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三章
渐渐逼近的说话声将米娅从不安的瞌睡中惊醒，这打断了她充满锋利刀剑与鲜血的片段梦境，倒是个受欢迎的干扰。她甚至无法在睡梦中逃离这场噩梦。
“没错，我们取了十个样本，但我不确定该移植多少个。”
基塔尔的声音…很近…
"为什么不全部移植?
现在是拉克希米…
金属咔嗒作响，门开了。基塔尔、拉克希米和协助的炼金术士们进入房间。
"因为创伤过程对你很危险。"基塔尔说。
贝尔塔最后进来，刻意避开米娅的视线。
所谓的同情心不过如此… 米娅曾期待从这个女人那里获得些许怜悯，但话说回来，她本就不该指望能得到什么暗示或默许。
"你好啊，米娅。"拉克希米甜美和善的笑容让米娅反胃。这位首席审讯官走近她的囚徒。"看来你恢复得不错。"
米娅沉默地怒视着她。任何回应都只会招来更多痛苦。
“无话可说?好吧，我确实要感谢你捐献的符文。移植非常成功，我已经感觉更强大了。”
"现在这恐怕只是一厢情愿的想法，但我们可以毫无保留地宣布这次试验取得了圆满成功。"基塔尔引导审判官走向另一张桌子，经过那排装着蠕动发光皮肤碎片的罐子。"你的移植手术准备好了，拉克希米。我们开始吧。"
"好，开始吧。"拉克希米转身离开，没再看米娅一眼。
"准备麻醉剂，"基塔尔指示他的助手们。
拉克希米脱下丝绸长袍，赤身裸体舒适地爬上手术台躺下。米娅的那条皮肤碎片在审判长深色肌肤上显得格外醒目，周围环绕着一圈粉红色的疤痕组织。奇怪的是，那些符文没有越过边界扩散，尽管它们确实在限定范围内扭动舞蹈。米娅曾希望这些符文会失去魔力，但它们看起来和以前一样活跃。
叛徒们…
伯塔给审判长干瘪的身体盖上被单，露出双腿。
基塔尔从提格手中接过一块湿润的白手帕，小心翼翼地盖在同事脸上。"深呼吸。睡吧，拉克希米。你很快就会醒来的。"
一阵压抑的咳嗽使手帕微微颤动，然后是急促的喘息，接着呼吸逐渐平稳。基塔尔拿开手帕。"好了，开始工作吧。我们有很多事要做。"
米娅病态地着迷地看着他们开始把她的皮肤移植到敌人身上。
蓝室门外传来的敲门声打断了迪的踱步。他瞥了眼两位法师。基弗斜倚在桌边，啜饮着茶水，在一本纤薄的笔记本上涂写着。沃夫勒坐在远处的角落，全神贯注地读着书，甚至没注意到敲门声。
"去开门吧，迪大师，"基弗说，"多半是侍应生来问我们需要什么。"
"别再要他妈的黑酿了…"迪转身走向房门时嘟囔着。
打开门，他看见女店主莱拉神情激动地站在外面。"想着该把这个送来。"她递来一张通常在城里各处公告板上张贴的单页传单。"皇帝发布公告了!他的新协约完成了!"
"哦…"迪兴趣缺缺地接过纸张。他压根不在乎皇帝的新法令。"呃…谢谢。"他关上门继续踱步，经过桌子时随手扔下了传单。
基弗拾起传单扫了几眼，随即皱起脸。"噢，该死!又要公开露面?光明诸神在上，他到底在想什么?"
"他大概在想有 茉琳 这样的人保护，自己就能高枕无忧。" 即便这会要了他们的命。
“您对我们皇帝评价不高啊，迪大师?”
迪耸耸肩。"总比上一任强点，我猜。"
"确实强得多，实际上。"基弗大师面露不悦，这让迪颇感意外—这位法师向来乐呵呵的。"我曾冒死救过他，再来一次我也愿意。他值得我们尊敬。"
希望如此。"迪继续踱着步。"你觉得还要多久?"
"不知道。"凯弗转回他的笔记本。"该多久就多久。"
"太好了，"迪嘟囔着，又开始来回走动。
终于，沃夫勒的书砰地合上，巫师抬起头来。
迪屏息期待地僵在原地。 要是他再要吃的，我就…
"完成!"沃夫勒站起来伸了个懒腰，活动着肩膀和脖子的肌肉。他环顾房间，像是惊讶于周围的环境，看到迪时露出了微笑。"抱歉让你久等，但魔法急不得，迪先生。"他把指关节掰得啪啪响。"你绝对 不想 看到这个咒语出岔子。"
"岔子?"迪不知道这种事 居然 还能出岔子。"你什么意思?"
"噢，要是咒语出错，什么可怕的事都可能发生。念错一个字或分个神，我们就可能永远迷失在以太界!哈!"他看着迪惊慌的样子显得十分开心。"别担心。我现在精神得很，以前施展这个咒语从没出过错。"
“希望这次不会是第一次。”
"出发前还要什么吗?"凯弗收好笔记本站起来，又恢复了那副轻松愉快的神态，露出灿烂的笑容。"来杯黑酿?"他对迪眨眨眼，眼中闪着恶作剧的光芒。
“不!我们该走了!在见我的合伙人前还得跟一些人谈谈。这需要时间，而我们最缺的就是时间。”
沃夫勒看起来有些不悦，但还是向凯弗欠身。"我会联系的。如果迪先生那边一切顺利，我们明早在这里碰头。"
"我来订位置。四人份的早餐!"凯弗笑着大声说，"看来午餐也得我请了。"
"谢了。明天的早餐我来买单。"沃夫勒对迪挑了挑眉，"准备好了吗?"
几小时前。 迪紧闭着嘴点了点头。
巫师把手指伸进长袍口袋又抽出来，高高举起手。他轻声念着咒语，打了个响指，一串彩虹色的光点飘落下来。面前的空气先是闪烁，继而暗沉至最深的漆黑。沃夫勒向迪伸出手："现在握住我的手，别松开。对新手来说，穿越过程可能会让人不适。"
不适?简直是吓死人好吗? 迪凝视着那个椭圆形的黑暗。它看起来密不透光，不是在灯光下显现，反倒像在吞噬光线。从侧面看，这个传送门薄如纸张。他皮肤一阵发麻。 别无选择了。米娅等不了几周… 迪鼓起勇气，握住了巫师的手。
沃夫勒向前一步，整个人就像浸入黑油般彻底消失在黑暗中。只有那只拽着迪向前的手还露在外面。接着那只手也消失了，迪自己的手穿过了黑色平面。当手臂被不透明的传送门吞没时，一股难以形容的寒意刺痛了他的手，并向上蔓延到整条手臂。当黑色虚空触及他的脸时，他的心跳漏了一拍，大脑同时体验到身处两地的怪异感觉。随后一切结束，他出现在一个陌生的房间里…以及混乱中。
"这他 妈...”
一名身着制服的男子—领口镶着金穗带—从办公桌后站起身，手中十字弩已半举。旁边一头巨兽低吼着扑来，血盆大口涎液横流。沃夫勒伸出空闲的那只手，喊出的咒语令空气震颤。一道微光屏障在他们面前闪现。那巨兽—一条硕大的猛犬—撞上屏障，咆哮着被弹开。
"布鲁图斯!趴下!别动!"桌后的男子放下十字弩，快速打了两个响指。"回来!"
迪伊松了口气，那狗立刻转身站到主人身旁。它低吼怒视，浓稠的涎水从下颚滴落在地。男人抚摸巨犬头颅的手显得如同孩童般娇小。
“沃夫勒大师，您真该注意传送的时机和地点!”
沃夫勒松开迪伊的手，深呼一口气。难道 你每时每刻都得带着这畜生吗，上尉?"
上尉? 迪伊猛然惊觉：这制服，男人领口的穗带。 特威林皇家卫队?中计了!
迪伊双手插进长大衣口袋掏出十字弩，刚抽出来就扣动第一把的扳机。弩臂咔嗒到位…他却僵住了。只有两发弩箭，三个目标。 射上尉和狗?巫师和上尉?巫师和狗? 无论怎么选都是死局—根本来不及装填第三箭就会被杀。
上尉瞪大眼睛再次举起十字弩。巨犬低伏身躯发出威胁的低吼。
"住手，你们两个!"沃夫勒再次抬手，两人之间的空气闪烁着微光。"我们都是 朋友 。呃，至少大部分人是。"他警惕地瞥了一眼那只狗。
迪犹豫了。他别无选择，只能相信沃夫勒。如果不这样做，他就无法及时为米娅寻求帮助。他放下武器，折叠起弓弩。枝条发出咔嗒声，他将十字弓收回口袋。队长也将自己的十字弓放在面前的桌上。
"这是怎么回事，沃夫勒，还有 他是谁?"队长用指责的手指指着迪。
沃夫勒抖了抖身子，驱散了光之屏障。他后退一步远离那只狗，向两位男士各伸出一只手："迪先生，这位是特瓦林皇家卫队指挥官诺伍德队长。队长，这位是迪先生。他是莫伊琳小姐的助手，就是加冕典礼上救了皇帝一命的那位年轻女士。你可能记得我提起过她。"
"啊!"诺伍德的整个表情都变了。他咧嘴笑着抓起手杖，一瘸一拐地从办公桌后走出来，向迪伸出粗壮的手："那么，我为刚才的误会道歉，很高兴认识你。沃夫勒确实跟我提起过你女主人在加冕礼上的事迹。听起来是位了不起的女性。"
迪咽下哽在喉咙里的硬块，握了握对方的手："是的…是的，她确实是。"
"那么…"诺伍德的目光在迪和沃夫勒之间来回游移，"我该如何解释这次如此…呃…突然的拜访?"
"我们此行事关重大，刻不容缓，上校。"沃夫勒的声音充满激动，这与迪伊在餐厅所见到的那个内敛形象判若两人。"而且必须 绝对保密!”
诺伍德上校向后靠在办公桌上，翻了翻白眼。"又是你那套 神秘兮兮的把戏，沃夫勒。"
"上校，我向您保证，这次绝非 我 故弄玄虚!"法师坚持道，"是皇帝陛下 亲自 下令要求我们全力协助迪伊大师…具体细节还是让他来向您说明吧。"
"呃…"迪伊真希望沃夫勒能把他随便丢在哪个街角，让他独自处理这事。"莫伊琳小姐被绑架了。我需要先联络几个人，然后带个同伴返回青城，所以不太明白为何要来打扰上校。"
沃夫勒耸耸肩："因为在双桅城，没人比上校更能高效低调地满足你的需求!"
上校点头会意："我自当全力以赴，不过了解些背景会更有帮助。究竟谁能绑架莫伊琳小姐?据说她几乎刀枪不入。"
既然要脱身就绕不开这个话题， 迪伊暗忖，但也没必要和盘托出。
“对方用魔法设伏困住了她，上校。莫伊琳小姐奉皇帝之命追回…某件被窃物品，作案团伙与近期刺杀事件系出同源。他们听命于前朝国师霍瑟夫。”
"霍瑟夫?"诺伍德猛地站起身。
"您认识他?"迪伊惊讶地问道。
"我…遇见过他。事实上，他企图杀我。"诺伍德伸手挠了挠狗耳朵后面。"这就是布鲁图斯在这里的原因，也是你们俩突然出现时我反应那么大的缘故。"
迪震惊地沉默凝视。 霍瑟夫竟然想杀害特瓦林皇家卫队队长?为什么?
"啊…"沃夫勒会意地点点头。"所以那就是—"
"我不…方便…讨论细节。"诺伍德用目光制止了巫师，转回迪这边。"请继续。"
“长话短说，莫伊琳小姐被霍瑟夫效力的组织绑架了，我们正在寻找她。这就是我需要联系本地同僚的原因。”
"但既然这些都发生在青城，"诺伍德问道，"你们为何要来特瓦林?"
"莫伊琳小姐是特瓦林人，"迪解释道，同时思考如何编织真假参半的说辞。"她…曾在此受训，这里还有许多专业同僚可能提供帮助。"
"说真的，我很意外您居然不认识她，"沃夫勒对队长说，"像她这样精通安保技艺的女性…"
诺伍德扬起眉毛，沉吟片刻后缓缓摇头："不，我从没听说过有这样能力的年轻女子。不过话说回来，我对私人安保行业确实不太熟悉。"
当两人投来探询的目光时，迪不由缩了缩脖子："她…喜欢保持低调。"
"好了!"诺伍德双掌一拍。"如果我们要从那个没娘养的—呃，从霍瑟夫手里救出莫伊琳小姐，最好现在就行动!"
总算! 迪站起身来。"谢谢您，上尉。如果您能借我一匹马，我可以把它送回来—"
"我可以做得更好!"诺伍德跛着脚从他们身边走过，来到办公室门口，推开门喊道："弗拉克斯中士!备好我的马车和一个骑兵小队。立刻!"
"遵命!"中士飞奔而去。
"布鲁图斯，过来!"诺伍德打了个响指，那只大狗小跑着经过他们来到上尉身边。"走吧，迪大师。沃夫勒，你也一起来吗?"
“不，我还有自己的事要办。等你准备好了再联系我，迪大师。上尉知道怎么联系。”
迪震惊地盯着上尉。"您要 跟 我一起去?"
"当然!有我在你身边，没人能阻挡你。"说完，上尉拄着手杖尽可能快地大步走出办公室，他的狗紧随其后。
沃夫勒朝迪咧嘴一笑。"看到了吗?诺伍德上尉办事就是这么干脆利落。"
"早有耳闻。"迪快步跟上上尉。"只是没想到他会这么…热情。"
约瑟夫突然出现在奥塔尔肮脏的小房间里，踉跄了一下。他很庆幸这位前帝国卫队上尉不在场看到他的窘态，便服下一剂灵药。头痛、恶心和疲劳渐渐消退。他小心翼翼地坐在房间里唯一的椅子上—虽然摇摇晃晃看起来随时会散架，但比起那张床单脏兮兮的凌乱床铺，这把椅子更吸引人—他从口袋里掏出一张传单展开。再次读完后，他露出了微笑。
快了，阿巴克尔…就快了.
走廊里传来女人越来越近的笑声，拖沓的脚步声停在门外。钥匙在锁孔里转动，门开了。
"嘿!"一个穿着低胸紧身衣的女人在门口猛然停住，盯着霍瑟夫。那件衣服对她丰腴的身材来说小了好几号。"奥蒂，你可没跟我说会有两个人。这得加钱，你知道的。"
"搞什么—"奥塔尔推开女人，眯起眼睛打量着霍瑟夫。"下楼去，杰西。我马上下来。"
“可你房间里这人是谁?你不是说—”
"现在不行!我马上下去。快走!"奥塔尔把女人推出门外关上门，猛地转向不速之客。"你他妈来干什么?我说过晚上别来找我!"
"有个新任务给你，上尉。"霍瑟夫从长袍里掏出个小袋子，在掌心掂了掂，里面的金币发出诱人的叮当声。
奥塔尔盯着钱袋舔了舔嘴唇："什么任务?"
霍瑟夫举起从布告栏撕下的传单："皇帝终于完成了《新协约》，打算 亲自 向公众宣读。我要你从警长德雷福斯那里打探这次活动的所有安保细节，我说的是 所有.”
前上尉露出苦相："这种活动的安保都是最高机密。"
“没错，但你以前肯定和警长讨论过安保问题。他信任你。”
“这倒是。”
“所以和你讨论这个应该不成问题。”
"我不知道…这工作量太大了。"奥塔尔的目光又悄悄移回那个钱袋。
霍瑟夫厌恶地把钱袋扔到床上。贪恋财富是软弱和卑劣者的特征。"事成之后你会得到更多…如果事情办得 好.”
"保证办得漂亮。"队长一把抓起钱袋掂了掂。
"记住你的保证。"霍瑟夫取回护身符，思绪早已离开这个肮脏的小屋和它令人鄙夷的住客。"我会再联系你。"
"别在晚上来!"奥塔尔厉声道，雾气吞噬了牧师的身影。
在暗影之球的混沌静默中，霍瑟夫评估着他计划的进展。泰西弗斯家的男孩已控制妥当正在受训。行会大师和大宗师的戒指都在他手中，随时可以按他的意愿赐予。泰尼安·秦三世正不知不觉地走向被刺杀的命运，而没有了玛雅的干预，这次没人能救得了皇帝。
霍瑟夫的好运终于来了。得到德米娅的祝福后，现在没什么能阻止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