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迪摘下宽檐帽，步入这间整洁的小酒馆。和本杰明中士常去的多数场所一样，这是家工人酒馆。他提了提背带裤的肩带，双手插兜晃向后厅。尽管准备了几套简单的伪装，但缺乏老茧的双手仍会暴露身份。他在午后的酒客中搜寻着中士那张胡子拉碴的脸。
本杰坐在角落的桌边。一个穿着紧身胸衣的丰满女人诱人地俯身在他上方，手指玩弄着他衬衫的系带。警官看到迪伊后招手示意他过来，然后对那女人说了什么并塞给她一枚硬币。女人撅着嘴将硬币塞进傲人的乳沟，转身离开时假装生气地尖叫，因为本杰拍了下她的屁股。当迪伊经过时，她故意挡在了他的路上。
"哎呀， 你好啊， 帅哥。"妓女上下打量着迪伊，露出撩人的微笑。"需要人陪吗?"
"今晚不行，亲爱的。"他有礼貌地点点头绕开她。"我老婆很爱吃醋。"
"老婆们都这样，"她眨眨眼继续向吧台走去，"不过我保证不告诉她。"
迪伊在桌边坐下。他本想背靠墙坐，但那个位置已被警官占了。他并不担心;如果本杰发现任何可疑之处，会提醒他的。
居然要依靠警察来防范背后袭击，这感觉很奇怪，但在定期会面中，他和本杰已建立了默契。这位警官粗鲁直率，但头脑和他腰间佩剑一样锋利。可惜他们总没什么情报可交换—警方对霍瑟夫的线索毫无头绪，而迪伊也不会透露米娅的事务，因为警局并不知晓追捕泰西弗斯兄弟的事。不过今晚，迪伊确实有些可以分享的消息。
本杰向酒保示意："再来一杯。和神父聊天让我像宿醉般头疼，却连喝醉的快感都没有。"
迪猛地坐直了身子。"祭司们?"
“别激动。不是…他。上头传下话来，要我们再去德米亚神庙盘问那些祭司。”
女招待端来两大杯麦酒。迪头也不抬地递出一枚硬币，等她匆匆离开后才问："关于什么?"
"就是敲打敲打他们。"本杰灌下半杯酒。"皇帝向他们的大祭司求助，结果听说被叫滚他娘的蛋。我猜那位大祭司不知道，往贵族鞋上撒尿的后果只有痛苦—而我就是那根针。"
"他们否认知道任何关于霍塞夫的事?"迪抿了口麦酒。还行。他更喜欢葡萄酒，但工人们都喝麦酒。
“是啊。我问了，他们都说不知道。可能说的是实话，但树不摇果不落。”
"说到果子…"迪从工具袋里取出一卷上等羊皮纸递过去。"我们的人在中城区发现了 他 。他改了装扮。"
"真的?"本杰展开纸卷看向首页。羊皮纸上霍塞夫的素描正瞪着眼睛。"不太像个祭司了，是吧?"
“更像流浪汉。”
"这或许有用，但他可能住在任何一家客栈或廉价旅馆里。就凭他神出鬼没的德行，没人会注意到进出。我会把这些画像分发下去。"他仰头喝干麦酒，用袖子抹了抹嘴。"还有别的吗?"
“没了。”
"莫非莫伊琳小姐跟熨斗街那家玻璃工坊的爆炸案有关?"本吉用脏指甲刮着胡茬，声音像靴底碾过粗砂。
"爆 炸?"迪伊嫌恶地哼了一声，"不是她的风格。"
"确实不像。不过蹊跷得很，六人毙命却无伤者，像有人在我们赶到前清理过现场。"本吉指着迪伊几乎未动的酒杯，"不喝了?"
"呃…给你。"他将酒杯推过去，"也不像约瑟夫的手笔，爆炸太不讲究。"
“是啊。随便问问。”
"简直像在森林里找树枝。"迪伊坦白道，这是实话。
"我会继续打探。"本吉拍拍卷起的羊皮纸，"谢了。"
“希望能帮上忙。下次在哪碰头?”
“青荆棘坡道半山腰有家'独眼汤姆'，后天?”
迪伊点头起身。
"真不要人陪吗，宝贝?"吧台边的妓女灌着酒抛来媚笑，"巷子里速战速决，你老婆绝不会知道。"
"哦，她会的。"迪伊笑着走过，"她总能发现。"
“随你便咯。”
迪戴上帽子离开酒馆，在街上左右张望，渴望着不用如此提心吊胆的日子。天色渐暗，行人稀疏。没人多看他一眼。尽管如此，回家时他还是故意绕了条迂回的路。再怎么小心也不为过。
霍瑟夫在班杰明中士进入的酒馆对面的屋顶上耐心等待。他深吸一口清凉的夜气，满足地轻叹出声。这些天他忍着使用符咒带来的疼痛、恶心和疲惫，尾随着那个讨厌的巡警在城市各处穿梭，现在终于有了回报。就在几分钟前，他认出了米娅的助手迪那独特的灵魂气息进入酒馆。刺客公会没能完成的任务，霍瑟夫即将成功。他只需跟着迪找到米娅。
他来了。
迪走出酒馆，压低宽檐帽左右扫视，但没往上看。这个刺客似乎放心了，沿着街道走下去，在下一个拐角左转。
霍瑟夫微笑着攥紧符咒，确认偷来的基塔尔药剂还在口袋里，然后在脑海中勾勒出目的地。随着咒语念出，他的身形逐渐淡去，出现在远处的屋顶上。熟悉的疼痛和眩晕感让他踉跄了一下，但霍瑟夫已不再畏惧这种痛苦—反正不会持续太久。
他蹲伏着身子躲避路人和附近窗户的视线，颤抖的手伸进口袋，打开瓶盖，将一滴灵药滴在舌上。解脱感席卷全身。疼痛消退，眩晕消失，四肢不再颤抖，但…眼底仍残留着一丝隐痛，那种沉闷而持续的抽痛。近来他频繁穿梭于暗影领域，累积的影响想必已超出了灵药的治愈能力。也罢，他不必如此吝啬，瓶中存量尚足，尽管炼金术士警告过，但多次服用并未让他感到不适。霍瑟夫又在舌上滴了一滴，最后那丝疼痛也随之消散。
收好药瓶后，霍瑟夫从屋顶边缘窥视着迪伊沿街漫步，那人不时鬼祟地回头张望。这家伙肯定会带着他兜圈子，但绝无可能摆脱这位祭司。纵使千变万化，灵魂的气息无法遮掩。终归迪伊会带着祭司找到猎物。
我来找你了，米娅。
玻璃碎裂声让米娅如受惊的猫般从床上弹起。房间在眼前化作慢动作的噩梦场景，玻璃碎片如流星般闪耀，洒落发间嵌入绷带。一颗金属球体拖着烟痕从破碎的窗户横穿房间。尚在睡意中的大脑尖叫道： 接住它! 她猛地伸手，却眼睁睁看着球体掠过指尖撞向墙壁。当双足触地时，她抓住床框用力掀起。
“怎—?”
迪的惊叫戛然而止，米娅猛地抽走他身下的床铺砸向冒烟的球体。她像拎布娃娃般抓起迪，将他紧紧搂在怀中，转身背对床铺。
爆炸将他们重重撞在墙上。金属碎片和木刺扎进她的后背，羽绒被褥如雪花般漫天飞舞。米娅耳中嗡鸣，视线被羽毛遮蔽。她眨着眼甩了甩头。
"见鬼了?"迪晕头转向地环顾四周。床垫被炸出焦黑的大洞，房间一片狼藉，墙面布满凹痕。至少没起火。
"他们找到我们了!"米娅扫视房间，在碎裂的床头柜旁找到匕首。赤脚踩过碎玻璃时发出咯吱声响。"拿武器!"
迪愣了片刻才伸手去抓裤子。"我们得逃!马上就会—"
客厅传来玻璃碎裂声。
"趴下!"米娅拽着迪伏倒在地。第二次爆炸的冲击波较沉闷，但薄墙挡不住弹片。
迪推开她："他们怎么找到的?"
"管他怎么找到的!"米娅翻身跃起，拉着迪站起来。趁他手忙脚乱穿裤子套衬衫时，她蹑足穿过房间，无暇顾及地板上留下的血脚印。几道割伤现在顾不上了。米娅探出卧室门查看走廊。迪蹬上靴子，披好长大衣，悄声跟到她身后。十字弩上膛的咔嗒声令她心安—有他守着后背。
除了楼上公寓传来几声受惊的喊叫，一切都很安静…安静得反常。"盯着窗户。我去查看前门。他们正等着我们行动。"
"明白。"迪伊转身面向卧室窗户。
当米娅谨慎地踏入被毁坏的前厅时—房东肯定会暴跳如雷—卧室传来不祥的响动。
啪!啪!啪!啪!
迪伊咒骂着，随后米娅听到一声惨叫和重物倒地声。
米娅正要折返帮忙，前门突然在木屑飞溅中爆开。几个身影在外间平台的阴影里移动。她听见迪伊再次咒骂，犹豫片刻—他还活着。得相信他—然后迈步进入前厅。
一个男人从前门探身进来，朝她投掷了一个令人不安的熟悉玻璃罐。当她接住这个投射物并反掷回去时，对方惊讶得张大嘴，但还是躲开了。玻璃罐掠过他头顶落在平台上。咒骂声和奔逃下楼的脚步声都被爆炸声淹没。火焰从门口喷涌而入，将那名刺客掀进公寓。
米娅背靠墙壁，准备投掷匕首，但刺客摊开四肢倒在地板上纹丝不动，他的斗篷和头发正在燃烧。 该死! 她向前迈了一步。刺客发出呻吟，虚弱地挣扎着。 至少他还活着。
不幸的是，楼梯间已经完全被火焰吞没。他们必须另寻出路，但把他丢在这里活活烧死也不行。
米娅扯下桌布扑灭他闷烧的衣物。他又呻吟了一声。 这样就行了…会有人来救他的。 她退到卧室门边。迪伊站在那儿，两把弩箭对准窗户。又一个刺客半挂在窗框上，迪伊的飞镖插在她脖颈处。
"死了还是药倒了?"她问。
"药倒了。"迪伊指着窗上方布满弩箭孔的天花板。"每次我靠近窗户他们就放箭，所以走那边恐怕不太明智。"
她拽着他往浴室走。"浴室的窗—"
狭小浴室窗户突然爆裂。米娅掷出匕首的同时迪伊转身射箭。伴随着惨叫，黑衣刺客后仰摔出窗外，脸上凝固着痛苦与惊恐。
那张脸!我认识他! 他是基塔尔公会的高级学徒。他们派出行会精锐来取她性命。楼下巷道传来重物坠地的闷响。
米娅四大步跨到窗前，警惕地快速扫视窗外—提防着埋伏在下的弩手。她瞥见人影晃动，但没人放箭。巷道不足十尺宽，对面是结实的砖墙。
简单得像吃派… “我们从这儿走。听到哨声就跟上。”
"米娅，你该不会 当真!”
"有更好的主意?"她拇指猛地指向燃烧的楼梯间。
迪伊五官拧成一团。"求你…别死。"
"这正是目标。"米娅后退几步准备助跑。
她猛然前冲，纵身跃出窗外，蜷身翻滚，双脚率先蹬上小巷对面的砖墙。屈膝蓄力后，她再度弹射而出。下方传来弩机叩响，两支弩箭擦身而过在墙面弹开，她挥掌劈落第三支箭。当米娅落地时，刺客们早已逃之夭夭。她任由他们离去。凝神谛听黑暗中动静的同时，她扫视巷道与屋顶搜寻更多伏击者。跌落之人躺在垃圾桶堆里昏迷不醒，但仍有气息。米娅背贴墙壁确保霍瑟夫不会突然现身，随即吹响口哨。
迪伊爬出窗户，悬吊在窗沿缓缓下移，最终落在鹅卵石路上。他双弩出鞘，低声道："往哪走?两分钟内会有十几名巡警赶到，你这身打扮可不适合接受盘问。"
"三十秒内我们就撤。"她从昏迷者身上取回匕首正要离开，突然驻足。 基特尔的首席学徒… “等等。”
“怎么?”
“这是基特尔手下的重要人物。我第一次见基特尔时他就在场。”
"所以?"迪伊的声音透着不耐。
"所以他可能掌握重要情报。"米娅弯腰将刺客扛上肩头，"我要问他几个问题。"
“你开玩笑吧。”
“认真的。我们带他去克莱姆森那儿。你叫马车时我该在哪蹲守?”
"行吧。"迪伊指向巷子深处，"拐角有家面包房，这个点应该没人。我们可以从后门溜进去。"
"完美。"米娅咧嘴一笑，推着他往前走。"我饿死了。"
米娅在被捆绑的囚犯面前来回踱步，双手不停地张开又握紧，竭力克制自己不去掐住炼金术士的脖子。在迪伊花了一个小时从她背部和脚上取出金属、玻璃和木屑碎片，而克莱姆森的人处理完囚犯的伤势后，迪伊弩箭上的麻醉药效已经消退，她开始审问。接下来的一小时简直令人抓狂。
他叫萨利什，但这名字是从诺茜那里问出来的。从萨利什嘴里，她什么都没得到，一个字都没有，连一个音节都没撬出来。她像对待其他囚犯那样陈述利害关系，但这次换来的只有阴沉的沉默。他只是盯着她，嘴巴闭得死紧。
再试一次…
"你 难道 喜欢为一个权力狂热的祭司卖命吗，萨利什?"
毫无反应。
“你难道不愿为真正的刺客效力?”
依然沉默。
她实在无法理解。
"很好!乔莉，陪我们的客人解闷。"她俯身逼近，两人的脸几乎相贴，用僵硬的手指戳着萨利什的胸口。"我跟你还没完。"
她大步冲出房门，迪伊和众位大师紧跟着穿过走廊前往克莱姆森的办公室。她叹了口气，开始来回踱步。
"我搞不懂?"米娅发泄道。"这招对其他人都管用。虽然没问出多少有用的，但至少他们配合了。他简直像是 巴不得 公会战争继续打下去!"
"萨利什是基塔尔最高级别的助手之一。"克莱姆森一屁股坐在她办公桌后的椅子上。"如果霍塞夫那边赢了，他被指控叛国罪，他的损失会比其他人更大。即使 你 赢了，基塔尔投靠到你们这边，如果他觉得萨利什背叛了他，也再不会信任他。"
农西清了清嗓子。"你 确定 你不想让我派几个刀锋会的人去教训他一顿吗?你可以晚点进来扮演好人,训斥我让这种事发生。"
"不行。"想起皇帝的刑讯室就让她反胃。"不行。这样我和上一任大师就没区别了。如果传出我虐待囚犯的消息,刺客们会成群结队逃离工会。但这场战争拖得越久,对所有人就越不利。我们没有比这更好的机会了。"她又开始踱步。"萨利什知道些什么。我从他眼神里能看出来!我需要他脑子里 的东西!”
"可惜我们不能直接窥探他脑子里在想什么,"迪低声嘟囔着。
米娅突然转向她的助手。"就是这样!迪,你真是 太聪明了!”
"我吗?"他不确定地笑了笑。
"怎么回事?"克莱姆森问道。
另外两位大师看起来同样困惑不解。
"检查他的脑袋!用 魔法!"米娅打了个响指，得意洋洋地说道。
“但我们没有会这种法术的巫师—”
"不，我们有!至少，我们可以借一个。"米娅满意地咧嘴笑了。"基弗!"
"哦，不。"克莱姆森站了起来。"大导师，你不能带公会的高级成员去皇宫接受魔法拷问!他们可能会发现—"
“他们不会发现任何我不想让他们知道的事。我会坚持亲自进行审问。毕竟，只有我知道该问些什么!”她的计划片段开始逐渐成形。“我需要一辆马车，还有给我和迪伊准备的衣服，要比这些更好。”
“现在是凌晨 两点，米娅。”迪伊看起来惊恐万分。“你这是在说要去叫醒皇帝陛下!”
“不，我们只需要他的巫师。”
大师们全都盯着她看。
“嗯…衣服、马车、护卫…现在就需要。”
“我去拿些衣服。”克莱姆森匆匆离开。
恩布里紧跟在她身后大步走出门：“我去准备马车和车夫。”
农西皱着眉头摇头：“祝你好运。你比我有胆量多了。”
“你根本想象不到。”迪伊低声嘟囔
萨利什被绑着、塞着嘴、蒙着头，蜷缩在马车地板上，夹在米娅和迪伊的脚之间。当他们为他准备这次行程时，他的眼神流露出惊恐，但他一句话也没说。当马车隆隆驶上山坡前往宫殿时，迪伊望着窗外漆黑的建筑群，和他们的囚犯一样沉默。米娅试图屏蔽脑海中那个尖叫的声音： 你疯了吗?
“莫伊琳小姐求见凯弗大师。”她对在第一道门拦住他们的皇家卫兵说。卫兵派了个跑腿去通报，同时指派了一队卫兵护送马车进入。
睡眼惺忪但兴奋的伊思罗斯队长在小侧门迎接他们—就是上次放他们进去的那个门，他穿着睡衣，但佩着剑和皇家短外套。
“第三个特西弗斯家的男孩?”当米娅下车时，他瞥了一眼马车地板上的身影问道。
“不，但希望有人能告诉我他在哪。我必须立刻见到凯弗大师。”
队长笑容消失，浓眉高高扬起。"你 必须 要?"
米娅叹了口气。伊思罗斯一向对她心存疑虑;她曾无意中听到他向皇帝抗议给予她的特权。 我没时间耗在这上面，她边想边露出最甜美的微笑。
"队长，我知道现在很晚了，但这个人，"她用拇指指了指萨利什，"可能知道那男孩的下落。如果我不尽快查明，他们可能会转移他。我 知道 凯弗大师能帮我。不会占用太长时间。如果您愿意，可以在旁监督我的询问。"
队长固执的表情开始动摇。
"而且没必要惊动皇帝，"她向他保证，"他承诺会尽力协助，但若非必要，我不想滥用他的慷慨打扰他休息…"
这含蓄的威胁似乎让队长下定决心。"中尉，带他们去西等候室。我去请凯弗大师。"
安顿好萨利什不久，凯弗就随队长出现了。虽然被叫醒有些凌乱，这位法师仍穿着彩虹般飘逸的长袍，标志性的长羽毛在他耳后的帽饰上晃动。
"莫伊琳小姐!"他疲惫的面容亮了起来，看到椅子上被绑着蒙头的人时又变得严肃。"我能为您做些什么?"
"凯弗大师，感谢您接见我们。这是我的助手迪伊，而这位，"她指了指萨利什，"可能知道我们关注对象的下落。我想查明这一点，但他并不配合。当您…呃…施法检验我对皇帝的誓言是否真实时，您提到—"
"强迫某人说出真相。"凯弗撇着嘴犹豫了一下，然后点头。"这不是我常做的事—要知道这相当冒犯—但在目前情况下，我认为是合适的。"
"谢谢!"米娅避开了迪伊眼中焦虑的目光。她故意没告诉他上次来访时自己曾被施法的事。
当法师从耳后取下羽毛时，米娅后退一步，拉着迪伊一起。她不知道魔法如何运作，但不想被波及。伊思罗斯已经够怀疑她了。如果她被强迫回答 他的 问题…好吧，她对皇宫地牢的见识已经足够她记一辈子了。
凯弗挥动羽毛。他在囚犯蒙着兜帽的头周围缓缓画圈，低声念出几句缥缈的咒语。多彩的光点—与巫师袍的彩虹色相配—追随着羽毛轨迹。最后，巫师后退一步，手中发光的羽毛渐渐暗淡。"法术已成。尽管问吧。"
玛雅走近萨利什，渴望能透过兜帽看清他的眼睛，却又不愿让帝国卫兵看到他的真容。她绞尽脑汁思索着既能打听到炼金术士情报又不暴露公会的问题。眼下她只需要几个关键细节。她伸手拨开兜帽，解开了他嘴里的布条。
“你知道被绑架的泰西弗斯家男孩关在哪里吗?”
"知…知…知道。"这个单词像是从萨利什紧咬的牙关中硬挤出来的，但清晰可闻。
“在哪?”
“秘密地点。”
该死的! "秘密地点"确实是个千真万确的答案。事情没她想的那么简单。
"那个男孩 具体 被关在什么地方?"
“中城区邓沃斯街的砖厂…砖厂地下，有个…走私犯以前用的地窖。”
玛雅心跳加速。"好。怎么进入那个地窖?"
当萨利什意识到自己别无选择时，语气中的抗拒消失了。"穿过工厂，或者从河道的密道进去。"
“有守卫吗?”
“有。”
"男孩身边有守卫吗?"她更具体地问道。
“有。”
“工厂里有守卫吗?”
“有。”
“河道密道里有守卫吗?”
“没有。”
“为什么没有?”
“废弃多年了。有些塌方。几乎走不通。”
几乎… 玛雅朝迪使了个眼色。这很有用。"密道入口在河道的什么位置?"
“中城区。”
玛雅叹了口气。"中城区 具体 什么位置?"
“我不知道。”
"很好!这样我就能继续了。"米娅固定好他的口塞，转向法师。"谢谢你，基弗大师，队长。"
伊思罗斯上前一步。"这个犯人由我来接管—"
"不行!"米娅被自己命令式的语气吓了一跳。"不，队长，你不能这样做。"
"我当然可以!"伊思罗斯打了个响指，帝国卫兵立刻围了上来。
迪伊的手伸向夹克内侧。
"请允许我换个说法，队长。"米娅按住迪伊的手臂。"我不能让你接管这个犯人。以后我可能还需要这个人，不能浪费时间跑去皇宫地牢提审。我还得要求你对刚才听到的 任何 情报都保持缄默。"米娅脑海中浮现出伊思罗斯调动警力突袭砖厂的可怕场景。"皇帝陛下将这个任务委托给 我 目前为止我很顺利。两个男孩活着 回来了。我有自己的团队和办案方式。这事我们会处理。"
队长眯起眼睛，但最终还是点了点头。"好吧，莫伊林小姐，不过明早我会把你说的每个字都禀报皇帝。
“理应如此。”
"如果离开我的施法范围，法术就会失效，"基弗警告道。"你们再问话时，就无法保证他说的都是真话了。"
"没关系。我现在需要的东西都齐了。谢谢你，基弗大师。我们得走了。一找到那个男孩就会立即联系你。"迪伊向萨利什招手示意，他们各自抓住那人的一条胳膊，拖着他往门口走去。"再次感谢，基弗大师!你真是不可或缺的!"
"乐意效劳!"法师向她挥了挥羽毛笔，咧嘴笑了。
直到马车驶出外宫大门开始下坡时，米娅才终于松了一口气。"真险啊。"几周来她第一次对成功如此有信心。"而且我们很接近了，迪伊。这场公会战争就要结束了。"
"希望如此。"他向后靠去，揉搓着疲惫的脸。"我快撑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