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八章
我坐起身, 脑袋昏沉沉的。狭小的房间没有窗户,身下的床垫凹凸不平。站起来时双腿有些发软。旁边的桌上放着三明治和一张字条。
我们几小时后回来。把这个吃了。接下来很长时间你都不会再得到任何食物。
我咬了一口发硬的三明治。我隐约怀疑可能有毒,但此刻我需要食物。我站起来走向房门。那是扇沉重木门。我试着拧了拧把手确认,发现自己确实被锁在里面。
我感到头晕目眩,坐了下来。房间里除了一双放在桌上的白色小手套外空无一物。地板是硬木的,墙上贴着恶俗的粉蓝花卉墙纸。
这处境糟透了,因为他们根本没打算放我走,而且他们势力庞大。我们至今不知道朱利安和雷文的下落。
门把手突然转动,我惊跳起来。门开了,两个男人站在门口。
"桑迪,把那些手套戴上,"卡斯托斯说。他脸色阴沉愤怒。
"为什么?"我问。
“稍后会解释,但如果你不戴上,我们立即关门,你什么答案都得不到。”
我照做了,随即感到能力完全消失。自从那该死的玫瑰夺走我能力后,再没体验过这种感觉。我伸手想扯掉手套。
"别急。只要你的能力还活跃,我们就不会进来。我们不想冒险。释放后你的能力会完好无损,"卡斯托斯说。
我其实别无选择,毕竟不想永远困在这里。最佳策略是建立信任换取些许自由,才能筹划逃脱。
我把双手放在膝上。
“很好,现在跟我们走。这房间不适合谈话。”
走廊由深色木材制成,每隔几步就有一扇门。我好奇这地方到底有多少间卧室。
卡斯托斯在空中挥了挥手。"你应该明白逃跑是徒劳的。这房子本身就是个迷宫,面积超过两万五千平方英尺。整个庄园都被二十英尺高的砖墙包围着。你逃不出去的。"
"为什么要建这么高的围墙?"我问道。
卡斯托斯大笑着指向走在我后面的男人:"为了把他和他的家人挡在外面。讽刺的是现在我们却共处一室。不过父母为了孩子什么都做得出来。当然,除了你,孩子。我不指望你父亲会来救你。"
"你对我父亲了解多少?"我问道,光是听他提起我父亲就让我感到恶心。
“我们对你了如指掌,桑迪小姐。我们知道你母亲是怎么死的,也知道娜奥米、帕克和杰森的一切。”
雷文的父亲用拳头砸着手掌:"我们还知道娜奥米和她打算成立的那个小俱乐部。"
我们走进一个大房间,里面摆着几张看起来很不舒服的维多利亚式沙发。
"既然你们知道这么多,为什么找不到朱利安和雷文?"我反问。
两个男人都沉下了脸。
"因为帕克用了某种方法把他们藏起来了。等他把人交出来,我们自然会放了你。在此期间,你要知道我们不是野蛮人。至少我不是。他可能是。"卡斯托斯说。雷文的父亲只是嗤之以鼻。
“只要你戴着那副手套,就可以在房子里自由活动。要是摘下来,我们就把你关起来。”
"我能去外面走走吗?"我在其中一把椅子的边缘坐下。
“当然。只是别太靠近围栏。它可不只是高度的问题。如果你碰到它,可能会要了你的命。”
“这里还有别人吗?”
“只有管家和厨师。我们的孩子都出去追捕雷文和朱利安了。希望他们还没自相残杀。”
“你知道吗,如果你当初让他们在一起,这一切都不会发生。”
"那不可能。"卡斯托斯在空中挥了挥手。
“为什么不行?”
"孩子,你知道我是谁吗?"他向前倾身,眼中闪过光芒。
"算是知道吧。"雷文告诉我时我还不信。也许她在撒谎。
“什么叫'算是知道'?”
“雷文跟我提起过你们俩。”
他轻声笑了。"她具体跟你说了什么?"
我扭捏着撒了谎,因为把实话说出来会显得很蠢:"就说你非常强大。"
“容我自我介绍一下。我是卡斯托斯,第一代守护者。”
"真的?"雷文说的居然是真的。呵。
“我已经活了几千年。这位佩尔德是初代毁灭者。他是我的兄弟。我们的恩怨由来已久。”
我还以为雷文和朱利安只是耍我们玩呢。我怀疑故事的其他部分也是真的。我抱起双臂:"那为什么你不是守护者首领?"
“我很久以前就放弃了那个位置。与兄弟的争斗蒙蔽了我的双眼。恐怕守护者和毁灭者的世界已经在我们缺席的情况下发展壮大了。不过几年前,我们得到了一个改变一切的预言。正是这个预言决定了朱利安和雷文永远不能在一起。”
“什么预言?”
"这无关紧要。重要的是,如果雷文和朱利安走到一起,我们都会死。帕克必须把他们带回来,这很关键。"他的表情变得冷硬。
“你的预言总是会应验吗?”
他点点头。"但并非总是以我们预期的方式。预言中还提到了一位终极主宰者—同时掌控守护之主与毁灭之主力量的存在。"
“这怎么可能?”
“我们也不清楚。多年来我们一直在搜寻这种双重力量,但这似乎不可能实现。”
“为什么?”
“守护之主的力量必须自愿传承,而毁灭之主的力量必须通过死亡强行夺取。”
看来他们并不完全了解娜奥米的遭遇。不过他们似乎知晓其他一切。我必须想个办法在不引起怀疑的情况下打听娜奥米的事。
“那么你们见证了历代力量更迭的全过程?”
“确实如此。”
“那你们知道凯的事。”
“当然。所以呢?”
“他还活着。”
“你以为自己了解那段往事,其实不然。凯是守护者,从未真正成为毁灭者。不,他和杰森早在那时就有勾结。凯确实刺伤了那个窃取毁灭之主力量的女巫,但他没有完成最后一击—是杰森动的手。凯从来就不是真正的毁灭之主。”
原来他们不知道。豁出去了。真奇怪他们掌握所有细节却遗漏了这个关键点。
“理论上,难道不能有女性在不造成死亡的情况下同时获得毁灭之主或守护之主的力量吗?”
卡斯托斯轻抚下巴。"理论上可行,但此人必须同时获得守护之主与毁灭之主的信任。世上不存在这样的角色。"
噢,他大错特错了。她确实存在,名叫娜奥米。或许她明白这一切的运作机制,知道自己既是终极守护者也是毁灭者。即便不完全理解,她正在组建一个旨在监督守护者与毁灭者双方的团体。但若她企图同时掌控这两股势力,那么她对帕克的背叛就比我预想的更为严重。
"谈话到此为止。我知你是个画家,"卡斯特斯说道。
“你怎会知道?”
“看你的手指。”
我举起双手。果不其然,指甲缝里还残留着颜料。
我点头承认。
“随我来。”
我们沿着螺旋阶梯上行。穿过顶层的活板门后,卡斯特斯率先攀上并伸手拉我。这间圆形画室中央摆着画架,四壁皆是玻璃幕墙,视野绝佳—目之所及皆是苍翠林木,极远处还能望见海天相接。
他指向一个木箱:"颜料铅笔俱全,还有几本素描簿。"又指了指壁橱门:"那里备着空白画布。朱利安生前酷爱绘画。你在此作画不限时辰,四小时后用晚餐。在这屋内可摘手套,但若涉足他处必须重新戴上。若被发现裸手而行,等待你的将不再是这般雅室,而是囚牢。"
我暗叹却故作感激:"多谢。晚餐时我会下去。餐厅怎么走?"
“届时自会差人引路。”
我等他离开后,瘫坐在沙发上扭动身子想找个舒服的姿势,但这根本不可能,因为这是张硬邦邦的维多利亚时期沙发,压根不是为懒散躺卧设计的。我呆望着窗外的树影。我在骗谁呢?我根本逃不出这个地方,帕克或其他人也几乎不可能闯进来。
我取出素描本和几支铅笔,把沙发拖到紧挨窗户的位置。起初我想画眼前的景色,确实美不胜收,但老实说,被强行囚禁在此让我满心愤懑。真希望我有像阿肯色州娜奥米那样的玫瑰,就能把这两个混蛋的力量吸干,然后逃之夭夭。
我开始素描那朵玫瑰,又把它和墓碑镇的那朵融合起来—那朵偷走我力量的玫瑰。我将它们交织在一起,然后找出几支彩色铅笔。紫色与蓝色交织的效果美得惊人。
要是画作也能像真花那样吸收力量就好了。
或许真的可以。我本就拥有夺取他人力量的能力,能否将这种能力注入画中?虽然没法验证,但我必须尝试并祈祷它能奏效。这计划不算高明,但好歹是个计划。
整个下午我都在埋头素描,试图找到最完美的构图。晚饭前是来不及实施了,不过明天还有一整天。这些画作或许需要几天完成,但如果一切顺利,不出七日我就能重获自由。
我正在衣橱里翻找合适的画布,这时有人敲响了活板门。我拉开门,发现一位穿着黑白制服的年迈妇人。这些人的做派真是老派极了。
“该换装用晚餐了,小姐。请戴上您的手套。”
我依言照做,跟着她下了几段楼梯。她在走廊上大步流星,我不得不小跑才能跟上。我们来到一间大卧室,床上铺着一件巨大的深红色礼服。
我指着它问:"你们想让我穿这个?"
老妇人点头道:"是的。我会帮您穿上。"
且不说别的,我觉得穿了这玩意儿根本没法走路。这活脱脱是从迪士尼电影里跑出来的装束,蓬蓬裙加束腰。以后我再也不会抱怨金妮逼我穿的那些衣服了。
女仆把礼服套在我头上。它完美凸显了我的乳沟。我都不知道自己还有这曲线,看来束腰确实能创造奇迹。
她给了我一双直达肘部的新手套。这些手套也封印了我的能力。真是令人抓狂。
"我喘不过气,"我说。
“您会习惯的。请跟我来。”
我拖着步子跟在她身后,努力保持平衡。既不能顺畅呼吸又不会穿这该死的裙子走路,没在餐厅摔个狗啃泥算我走运。
两位男士已经就座,穿着剪裁考究的复古西装和高顶礼帽,打扮得一丝不苟。
"非常感谢您的光临。我们很不喜欢现代晚餐的粗鄙作风。维多利亚时期的晚装是我的最爱。您看起来美极了,"卡斯托斯说道。
“我不确定穿这么紧的衣服还能不能吃饭,但我会试试。”
晚餐结束后, 女仆带我回到卧室。我差点问她能否睡在艺术塔楼上,但随即想起那张不舒服的沙发。当她帮我脱下那件糟糕的裙子后,我钻进被窝,庆幸床垫是这个世纪的产物。我几乎瞬间就睡着了。
半夜我被持续不断的猫叫声惊醒。声音像极了林肯,这太荒谬了。林肯不可能在这里。我打开窗户向下看。果然,一只猫的反光眼睛正盯着我,疯狂地嚎叫着。
我蹑手蹑脚地离开房间,走下楼梯来到前门。地板当然会发出吱呀声。但我不是要逃跑。我只是想看看那只显然需要帮助的猫。
我打开门,那只猫径直朝我跑来。
"林肯!"我抱起它紧紧搂住,脸上绽放出大大的笑容。"你怎么找到我的?"我拍着它斑驳的脑袋,它喵喵叫着想要挣脱。这时我才注意到它项圈上系着一张纸条。展开时,一支小铅笔掉了出来。
我们在大门外。无法进入。如果你能穿过大门,我们就能带你离开。同时我们正在制定计划。会告知你需要做什么以及何时行动。让林肯带回复信告诉我们你的情况。
我抓起铅笔迅速草草写下回复。
好的。没有出路。他们说围栏会杀死我。是什么材质的?电网?还是别的?你们知道雷文和朱利安在哪吗?
我把字条系在林肯的项圈上,不情不愿地看着它离开。我很好奇它是怎么进来的,既然它能进来,或许我也能通过同样的方式逃出去。明天我得跟着它看看。
我回到床上思考着这个新进展。外面有人在想办法营救我,但不知道是谁。很可能只是怀亚特。其他人大概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如果我能完成那些画作,或许能让绑架我的人放松警惕,争取逃跑时间。不过也可能适得其反,激怒他们后把我关进暗无天日的小黑屋。整个计划可能会弄巧成拙。
我惦记着杰娜镇那些女孩们的状况,她们是否也平安无事。还有雷文和朱利安到底他妈去哪了?帕克真的掩盖了真相,伪装成他们逃跑的样子吗?
疑问堆积如山,答案却寥寥无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