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章
约瑟夫从阴影中显形,头部剧痛使他踉跄了几步。 神圣的死亡阴影啊,请抚慰我… 这句咒语虽不能驱散痛苦,但有助于平静心神。情况正在恶化,这无可否认。他越是使用德米亚的护符穿越阴影位面,就感到越难受。靠在巷子粗糙的砖墙上,他等待了几分钟,直到锤击般的疼痛减轻,眩晕的视线恢复清晰,站姿重新稳住。疼痛依然存在,但尚可忍受。
霍瑟夫挺直身体,摊开手掌凝视着那枚护符—这个银制小骷髅头是他晋升为德米亚高阶祭司、亡者守护者时获得的礼物—再次困惑于为何使用它会开始带来如此剧痛。一丝恐惧灼烧着他的后脑。这枚护符是他穿梭的工具,只需轻语一词便能瞬间移动。它也使他在穿越那些被放逐神魔的虚无阴影位面时得以存活。没有它,他无法成为死亡右手。唉,别无选择。他有太多事情要做,没有时间像农夫一样慢吞吞地走过城市的鹅卵石街道。
霍瑟夫眨了眨眼,让自己适应刺入窄巷的晨光。辨明方向后,他从密集的建筑物间走出,穿过德雷格区前往执法官克莱姆森大人给他的地址。熟悉了她的新总部后,他就能直接使用符咒传送到那里。
这是他两天内第二次拜访刺客公会的大师们。昨晚他已告知他们T女士的背叛行径—实际上 拯救了 王储的性命,而公会的未来却系于王储之死—以及随后被他亲手处决的事实。没有人对他的行为提出异议或质疑他的动机,这与过去几周与脾气暴躁的T女士共事时的情形形成了鲜明对比。当他展示出公会首领戒指,将其作为杀死米娅的奖赏时,他们都表现出了明显的兴趣。
那个多管闲事的篡位者! 她以为只要戴上大导师的戒指就有权掌控公会。她会明白自己错了。霍瑟夫能获得如今地位—成为大导师背后 真正 的掌权者—绝不是为了把这个位置拱手让给这个来自特瓦林、权力欲膨胀的猎人大师。
然而每位大师都提出了同样的反对与米娅对抗的理由:血契。每个刺客都签署过血契,终生效忠公会且不得对上级出手。霍瑟夫昨晚通过烧毁血契解决了这个问题。现在每个公会刺客都可以自由地对米娅出手。
霍瑟夫拐过街角,猛然暴露在刺眼的阳光下,脑袋又开始阵阵抽痛。他将见习僧袍的风帽拉低遮住脸庞,既挡住了刺目的阳光,也维持了匿名状态。他的通缉令贴满全城每块告示板,已成被追捕的逃犯。当然他们永远抓不到他—只要他愿意,随时都能化作迷雾暗影遁形。
按预定时间,他抵达了目标地址。昨夜所有大师都将总部转移以避开米娅。这间店铺是克莱姆森的新据点。栅栏窗后的货架上摆满灯盏与烛台,其貌不扬的外表绝不会让人联想到这是刺客巢穴。
霍瑟夫转动门把却发现上了锁。他用力叩响门板。克莱姆森有充足时间完成搬迁—他已先后拜访过新任审判长拉克希米大师和炼金大师基塔尔的新驻地。
那她现在人在哪? 霍瑟夫再次叩门,这次更加用力。见仍无回应,他索性用拳头砸门。
“喂!别敲了!”
霍瑟夫眯眼望向隔壁店铺二楼窗口,一张涨红的脸正怒视着他。"我找克莱姆森。"
那人皱起鼻子:"不认识什么克莱姆森,也没兴趣知道!那帮人半夜叮叮咣咣折腾半天,打包完东西就溜了。快滚开让可怜的老头子睡觉!"窗板狠狠摔上。
"走了?"霍瑟夫透过窗户窥视店铺内部,咬牙切齿。货架和挂钩空空如也。那些装饰华丽的橱窗不过是营造店铺仍在营业的假象。"那个骗子…"
霍瑟夫大步离开,退回附近小巷的阴凉处。他考虑直接显现在店铺内部—既然已经看清内部构造,这对他不成问题—但他不能轻率使用符咒,尤其当它带来如此剧痛时。若这确实是个无心之失,他很快就能查明。将符咒弹入掌心,他念出咒语,身形化作雾气消散。
在暗影位面中,霍瑟夫的痛苦减轻,神志清明,不再受肉体疲乏困扰。虽然在此停留休憩颇具诱惑,他却不能耽搁。他在脑海中勾勒出另一条窄巷的图景—同样位于拾荒者区,靠近刀匠诺恩斯大师正在搬迁的新铁匠铺。他催动符咒,重返现实世界。
"该死的…"当他在巷子里显形时,膝盖几乎瘫软。每次穿越都更加痛苦,特别是短时间内多次穿梭阴影。昨天已经够受,今天情况更糟。待双腿恢复稳定、视线重归清晰,霍瑟夫踉跄着走上街道,弯腰穿过带顶棚的门廊,转向铁匠铺的正门。宽阔的双扇门紧闭着。门把手上挂着块手写的简陋木牌。
"暂停营业 进行装修?"霍瑟夫猛摇铁制门把—大门紧锁,无人应答—最终愤怒地低吼:"连诺恩斯也跑了?"
这绝非好兆头。他或许能将一个失踪的派系视为失误,但两个就难以原谅。霍西夫不相信巧合;这分明是 叛变。如果刀锋与执法者都已倒戈,刺客公会的主要武力现在都掌握在米娅手中。不过好在审讯官和炼金师依然忠诚,他仍掌控着公会的智囊团和魔法力量。只剩最后一个派系需要确认,一个他迫切需要的派系。米娅是猎人;他需要自己的猎人来匹敌她的潜行与监视能力。
踉跄着退回巷子,霍西夫再次将护符弹入手心。"沙哈拉里瓦",他厉声喝道,声音比预想的更响,好在四下无人。迷雾吞噬了他。
这次显形时,他的膝盖 确实 软倒了,但胫骨撞击鹅卵石的声响远不及颅内剧痛。视野边缘泛起黑斑,黑暗不断逼近。恶心感翻涌而上,胃液逆流灼烧着他的喉咙。 死亡阴影啊…求您… 经过漫长煎熬,颅内锤击般的疼痛终于减轻。他重获视觉,能够呼吸和思考。吐出口中秽物,他抬起头来。
窄巷对面蜷缩着个破衣烂衫的男人,正抓着棕色酒瓶。他用布满眼翳的半阖双眼盯着牧师,仿佛随时都会睡去。 目击者… 通常霍瑟夫会立即杀死任何目睹他魔法降临的人,但这个老酒鬼的话谁会信?正当他厌恶地冷笑时,一股温热的液体划过上唇。擦拭时看到手上的血迹,他猛地后退—他的鼻子在流血。
"发抖了吧?"衣衫褴褛的男人用颤抖的手递出酒瓶,嘶哑地说,"来口小酒?能让你稳当点儿。对我可管用。"
霍瑟夫无视这个令人作呕的家伙,强压下冰冷的恐惧感。情况非常不对劲。
没关系。我还有工作要做。休息…可以等等。
他沿着发霉的砖墙挣扎起身,摇摇晃晃走进一条明显比他刚走过的街道更肮脏狭窄的小路。为什么猎手大师特威斯特·安伯林会选择躲藏在这个下风区的社会渣滓中,霍瑟夫完全不能理解。光是恶臭就足以让文明人退避三舍。
霍瑟夫很少涉足这片区域,对这里知之甚少。因此他走了相当远的路才找到猎手大师的新总部。最终是越来越浓的恶臭帮他找到了制革厂。拐进这个肮脏的院子时,祭司皱起了鼻子。
冒着泡的恶臭大锅架在煤火上,由一个没穿上衣的女人照看。她宽大的搅拌桨搅动时,汗珠从下垂的乳房不断滴落。沿院墙挂满晾晒的兽皮。两个同样赤膊的男人正用扁长木棒捶打兽皮使其柔软。霍瑟夫大步走过时,这些工人连头都没抬。
至少这地方还在运作,他勉强承认,心里期望真能在这里找到安伯林。
"你是谁?想干什么?"一个浓眉大眼、鼻梁高耸的女人从棚屋阴影里走出来,皱着眉头瞪着他。
她的态度和语气激怒了牧师。在泰尼安·秦二世皇帝还统治着刺客公会时,霍西夫向来只和公会大师们打交道,理所当然地享有与他地位相称的即时认可与尊重。 很快…我就会重新拥有这一切。
他强压怒火说道:"我是霍西夫。特威斯特在等我。"
那女人皱了皱鼻子。"这边走。"她转身钻进了棚屋。
他跟着她穿过一扇门,走过尘土飞扬的走廊,又经过另一扇门进入一个更干净、气味更好的房间。相对新鲜的空气从天花板的管道中缓缓流入。 风斗,他意识到。城里许多建筑屋顶都有小风帆,用来引导气流为室内房间提供新鲜空气。女人领他穿过堆满箱子、板条箱、木桶和行李箱的杂物堆—这些都是猎人大师最近搬家的证据—然后示意牧师上前。
“霍西夫来见您,特威斯特大师。”
特威斯特·安伯林从房间角落的破旧书桌后站起来。一把上膛的弩弓横在账本和文件堆上,但猎人大师甚至没看它一眼。房间里另外三个猎手就没这么友善了,他们手按武器,用警惕的目光打量着霍西夫。
"你脸色不太好。"安伯林眯着眼看霍西夫。这个消瘦的男人从口袋里掏出一条看起来不太干净的手帕。"你嘴唇上有血。"
“我没事。”霍瑟夫无视了手帕,用袖子擦了擦脸。“其他大师那边有什么消息吗?”
“没有。”特威斯特收起手帕重新坐下。“难道我该有吗?”
“克莱姆森和诺西 根本 不在他们告诉我的地方。我只能假设他们已经投靠敌人了。”霍瑟夫的声明让房间里的人纷纷挑眉。
猎人大师皱起眉头。“这可不太妙。”
“确实不妙,但拉克希米和基塔尔还站在我们这边。我们必须在米娅组织反抗前迅速出击。”
“具体该对谁出手?怎么出手?”
““米娅,当然是米娅。这一切都是她引起的!只要杀了她,公会就能重新团结。”
特威斯特瘫回椅子翻了个白眼。“这就回到'怎么出手'的问题了。她戴着 宗师 戒指,记得吗?无论是不是篡位者,我们都动不了她。血契不会—”
“你们 可以 动她。”霍瑟夫冷笑着打断,“我已经安排好了。”
“你该不会…”乌姆伯林先是皱眉,突然瞪大眼睛从椅子上弹起来,“你绝对 没有!”
“我确实这么做了。我知道这是极端手段,但这是—”
“蠢货!”猎人大师的脸扭曲了。“如果你说的是真的…”他扫了眼下属们,“贝芙,过来。”
一名穿着紧身皮甲的矮个子女人起身走向大师的办公桌,途中瞥了霍瑟夫一眼。她的眼眸如冰般冷冽,也如冰般毫无温度。
安伯林伸出手,掌心向下。"贝芙,我要你割我。"
“主人?”
“割我的手背,立刻!”
女子抽出匕首,快如毒蛇般划过主人的手背。特维斯特甚至没有畏缩,当他的皮肤裂开流血,滴落在成堆的文件上。然而,他的眼睛惊恐地睁大了。事实上,除了霍瑟夫,房间里每双眼睛都瞪大了。学徒本不该能攻击她的主人。这不可能…直到现在。
"你这个 白痴!"安伯林怒视霍瑟夫,猛地从口袋里掏出弄脏的手帕包扎伤口。"你根本不知道你做了什么!"
"我非常 清楚 自己做了什么,"霍瑟夫带着得意的笑容反驳。"我给了你杀死篡位者的能力。事成之后,我们会签订新的血契,任命新的公会会长。"
特维斯特眯起眼睛。"那么我们的新会长将是…"
"谁给我带回篡位者的首级,安伯林大师。"霍瑟夫严肃地注视着他。"你的派系代表了我们快速取胜的最佳机会。我指望你能完成任务,所以细节你自己安排。我知道她住在哪里。趁她还没转移尽快动手。必要时可以向其他派系寻求帮助,但必须完成任务!"
特维斯特·安伯林久久凝视着他,然后咽了口唾沫坐下来。"好。地址是哪里?"
约瑟夫向他透露了地点。"进屋要当心,她在楼上各处都拉了绊线。还有,她利用街头流浪儿作掩护。那些孩子看起来无害,但都带着武器。"
"孩子?"安伯林露出厌恶的表情。"有多少?"
"不清楚。至少五六个。别小看他们。为了接近米娅,不惜采取任何手段。你 可是 个刺客,不是吗?"
安伯林抿紧嘴唇,面色变得冷峻。"行。但等我提着她的脑袋来见你时,公会首领的戒指就归我了。"
“可以。”
"那就滚开别妨碍我办事。"猎人大师厉声道。
约瑟夫不喜欢他的语气,但决定暂时不计较这无礼之举。他点点头,将小银骷髅头弹到手中,低声祈求德米娅的恩典,随即化作一阵雾气消散。
将近中午时分,米娅因喝了太多黑啤酒和没完没了的审问而头晕目眩。说中士和他的下士在详加盘查都算轻了。
"同样的话我到底要说多少遍?"她沮丧地问道,"我们能休息会儿吗?"
“小姐,上头命令不找出杀害蒙吉男爵夫人的凶手就不能休息。别担心,我们只剩几个问题了。”
"一小时前你们也是这么说的。"她咕哝道。
敲门声成了受欢迎的喘息之机。
“迪,麻烦你去开下门好吗?”
“好的,米—莫伊琳小姐。”
玛雅试图忽略迪的险些失言。这已经不是今早他第一次在她使用的假名上绊倒了。只需看一眼他苍白的脸色就明白原因—"莫伊琳"是他那位酒馆情人妓女的名字,当迪发现她在为玛雅刺探情报时,她在迪面前自杀了。
我他妈为什么要选这个名字? 她暗自思忖。
迪回来递上一封信:"给您的信,莫伊琳小姐。"
"请恕我失陪,先生们,这可能是重要消息。"她起身检查信封,黑色火漆封口上压着花体字母"C"。 克莱姆森?
"比调查蒙吉男爵夫人谋杀案更重要?"本杰站起身,目光锐利。
“这很可能就是揪出凶手的钥匙,警长先生。”
"您是在进行 独立 调查?"
"您是在暗示我 没有调查?正如您多次'善意'提醒的那样,T女士是 我的 责任,而我辜负了她。我确信如果我们请示 皇帝 陛下,他定会感激任何能协助抓捕杀害那位曾命令我救他性命的女人的凶手。"
本杰的表情就像玛雅突然亮出了必胜的牌局。"当然不是,但我想知道您的调查发现。"
见自己搬出权贵的策略奏效,她安抚警官道:"当然,警长。一旦获得确凿情报,我会立即通知您。不过现在我得先看这封信。失陪。"
"让我给诸位先生女士续杯,"她大步离开时迪说道,"顺便给你们弄些吃的。帕克索!"
玛娅步入办公室,将大师之戒按在蜡封上。如果和她师父的戒指一样,封印若是伪造或陷阱就会电击她。但传来的不是刺痛,而是一阵令人安心的酥麻感传遍手臂。她揭开封印,阅读着简短的信息。
27号接骨木,DQ
速来
C
玛娅烧掉字条,大步走回前厅。"抱歉,警长,我得去见个朋友。这可能是我一直在等的突破口。"
"关于那个牧师?"警长站起身,擦掉下巴上的饼干屑。
"也许能找到他的线索,是的。如果有发现,你会第一个知道。"她走向门口。"我不知道什么时候回来,迪。警长,你的问题我已经回答三遍了。如果还有疑问,请联系我继续谈。"
"哦,我还有更多问题,"警长说。
"需要护卫吗,莫伊兰小姐?"迪跟着她到门口,眉头紧锁。"或者马车?"
"自从T夫人出事后,我再也不想坐马车了,不过还是谢谢,迪。"她短暂地握了握他的手臂,隐晦一笑。"你还没反应过来我就会回来的。"
“是,莫伊兰小姐。”
玛娅走出半条街才听到关门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