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米娅抓着迪的手臂，试图走得体面些。 摇摆，但别太过。腿部多些弹性，胸部少些晃动。肩膀多些转动… 这是她从未尝试过的伪装。淑女和妓女，少年和驳船工，女仆和乞丐，都扮过，但从没扮过花花公子。
"别太夸张，"当他们接近香水店时迪低声说。
“太过了?”
"稍微。少点'欢迎光顾'，多点'我美得自己都 受不了 '"
她嗤笑一声，但明白他的意思，调整了步态。"好些了吗?"
他微笑着轻拍她挽在自己臂上的手。完美，亲爱的。"
他这角色演得未免也太像了点。 不过她对他准备的这套伪装实在挑不出毛病。蕾丝衬衫和马甲完美包裹着她紧束的胸部，深紫色外套衬着淡紫色锦缎加宽了她的肩膀，还有足够空间藏匕首。只是迈娅觉得裤裆里的衬垫实在塞得太满，感觉像是胯下夹了个椰子。袖口垂落的蕾丝花边优雅地遮住她纤细的手腕…以及大师之戒。他甚至给她做了个时髦的短卷发造型，走路时会俏皮地弹跳。刺客们要找的是女人迈娅，而不是这位与绅士朋友散步的阔少爷。何况这身打扮比裙子活动方便多了。她毫不怀疑今天必有一场恶战。
西沉的夕阳为最后的顾客镀上玫瑰色光晕。趁着店铺关门前采购的人们，已经开始讨论晚餐去处或看戏着装。半条街外，她瞥见魁梧的乔利和另外两名壮实的执法者。他们穿着南希安保公司的制服，在这奢华街区毫不违和，就像雇主购物时在外闲逛的保镖。而那些负责监视香水店、防止审讯官逃脱的刃卫，她却一个都没发现—这不知是好是坏。 别疑神疑鬼了迈娅，他们肯定在! 一旦遭遇背叛，那种如影随形的疑虑就再难消散。
"好戏开场了。"迪伊推开香水店门让她先进去时低声说道，随即抬高音量："您先请，亲爱的!"
"你可真 甜." 这抑扬顿挫的男声比走路姿态还要自然。米娅扫视店铺，眼睛一亮。他们很走运。店里没有顾客，只有柜台后一位女士正在账簿上记着什么。"多么 可爱 的小店啊!"
女店主抬起头。"需要帮忙吗，先—"看到迪伊时，她职业性的微笑变成了由衷的喜悦。"唐纳利先生! 真高兴 再次见到您!"她快步上前。握住迪伊的手时，她狡黠地笑着看向米娅。"这就是您提到的那位朋友吗?"
"正是!"迪伊优雅地轻摇她的手，朝米娅挥动手帕。"乌尔西拉，请允许我向您介绍莫里斯。"
"幸会。"乌尔西拉微笑着与米娅握手。
"荣幸之至!"米娅小心地与女士握手，确保衬衫上蓬松的蕾丝袖口能完全遮住她手指上的戒指。他们把大师之戒涂成了金色作为伪装。乌尔西拉可能不是刺客，但谨慎些总没坏处。"非常感谢 您 帮特伦斯挑选我的礼物。我 非常 喜欢这个香味。"
乌尔西拉凑近米娅的颈部嗅了嗅。"这味道 简直 是为您量身定做的。"
米娅绷紧了身体，但强忍住没杀了这个女人。"哦， 谢谢 你，亲爱的。特里，你说得 一点 没错;她 确实 很贴心!"
"莫里斯坚持要立即带我来这里，好让他能给我挑件礼 物."迪伊朝米娅眨眨眼，捏了捏她的手臂。"他把我宠得 无法无天!”
"我相信我们能找到你们俩都喜欢的。"乌尔西拉转身浏览着架子上的物品。"也许可以选—"
米娅用手掌外侧猛击在女人颈肩交界处，力道刚好足以让乌尔西拉陷入昏迷，又不至于折断她的脖子。迪伊在她倒地前接住了她。
"照顾好她。我去拉窗帘。"米娅说。
“明白。”
当迪伊将昏迷的女人拖到柜台后面时，米娅大步走向窗户。她解开束缚窗帘的系带，将它们拉上。灯已经点亮了，于是她调暗了门附近的几盏，以防光线从窗帘缝隙透出。一声轻柔的敲门声响起，她打开门让乔利带领的执法者们进来。关门前她快速扫视街道，确认街上行人稀少。似乎没人注意到香水店提前打烊的异常。
"把剩下的灯都调暗。"她低声命令道，同时用沉重的门闩锁好门。
当她转身时，店里的灯都已调暗，给这个场景蒙上了一层不合时宜的浪漫氛围。
"准备好了吗?"米娅走到后门与迪伊会合时问道。他已经脱掉锦缎外套，换上了乔利带来的黑色长大衣。
"准备好了。"迪伊坚定地点头，但声音微微发颤。"你们隐蔽好。如果芬利在值班，他应该能认出我，我就能靠近射击。如果不在，我可能需要支援。"
米娅点点头。这是计划中最棘手的部分。如果楼梯顶端的守卫发出警报，他们将不得不与严阵以待的敌人展开激战。若能悄无声息地解决他，或许就能避免伤亡地完成任务。 至少 我们 这边不会有伤亡.
迪伊抽出其中一把弩，检查了箭矢，然后将它藏在腿侧长外套的褶皱里。米娅观察迪伊练习了多日，侬西也向她保证箭上的麻醉毒素能迅速放倒目标，但依赖别人的能耐对她来说并不容易。莱德是唯一一个她从不质疑其本事的人。
她抽出一把匕首，紧张地挪了挪身子。"别失手。"
"我不会 失手的，米娅。"迪伊左手搭在门闩上，深吸一口气。他呼出气息，摆出友善的笑容，推开门，轻快地走了出去。"芬利!厄西拉说今天是你当值。"
"唐纳利先生!"那声音带着惊喜与欢愉，而非警觉。
“她正准备关门，但说我可以过来打个招呼。其实，如果我不算太冒昧的话，不知道你有没有兴趣和我一起出去—”
啪!
米娅一个箭步冲进门内，匕首已然出鞘，但守卫已经踉跄着后退，一支飞镖插在他的大腿上。迪试图接住他，但芬利的体重远超迪的承受范围。他只能尽量缓冲对方的坠落，让守卫悄无声息地滑落在地。
"…来点小酒?不要?"迪伊示意其他人上前，同时米娅帮忙把芬利挪开。"好吧，那改天吧。再见!"
乔莉从他们身边冲过，尽管体型魁梧，脚步却出奇轻盈。她拉上工作室的门，用一根尖钉卡住门楣，再用粗绳将钉子与门把手系牢。当惊愕的闷喊声传来时，她已经如法炮制封好了办公室的门。用肩膀抵住后门猛推，直到听见碎裂声门才松动。将门推开一条缝，乔莉扫视巷道后竖起粗拇指—逃生路线畅通无阻。
第二名执法者与米娅和迪伊在楼梯口会合。他将负责守住楼梯，让米娅和迪伊下去。克莱姆森向米娅保证过这是最可靠的部下。
米娅快速扫视楼梯下方：尽头的墙边站着个守卫，左右两侧都是走廊。她对迪伊挑了挑眉，后者点头会意，抽出另一把弩箭。她随着心跳节奏逐根竖起手指：一…二…三!
米娅翻过栏杆落在守卫前方三尺处。对方瞪大眼睛张嘴欲喊，刚举起弩箭就被她扑到身前。匕首柄重重砸中太阳穴，守卫像陀螺般旋转起来。她抢过弩箭顺势接住瘫软的身体，避免坠落声响。
“喂!”
左侧约二十尺处，走廊尽头的门前站着个男人，已经举起了弩箭。
该死! 就在他扣动扳机的瞬间，米娅掷出了她的匕首。
弩箭与匕首在空中交错而过，各自奔向目标。米娅侧身闪避，弩箭呼啸着掠过。那名守卫却没那么敏捷。她的匕首深深扎进他的腹部，守卫发出惨叫蜷缩倒地。
"该死!"突袭优势荡然无存。米娅左右扫视：两扇门，有守卫的那扇后面就是特西弗斯家的男孩。
就在这时，两扇门同时开启，每扇门后都站着刺客。当迪伊从她身后楼梯冲下时，刺客们抬起弩弓，锁定米娅的身影扣动了扳机。
米娅后仰翻腾的同时伸手拦住迪伊。她躲过一支弩箭，但另一支射穿了她的腿肚。落地瞬间，击中她的刺客突然痛呼—她躲开的那支弩箭正扎在他胳膊上。负伤的刺客踉跄退入身后房间，重重摔上了门。
"注意右边!"她朝迪伊大喊，自己冲向左侧走廊。
迪伊的连弩接连炸响。
希望他射中了什么，这个念头闪过脑海时，她已经全速撞上房门。
铁箍橡木门板足够结实没有碎裂，但门闩铰链应声迸断。门板砸中负伤刺客，将他拍倒在地。那人滑行着停止不动，不知是死是晕。整洁的小房间里还有两人：一个持弩瞄准米娅的女人，以及正扑向床铺的持匕男子。床上躺着个神情恍惚的男孩。
选择，真难选择…
匕首朝着男孩猛然刺下。
玛雅将自己的匕首掷入男子后背并闪身躲避，但为时已晚。弩箭射中了她的手臂。她看着贯穿自己二头肌的箭杆，鲜血已染红了丝绸锦缎，咒骂一声。猛力拔出箭矢后，她向那女人逼近。"你毁了我的夹克!"
女刺客丢下弩弓去摸匕首，但玛雅抢先一步。她飞踹在女人胸口，力道之大将其直接撞进橱柜。对方瘫软在地不再动弹。走廊尽头传来喊叫与重物倒地声。玛雅绷紧神经，但声音并非迪伊的，于是她收回匕首，将死去的刺客拖下床铺。
"谁…"少年目光涣散地对她眨着眼。
被下药了。
又一声叫喊，依然不是迪伊，玛雅未予理会。少年手腕被钢制镣铐锁在床架上。她没时间开锁，便握住镣铐，脚抵床架用力拉扯。单薄的金属扣环弯曲变形，脆弱的锁头随即咔哒一声崩开。
"你…是…"少年恍惚地瞪着她，面露困惑。严格说已不算男孩，近乎青年了。
“能走路吗?”
"我…"他试图坐起却失败了。
"看来是不行。"玛雅不由分说将他拽离床铺甩上肩头，无视他的惊叫。大步走向门口时，一支弩箭突然穿过门洞钉在远处墙上，她猛然止步。"迪伊?没事吧?"
"噢，简直 好极了!"他的语气愤怒多于痛苦，这是好消息。
玛雅从门框边缘窥视。远处门口有三道身影瘫软地堆叠在一起，第四个身影倚在窗台边瞄准。迪伊从楼梯间探身而出，朝那女人开了一枪，又猛地缩回身子，子弹擦着他脑袋附近的墙角弹飞。迪伊的弩箭颤巍巍钉在门框上，那女人迅速缩回房间。
"还剩多少人?"玛雅估算着距离问道。她完全能在单个刺客重新装填的时间里冲到楼梯口。但如果有人持着上好膛的武器守株待兔……
"我哪知道?"迪伊边重新装弹边抱怨。
至少两个，玛雅刚做出判断，就见一个男人探身射击。还未扣动扳机，这名刺客就肩膀中箭倒地。迪伊冲玛雅咧嘴一笑，又缩回去装弹。
女刺客再次探身，将弩架在门框上等待迪伊现身。这时她发现玛雅从另一侧门框窥视，立即调转准心扣下扳机。
玛雅迅速缩头，弩箭擦着她方才眼睛所在的位置呼啸而过。
再次观察发现远处门口已无人影。玛雅赌定只剩一个敌人正在装弹，便抱着四肢乱舞的男孩冲向楼梯。迪伊见状立刻探身用十字弩掩护。就在刺客再次探头射击的瞬间，她闪进楼梯间。迪伊开了火，但她没看清是否命中。
"快走!"她两级台阶一步向上狂奔，庆幸看见执法者仍驻守在上方。她大喊："撤!"
他们撤离了。
乔莉猛地推开后门，环顾四周后挥手示意他们通过。米娅快步穿过走廊，迪伊仍紧跟在身后，前厅的执法者正咚咚追赶着他们。巷子里停着一辆马车。等米娅赶到时，乔莉已经拉开车门。
"谢了!"她把男孩举过狭窄的车门爬了上去。迪伊紧随其后。乔莉砰地关上门，马车在他还没坐稳时就猛地启动了。
米娅将男孩抱上座位，他蜷缩起来，很快就发出轻柔的鼾声。
“嘿!这结果已经再好不过了，你不觉得吗?”
"你还在流血。"迪伊指着贯穿她小腿的弩箭。
"我都忘了这茬。谢了。"米娅折断箭杆猛地拔出。伤口瞬间愈合。想起还有第二箭，她检查着夹克上的血洞。"真希望没把这件夹克弄坏。我还挺喜欢的。"
"我更希望你别这么鲁莽。"迪伊脸上的怒容与释然交织。
"幸好我够鲁莽。"她指向熟睡的男孩。"他们准备杀了他。再晚五秒，我们带回宫的就是具尸体了。"
"你说得对。"迪伊深深吸气，双手握紧又松开以止住颤抖。
紧张。 米娅笑着碰碰他的膝盖："你表现很好，迪伊。平日训练没白费。"
他短促地嗤笑："知道除了床笫之间 我还能派上 别的用场真好!"他又攥紧了拳头。
迪伊尖锐的语气让米娅猝不及防。她审视着他，神情半是忧虑半是困惑。 紧张…只是紧张而已. "你很有用 很多 地方都能派上用场，迪伊。放轻松。都结束了。"
"不，还没完。"迪伊朝男孩猛一挥手。"他是最 容易 对付的一个。下次他们会有所防备，而我们甚至不知道该去哪里找。"
麦娅向后靠去，试图放松自己，在心跳平缓的同时保持专注。"没错，但有一个总比什么都没有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