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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困局

  "马尔科姆,珀耳塞福涅,"雷思喊道。"就像之前对付狼群那样。"

  他们俩都明白他的意思,背靠背站好。珀耳塞福涅从背后取下盾牌,左臂穿过皮带。这些系带是为更高大的战士设计的,她无法完全握住皮革握把,只能用指尖勉强勾住。另一只手握着那柄传说中长矛,同样感觉过于庞大、过于沉重。

  "我不知道怎么战斗,"她回头低语。

  "我也不知道,"马尔科姆坦承。

  "无所谓了,"雷思回答。"他们人太多了。我们死定了。"

  有人听见了,露出狞笑。月光下,他们就像咧着嘴的食尸鬼。珀耳塞福涅希望雷瑟这么说只是为了让他们掉以轻心,某种策略罢了,但这些人看起来根本不需要任何激励。这群暴徒从容不迫,他们又灌了几口皮水袋里的水,然后慢慢散开形成包围圈,举起盾牌,彼此嬉笑着。大部分面孔她都不认识,也不愿认识。他们都是纳达克人,眼中闪烁着疯狂,那种饥荒时期她在人们脸上见过的疯狂。纳达克人饥肠辘辘,但他们渴望的是复仇——针对她,针对所有人。

  她看向德文,德里克之子,天赋异禀的猎手。八年前的秋季集市上,她曾为这少年的小牛犊颁发过头奖。那时他大概十二岁。她仍记得把奖章挂在他脖子上的情形,记得他绽放的笑容。他平时很少咧嘴,因为牙齿参差不齐还有道难看的豁口,但那天他实在忍不住。红扑扑的脸蛋,毫不掩饰的龅牙,一条胳膊搂着他的奶牛——这是她记忆中的模样。此刻德文又冲她咧嘴笑了,露出同样歪斜的白牙,但眼里没有喜悦——只有愤怒。

  "这里很接近狼群袭击的地方,"雷瑟说。"瀑布就在你左边,塞芙。记得吗?"

  "记得。"

  康尼格绕着他们移动,最终停在珀耳塞福涅面前。黑格纳的血顺着他的矛尖滴落。

  想挑软柿子捏? 她心想。 好个英勇的酋长!

  "这与个人恩怨无关,珀耳塞福涅,"他对她说。"我曾考虑过娶你,但我已有妻子,而特蕾莎...你知道特蕾莎的脾气。"

  东南方向传来一声遥远的熊吼。这声音在漆黑的树林中令人毛骨悚然。吼声如雷,接连三次。

  康尼格朝声音方向瞥了一眼,轻笑出声:"看来你们来得太迟了。"他突然停下,紧盯雷瑟:"瑟金,堵他左侧;德温,守右边。剩下两个先别管,他才是麻烦。记住他速度很快。我们必须同时进攻,就当他是头熊。"

  "这可不太公平,"马尔科姆说着,笨拙地举起雷格兰的盾牌,长矛握得别扭。

  珀耳塞福涅不知他哪来的勇气开口。她吓得浑身发抖。瞥见赫格纳的尸体时,她不禁想象康尼格将石制矛尖刺进自己身体的感觉。

  "公平?"康尼格反问道,指着马尔科姆颈间的奴隶项圈,"身为奴隶,我以为你早该明白'公平'这种蠢念头——" "根本不存在。" "你们三人围攻熊时就公平吗?现在也一样,不过是宰杀危险的母熊和她两只幼崽罢了。"

  "别犹豫,塞芙,"雷瑟在敌人散开时低语,"记得像" "苏芮那样" "发出战吼。"

  她明白他的意思,也清楚这尝试的代价。"我做不到。"

  "他们要的是你,不是我们,"雷瑟说。

  "他说得对,"马尔科姆告诉她。

  康尼格握紧长矛步步逼近,其他人以他为榜样,渐渐缩小了对雷斯的包围圈。

  "就是现在!"雷斯大喊。

  这声怒吼让所有人都为之一颤,只有马尔科姆例外。尽管他自称不懂武艺,却使出了佩尔塞福涅眼中堪称精妙的一刺。矛尖划破一名男子的肩膀,那人惨叫后退。马尔科姆紧接着全力冲向康尼格,用雷格兰的大盾将其撞翻在地。

  包围圈的缺口在她面前敞开。她丢下盾牌和长矛拔腿就跑——这些武器只会拖慢速度。或许她逃走后,他们就会放过雷斯和马尔科姆。至少这是个希望。

  身后传来男人们发力与负痛的喊叫。木头断裂声与另一声惨叫刺入耳膜,可能是雷斯,也可能是马尔科姆,但她无暇分辨也不敢回头,更不敢放慢脚步。月光小径引领她来到熟悉的蕨菜洼地,溪水潺潺作响。她涉水而过,祈祷不要踩到淤泥或松动的石头。飞溅的水花模糊了视线,但终究成功渡溪,重新踏实的土地后继续狂奔。

  刚跑出溪水没几步,就听见有人蹚水追来。"休想逃出 我的 手掌,贱人!"康尼格咆哮道。

  脚步声已紧贴背后。

  她拼尽全力奔跑,但即便带着盾牌长矛,康尼格仍更快。急促的踏步声越来越近,甚至能听见他粗重的喘息。她以为矛尖即将刺入后背,却听到一声咒骂和滑倒的声响。

  也许他摔倒了。

  他并没有摔倒,但康尼格停了下来。他们来到了瀑布前。

  珀耳塞福涅完全忘记了欢呼,当她跑下悬崖边缘时。

  —

  苏瑞被困在洞穴的墙边,惊慌失措。她无法思考;她无法移动。她脑海中只有一遍又一遍的道歉, 对不起,图拉。你是对的。 她的大脑一片空白,看着那只巨大的棕熊缓缓逼近。每个细节都清晰可见。格琳向她冲来,上下跃动,前爪后爪交替前进。浓密的毛发起伏波动。肩膀上的肌肉如波浪般滚动,爪子伸出,在地面上划出凹槽。与身体相比显得较小的头部依然巨大,长鼻子尤为突出。熊发出怒吼,露出四颗獠牙,上颚两颗较长,下颚两颗稍短。那张大嘴足以吞下苏瑞的整个头颅。

  她屏住呼吸,紧贴着洞穴后壁的岩石,不知道熊会用爪子抓、用牙咬,还是直接压碎她。格琳似乎不想撞上石墙,放慢了速度。

  就在这时,一道白色身影猛撞向熊。

  "明娜!"苏瑞震惊地喊道。

  狼扑向格琳的后腿,咬住一嘴毛勉强挂在上面。熊猛地转身,狼失去了脆弱的抓握。明娜飞过洞穴,侧身落地发出一声哀鸣,但立即又爬了起来。她低下头,竖起毛发,站稳前爪,对着这个庞然大物发出低吼。

  格琳回以怒吼。

  苏瑞从墙边冲出来。"快跑,明娜!快跑!"

  她早知道明娜不会逃。既然那头狼能撞破小屋的门,冲破庄园大门来到这里,明娜宁死也不会抛下她独自逃命。

  当恶狼弓身低吼时,苏芮明白她在这世上唯一的朋友即将丧命。就在自己濒临死亡之际,那份拯救明娜的执念让她突然顿悟。

  "你怎么做到的?"图拉曾这样问。摇曳的火光映照着老妇人布满皱纹的脸,阴影在他们的小屋里跳动。

  苏芮当时只是耸耸肩。"我请火精灵来了呀,不对吗?"

  图拉点了点头,但这个无所不知的老妇人却露出困惑、忧虑甚至恐惧的神情。她怕的不是火焰。这位女巫惧怕的是苏芮本人。当她的目光在苏芮与火焰间来回游移时,真相不言自明。

  为什么?

  这个疑问在苏芮心头萦绕多年。

  如果图拉不用木棍和细绳就召不来火精灵,那又有什么区别?生堆篝火或点盏油灯有什么可怕的?

  历经多年岁月,目睹艾瑞安被地精袭击,看着格琳扑向明娜时眼中的杀意——苏芮终于明白了。

  她凝视着巨熊,快速搓动双手,诵出神言。用尽全力拍响手掌,相击的痛感让她龇牙咧嘴。但对格琳造成的效果更为震撼。

  巨熊瞬间燃成火球。

  火焰从她脚下燃起,橙黄交织的火舌迅速舔舐着巨熊浓密的毛皮身躯。苏蕊听见了声响,那声音宛如巨鸟振翅的单次扑棱。她也感受到了,当火焰深吸一口气时,洞穴后方的空气被抽离,擦过她的身侧。火势骤涨,将巨兽吞噬在耀眼的光芒与炽热之中。

  当格林化作一支火炬时,米娜猛地跳开。

  "米娜!"苏蕊大喊,"这边!"

  野狼绕过在地上翻滚的火熊飞奔而来。米娜勉强越过这段距离。大部分火焰熄灭后,格林发出一声骇人的哀嚎。她抽搐着,不顾一切地冲出洞穴。

  苏蕊抓住米娜,搂住狼毛蓬松的脖颈。"谢谢你,米娜!谢谢你救了我!"

  米娜将身体重量压在苏蕊身上,抬头露出一个"我很高兴你没事但这事我们待会必须好好谈谈"的表情。狼颈上系着皮带,其余部分拖在地上。"你什么时候开始戴皮带了?"

  这时苏蕊想起了梅芙。

  —

  雷思只知道珀尔塞福涅已突破众人防线逃进树林。他和马尔科姆已竭尽全力为她创造机会。这让他感到出奇地满足——仿佛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真正做成了有价值的事。父亲定会对他愚蠢行径嗤之以鼻,但他想象母亲和妹妹会为此骄傲。

  马尔科姆从与康尼格的撞击中恢复后,奇迹般地折返回来,再次与雷思背靠背而立。这位昔日的奴隶,如今非凡的说书人表现得相当出色。

  雷瑟拾起珀耳塞福涅掉落的长矛投掷出去,击倒一人。随后他用谢冈的剑斩断三支矛尖,劈开一面盾牌,吓得持盾者跌倒在地,连带绊倒了身后之人。又有两支长矛掷来,一支从他与马尔科姆头顶飞过;另一支擦过他从矮人族得来的华丽盾牌,偏斜开去。

  雷瑟竭力发出怒吼,吓得那群人纷纷后退。他数了数还剩六人。尽管他与马尔科姆仅有两名,但这群人却惊恐万分——既畏惧弑神者,又害怕那个身着神装的古怪同伴。

  "康尼格在哪?"其中一人喊道,"他死了吗?"

  包围圈暂缓攻势重新集结。两人去寻回投出的长矛,仅剩四人看守,个个面如土色。

  "你还好吗?"雷瑟问马尔科姆。

  "好极了!"那人喘着粗气答道,"猎熊总是这么有趣吗?若是如此,咱们这辈子都别再干了。"

  "这回他们估计要围攻你了。"

  "妙极了!有何建议?"

  "祈祷。"

  "向哪位神祇?"

  "所有的神。"

  雷瑟握紧矮人盾与谢冈之剑,环顾寻找康尼格却不见踪影。"你杀了康尼格?"

  "只是击倒而已,"马尔科姆回答,"我想他是逃跑了。"

  包围者犹豫的时间比雷瑟预想的更久。几人频频回望树林,大概在困惑为何康尼格要抛下他们独自对抗弑神者。

  "让我们好好休息一阵子,"马尔科姆低声说。"我喜欢这样,但这正常吗?"

  远处的黑暗中,靠近那个扔掉长矛的人消失的地方,有人尖叫起来。

  "帕尔顿?"另一个男人喊道,朝着声音的方向跑去。片刻之后树枝断裂的声音爆发,同一个男人回来了——像被抛掷般在空中飞过。他撞在莱斯左边的一棵树上,弹开,然后摔在地上。

  包围莱斯和马尔科姆的稀疏圆阵散开了,这些人对他们完全失去了兴趣。距离莱斯仅一步之遥的一个男人尖叫着倒下。之后,其余人四散奔逃。在他们周围漆黑的树林里,莱斯什么也看不见。他和马尔科姆等待着,倾听着。树枝断裂声后紧接着是尖叫声。

  "就像森林在吞噬他们,"莱斯扭头低声说,更加用力地抵住马尔科姆。他望向月光斑驳的黑暗,不知道接下来会看到什么。

  长着血盆大口的怪物树?饥肠辘辘的野兽?

  他们等待着,每一声噼啪或断裂声都让眼睛快速转动。几分钟内声音逐渐消失。只剩下树叶沙沙作响的微风。连蟋蟀都沉默了。

  莱斯和马尔科姆保持背靠背的姿势,高举武器等待。莱斯能感觉到马尔科姆的呼吸,感觉到他的头左右转动。

  "你害怕吗?"马尔科姆低声问。

  "有点。"

  "我也是——有点。"

  毫无征兆地,幽灵般的身影从黑暗中浮现。莱斯脑海中闪过的第一个念头是鬼魂——幽灵、食尸鬼、怨灵,或是——

  "希望那些不是你的朋友,弑神者,"尼弗伦说。

  当他走近时,月光倾泻在他的面容上,将尼弗隆的头发染成银白色。雷兹看见他拔出了剑,剑刃上沾染着暗色污渍。他身旁走着塞贝克,提伯和纳贡在月光下闪闪发光。

  "不是我们的朋友,不是。"虽然雷兹很高兴没看到食肉松树,但他不确定费瑞人是否更好的选择。看到他们拔出刀剑,就像看到即使是熟悉的狗露出牙齿一样令人不安。

  "很好。"尼弗隆微笑着。擦拭完剑刃后,他将剑收回鞘中。"我们在找那个有纹身的小个子。你知道她在哪吗?"

  "苏瑞?为什么?她做了什么?"

  尼弗隆耸耸肩。"我不知道,但不知为何,被你奴隶朋友用石头砸中的那个阿瑞恩坚持要我们找到并保护她。安维尔追踪那个女孩到这里。我以为她是这场乱子的一部分。"他指了指被扔出去的死人。

  费瑞人不是来杀人的。康尼格的人只是挡了路。雷兹让自己稍微放松了些,放下了剑和盾牌。

  "我们也在找她,"雷兹说。"我们认为她在上面一个山洞里。"他用谢贡的剑指着月光照耀下的小路。

  尼弗隆看了看,点点头。"那最好快点行动。"

  整个费瑞人队伍像鱼群一样移动,转眼间就消失了。

  "等等!"雷兹喊道。"你看到佩尔塞福涅了吗?"

  没有回应。

  "那康尼格呢?"

  只有沉默。

  雷瑟和马尔科姆独自站在月光林间的践踏圈中。他们互相对视,又低头看向脚下的尸体。

  "我们还活着。"马尔科姆难以置信地说道。

  "珀耳塞福涅呢?"雷瑟开始四处走动,害怕会踩到她的尸体。

  "她逃走了。"马尔科姆指向树林,"我看见她冲进了森林。我想她没事。如果她到达了罗尔族,就安全了。"

  雷瑟摇头:"她没有去罗尔族。"

  "你在说什么?那不是你让她去做的吗?"

  "如果我对那个女人有所了解的话,那就是她不太可能按吩咐行事。"

  "你认为她去找苏里了?"

  "这不就是我们出来的原因吗?"雷瑟开始追踪费雷人。

  "但如果她没去呢?如果她确实去了罗尔族呢?"

  "那她就安全了,我们可以带着苏里作为向导去找她,对吧?"

  马尔科姆看起来不太信服,但还是点头跟着雷瑟进了树林。

  —

  河水像上次一样冰冷。

  黑暗中,珀耳塞福涅担心自己会迷失方向,但当她浮出水面,便朝着身后瀑布的声音踢水前进。她拼命游动,很快就到了池边。就在她以为安全时,康尼格扑通一声跳了下来。

  这位酋长比查尔和他那群狼更聪明,或者说更执着。

  她挣扎着爬上岩架。裙子紧贴在腿上,每走一步都在滴水,她朝瀑布后面的裂缝移动。康尼格正朝她游来,她强压下逃跑的冲动。她太清楚在湿滑石头上奔跑的危险了。

  康尼格够到了岩架。

  他怎么会这么快?

  明明不知道路,却还是缩短了两人间的距离。

  瀑布后方没有月光,漆黑的岩缝里更是伸手不见五指。她用冰凉的手指摸索光滑的岩壁,探寻着。双手成了她的眼睛,张开双臂在甬道中前进。

  按顶端花纹里的菱形图案门就会开。外面没有花纹,只有块凸起的小石头。你得摸遍墙面才能找到...

  珀耳塞福涅双手在左侧岩壁上慌乱滑动。但凡摸到突起就不管不顾地猛砸。

  "在里面吗,珀耳塞福涅?"康尼格的声音吓得她几乎尖叫。

  她试图保持安静,试图藏身黑暗,却止不住喘息。

  "我听见了,"他说,"听见你心跳如雷。在跳对吧,小珀?不介意我这么叫你吧?我注意到那个杜雷安人就这么喊。你们是情人?虽然那故事是我们编的,但说不定歪打正着。他已经死了,另一个也是。"

  在哪儿?到底在哪儿?

  珀耳塞福涅双手疯狂扫过每个角落,在岩壁上来回刮蹭。

  死石头你他妈藏哪儿了!

  "这里无路可逃了,对吧,塞芙?你不如放弃吧。我会给你个痛快。不是针对个人。老实说,我很敬重你。之前在木屋里我没说谎。你敏锐得像把斧头。可问题就在这儿。我知道你不信雷格伦是被熊杀死的那套说辞。我看得出你在调兵遣将。下令处死我只是时间问题。你只是等得稍微久了点,仅此而已。再给我几小时,躲在暗处逃命的就该是我了,得躲着莱斯、尼弗伦,或者那个丑陋的哥布林。如果立场互换,你肯定也会给我个痛快,对吧?没必要拖拖拉拉。我向伊兰和伊顿发誓,会给你个干净利落的割喉。我觉得这是我对雷格伦应尽的义务,你明白吗?"

  她在黑暗中颤抖,能听见康尼格逐渐逼近的脚步声在石面上滑行。他近在咫尺,她甚至听见他衣服滴落的水声。当脚尖触到走廊尽头时,她的心沉了下去。她已经走到了人生绝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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