还能指望什么?她唯一能期盼的另一个未来,或许就是找到能帮她的人。
"杀了我吧,伯塔。求你了。"米娅努力控制着不让声音颤抖。她向来不是个会乞求的人,即便这意味着要承受痛苦,但死亡似乎是她唯一能无痛终结这一切的希望。
女人露出震惊的神色。"我 不能.”
"你 能.这个房间里肯定有毒药。你是 炼金师,不是刽子手!你可以告诉基塔尔说我死了。他永远不会知道。"米娅痛恨自己这样哀求,但她看不到其他选择。
"他会知道的。"伯塔把毛巾扔进水桶。"然后 我 就会被绑上实验台,只不过拿着刀的人会换成拉克希米。"
“那就杀了我然后逃跑!已经没有血契了。”
伯塔停下动作,直视米娅的眼睛:"我能去哪儿?我能做什么?公会就是我的全部。"
"公会曾经也是 我的 全部。而现在看来,它将成为我的葬身之处。"
炼金师移开视线,继续手头的工作。
"求求你。"米娅奋力伸手想抓住女人的袍角,想要拉住她,让她停下,让她听自己说完。"别让他们 这样 对待我。"
"我阻止不了。"贝尔塔猛地躲开。她弓着身子在另一张桌子前站了一会儿,终于直起身,用袖子擦了擦眼睛。她提起两个桶朝门口走去,又突然停下。她没有回头地说道:"我会在基塔尔…做手术时给你弄些药。这是我能做的全部了。"
米娅咽下即将冲口而出的激烈反驳。贝尔塔的提议虽然不多,但在这个地方已超出她所能期待的善意。至少她或许能清醒地死去,而不是在尖叫中结束生命。
“谢谢你,贝尔塔。”
炼金术士在笨拙地摆弄门闩匆忙离开前,又回头看了米娅最后一眼。
“先生,这是您点的糕点。”
迪猛地抬起头,迷迷糊糊地望向桌边笑容可掬的女侍者。天啊,他太累了!他肯定是在喝黑酿咖啡时睡着了。
“我没有再点一份糕点。”
"很抱歉之前那份不新鲜了。"年轻女子利落地收走他吃了一半的甜面包,换上新的。"希望这份更合您口味。"
迪摇摇头。他虽然疲惫,但还不至于老糊涂。要是他点了糕点肯定会记得。
“我没—”
这时他看见了,盘子底下露出的信封一角。 终于来了! 他拿起新糕点咬了一口,点头道:"美味。谢谢。"
"应该的,先生。"女侍者微笑着点头,匆匆离去。
迪并不知道自己是否真的为公会工作,亦或是恩布里只是花钱雇她传递消息,但他很欣赏她的谨慎。或许他本不该来这儿,但在克莱姆森的新藏身处等待只会让他想起寻找米娅的行动收获甚微。花了一整晚研究地图、名单、报告和零星证据后,他们终于让他离开,去睡会儿觉,吃点东西,别再烦他们了。
睡觉…这主意不错,但每次合上眼,他都会看见米娅在藤蔓中挣扎,叫他快跑,救救自己。所以他来到了 小曲酒馆 等待凯弗的消息。
他从盘子底下抽出信封,瞥见上面用陌生而华丽的笔迹写着"迪大师"。他揭开蜡封,取出信笺。
尊敬的迪大师:
收到此信后请立即来寒舍一叙。我们有个约会要赴。
K
看来凯弗大师也深谙谨慎之道。即便有人截获这封信,也看不懂其中含义。迪在桌上丢下几枚硬币,大步走出了面包店。
前往皇宫的马车上,尽管他努力保持警惕,还是打起了瞌睡,沉重的车轮在鹅卵石上颠簸停驻时,他才猛然惊醒。从车窗窥视的帝国守卫看着面熟。
那女子微笑道:"迪大师,最近常见到您呢。"
“我与凯弗大师有约。”
"继续走!"她对车夫喊道,"外廷,右手边的侧门。"
当马车在后门旁停下时,迪伊如常下车准备脱下长外套,但一名守卫抬手制止。
"不必如此,先生。您需在此等候凯弗大师。"他将迪伊引至门内一间小室。
迪伊谢过守卫,搓脸提神。他本想踱步,但房间狭小得不值得走动。他始终站立,唯恐坐下又会睡着。
"啊,迪伊大师。好消息。"凯弗身披彩袍翩然而入,步履轻快,喜形于色。"沃夫勒大师正在 风信子等我们,那是宫门外几个街区外一家可爱的小咖啡馆。"
迪伊随法师大步走向宫院时问道:"他为何不直接来这儿?"
"王宫设有魔法防护。"凯弗倾身压低嗓音,"否则我们早该担心霍瑟夫大祭司突然造访了,不是吗?"
他们步入庭院,看见一辆华丽马车等候着,帝国卫兵正为他们扶住车门。迪伊挑眉道:"你可知霍瑟夫能用魔法瞬移进行驶的马车?"
"当然。蒙吉男爵夫人之死给我们都上了这课,不过放心, 没人 能魔法传送进我乘坐的马车。"凯弗踏上车阶陷进软垫,"跟着我很安全,迪伊大师。"
迪深深陷进柔软的坐垫里,还没等马车驶出宫门,他就开始频频点头打盹。他向后靠去,刚闭上眼睛片刻…当一只手轻轻碰触他的膝盖时,他猛然惊醒。
"我们到了,迪大人。"基弗看起来忧心忡忡,"您似乎很疲惫。"
"我没事。"迪眨了眨眼让自己完全清醒,为自己睡着感到尴尬。
他们在一家装饰考究的咖啡馆前下了马车。建筑漆成淡蓝色,门是明快的黄色。白色镶边的大窗户上系着彩色缎带。窗台花箱和门边的大花盆里,鲜花藤蔓满溢而出。
两名穿制服的看门人立即立正行礼。"基弗大人,很高兴再次见到您。"
显然,这里是这位法师常来的地方。当一位看门人开门并鞠躬迎入基弗时,另一个则不动声色地将迪从头到脚打量了一番,目光在他的靴子和长外套的下摆处停留许久。
大概是为了防止像我这样的下等人混进去吧. 但有基弗大人陪同显然足以证明他的身份,看门人没有阻拦他的进入。
"基弗大人!多么 令人欣喜 能见到您!"女主人—一位穿着价值连城礼服的绝色美人—握住法师的手,亲了亲他的脸颊。"您的朋友正在蓝厅等候。"她做了个手势,一名侍者就像变魔术般出现了。
"谢谢你,莱拉。"基弗跟着侍者穿过热闹的咖啡馆。
迪跟在巫师身后,向女主人点头回以微笑。他环顾四周,留意着可能的藏身之处和出口。约半数餐桌旁坐着衣着华贵的食客正在用餐。迪对那些投来的轻蔑目光视若无睹。
蓝厅确实名副其实,墙壁漆成深蓝宝石色,头顶天花板则是极浅的蔚蓝。这让迪感觉自己仿佛置身海底。桌布也是蓝色的,衬着纯白的瓷器餐具和精雕细琢的水晶酒杯。餐盘里盛满各色食物。
一位面容年轻的男子从椅子上起身,微笑着迎接他们。"基弗大师!"他绕过餐桌伸出手,"见到您气色这么好真令人高兴。"
"您也是,沃夫勒大师。"两位巫师友好地握手,基弗向迪示意道:"这位是迪先生,莫伊林小姐的助手,就是您在加冕典礼上见过的那位出色姑娘。"
"确实!"沃夫勒向迪伸出手,"幸会先生。您有位非凡的女主人。"
“谢谢您,沃夫勒大师。正因为她,我才需要您的帮助。”
沃夫勒挑眉看向基弗:"您的信中说… 皇帝 需要我出面?"
"可以这么说,"基弗向他保证,"他命令我们所有人都要协助迪先生。"
"那么我随时效劳。"沃夫勒示意餐桌,"我们边吃边谈吧。我冒昧点了些菜。 每次 来青城 我都会在 风信子餐厅用餐,迪先生。这里的食物令人惊艳。"
迪不得不承认这些食物看起来和闻起来都很美味,但他的胃却一阵绞痛—这是喝了太多黑酿啤酒、甜面包加上精神紧张造成的不幸后果。一想到食物他就忍不住皱眉。
"让我先确保我们的谈话保持私密。"基弗从长袍中取出一根细长的玻璃棒,一边低声念咒一边挨个触碰每面墙壁。
沃夫勒的眼睛亮了起来。"哦,所以这是个 秘密 任务,嗯?我 最爱 秘密了!"
迪对这轻率的言论咬紧了牙关。"请原谅,沃夫勒大师,但我们没时间吃午饭。莫伊林小姐被绑架了。基弗大师说您会魔法传送。我需要您带我去特威林,然后把我和一位同事带回青城。"
"天哪!"沃夫勒瞪大了眼睛。"我完全理解您急切的心情,先生,但您也必须明白魔法旅行不是没有代价的。我需要进食、休息和准备。"
"迪大师,请坐下用餐。"基弗做了个请坐的手势。"如果您因为营养不良和疲惫而倒下,对莫伊林小姐可没有好处。"
迪握紧了拳头。"我不饿。我可以等—"
"迪大师。"沃夫勒双手叉腰站了起来。"不管您吃不吃,我都要享用这顿美餐,放松一会儿,为带您穿越千里虚空前往特威林的艰巨任务做准备。我们做个交易吧。您坐下来和我们共进午餐,我就给您些能缓解疲劳的东西。相信我,我们在这里花费的时间 不会 白费。"
迪瞥了一眼餐桌,眼前美味佳肴的景象与香气让他垂涎欲滴。理性与急躁在他心中交战,他感觉自己的决心正在动摇。他向巫师点头示意:"我对魔法一窍不通,沃夫勒大师,但我需要你的帮助,所以听凭你的安排。我们最快什么时候能启程?"
"今晚,或许还能更早些。"沃夫勒将淡色葡萄酒倒入三个玻璃杯,凯弗开始布菜。"带人进行这种旅行比独自出行更耗费精力。我需要整晚休息,才能带着你和你的同伴返回这里。"
迪的焦躁再次爆发:"难道没办法加快进度吗?特瓦林还有其他巫师能接单让我们更快回来吗?"
"特瓦林没人能施展这个法术。"沃夫勒听起来像是被其他巫师抢风头的想法稍稍冒犯了。"这可不像是从蒲公英里变出小精灵那么简单,我亲爱的先生。"
"抱歉。"迪不情愿地坐下。如果他想从这些巫师那里得到什么,就必须配合。"正如我所说,我对魔法一无所知。"
"那么你必须相信我们的专业能力,"凯弗带着他惯常的灿烂笑容说道,"现在吃点东西吧,免得你虚脱。"
"还有这个。"沃夫勒伸手越过餐桌,将一小瓶白色粉末倒入迪的酒杯。"喝了它,你会感觉自己像枚新铸的金币般精神焕发。"
迪伊狐疑地看着那杯酒,但还是妥协了。既然他信任这个人能带他穿越千里魔法通道,也不妨相信这剂药剂能消除疲劳。他懊悔地叹了口气,浅尝一口。酒味完全正常,尾调略带单宁涩感。突然间他感到饥肠辘辘。他尝了片烤禽肉,风味在口腔迸发,很快便津津有味地大快朵颐起来。
巫师们愉快地闲聊了一阵,迪伊感觉疲惫正慢慢消退。最后沃夫勒转向他,抛出一个问题。
“莫伊兰小姐可曾告诉过你她是如何救了皇帝性命?”
迪伊咽下食物才回答:"说过。她杀了杜沃大法师。"
"哦,故事可不止如此!"沃夫勒咧嘴笑着举起酒杯。
"她真了不起,对吧?"基弗眼中闪着光,"她也救过我的命。"
"她的能力显然经过魔法强化。我怀疑过她裙下那些黑色绷带,但总不好直接询问吧?"沃夫勒期待地看着迪伊。
"确实不能。"迪伊不愿失礼,但就算堕入九层地狱也绝不会透露米娅的秘密。"她对这事极为谨慎。您要明白,若世人皆知她的能耐,恐怕不止生计…就连性命都会受威胁。"迪伊被食物噎住喉咙,艰难吞咽。"恕我直言,这样谈论她的…能力让我很不自在。"
"噢当然,纯粹是职业好奇,你懂的。"沃夫勒不以为意地摆摆手。
他们转而谈论其他与迪伊、米娅或他们当前困境毫不相干的话题。迪伊用完餐点喝光葡萄酒,但拒绝再续一杯。虽然药水驱散了他的疲惫,却加剧了他的焦躁。他小口喝水坐立不安,但巫师们似乎对他的煎熬毫无察觉。他既不能催促他们,也无法平息自己紧绷的神经,更停止不了想象米娅落在审判长手中的画面。
"然后…完成!"阿巴克尔像挥舞细剑般扬起羽毛笔,猛地插回墨水瓶。
"恭喜陛下!"坦尼森分享胜利般咧嘴笑道,"新协约是套完美的律法。恕我冒昧,我相信令尊绝对会极力反对。"
皇帝发出数月来最畅快的大笑。面对刺客、嗜血祭司、被绑孩童以及莫伊兰小姐最近的劫持案,他已许久未能开怀。"这赞誉,坦尼森,正是朕所求的至高评价。必须庆祝!"他向待命的侍从挥手,"取瓶气泡酒和两只高脚杯来!"
"需要召泰西弗斯公爵来吗,陛下?"坦尼森起身朝门口迈步。
"不,朕 不!"阿巴克尔惊讶地瞪着秘书,你该 与朕共享此荣!光之神在上,这份文书倾注了我们 两人 的心血!那位好公爵或许提过建议,但 我们 才是执笔者!"
"陛下,我…"坦尼森显得震惊,"这不合礼数—"
"坐下别推辞!这是我们应得的! 我们 这是你应得的!"阿尔巴克尔将沾满墨水的手拍在面前那叠羊皮纸上。"这些协议将重塑帝国,开创一个正义的新纪元,而你在其中付出的努力不亚于朕。朕对你感激不尽。"
"陛下您才是主力,"秘书显得局促不安,"您对历史的了解为框架找到了先例。没有这些,我们根本无从下手。"
阿尔巴克尔心满意足地靠坐在椅子上。 知道 朕这些年埋头书海并非徒劳,这种感觉真好。"
侍从匆忙推门而入,捧着一个凝结着水珠的银桶,里面静置着一支深色酒瓶。另一名侍从端着银托盘紧随其后,盘上摆着两只水晶高脚杯。前者娴熟地从冰块中取出酒瓶,利落地拔出软木塞。 砰! 开瓶声在图书馆的墙壁间回荡,引得皇帝再次开怀大笑。天啊,他已经太久没有这样笑过了…
侍从技艺精湛地斟满两杯酒,一滴未洒,先将托盘呈给阿尔巴克尔,而后递给忐忑不安的坦尼森—与皇帝共饮让他显得有些无所适从。
"为我们的新协议干杯。"阿尔巴克尔举杯,坦尼森的酒杯与之相碰,发出清脆的声响。
阿尔巴克尔闭目浅酌,品味着葡萄酒的精妙风味,享受长期辛劳终得圆满的满足。这一刻,他放空了所有忧虑。为了这一天,他等待了太久,必须细细品味。
“那么,我们将其送往文书处誊写正本,然后颁布为法律!”
“陛下,在正式颁布前我应当再检查一遍文件是否有错漏。不过请放心,档案官们会将其装帧成与其中律法相称的艺术品。”
"你觉得这需要多长时间?"阿巴克尔转向坐在角落的宫廷书记官。"维鲁尔,你怎么看?"
维鲁尔打量着那叠羊皮纸。"陛下,我估计需要一个月左右。"
"一 个月?"皇帝用手指叩击着桌面。"我们的律法要推迟一个月才能施行?"
"陛下,律法可以 立即生效,"坦尼森解释道。"几天内就能将副本送达各省公爵,并张贴于全城公告栏。您还应进行正式宣告,但无需等待档案版完成。"
“很好,那朕就来宣读律法。坦尼森,确定时间地点并在全城发布公告。朕认为帝国广场很合适。”
"您要亲自在 公开场合宣读,陛下?"秘书露出惊恐之色。"由您本人?"
“当然!有何不可?”
坦尼森咽了口唾沫放下酒杯。因为,陛下,仍有某个…派系在企图 行刺 您。他们可能利用公开露面的机会下手。"
"朕不会像懦夫般躲在皇宫里,坦尼森!"阿巴克尔皱眉饮尽杯中酒。虽然他不再有剑术大师护卫,遗憾的是也没有莫伊琳小姐用她惊人的本领保护他,但他仍拥有骑士团、帝国卫队和警备队来保障安全。"朕要在青城百姓面前公开宣读《新协约》。他们 值得 马上安排个日期,越快越好。"
"遵命,陛下。"泰尼森在账本上草草记下,脸上仍带着疑虑。
"端起你的酒杯!我们要庆祝!"阿巴克尔挥手示意侍从上前斟酒。
"遵命,陛下。"泰尼森举起酒杯,侍从将酒斟满。然而当水晶杯相碰庆祝他们的成就时,阿巴克尔在秘书眼中看到的更多是忧虑而非胜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